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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能力真心不用多說

喔~這是主攻文喔!!!雷者勿入阿

先給親們避個雷~喜歡主受的親們記得案叉叉跳過

天道這樣利用主角卻還讓主角被人欺負

要不是主角能力棒棒的早被坑了

難過主角最後會跳槽~真心不能怪他

誰讓雇主這麼渣

裡面的蟲子們蠻萌的

 

文案:

重生前,江一執是大揚朝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重生後,江一執是被金主包養的替身,作天作地,聲名狼藉。
江一執在心裡默念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然後轉身把金主拐上了床。

一句話簡介:沉迷金主美色,不可自拔

 

☆、第一章

  九月風涼,雖然還不到吹落一樹枯黃的時候,卻迎來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順便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江一執迷迷糊糊的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他捂嘴劇烈咳了兩聲,左手撐著地面慢慢的坐了起來。他抬頭望天,花生米大小的飛機在雲層裡忽閃忽閃。陌生的天空,陌生的房屋,以及陌生的身體。
  識海中一絲絲的裂縫猛然炸成一道道碎片,伴隨著入骨的疼痛,江一執抱頭跪坐在地上,似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這場秋雨貌似沒有停歇的意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一執才有了從地上爬起來的力氣。小道上的雨水成股流向下水道,在地上躺了一整夜的江一執渾身上下早就濕透了,濕漉漉的布料緊貼在皮膚上,冰涼的觸感讓他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順著前身的記憶,江一執從別墅門口台階上的花盆下面找出一把鑰匙。走到門口,地面上放著兩個紙盒子拼接成的大包裹,正對著江一執的一面寫著富士蘋果四個大字,下面綴著某某生產地。
  江一執揉了揉太陽穴,他依稀記得,昨晚前身在會所和那些狐朋狗友廝混的時候,別墅區的保安有給他打過電話,說是別墅裡沒人,他的快遞給直接放在別墅門口了。
  開了門,彎腰把沉重的紙盒子推了進去。沙發上黑白相間的大貓慢悠悠的睜開眼,瞥了一眼打破寧靜的人,抖了抖耳朵,埋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思考喵生。
  江一執舒舒服服的泡在浴缸裡,熱水洗去精神上的不適。他微瞇著眼,扭頭看牆上鏡子裡的自己。
  十八九歲的年紀,有些凌亂的碎發,五官俊秀,微笑的時候臉上會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看起來青澀無比,如果忽略掉他眼底依舊揮之不去的陰霾的話。
  好在這個身體還年輕,且足夠強健。
  江一執露出一個愜意的笑,許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五年,還是十年?眼睛直直的盯著盤旋在浴缸上空的霧氣,思緒卻不知不覺的就回到了上輩子。
  上一世的江一執,是大揚朝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前塵往事還得從南宋末年說起。那時恭宗投降元軍,陸秀夫又背著九歲的小皇帝趙昺於崖山跳海殉國,至此南宋徹底滅亡,元朝初立。
  只可惜元人雖然得了江山,可到底是異族,其心可誅。且說元軍平定四川之後僅過了六年。四川人口普查,與南宋末年相比人口銳減百分之九十五。僅僅成都一城城內被元軍屠殺了至少140萬人。
  又說南宋末年,全國人口為一千一百萬戶。到元朝初立,這個數字只剩下不到一半。
  元人殘暴至此,漢人又淪為三等民(元朝三等人制: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漢人)。有識之士不甘屈辱,民間起義不斷。只可惜天命難違,元朝大勢已成。加之元軍兵強馬壯,驍勇善戰,一時之間,被元軍剿滅鎮壓的起義軍不知凡幾。
  恰逢江一執出師,他冷眼瞧著元人踐踏漢人江山,戕害漢人性命。扭頭便投了當時起義軍勢力中最為強盛的魏照。
  江一執年輕氣盛,他只覺得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為,既然都要逆,他就反了這元朝又能如何。
  此後十餘年裡,江一執盡心輔佐魏照,其中艱難每每回想起來他仍心有餘悸。好在苦心人天不負,江一執好的壞的,用盡手段。先是奪了忽必烈的命數,又在師門的幫助下斷了元朝龍脈,這才奪了元朝國運,一夕之間便將元朝送進了墳墓。
  此後,大揚朝取代元朝屹立於中原大地之上。
  江一執由此名震天下。
  起初,揚帝魏照新登皇位,喜不自禁。感於江一執勞苦功高,封他為大揚朝國師,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廷見不跪。
  只可惜人一旦坐在高位上久了,這心就變了,就黑了。功高蓋主這個詞用在江一執身上本就是再合適不過,京城之中百姓敬畏國師甚於天子,或許也有小人讒言,加上魏照本就對江一執翻雲覆雨的本事心懷忌憚。擔心有朝一日江一執狼子野心也會對他出手,因為漸漸的就有了除掉江一執的念頭。
  只可惜江一執哪裡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魏照還沒來得及動手,轉眼就被先下手為強的江一執一道奪命符送上了黃泉路,連帶著他請來的道家各門派幫手也一個都沒落下。
  只是都說世界運行自有他的規則,窺探天機改變事物運行規則必然會遭到上天懲罰。因而術士多命犯五弊三缺。所謂五弊,不外乎「鰥、寡、孤、獨、殘」,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而三缺說白了就是「錢,命,權」這三缺。現世之中,許多算命大師多是瞎子,且窮困潦倒,正是因為犯了殘和錢這一弊一缺。
  而江一執的所作所為堪稱篡國改運,本就天理難容,哪怕是他拯救萬千漢民於水火。但功是功,過是過,天道眼裡向來是沒有什麼功過相抵的說法。
  因而江一執上一輩子,無妻無子無父無母。大揚朝建立之後不到一年,江一執的身體便每曠日下,能支撐到除去魏照,全靠江一執一身修為和數之不盡的靈藥支撐。
  魏照一死,江一執頭上又添一筆孽債。他到底還是顧及著這江山百姓。魏照一朝未立太子,但有三個皇子,二皇子魏□雖然不是嫡子,但勝在能力不錯,做一個守成之君綽綽有餘。江一執無意計較和魏家的恩恩怨怨,拼著最後的氣力扶持魏□坐穩了皇位,這才撒手人寰。
  只是沒想到的是,不過閉眼睜眼的功夫,再度醒來,竟已流年輪轉,物是人非。
  冥冥之中像是窺探到了什麼,江一執輕哼一聲。都說天道至公,賞罰分明。這上一世江一執百病纏身,最後雖然勉強算得上是善終,可半輩子風風雨雨,天道可沒少蹉跎他。這逆天改命的罪過,天道罰也罰了。可輪到他該享受拯救萬民的獎勵了,天道竟不想如實地給了。一個帶著記憶轉世重生便抵消了他上一世一身功德,這算盤打的不可謂不精明。
  這麼想著,忽然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憑空響起。
  「喵~」樓下傳來撕心裂肺的貓叫聲,想來是嚇得不輕。
  江一執揉了揉耳朵,翻了個白眼,對著空氣無奈的說道:「我服,我服還不成嗎?」都到了這地步,他還敢和天道對抗不成。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連綿不絕的雷聲便驀地消失無蹤,彷彿方纔的肆虐只是一個錯覺。
  良久,江一執搖了搖頭,他從浴缸裡站起來,拿起旁邊架子上的毛巾,將身體上的水珠仔細擦拭乾淨。隨意的挑了一件深色牛仔褲搭配著寶藍色襯衣,微仰著脖子,將扣子系到最上面的一顆,柔軟的布料貼在身上還算舒適。整理好這些,江一執推開了房門,向樓下走去。
  既來之,則安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書開坑,戳進來的大人挨個讓某亥麼麼啪~ ̄▽ ̄~

  ☆、第二章

  走到樓梯口,江一執微微一愣,客廳裡傳來電視機的聲音。
  只是一會兒的停滯,他抬步走下樓梯,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二十四五左右。五官俊美突出,長而卷的睫毛下面,深黯的眼底滿是安靜。他穿著淺藍色襯衣,手腕處鬆鬆挽起,脖頸上的扣子隨意敞開,露出白皙精緻的鎖骨。他懷裡抱著大貓,左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大貓的下巴,那貓搖著尾巴,瞇著眼睛,週身滿是慵懶。
  美人可入畫,因為他有自己獨特的空靈與俊秀。
  江一執晃了晃神,腦中只剩下這一句。
  「江先生,麻煩你讓一讓——」
  安靜被打破,江一執回過頭來,他看向聲音來源。楚廷瞪著他,手裡拿著海綿拖把,臉上透著遮掩不住的不耐煩和鄙夷。
  江一執微微皺眉,沉了沉氣,往左邊移了兩步。
  然後站在那兒,看楚廷把地面上的水漬清理乾淨——這是江一執之前的傑作。
  楚廷是顧方許的特助,而顧方許,是前身的金主。
  這是一段孽緣。
  事情得追溯到十五年前。
  那時前身才兩歲,江家大伯夫婦倆在給自家商店進貨途中,不幸車禍去世。留下一個八歲大小的獨子,也就是前身的堂哥江一涵。前身父親是江家大伯唯一的直系親屬,理所應當的收養了江一涵。順帶接收的還有江家大伯留下來的八萬元存款以及肇事車主的十五萬賠償金,這在當年,不亞於是一筆巨款。
  江家在建國以前幹的是替人算命看風水的行當,家祖師從江相派,傳到江一執祖爺爺這一代,已有百餘年,江家早些年在江湖上也算有些盛名。幾代人的積累給後人攢下了不少的家業,江家所在的江家村以前就是江家的田產之一。
  只可惜新中國成立之後,政府先是大力宣傳崇尚科學、破除迷信,所謂的風水先生、算命先生已經沒有了生存土壤。隨後大動亂就開始了,江家的產業轉眼間被收歸國有,扣著地主的帽子,江家人吃盡了苦頭,家裡的東西也被打的打,砸的砸。家傳的本事漸漸也不敢再輕易的現於人前。到了前身父親這一輩,因著少年時屈辱的經歷,對這些所謂的祖傳絕學,厭惡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去學。正因如此,到了前身這一輩,已經徹底斷了傳承。
  而得到這一筆巨款的江父,心裡卻活絡了起來,他謀劃著用這筆錢把江家村西邊的安華山承包下來——那裡以前是江家祖先的埋骨之地。
  正好這個時候,鎮政府計劃用兩年時間在江家村和附近的幾個村子裡修一條一車寬的公路通到鎮上的消息傳了出來。
  江父喜不自禁,江家村一直發展不起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地處偏僻,通往外界的道路狹窄難行,農產品只能靠人力背出去,就算坐擁寶地,一年到頭也根本掙不了幾個錢。
  現在好了,只要馬路一修,最大的困難也就解決了。
  江父有自己考量。一來安華山本就是江家的祖墳所在,能重新回到江家手裡是再好不過的,哪怕只是承包,並不是真正屬於江家。
  二來,安華山雖然地處深山,但水土真是不錯,江家祖先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往山上添置幾顆桃樹,幾十年下來,少說也有不下兩畝桃林,結出來的果子雖然賣相不好,但味道卻是極品。
  最主要的是,那個時候,桃子算
  是比較暢銷的水果之一,市場上賣價也高。這讓江父看到了商機,因此就有了將佔地超過八十畝的安華山打造成桃園的想法。
  鎮政府計劃完成修路工程的時間是兩年,假如江家人立即動手種植桃樹苗,正好兩年之後,桃樹掛果,就可以馬上運出去出售補貼家裡。
  江父翻來覆去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了村委會,把自己的目的說了。
  對於江父的決定,不少心思活絡的人都明白了他打的什麼主意。因為安華山是村裡的公用地,江父這一承包,意味著江家村每家每戶都能分到一筆不少的承包款。雖然他們心裡面高興還來不及,但明面上卻串通一氣做足了為難的樣子,為的就是從江家手裡摳出更多的錢來,他們可都知道江家發了死人財,現在不缺錢了。
  江父沒辦法,咬著牙掏了十五萬給村裡,這才換回了那一紙七十年的承包合同。
  此後的一年時間裡,江家人節衣縮食,花了大筆的工錢請村裡人幫忙清除安華山上的雜草野樹,又捨了家底購入了一批優質的桃樹苗種上。一年後,江家有了將近六十畝地的桃林,而另一方面,江家的積蓄消耗一空,除了挪出來給江一涵做生活費的一小部分,反倒還欠下了一筆數目不小的肥料錢。
  一整年的辛苦,不計成本的投入,江家人只盼著一年後馬路修成,桃樹掛果,然後坐等豐收。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一場地震將江家人打進了地獄。
  地震的中心在隔壁縣,連帶著整個通鎮死傷無數。江家村人因為居住的都是自家建的石頭屋,地基打的深,除了幾戶人家牆體有點裂縫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傷亡。
  他們還來不及慶幸,卻得知原本已經修了一半的公路停工了,鎮政府將好不容易籌措來的修路款挪去救災去了。
  這對江家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一開始修路的時候是從鎮上往江家村這邊修,現在路只修了一半就停了,也就是說從江家村往外的道路依舊是崎嶇狹窄難行。加上這場地震,給通鎮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起碼七八年內,鎮政府都不可能再拿出錢來修這條路。
  沒有這條路,桃樹就算掛了果,運不出去又有什麼用。希望破滅,江父的心頓時沉到了地底。
  而另一邊,得知這一消息的肥料商紛紛上門催債,江父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能求來一聲軟話。這些人換著法子天天來鬧,村裡人只顧著看熱鬧,絲毫沒有伸手相助的意思。江父實在是沒辦法,咬著牙就把原本留給江一涵的生活費拿了出來,還上了一小半的債務,這才堵住了這些人的嘴。
  江一涵剛到江家,江父和江家大伯其實並不親近,甚至還有段恩怨,彼此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不過看在錢的面子上,江父對江一涵倒是客客氣氣的,也沒虧待他。江一涵之前是在縣裡的小學上學,車禍發生後,他跟著江父往江家村走了一趟,第二天就摔了碗哭著鬧著要回家。小孩子嘛,什麼都不懂,好的壞的都寫在臉上。江一涵嫌棄江家破爛,江父本就不喜江一涵少爺脾氣。第二天便把江一涵送回了縣裡,寄養在他就讀小學的一位老師家裡,每年給上兩千的巨額生活費,這筆錢江父願意掏,哪怕這是當年江家一年半的生活費。
  只是現在不成了。江家一貧如洗,再也沒有那個經濟能力好吃好喝的供著江一涵。
  江父讓江一涵轉學到了鎮子邊緣的小學寄宿,江一涵上躥下跳鬧騰的厲害,江父沒忍住,狠狠的抽了他一頓。這一打,人就老實了。
  又過了兩年,江父外出打工,好歹掙了些錢,江家的情況好了不少。只是那幾十畝桃林因為沒人照顧,徹底荒廢了。
  哪知道沒過多久江母有了身孕,七個月後給江家添了一對龍鳳胎,而江一執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
  連欠賬都還有一小部分沒償還清楚的江家一下子又捉襟見肘了起來。
  江父左思右想,有了上一次的事情,這會兒連心裡準備都不用做。他下了狠心,江一涵成了犧牲品,退學回家養豬。
  直到一年後,江一涵外出打豬草,就再也沒回來,江父帶著人上山去找,只找到一個空竹簍子,還有地面上掙扎的痕跡,江父知道,江一涵恐怕是讓人販子給拐走了。
  江父心裡雖然愧疚難安,但日子總是要過的。這一晃就是十年,前身高中畢業,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京城大學。

  ☆、第三章

  楚廷將地面上的水漬清理乾淨,又拿出食盒裡的飯菜在餐廳的方桌上擺好。然後衝著沙發上的顧方許微微躬了躬身體,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顧方許抬手關了電視,他回頭看了一眼神遊天外的江一執,說了一聲:「吃飯吧!」然後走到餐桌前,隨手拉開一條椅子坐好。
  江一執抿了抿唇,跟著走了過去,坐在顧方許對面。大貓爬上桌子的一角,那裡有它的午飯。
  兩人一貓安靜的吃飯,彼此之間並不搭話,像是飯店裡拼桌的陌生人一樣。
  十年前,十三歲的江一涵被人販子擄走,在流動中轉的時候遇到了同樣被拐帶的京城趙家嫡長孫趙朗、顧家三少顧方許。三天後,趙顧兩家救援人馬趕到,混亂之中,江一涵替顧方許擋了一刀。
  就是這麼陰差陽錯,江一涵被送進醫院,卻查出來與得了白血病的趙家三孫、趙朗親弟弟趙期骨髓配對成功。
  半年後,養好了傷順便捐了骨髓的江一涵出院,以趙家養子的名義入住趙家,改名趙涵,成為趙家四少。
  直到六年後,趙涵向顧方許表白,兩人抗住顧家方面的壓力走到一起。沒想到三年後,趙朗醉酒,沒管住自己的嘴,將自己一直以來對趙涵的暗戀捅了出來。事情暴露之後,趙朗破罐子破摔,不顧和顧方許往日交情轉而對趙涵展開了追求。
  一邊是戀人,一邊是至交好友,趙涵陷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為了顧方許和趙涵岌岌可危的友誼,再加上趙家和顧家一同施壓,趙涵迫不得已以出國留學為由遠走國外。
  不到一年,高中畢業的前身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進京求學。
  開學典禮上,單純的前身對自己的研究生學長趙朗一見鍾情,乾巴巴的湊上去獻慇勤。卻因為家境貧寒,無論是衣著還是為人處事都透著一股土包子氣息而被人嘲諷不自量力。
  加上前身因為和堂哥趙涵長得有九分相像,趙朗對他格外照顧,時不時的慰問一番。這一下子,前身對趙朗更加死心塌地。也正因為如此,趙朗的一些擁護者沒少明裡暗裡的給前身使絆子。前身雖然委屈,卻覺得不應該因為自己受到一些針對就去麻煩本就日理萬機忙的腳不停歇的趙朗,所以咬著牙獨自承受住了那些來自各方的羞辱。
  沒過多久,顧方許一次到京城大學演講的機會,偶然見到了前身。一天之後,一份包養合同擺在了前身面前。
  作為金主的一方,顧方許提供資金幫助江家村將當年未完成的公路修完。除了一套別墅,和兩輛車之外,每年再給前身兩百萬。
  而前身只需要住在顧方許提供的別墅裡,每天陪他吃一頓午飯。
  前身心動了。他已經知道趙涵、趙朗和顧方許三人之間的牽扯。卻不知道趙涵就是他記憶裡模糊存在的堂哥江一涵。一方面他嫉妒趙涵得到這麼優秀的兩個人的喜歡,另一方面卻不得不接著和趙涵這張相似的臉獲得和趙朗親近的機會。
  他只知道江家村的那條路一直都是江父的心病,前身沒少看見江父醉酒失態,談起當年的往事痛哭流涕的樣子。他還知道自己能來京城上學是一家子的期盼,只要一想起在農村起早貪黑,辛苦勞作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就忍不住眼眶發紅。他記住了每年兩百萬這幾個字,有了這些錢,他弟弟能復學,還能給妹妹攢上一筆豐厚的嫁妝。他激動不已,有了這房子,這車,是不是就再也沒有人會嘲笑他了,他離趙朗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反正他要付出的只是每天一頓飯的時間。他自以為是的覺得,只要他被包養的事情沒有傳出去,他就能過上富貴悠閒日子,得到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他在合同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前身就住進了顧方許給的別墅裡。正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樣,再也沒有人會明目張膽的的諷刺他。可他哪裡知道,他被顧方許包養的事情,從他穿著嶄新的衣服開著豪車出現在趙朗面前,沒過一天的時間就被人扒了出來。之所以沒人再針對他,不過是礙於顧家的權勢罷了。至於背地裡的指指點點,誰知道呢!
  等他知道自己成了上流圈子茶餘飯後的笑談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後了。
  前身被湊上來佔便宜的狐朋狗友以開眼界為由拉進了一家會所。像所有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前身上廁所的時候聽見了幾個紈褲的閒談。
  他這個時候才知道,一直以來對他照顧有加的趙朗原來並不是不知道他被人處處針對,相反他縱容著這種現象的發生,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的趕上去羞辱前身。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打探清楚了前身的身世,也知道他是趙涵的堂弟,更知道當年江家是怎麼對待趙涵的。
  他沒有直接出手弄垮江家,只是覺得這樣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倒不如留著江一執,時不時的逗弄一會兒,看著他癡傻愚昧的模樣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至於他被包養的事情,其實早就在大大小小的圈子裡流傳開了,只有他是被瞞的死死的那個。
  自以為是的愛情驟然破滅,前身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崩潰之中。他渾渾噩噩的買醉,最後狼狽的回到住處,倒在別墅前,一場秋雨帶走了他的性命,帶來了江一執。
  顧方許停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他抬頭看著江一執把菜裡切的很碎的生薑一點點的挑出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薑末在桌面上堆成一座小山。
  注意到顧方許的目光,他抬頭撞進顧方許黝黑深邃的眸子裡,頓了頓,「你要吃嗎?」
  顧方許胃口小的可憐,不到江一執一半的飯量,還光盯著素菜下筷子。
  顧方許一愣,一塊鴨肉夾進他的碗裡。
  然後就聽見江一執說道:「味道不錯,」他給了肯定的評價,「你試試看?」
  顧方許沉默了一會兒,為眼前的鴨肉,也為一直以來拘謹瑟縮卻突然看似熱情的人。
  他終於拿起筷子,夾起鴨肉放進嘴裡。
  看著金主溫順聽話的模樣,江一執眼底帶著一絲滿意,小白臉是不能繼續做的,國師大人有自己的底線和臉面。但在還沒有想好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做好本職工作是必須的,這是一個人的基本操守。
  江一執覺得這並不矛盾。
  他又投餵了幾塊,就停了手。
  吃完了飯,顧方許坐回沙發上,按照以往的慣例,他會在別墅裡待到十二點四十,然後回公司。
  江一執閒來無事,他抬眼看了看放在角落的紙盒子。乾脆把它搬到茶几上,找來一把水果刀,將封口處的膠帶一點點割開。
  看見裡面的東西,江一執微微一頓,伸手拿出裡面的東西,一個塑料袋包裹著的十本線裝書,下面壓著一方羅盤和五枚銅錢。
  羅盤和銅錢的氣場很足,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叫做法器。
  江一執不由的歎了一口氣。唐朝以前,天地靈氣充裕,修煉者尚且還有飛昇成仙的機會。江一執所在的太元門祖上就出過三位飛昇的仙人。只可惜唐朝滅亡之後,中原大地戰亂頻生,尤其是元人得了天下之後,天地靈氣被肅殺之氣消磨了個七七八八,修行尤為艱難,但道修一途好歹還有生存的空間。否則也不會有江一執一手顛覆一個朝代,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只可惜到了這個世界,沒有江一執這樣的人物出頭,元朝國運雖不長久,卻也屠戮了九十餘年。好不容易恢復了漢人衣冠,不到二百八十年,滿清入關,中原大地再添殺戮。然後又是軍/閥/混戰,日/軍侵/華……天地靈氣也被徹底消磨了個乾淨。
  原本好好的道修,到最後竟然只能淪落到依靠這些所謂的法器外物討生活的地步。
  道修落魄至此,江一執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他看向那些古籍,符術兩冊,命理三冊,風水術四冊,一本奇門遁甲,這些東西他以前也用過,不過涉及的不多就是了。
  這些都是江家歷代祖宗的手扎,修修補補便成了江家傳承。
  大動亂的時候,江家祖爺爺留了後手,偷偷摸摸的將這些東西和幾件硯台字畫藏起了來。
  江一執爺爺去世之前,讓江家大伯將這些藏起來的東西拿了出來。江家大伯是嫡長子,按照江家的規矩,這些家藏由江家大伯繼承,剩下的硯台字畫他和江父平分。
  江一執爺爺去世之後,江家大伯眼熱那些硯台字畫,對那些破爛而且一看就不值錢的家藏一點也不感興趣。因為江一執爺爺走的突然,江父有事外出不在場,江家大伯見有機可乘,直接把那些硯台字畫瞞了下來。等到江父問起來,才假惺惺把這些家藏推給江父。
  直到江家爺爺的喪事辦完之後,江家大伯一家就火急火燎的搬出了江家村,靠著賣古玩的錢得以定居縣城,還開了一間商舖。
  直到一年後,江家大伯一次酒後說漏了嘴,話傳到江家人耳中,江父才知道江家大伯究竟做了什麼事情。
  江父上門去討說法,江家大伯一口咬定根本沒有什麼古董,最後直接把江父打了出來。
  江父和江家大伯的恩怨正是由此而來。

  ☆、第四章

  這些東西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不過是因為這個月月末是趙朗生日。前身不知道從哪兒得到了趙朗鍾愛古籍的消息。手裡有些拮据的前身靈光一現,想到了堆放在江家倉庫裡的祖傳手扎,當即就給江父去了電話。
  江一執隨手翻了翻這些書冊,邊角處尚有蟲蛀的痕跡,一看就是沒有妥善保存。書籍約摸是被仔細擦拭過了,看起來還算乾淨。
  放下這些書冊,紙盒裡還剩下一個泡沫箱子,同樣是用膠帶密封的嚴嚴實實。
  他打開箱子,裡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蘋果大小的報紙團,隨手扒開一個,紙團裡包著的竟是小孩拳頭大小的一個桃子,週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五六絲靈氣,桃香沁人心脾,五臟六腑就像是被徹底的洗滌了一遍一樣,江一執神情一震。
  「喵嗚~」大貓豎起耳朵,眼睛死死的盯著江一執手裡的桃子,要不是顧方許按住了它,恐怕早就撲了過去。
  江一執把玩著手裡的桃子,絨絨的桃毛沾了一手。
  他拿出手機,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江父。
  十幾秒後,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一個渾厚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唉,一執啊,我剛剛睡覺呢,沒怎麼聽見聲音。你吃飯了嗎?學校不比家裡,你想吃什麼就自己買,不要想著省錢。你也別往家裡寄錢,你自己打工也辛苦,不要耽誤學業。記得買兩身好點的衣服,這京城大學可是個好大學,你同學肯定……唉,反正你要大方一點,穿好點,免得人家背地裡說閒話知道嗎?」
  前身沒敢和家裡說自己被包養的事,否則江父只怕是要追到京城裡來打斷他的腿。他騙江父自己在學校找了幾份兼職,也只敢每個月往江父卡上打一份數量不大的錢。
  「嗯,」被人關懷究竟是一種怎樣微妙的感覺,江一執還沒有理清,他問:「爸,家裡還好嗎?」
  「還好,」江父大概在拿著蒲扇扇風,噗呲噗呲餓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弟弟前段時間去了你六叔的汽修廠,雖然累了點,不過工資不錯,每月能有三千呢。還有咱們村裡的那條路,快要完工了……」
  說到這裡,江父歎了老長一口氣,突然又提高了聲音,「我前些天去安華山上跑了一趟,咱家以前種的那些桃樹居然還活下來不少,都長出果子來了。對了,我給你寄的東西收到了嗎?」
  江家早年種下的桃種是十月份左右成熟的冬桃,以核小肉嫩,甘甜清脆而著名。
  「收到了。」
  「那就好,你看見那泡沫盒子裡面的桃子了嗎。也是奇怪,當年咱家種樹苗的時候不是多出來一棵嘛,我就隨手種在咱江家祖墳中間的窪地裡了。我也是沒想到,這樹倒是長得好好的,這才九月就掛了果,就是數量有點少,一層樓高的樹才長了三十來個,我嘗著味道不錯,就都給你寄過去了。你給你同學和舍友分分,興許人家喜歡。」
  「好。」江一執滿口答應,至於會不會做就不一定了。
  「這路不是要修上了嗎?」江父摸了支旱煙放進嘴裡,「咱家當年在安華山上的桃樹還有三成左右活著呢,現在也結了果。你說那幾本手扎要是能賣個萬把塊錢,加上咱家裡的那點積蓄……反正這段日子也不太忙,我想著找幾個人把還活著的桃樹整理整理,施點肥什麼的,說不定也能有個不錯的收成,你覺得呢?」
  桃園荒廢之後,江父已經很少再踏足安華山。得知馬路快完工的消息,江父心情複雜,往安華山跑了一趟,仔仔細細的數了下來,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樣的收穫。
  江父屏住呼吸,等著兒子的回答。他就是不甘心,不甘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那些還活著的桃樹是他一輩子都越不過去的坎。可是江母和兩個兒女都堅決反對江父的想法,當年的一敗塗地弄得江家幾乎揭不開鍋,現在江父又想賭一把,她們怕了。
  江父迫切的希望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兒子贊同自己。
  前身讓江父把這些江家家藏給他寄到京城來,找的借口就是他一個老師偶然聽他說了江家家藏的事情。對江家的手扎很感興趣,希望能親眼看看,如果這些手扎合眼的話,他會以合適的價錢買下來。
  前身想著一方面將這些書送給趙朗,好討他的歡心。另一方面也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的給家裡送錢。
  江一執看著手裡的桃子。也是,江家祖爺也是有本事的,他能選了安華山這個山旮旯做埋骨之地,必然有他的道理。這安華山肯定不同尋常就是了。
  對於江父的想法,江一執並不反對,他說道:「如果爸你已經想好了的話,那就做吧。」
  他又補了一句,「我也覺得可行。」
  果然聽到江一執這句話,江父的聲音立即又高了兩度,他喜不自禁,「你也這樣覺的?那就好,好好好……」
  江一執笑了笑,眼睛看向一旁的手扎,順著前身的謊言說道:「至於這些手扎,我明天就去問問劉老師,要是劉老師看上了,我再打電話給你。」
  「那行……」江父笑意更甚。
  掛了電話,江一執看著手裡的桃,想了想,拿了三個出來,進了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桃子已經被清洗乾淨,他拿著水果刀,慢慢的削皮。
  耳邊的貓叫聲越來越急躁,「喵喵喵……」
  江一執置若罔聞,將削好的桃子切成小塊,扭過頭遞給金主。顧方許眉頭輕皺。
  江一執一愣:「不吃嗎?」
  顧方許看向江一執,他一副很認真的表情,黝黑的眼底卻沒有哪怕多一分熱度。
  顧方許抿唇,眸色越發深沉,他強忍住胃中的翻騰,從小碟子裡拿了一塊放進嘴裡,甘甜爽脆,口齒生津。就連腹中的不適彷彿都緩解了幾分,臉色頓時好了不少。
  江一執的目光從顧方許的唇瓣轉移到他左手捂著的肚子,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是不能吃葷食嗎?」
  想起之前給金主投喂的鴨肉,江一執面色不大好,他的鍋。
  顧方許斂了斂眉,沒反駁就是默認。
  江一執沉了沉氣,他把碟子放進顧方許手裡,拿起水果刀繼續給桃子削皮。若是在上一世,這些桃就算是擺在他面前,他也是看不上眼的。
  可現在,就這玩意,差不多也相當於天材地寶了。若是用一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來形容倒也貼切。這玩意對顧方許應該有點用處。
  看來這天道還是有點兒操守的,總算沒讓他真的赤條條的在這個世界上摸爬打滾。
  顧方許看看手裡鮮紅的桃塊,又看看聚精會神的江一執,耳朵動了動。
  等到三個桃子下了肚,顧方許摸了摸肚子,那種噁心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江一執抽出紙巾擦了擦小刀,他看了看一旁眼巴巴的大貓。這才善心大發的把削出來的桃皮推過去。
  「喵?」大貓抬著爪子,不可置信地看著江一執。
  江一執看都不看它,直接將所有的東西收了起來,上樓,回房,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研究研究這些手扎。
  「喵~」大貓委屈的看向主人,卻發現主人早就神遊天外,看著樓梯方向,不在狀態。
  訴苦無門的大貓回頭看面前有些變色的桃皮,咬著牙埋了進去。


  ☆、第五章

  「喵喵喵……」大貓趴在塑料凳上,半閉著眼,尾巴一晃一晃的。雨後溫暖的陽光撒在地面上,徒添一份慵懶。
  一人一貓兩個塑料凳,一張A4紙壓在年輕人身前的地面上,上面簡簡單單的寫著算命兩個黑體大字——這是江一執花了五毛錢從複印店弄來的。
  在這風水街,沿街的算命攤不下二三十個。相比於其他蓄著飄逸的白鬍子,穿著一身道袍的大師而言,白襯衣搭配牛仔褲的江一執就像是闖進密境的外來者,顯得格格不入。
  和他相隔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是人稱神算子的張大師的招牌,和江一執這邊一個下午都無人問津相比,那兒算卦的人絡繹不絕,是這風水街人氣最旺盛的地方之一。
  張大師摸了摸剛剛到手的兩百塊,面上很是得意。他雖然自詡神算子,但自己有幾斤幾兩的,他心裡頭亮堂著呢。算命嘛,連蒙帶猜琢磨了幾十年,這才讓他在這風水街有了一席之地,但也僅限於此。畢竟他要真有什麼大本事,就該等著人揮舞著鈔票上門來求,就算是板著臉做出眼高於頂的樣子,別人也得奉承著。哪兒能坐在這破爛地兒發揚熱情似火的奉獻精神!
  不過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像他現在,六七十歲的人了,每個月少說也能有一萬塊的收入,除了自己吃穿不愁還能補貼幾個兒女一些,一般人羨慕都來不及。
  就比如他旁邊的這個小年輕,毛都還沒長全,也想著出來混?幹這一行的,就算是真有點本事的,誰不是吃的一碗經驗飯,說透了還是看臉看年齡。就他這樣的,就算在這兒坐上十天半月的恐怕也沒人上門。
  這麼想著,張大師忍不住的又看了眼江一執,這白白嫩嫩,乾乾淨淨的樣子,長得很討喜就是了,就和他家小孫子差不多大小。
  他捋了捋鬍子,趁著攤位上沒人的空當,衝著江一執說道:「小兄弟貴姓啊?」
  彷彿中國人的搭訕都是從這一句話開始的。
  江一執放下手扎,扭頭看向張大師,「免貴姓江,道號上一下執。」這是他上輩子的道號,也是這輩子的名字。
  他頓了頓,隨口恭維了一句,「老哥好本事,這一下午收穫不錯。」
  「喲,居然還有道號,」張天師樂了,「感情還是正經道門出身,不過我說啊——」
  他提著小板凳往江一執這邊挪了挪,「小兄弟這幅打扮,怕是要掃興而歸咯!」說著一副志得意滿,胸有萬千溝壑的樣子,只等著江一執順著他的話向他求問。
  江一執卻搖了搖頭,「不會。」
  張大師捋鬍須的手一頓,這小年輕不按套路來啊。
  張大師正準備說話,一輛黑色的轎車開了過來,然後一個左轉彭的一聲撞在電線桿上,右方向燈都撞歪了,車子也徹底熄了火。
  然後張大師就看見江一執指著從車上下來罵罵咧咧的啤酒肚中年發福男人說道:「諾,這不是送上門來了嗎。」
  楊建國沉著臉,摸了摸額頭上的青腫,本來就糟糕的心情現在更不好了,指著司機老王噴起了口水,「你是怎麼開車的?你要是不行就給我趁早滾蛋,老子這條命寶貴著呢,今天要是真出了事,賣了你也還不起……」
  司機老王一臉委屈,等到楊建國罵累了,他才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突然眼前就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打了方向盤,您看現在怎麼辦……」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已經變形的車頭部分,苦著臉吞了吞口水,這車少說也得四五百萬,光是修理費就能讓他傾家蕩產。
  「還能怎麼辦?」楊建國焦躁的揮了揮手:「打電話再叫輛車來……」
  另一邊,張大師好聲好氣的說道:「干咱們這一行的,講究個腳踏實地。像這樣的富豪,雖然出手闊綽,可手底下辣著呢!人家要做的那都是大事,咱們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坑蒙拐騙,先別說能不能把人唬住,萬一要是事情沒辦好,人家一不高興,那可就是缺胳膊斷腿的事了。所以嘛,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這兒,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張天師自以為是的給江一執傳授經驗。
  江一執但笑不語。
  張天師看江一執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正想著挽起袖子繼續和他講道理。眼睛一瞥正朝著這裡走來的老人,突然歇了火,嘟囔著說道:「這老不死的怎麼又來了,晦氣。」
  說完,搬著小板凳回了自己的攤子,閉上眼做出假寐的樣子。
  江一執左右看了看,從老人踏進這風水街開始,四周的算命大師有的抬頭看天,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有的拉著隔壁攤子的開始談天說地。更有的直接收了攤子,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老人一臉的疲憊,略微有些駝背,淺灰色的上衣又髒又皺,蒼白的嘴唇上面已經開滿了細小的裂口。經過江一執的攤位時,他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大概是驚訝於江一執的年輕,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也算命?」
  江一執點了點頭。
  老人左顧右盼,觸及到他眼光的算命大師們紛紛移開了目光。他咬了咬牙,想著再算一次,就算不準,他再躺一次好了,反正這事他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問,「你算命多少錢?」
  江一執打量了老人一會兒,給了個價,「一千。」然後又加了一句,「先給錢再算。」
  一旁的張大師忍不住睜開了眼。這老東西是什麼貨色江一執新來的不知道,他們可清楚的很。先不管這老傢伙家裡那點破爛事,就說他每次來這兒找人算命,你要是不接他的活,人家往地上一趟,攪了你的生意不說順帶問候你家祖宗。等你算完了,沒應驗,這老傢伙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警察局。這條街上的算命大師,十個有五個被他坑進去過。末了還得給這老傢伙賠禮道歉,返還算命錢。
  偏偏這老傢伙不要臉的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這風水街上的大師們哪個不是對他避之不及。要不是顧及著這兒客人多,幾十年的人脈總不能白白丟掉,張大師都想著換個地方擺攤了。
  他也沒有提醒江一執的意思。就剛才江一執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張大師覺得讓他吃點兒苦頭也好,也叫他知道算命這一行不是那麼容易干的。
  老人沒有絲毫猶豫,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錢,數了十張遞給江一執。
  江一執笑瞇瞇的接了過來,隨手放進身前的塑料袋裡,「你要算什麼?」
  「找人。」老人眼睛死死盯著江一執。
  「誰?」江一執抬了抬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我兒子。」老人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把他的生辰八字給我說一下。」
  老人說了,然後江一執開始翻閱手扎,速度忽快忽慢的,一看就知道這是在臨時抱佛腳。
  張大師翻了個白眼,這是那家教出來的弟子,蒙人都不會。
  也不怪江一執,算命這玩意兒不是他的本行,這手扎他可還沒看完呢,也就記了個大概。
  就在老人快等的不耐煩的時候,江一執終於停下了翻書的動作,他看著手扎的某一行,突然合上手扎,說道:「算出來了——」
  老人眼睛驀的一亮,急促的說道:「我兒子他現在在哪兒?」
  「書上說生死由命天注定,善惡到頭終有報。」
  「你什麼意思?」老人明白過來,瞪大了眼,驟然拔高了聲音厲聲說道。
  等著車來接的楊建國正無聊的打量著這風水街,突然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聲源處看去……
  江一執搖了搖頭,「節哀。」
  「你個狗東西,你,你這是咒我兒子死啊……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毛頭小子。」老人抬起手,指著江一執,臉色漲紅,怒氣衝天。
  江一執面不改色,說道:「你家三代單傳,你十九歲結婚,娶了自己青梅竹馬的鄰居。但是你媳婦一連給你生了三個女兒……」
  老人面色一僵,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父母不滿,就把你媳婦趕出了家門,你也受不了村裡人的指指點點,所以就默認了父母的做法。並且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第二任妻子。在你的新婚夜,你的第一任妻子投河自盡沒了命!」
  老人面色蒼白,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沒過多久,你的第二任妻子懷孕了,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在得知孩子是男娃的時候,你選擇了保孩子。導致你的第二任妻子大出血死亡。你的兒子因為難產,身體孱弱,你家裡出不起醫藥費,就把前頭三個女兒賣給了別的人家。」
  老人面色一變,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因為心虛,「你給我閉嘴——」
  江一執不搭理他,繼續說道:「你兒子被你嬌慣著養大,從小就做盡了偷雞摸狗的事情,長大之後也好不到哪兒去,為了錢居然學著人去搶劫,結果一不小心殺了人。你想替你兒子頂罪,但警察沒那麼好糊弄,只是在抓捕你兒子的時候,被他僥倖逃脫了,這一逃就是五年,也該有結果了。」
  老人神情恍惚。江一執好心好意的提醒他,「你的手機響了。」
  他無意識的接通電話,「喂,是趙志友嗎?這裡是京城警察局,你的兒子趙全在逃亡途中,因為負隅頑抗襲擊警察已被擊斃,請你盡快前往京城警察局認領……喂喂——」
  手機啪的掉落在地上。
  江一執正襟危坐,補了一刀:「對了,有一件事應該讓你知道,擊斃你兒子的是被你當年賣出去的小女兒的丈夫。苦盡甘來,她現在過的很好,有一兒一女,夫妻和睦。他丈夫因為擊斃逃犯,這次估計會陞官。」
  趙志友雙目無神,天旋地轉之後直接栽倒在地。
  江一執搖了搖頭,摸了摸口袋,沒帶手機,他扭頭對張大師說道:「老哥,我沒帶手機,麻煩你叫個救護車。」
  張大師合上下巴,回過神來,語無倫次的說道:「好好好……」然後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
  江一執善意的提醒道:「不急,現在還死不了。」那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第六章

  救護車匆匆的來,在風水街眾大師的異口同聲之下,整件事情的經過變成了趙志友正往這邊走,接了一通電話之後,突然就暈倒在江一執的攤位前面。至於江一執說過什麼,誰知道呢!
  眾口鑠金,隨行的醫生也沒懷疑,把人抬上救護車,警笛一拉,車子呼哧呼哧的就衝了出去,效率驚人。
  自以為賣了好的張大師,搓了搓手,掩蓋不住內心的激動,正準備著湊上去和江一執搭話。一晃眼,一個身影越過他的攤位,停在江一執面前。
  「小兄弟,有點本事!」
  江一執抬頭看向出現在自己身前的楊建國,粗脖大肚,好好的一身高定西裝,生生的穿出了一股蠻夫的味道。江一執瞇著眼,就等著你上鉤呢!
  他的不動聲色的說道:「哪裡,還沒學到家呢。」
  楊建國不可置否,他捋了捋褲腿,彎下腰蹲在地上,和江一執保持平視,「小兄弟,也給我算一卦怎麼樣?」
  江一執翻書的動作一頓,笑道:「好啊!」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地晃了晃。
  「一卦一千是吧?」說著,楊建國掏出錢包。
  江一執但笑不語,繼續搖動手指頭。
  楊建國一愣,帶著一股子調侃的味道說道:「一卦一萬?小兄弟莫不是看我有幾個小錢,想要坐地起價!」
  他可是看見了,剛才趙志友算命才花了一千,現在就在江一執腳邊的塑料袋裡裝著呢?
  江一執點頭又搖頭,「坐地起價是真的,不過也不是一萬?」
  楊建國眉頭微微一皺,「十萬?」
  倒不是覺得貴,楊建國是靠著房地產發家的,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錢。要知道幹這一行的,十成十是篤信風水命數的,因而總免不了跟一些大師打交道,哪次不是幾十上百萬的送出去。
  但坐地起價可以,像江一執這麼離譜的,楊建國心裡就有點不舒坦了。連帶著對江一執的印象分也減了不少。
  他甚至開始懷疑,剛才自己見到的那一幕或許就是江一執早就設計好的,連帶著自己之前的車禍是不是也是有所預謀?最終目的難道僅僅是為了從他手裡騙錢?那麼一瞬間,楊建國迅速腦補了一場陰謀詭計出來。
  江一執眉頭微皺,給出了最終的答案,「一秒十萬。」
  就衝著楊建國這態度,江一執覺得自己沒必要手軟。他還覺得這個價錢低了呢,這要是上輩子他還是國師的時候,多少人捧著萬貫家財上門求見,他都愛理不理,全看心情。現在要不是顧及著自己沒名氣沒人脈更沒錢,他能坐在這裡乾巴巴的等人上門?
  楊建國額上青筋冒出,面色卻不變,心裡冷笑一聲,他倒要看看這傢伙究竟想要耍什麼花招,「可以,需要我提供生辰八字嗎?」
  「不用……」江一執說道,他瞧了一眼的楊建國的面相,開始慢悠悠的翻看手扎。
  過了將近半分鐘,他才開口說道:「你今年四十有五,上頭有四個兄姐。但父母早逝,二十二歲結婚,夫妻和睦,二十五歲有一小災,好在有驚無險……」
  聽著江一執的敘述,楊建國嗤笑一聲,內心毫無波動。他好歹也算個名人,這些東西隨便在網上一查就能扒拉出一大堆。他神色不變,就等著江一執放大招!
  「……嗯,你命中只有一子……」說到這裡,江一執停了下來,估摸著時間消磨的也差不多了,他抬手看了看手錶,悠悠的說道:「先生,你現在有二十秒鐘的時間給你兒子打個電話。」
  楊建國配合著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兒子的電話。
  七八秒之後,「喂,爸,有什麼事嗎?」楊旭剛剛視察完工地,這會兒剛出了工地大門,就接到了楊建國的電話,還以為楊建國又有什麼吩咐。
  楊建國看向江一執。
  江一執瞇著眼,「煩請令公子往右移開兩步。」
  楊建國愣了愣,按照江一執的話說道:「你往右邊移兩步……」
  「什麼?」楊旭看了看腳下,不大明白楊建國的意思。
  江一執抬了抬眼,漫不經心的說道:「還有三秒。」
  楊建國皺了皺眉,心裡卻突然一緊,不知道怎麼的,下意識的抬高了聲音,「叫你做你就做——」
  楊旭不明所以,但耐不住楊家家教嚴厲,大概是小時候被楊建國訓怕了,只要楊建國語氣一高,楊旭就下意識的屈服了。
  這不,楊建國話音未落,楊旭已經條件反射的向右移了兩步。
  等到他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唾棄自己。一道破空聲呼嘯而至,彭的一聲砸在距離他兩步之遙的水泥地裡。
  楊旭嚥了嚥唾沫,看著深陷進水泥馬路裡冒著煙的兩個巴掌大小的金屬片,亮澄澄的倒映著他驚恐萬分的面容。
  他比劃了一下,這不就是他剛才站的地方嗎?他摸了摸腦門,一頭的冷汗,他顫抖著聲音,握緊手機,「爸……」
  楊旭磕磕巴巴的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楊建國。
  好不容易安撫住心驚膽戰的兒子,楊建國心神恍惚的掛斷了電話,等他回過神來,哪裡還有江一執的身影。
  他來回的看了看,候在一旁的張大師拿著一張紙條遞給他,說道:「這是江大師留下來的,他有事先走了,讓我告訴你別忘了給他卦錢,他可記著呢。」
  楊建國接過紙條,上面是一串卡號。
  他把紙條塞進口袋裡,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眼底透著精光,神色複雜。
  而另一邊的江一執出了風水街,抱著大貓上了一輛出租車。
  之所以就這麼離開,是因為江一執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今天好像是星期一,他貌似還是京城大學歷史系一名大二的學生,最主要的是,他今天翹了一整天的課。
  冷漠!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執:我曾經叱吒風雲,現在卻要擔心晚自習逃課被通報批評。

  ☆、第七章

  江一執就讀的是京城大學歷史系,大二分科被分到了中國史專業。一個班四十來號人,同班一個月,前身連班上一起上課的同學都沒認全。他滿心滿眼都是趙朗,彷彿其他的事情都無關緊要,就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說輕了是不自量力,說重了是自找死路。
  大學第一年是不允許學生住在校外的,以往前身都是每天中午去一趟別墅,然後下午回學校繼續上課,晚上就住在學校的宿舍裡。
  循著記憶,江一執進了二號宿舍樓,上了三層,最後停在編號為321的宿舍門口。剛推開門,一股還未散盡的飯菜味混合著難以言喻的腳丫子味撲面而來,江一執握住門把的手一緊……
  狹小的空間,凌亂的床鋪,好在地面還算整潔,這是整間宿舍唯一能入得眼的。
  江一執額上青筋直冒,十幾年養尊處優的生活早就腐朽了他的靈魂,讓他對眼前的景像有點接受無能。
  這是一間四人宿舍,上床下桌的構造,除了江一執之外,剩下三人都在宿舍裡。兩個開著筆電,帶著耳機正在玩遊戲,看見江一執進來,只是輕輕的一瞥,扭過頭繼續熱火朝天,敲擊鍵盤。
  另一個揣著手機,大概是在和女朋友視頻,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予理會。
  可見前身在宿舍裡的人緣究竟差到了什麼地步。
  說起來也並不全是前身的錯。大學就是一道分界線,把錢與權,將貧困與富裕,物質與精神分的一清二楚。
  比如正在玩遊戲的那兩個,都是京城本地人,一個是拆二代,獨生子,父母捏著幾套房出租,足夠他一輩子吃喝不愁。一個家裡做水產生意,據說家財上億。
  剩下那個揣著手機的叫劉長文,父母都是當官的,職位不高不低,耐不住有些小權。
  只有前身,農村出身,家境困難。剛來學校那會兒,家裡給的生活費每月也就五百塊。哪怕是再省吃儉用,一個月吃飯也得小四百,加上電話費什麼的,哪怕是不買衣服不買鞋,日子過的還是很拮据。
  宿舍每週都有一次例行聚餐,前身掏不起份子錢,而且週六日還要做兼職養活自己,他每次都只能委婉的拒絕。到後來,劉長文他們三個出去吃飯,也就再沒有邀請過前身。這讓原本就不太親厚的舍友關係也就更加遠了。
  再加上宿舍裡裝有空調,但是每個月用電是有限制的,超出的部分要自己掏錢,由宿舍裡的人平攤。
  像劉長文他們三個手頭寬裕,自然也不在乎那點小錢。哪怕是春天,空調也得二十四小時開著,這電費也就跟著嘩啦嘩啦的漲。前身看著心疼,每次看見少不得說上幾句,一來二去的,劉長文三人免不了給前身打上摳門的標籤。偏偏劉長文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總喜歡和其他人抱怨這件事,沒過多久,整個年級的人都知道歷史系還有這麼一個窮酸。
  前身尤其敏感,舍友的疏遠,和同學明裡暗裡的指指點點都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少的打擊。正是這個時候,趙朗有意圖的關懷就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越靠近趙朗,趙朗隨便透露出來的優秀和卓越的家世都使得前身越來越自卑。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前身義無反顧的簽了包養合同的兩個主要原因。
  等到前身被包養的事情一傳出來,哪怕他再怎麼解釋,他在京城大學的名聲也徹底的臭了。因為江一執住在這個宿舍,作為舍友的劉長文三人多多少少受到了牽連。這麼一來,也難怪劉長文三人對他這麼一個態度。
  可是江一執並不在意。因為沒必要也不值得。
  他抱著大貓走進宿舍,他的床鋪在最裡邊靠近窗戶的地方。
  他皺起眉頭,屬於他的桌子上胡亂擺放著一堆雜物,吃剩下沒封口的零食、洗髮水、肥皂、指甲剪、襪子……這些都不是他的東西,相反,前身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課本零散的堆在角落裡,最上面的幾本沾著還沒乾透的油水混合物。
  他語氣有些不善:「這是誰弄的?」
  說第一遍,沒人回答。他不禁抬高了聲音,重複了一遍。
  玩遊戲的兩人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不耐煩的喊了一句,「劉長文的。」
  說完,回過頭繼續衝鋒陷陣。
  江一執面無表情,看向劉長文。
  「還有半小時才上課呢,咱們再聊會兒!」
  「我要是不粘緊點兒,寶貝兒你這麼漂亮,還不得被別人搶走了。」
  「咱們這週六去爬山怎麼樣?爬山多好,還鍛煉身體……寶貝兒等會兒,我這兒有點事……」
  實在是被江一執一人一貓盯的有些發毛,劉長文不得已拔了耳機,看向江一執,面帶不善,「什麼事?」
  江一執沉了沉氣,指著自己的桌子。
  劉長文隨意看了一眼,更加不耐煩,「好了,我等會兒會給你收拾好,沒看見我在和女朋友視頻嗎?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不要來煩我。」
  說完,又戴上耳機。
  「什麼,你想逛街啊,你看中了一套新出的裙子?」
  劉長文心裡猛的一抖,他交的這個女朋友是他父親上司的女兒,也是京城大學的學生,人也長得漂亮,帶出去倍有面子,為此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追到手。就是花錢花的厲害,隔三差五的就讓他送這送那兒的,劉長文有點吃不消,但他還是得咬著牙撐下去,「好好好,我給你買,你穿了一定漂亮。」
  「哦,你還有事兒啊,那行,我下晚自習的時候去幫你打水。不用我去啊,你今天不洗頭髮,那好吧……」
  江一執眸色深沉,前身就是自卑怯弱加上心虛底氣不足,只會默默承受,所以不管什麼人都能騎在他頭上肆意欺辱。
  可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江一執。上一世修身養性了十幾年,可是該有的脾氣他從來沒有學會克制過。
  他一腳直接踹翻了桌子,連帶著桌子上的東西辟里啪啦掉了一地,刺耳的聲音嚇了劉長文三人一跳。
  劉長文幾乎是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他看著腳邊亂七八糟的東西,瞪著眼,「CNM的,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江一執面無表情的說道:「這是我的桌子,你把我的書弄髒了,我沒找你,你還喘上了是吧?」
  劉長文什麼時候見過江一執這麼強硬的時候,顧不上詫異,他直接紅了眼,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江一執的胸口,一臉的鄙夷,「怎麼?你以為你爬上了顧少的床就牛逼了是吧,老子告訴你,野雞就是野雞,哪怕換了一身高檔一點的皮也變不了鳳凰。更何況你還是一隻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野雞,難道顧少一個人滿足不了你,所以你才幹巴巴的死盯著人家趙大少!」
  江一執眉頭緊皺,面色越發不善。
  劉長文洋洋得意,目光透著不懷好意,嗤笑一聲:「怎麼,果然被我說中了吧。」
  現場寂靜了那麼半分鐘,看著劉長文,江一執神色漸漸舒緩,突然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劉長文笑意一滯,皺起眉頭。
  江一執卻面帶諷刺,不以為意的說道:「你以為你能比我好到哪兒去?」
  「你什麼意思?」劉長文沉聲問道,死死的盯著江一執。
  「你自己頭上帶著那麼一大頂綠帽子,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你說什麼?」被江一執這麼嘲諷,劉長文直接挽起袖子,大有一副要和江一執干一架的樣子。
  江一執不慌不忙的說道:「你以為你女朋友最近為什麼老是找借口掛你的電話,她倒是真的有事,不過不是忙著看書自習,而是因為人家又找了一個比你好的男朋友而已。」
  劉長文瞪紅了眼。
  江一執繼續說道:「不信的話,今天晚上下了晚自習,你大可以去操場後面的小樹林裡看看,那裡可是個好地方。」
  說完,他輕笑一聲,抱著大貓,一腳踩在一隻襪子上,然後徑直出了宿舍。
  

  ☆、第八章

  能考上京城大學這所國內頂尖學府的,除了少數幾個走後門的,基本上都是學霸級人物。
  江一執和劉長文他們三個都不在同一個專業,晚自習的時候倒是有效的避免了再次衝突。他抱著大貓坐在角落裡,慢悠悠的翻看中國史這個專業的課本。
  除了幾個女生的目光在江一執懷裡的大貓身上逗留了一會兒之外,也沒人關注他。人家學習還來不及,哪有那個美國時間浪費在江一執身上!
  大貓很乖巧,老老實實的將左爪放在江一執手裡任由他揉捏,翹著尾巴來回晃動。
  拋開那些枯燥乏味的哲學部分,江一執饒有興趣地將這些課本翻閱了一遍,可比以往看的話本小說有趣的多。
  一直保持隱形人模式直到晚自習結束,他想了想,抱著大貓回了別墅。
  至於學校的宿舍,他打定主意不再踏進去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亮,江一執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完畢,入定打坐。
  旭日初升,紫氣東來。
  紫氣不同於靈氣,卻高於靈氣,雖然只在每日清晨,太陽升起只是才會衍生那麼一絲半毫。
  但在這末法時代,卻算是對修煉者唯一的寬慰了。
  江一執運起引氣決,這是太元門的低級修煉功法,適用於剛入門的弟子,也是現在他唯一用的上的功法。
  小心翼翼的牽引著四周瀰散的紫氣,一次次的衝擊這具身體裡堵塞且細小的經脈。
  等他緩過氣來,差不多已經是正午時分。他站起身來,舒展舒展筋骨,骨節之間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響。經脈被靈氣疏通了一遍之後,江一執覺得整個人都精神不少。
  唯有丹田里少的可憐的幾縷紫氣讓他不禁搖了搖頭。
  按照現在的修煉進度,這輩子大概也就止步築基期了。
  洗去身體裡被紫氣逼出來的雜質,江一執翻出來自己落下的手機。剛打開,一條短信就彈了出來,發件人是國家銀行,提醒江一執有人往他的卡上打了整一千萬。
  他挑了挑眉,毫無疑問,這個時候給他打錢的應該是昨天在風水街遇上的楊建國。
  只是沒想到楊建國居然這麼實在,雖然江一執給出了一秒十萬的天價卦錢,那會兒過去的時間也不過是一分鐘多一點,這楊建國倒是出手大方,給湊了個整數。
  江一執受之無愧。畢竟楊家繼承人一條命總不會比這一千萬便宜就是了。
  他點開電話簿,給江父打了個電話。
  「爸……嗯,剛下課。」江一執面不改色的胡扯,他低頭看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的陽光。逃課什麼的,逃著逃著總會習慣的。
  「我問劉老師了,這些手扎他很滿意。」他不可能直接告訴江父,這些手扎他拿去學了。畢竟在江父眼中,江一執能以縣狀元的身份考上京城大學,是全家的驕傲。他絕對不會容忍家裡千辛萬苦供出來的驕傲去學他半輩子都認定了的坑蒙拐騙的手段。起碼在江一執沒有徹底在京城立足之前,瞞著江家人也好。
  雖然這樣,但不妨礙江一執補貼家裡。
  「是嗎?」江父搓了搓手,咧開嘴,不由的抬高了聲音。
  「嗯,」江一執琢磨了一會兒,給出了一個差不多的價錢,「劉老師說,他願意用一本手扎三萬塊的價錢入手。」
  「你說多少?」江父手一抖,差點沒握住手機,他喉嚨乾涸的厲害,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
  「三萬呢!」江一執用著喜不自禁的聲音說道:「聽他說,咱家的手扎雖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是因為寫的是算命風水方面的知識,有一定的歷史意義,很值得研究。所以才值這麼多。」
  「是啊——」江父抽出一隻旱煙,哆嗦著點了,什麼歷史意義他不懂,他只記住了一本三萬這幾個字,他哪裡能想到被自己扔在角落裡的東西,最後居然能賣上天價——那可是三十萬,他們一家子辛苦六七年都不一定能掙這麼多。
  「上午的時候我已經把手扎交給劉老師了,賣手扎的錢,劉老師也給我打過來了,等會兒我就把錢轉到你卡上。」江一執說道。
  「唉,好好好!」江父緩了過來,喜笑顏開,過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是的,他說道:「不用全給我轉過來,你自己那兒留下三千,吃點好的,不用省著花知道嗎?」
  「好……」江一執瞇著眼,心裡暖暖的。
  剛下了樓,就接到了楚廷的電話。「江少,BOSS今天要接待一位很重要的客戶,中午就不回去吃飯了。江少自便就好。」
  「嗯。」江一執隨口說道。
  這邊掛了電話,他想了一會兒,開車去了學校,對於現世的大學生活,江一執覺得很新奇,有點興趣。
  在學校外面的飯店裡隨便吃了點東西。按照手機裡的課表截圖,找到下午第一節課的教室。
  教室裡已經坐了不少人,見到他進來,原本熱鬧不已的教室那麼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一執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不下於二十道目光隱晦的打量著他,三三兩兩的人紮成一堆竊竊私語。
  沒多久,坐在江一執身邊的小瘦子終於忍不住湊了過來,「江一執,你知道昨天晚上鬧出來的事情了嗎?」
  江一執抬了抬眼:「什麼事?」
  「你真不知道?」小瘦子頓時抬高了聲音,四周的人都樹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
  「嗯,我昨天不在學校住。」
  「哦!」小瘦子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甩開腦袋裡腦補出來的江一執被叫過去伺候顧少的畫面。興致勃勃的說道:「你可是錯過了一場好戲……」
  都說女人敏感,男人多疑。昨天晚上,被江一執堵了一通的劉長文,心裡不免埋了一根刺。加上他的女朋友何姚最近的確是和他疏遠不少,而且還老是找借口支開他,和他聊天的時候時經常露出不耐煩的味語氣。
  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腦中一直迴盪著江一執那句『小樹林』。
  下了晚自習之後,這根刺不僅沒有消退的意思,反而扎進了心窩裡。劉長文一咬牙,拉著幾個同學和另外兩個舍友就去了學校操場旁邊的小樹林。
  「結果一到地方,你說怎麼著?」小瘦子很有說書的潛質,他挑起眉毛,一拍大腿,就和他當時在現場一樣,活靈活現的給江一執描述:「他女朋友正和野男人打野/戰,沒想到正被他帶人抓了個正著。猛的發現自己被戴了綠帽子,劉長文惱羞成怒,目眥盡裂,直接就帶人衝了過去,對著沒反應過來的兩個奸/夫淫/婦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直到兩人的慘叫聲招來了保安才把他們拉開。」
  「最精彩的部分來了,江一執,你知道奸/夫是誰嗎?」小瘦子意味深長的問道。
  「誰?」江一執坦然自若。
  「高鼎,高家三少。」
  京城四大家,顧,李,趙,高。自建國以來,流水的國家領/導人,鐵打的四大家。四家互為對手,又相互扶持,聯姻不斷。高鼎的親小姨嫁進了趙家,趙朗是她的親兒子。
  因為這一層關係,高鼎從小就跟在趙朗身邊,和趙朗的堂弟趙望並稱為趙朗的左膀右臂。
  高鼎家世好,人也長的人模狗樣,唯一的缺點就是濫情。女朋友一個一個換,偏偏人家有權有錢,自有人前赴後繼趕著湊過去。
  只是這一會,高鼎也沒想到會溝裡翻船,光著身體被人抓了個現形不說,劉長文氣在頭上,可是一點也沒手軟,直接打斷了高鼎一條腿。
  更崩潰的是劉長文,沒想到最後抓奸抓到了高鼎頭上。當時黑不隆冬的,劉長文也沒看清楚奸/夫長什麼樣就直接衝了上去。等到他知道對方的身份的時候,整個人都崩潰了,惹怒了高家,劉長文知道不僅是他還有他當官的父母恐怕都不會有好下場。
  驚慌恐懼之下,劉長文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把江一執捅了出來。
  「所以,江一執,你怎麼會知道高鼎和何姚會在小樹林私會?」小瘦子死死盯著江一執,目光如炬。
  「我當時也就是氣不過來,隨口編了幾句,就想氣氣劉長文。沒想到他真的上了心,而且何姚居然真的和其他人勾搭到了一起。」江一執隨口說道,一看就知道言不符實。
  小瘦子皺著眉頭,他大著膽子問道:「你不是一直在追趙大少嗎?現在高鼎出了事,又和你擺脫不了干係,你覺得高鼎和趙大少能放過你?」至於劉長文,打了高鼎,估計是懸了。
  「誰說我在追趙朗了。」江一執神色不悅。
  「什……什麼?」小瘦子瞪大了眼,附近的人不可置信的看向江一執。
  江一執笑了笑,「誰還沒遇見幾個渣渣呢?迷途知返,才是正理。」他坐直了身體,不想和小瘦子繼續糾纏下去,「好了,老師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禿頂中年男人推門而進。
  小瘦子心不甘情不願的瞥了江一執最後一眼,這才老老實實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江一執斂了斂眉,勾起嘴角。對他而言,高鼎可是趙朗的人,以前沒少逮著前身羞辱他。前身的死,他算從犯。
  江一執心眼小,就算不是為前身報仇,這些人污了他的記憶,現在犯到他手上一個都別想跑。
  

  ☆、第九章

  一連上了四節課,江一執自覺有些無趣。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卻被人堵在了教室門口。
  原本收拾書本正要離開的人相互對視了幾眼,默默的坐回了座位,隱晦的打量著江一執這邊。
  堵在門口的,都是老熟人。神色冷淡的趙朗算一個,恨不得生吞了江一執的趙望算一個,其他的都是他倆的跟班。
  江一執氣定神閒,歪著頭,淡淡的問了一句:「趙學長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趙朗皺了皺眉頭,他習慣了江一執以往刻意的接近和討好,頭一次被他這麼冷淡的對待,趙朗突然有些不適應。他把江一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褪去往日的生澀和拘謹,這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高傲、慵懶和不以為意,他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說話,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漠視一切的感覺。
  這改變太明顯,不知道怎麼的趙朗有種心悸的感覺。
  心悸?想到這裡,趙朗冷冷一笑,就算他再怎麼變,也還是那個低賤到塵埃裡的江一執。對他來說,江一執不過是他閒暇時用來肆意把玩的玩物之一,是死是活也就是他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可是現在這個玩物貌似轉眼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
  「趙學長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在哪兒說不是一樣。」江一執不耐煩的打斷了趙朗的話。
  只看了趙朗一眼,江一執心裡就給他打上了五大三粗,陰沉涼薄的標籤。趙朗這張臉基本上沒什麼看頭,也就屬從小養出來的貴公子氣質還能入眼。
  江一執挑了挑眉,前身什麼眼光,這樣的貨色也能看上。金主就比這傢伙好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唔,江一執腦海放空,為什麼他居然能一本正經的對一個男人評頭論足。
  被嗆聲的趙朗面色陰沉,一旁的趙望冷著臉質問江一執:「我問你,劉長文的事情,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
  江一執輕呵一聲,「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高鼎和何姚勾搭成奸,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好心好意的幫劉長文認清事實真相,沒想到他居然把我供了出來。」一邊控訴劉長文背信棄義,他一邊搖頭,做足了受害人姿態。
  「你這個……」趙望怒不可竭,咬牙切齒的喊道。
  「對了,」江一執抬高了聲音,打斷了趙望的話,「聽說高鼎還有一位未婚妻,趙學長,是哪家的來著?」
  江一執眼底帶笑。果不其然,江一執話一出口,四周頓時一陣嘩然。不少人直接掏出了手機,相信過不了多久,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京城大學乃至於整個京城。等到萬能的網友把高鼎的未婚妻扒出來,就算對方顧及兩家聯姻,只能對高鼎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一旦事情徹底曝光,社會輿論介入,就算是為了家族名聲,對方嘖絕對不會無動於衷。
  這麼一來,高鼎這回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趙朗兩眼一緊,頓時明白了江一執的意圖,他冷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高鼎那天晚上會去小樹林的?」這是趙朗最為疑惑的地方,也是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主要原因。
  他今天上午去醫院看了高鼎,高鼎和何姚勾搭的時間並不長,在此之前,高鼎和何姚並沒有過深層次的接觸。昨晚的小樹林之行完全是高鼎一時興起。那麼,江一執又是怎麼言辭灼灼的告訴劉長文這麼明確的消息的?
  對於趙朗而言,劉長文抓奸的事情鬧的太大,在這信息發達的時代,還沒等到趙朗反應過來,出手壓制輿論。事件就已經徹底發酵,流傳在各大網絡論壇。
  高鼎轉眼就到了風口浪尖上,現在擔上了這麼一遭,恐怕這輩子都難以再有出頭的機會了,高家也不可能再扶持這麼一個名聲上有污點的後輩。
  對趙朗而言,江一執一句話,就讓他沒了一個得力的手下,這讓趙朗怎麼能無動於衷。
  就算不為高鼎報這一箭之仇,也要為安撫他手底下趙望等人著想。江一執,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的放過。
  江一執哪能不明白趙朗的想法,他隨意說道:「算出來的唄?」
  趙朗眉頭擰成三道直線,江一執雖然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趙朗卻下意識的覺得江一執並不是在糊弄他。
  「哦,對了,我大概沒告訴過你,我家裡以前就是幹這一行的,算是家傳。最近有點興趣,所以學了一點,沒想到居然就用上了。」江一執補充道。
  話應剛落,江一執的手機就響了。掏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他搖了搖手機:「抱歉,趙學長,我還有事情要辦,先走一步了。」
  說完,直接繞開了趙朗等人,一邊接通電話,一邊往外走去。
  趙望看著江一執的背影,扭頭看向趙朗。
  趙朗面色陰沉,若有所思。雖然說無論是國家還是黨都是堅定不移的站在反對封建迷信的立場上,可是他們這些上層家族對於這些或多或少都接觸過,就說趙家至今都供奉著一位玄學大師。他對趙望搖了搖頭,表示先不要急著對江一執動手:「你找人去查一查,看他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他性情大變。
  這邊江一執掛斷了電話,直接出了校門口。
  沒過一會兒,楊建國的車就開了過來。
  上了車,楊建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江少。」
  本來,楊建國是想稱呼江一執為江大師的,只是一看到他年輕的不像話的臉,實在是和記憶之中蒼顏白髮的大師聯繫不起來。所以話到了嘴邊,生生的變成了江少。
  江一執不以為意,「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日理萬機的楊先生親自跑這一趟。」
  「不敢當,我來請江少的確是有事相求。」楊建國歎了一口氣,無奈說道。
  楊建國混跡商場多年,多疑的毛病總會有一點。當初在風水街,江一執一句話救了他家兒子一命。楊建國也陰謀論過,整件事情是否江一執一手策劃。畢竟這一連串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湊巧,容不得他不懷疑。
  等到他匆匆忙忙的趕到工地上,撿起憑空掉下來的東西一看,這要是磚頭什麼的也就算了,說是人為也過得去。偏偏這是一塊金屬片,好在他還有些眼力界,一看就知道這不是普通的東西。
  等他把東西送去研究所一檢測,好傢伙,這差點要了楊旭一條命的東西居然是M國箭/載衛星發射之後留下來的太空垃圾,不知道怎麼的破開大氣層出現在中國的地界上。
  檢查結果一出來,那塊金屬片就被國家的人連夜帶走了。它將為國家的航天技術發光發亮。
  連帶著楊家也在政府面前落了個好。
  隨後楊建國又匆匆忙忙的派人調查了風水街上的張大師,還有在江一執那裡算過命的趙志友,確定了他們之前毫無交集。
  到此,楊建國對於江一執的本事才算是深信不疑。他唯恐自己在風水街時的態度是否會得罪江一執。這也是為什麼楊建國能大方的給江一執一口氣送上一千萬的另一個原因。


  ☆、第十章

  楊建國求上門來,卻不是為了自己。
  楊建國發家靠的是房地產,屬於兩隻腳踏進富豪榜之列的人物。說的好聽了,這叫做商界新貴。說的不好聽了,似乎外界對於他們這類人有一個特定的形容詞,那就是暴發戶。
  所謂權貴,權和貴之間卻是天壤之別,以往像他們這種有錢無勢的商人要想在國家高級官員多如牛馬的京城立足談何容易,吃夠了苦頭,他們漸漸的也長了記性,圓滑世故起來。他們抱成一團,相互扶持,一致對外,有了自己的圈子,這才慢慢的在京城站住了跟角。
  這個圈子裡,和楊建國交情最深的要數嚴泉業。
  嚴泉業早些年靠著煤礦業起家,也就是俗稱的煤老闆。到了京城之後,嚴泉業手裡有大把的錢,也頗有些眼光,在楊建國的建議下一連投資了好幾部電影電視劇,賺了個金銀滿缽,也捧出了不少當紅明星。到後來,嚴泉業乾脆成立了自己的娛樂公司,在娛樂圈裡混的風生水起。
  只是就在半個月前,嚴家卻出了事情。
  「鬧鬼?」江一執挑了挑眉,看著楊建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沒錯,」楊建國面色不大好,「嚴老弟是有福分的,底下有三子一女。夫婦倆對小女兒嚴珊尤為寵愛,把人養的無法無天。小侄女膽子也大,從小就對那些靈異事件格外感興趣。半個月前,趁著家裡人都不在,她帶著幾個同班同學半夜裡玩起了碟仙……」
  楊建國歎了口氣,「卻沒想到請鬼容易送鬼難啊!」
  他當時也不在場,沒辦法向江一執描述當天晚上是怎樣的陰風大作,鬼哭狼嚎,只能說道:「第二天嚴老弟一回家,就看到客廳裡橫七豎八的躺了五六個面色蒼白的孩子。嚴家人手忙腳亂的叫來救護車,把人送往醫院。好在不到一天的功夫,其他的孩子倒是都陸陸續續的醒了過來,經過醫生檢查之後,確定沒有大礙,都已經出院了。」
  「只有嚴珊,一直躺在病床上沒有醒過來,這都換了好幾家醫院了,嚴家人幾乎把京城有些名氣的專家教授請了個遍,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可憐我那小侄女,半個月不到的功夫都瘦成什麼樣了。」
  「既然是玩碟仙出的事情,那位嚴先生就一點也沒想過請一位玄學方面的大師看看?」江一執問道。
  楊建國搖了搖頭,「我這位嚴老弟向來不信奉這些,我也是好說歹說,加上小侄女身體越來越虛弱,眼看著命懸一線的樣子,他才不得已答應了找一位這方面的大師來看看。只是京城裡有名望的大師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請得到的。」
  楊建國也是無奈,但凡真有點本事的大師本就少的可憐,而且大多眼高於頂,基本上都是那些大家族的坐上賓。像他們這樣的,就是有再多的錢,人家也不一定要低頭看你一眼。
  楊建國的房地產公司倒是常年供奉著一位大師,可人家只專攻看風水,這方面他不擅長!
  楊建國和嚴泉業來往幾十年,交情不淺。更別說兩家公司牽連頗深,嚴家要是出了事,楊建國這邊怕也是要元氣大傷,也難怪楊建國這麼上心了。
  這邊大師還沒請到,那邊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嚴泉業夫婦沒管住自己的嘴,抱怨了幾句。替嚴珊看病的老專家也是個暴脾氣,直接就和嚴泉業夫婦吵了起來,兩邊誰也不讓誰,偏偏嚴泉業的妻子秦可嘴皮子厲害,直接就把老專家得罪了個死死的……
  當天下午,老專家直接撂了擔子,他在醫學界很有名氣,門生舊友遍佈京城各大醫院。這一鬧,老專家一句話,京城二甲以上的醫院直接對嚴泉業一家關上了大門。
  嚴泉業也沒辦法,只好暫時把女兒接回了家裡。
  這一回家,事情才真的大條了。
  楊建國心有餘悸,「打這之後幾天,嚴家就沒安穩過,半夜經常聽見一個女人淒厲的索命的聲音,還有嬰兒的哭泣聲,浴室的牆壁上更是出現了還我命來這樣的血字,怎麼洗也洗不掉。而且不管他們搬到哪兒,這樣的跡象就跟到哪兒。」
  「昨天在風水街見到江少,」楊建國臉上滿是感激,「江少救了我家不成器的兒子一命,還沒能親口對江少道謝,實在是過意不去。江少日後如果有驅駛,只要一句話,我楊家必定傾盡全力,在所不辭。」
  像這樣蹭桿子往上爬,楊建國向來做的乾淨利落。
  江一執微微一笑,楊建國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建立人脈的第一步,日後多多少少有些用處。
  「至於嚴家那邊,江少如果能出手幫忙,嚴家必有厚報。」動之以情,許之以利。楊建國來之前就把江一執的來歷查了個明明白白。
  楊建國卻不敢輕看他,無論以前的江一執如何不堪,現在他的實力足以碾壓一切流言。
  楊建國混跡商場這麼多年,他最能明白江一執現在需要的是什麼。
  「既然這樣,那我就走一趟好了。」江一執保持微笑。至於最後結果如何,他可不敢保證。
  「好!」楊建國眉開眼笑,直接吩咐司機老王開車。
  嚴家坐落在金北世家別墅區,這是楊家的產業。雖說只是在三環內,但房價一點也不便宜。平均一平米要價五十萬,雖然這裡算的是佔地面積。但要在這裡置辦一套別墅,少說也要花上三個億,當真是寸土寸金。
  這裡是有錢人的地界。
  車子緩緩開進別墅區。
  兩人下了車,江一執看著眼前陰雲籠罩的四層樓房,轉頭看向楊建國,給他提了個醒,「楊先生福德深厚,怎麼就——所交非人?」
  楊建國一愣,沒明白江一執的意思。正要開口,那邊早就等候在門口的嚴泉業卻迎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再來一章,補星期四斷更~(≧▽≦)/~

  ☆、第十一章

  嚴泉業和楊建國不同,楊建國屬於中年發福,大腹便便。大概是因為保養得宜,嚴泉業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上下,鬢角的頭髮略微禿進去一些,眉毛濃黑而整齊,鼻樑上架著一副金框眼鏡,單從感官上給人一種儒雅得體的感覺。只是眼底泛著一圈肉眼可見的青黑,看起來整個人格外的憔悴不安。
  他走到兩人身邊,帶著一絲複雜和緊張,「江大師!」因為楊建國之前打過招呼,嚴泉業也知道這位年輕的有些過分的江大師很有本事。無論如何,人家親自上門,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的。
  江一執點了點頭,算是見禮。
  另一旁的楊建國直接說道:「嚴老弟,這時間也不早了,咱們直接帶江少去看小侄女吧!」
  「好,」想到小女兒,嚴泉業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順著楊建國的話改了稱呼:「江少,請跟我來。」
  倆人跟在嚴泉業身後穿過大門。剛一踏進大廳,楊建國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明明還是初秋,刺骨的嚴寒卻給楊建國一種猝不及防鑽進了冰櫃裡邊的感覺。
  江一執回頭看了看搓著手臂的楊建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銅錢遞給他。
  楊建國下意識的接了過來,銅錢剛一入手,楊建國分明感受到了銅錢在他手心裡抖動。他瞪大了眼,幾秒鐘後,銅錢停止顫動,楊建國識海放空,只聽見耳邊一陣翁鳴聲,週身的嚴寒瞬間消失無蹤。
  楊建國抖了抖身體,回過神來,看著手裡面寫著雍正通寶四個方塊字的銅錢,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
  「到了。」嚴泉業把倆人帶到一間臥室門口。他推開門,側身讓江一執走了進去。
  坐在病床前的兩男一女當即站起身來,為首的中年女人紅著眼眶,厚厚的粉底遮擋住眉梢眼角間隱隱露出的皺紋,脖子上戴著一個翡翠玉佛,做工精緻,應該是和嚴泉業以及那兩個年輕人脖子上的玉觀音出自一個大家之手。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袖刺繡連衣裙,上下將江一執打量了一遍,眼裡露出一抹失望。大概是有一種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念頭,她迫切的說道:「這位就是江大師吧,我家珊珊就拜託江大師了。」說著,回頭看了看病床上骨瘦嶙峋的女孩,忍不住摀住眼睛小聲抽泣起來,一旁的年輕男子歎了口氣,摟住中年婦女輕聲安慰。
  江一執沒有接下中年婦女也就是嚴泉業妻子秦可的話,他直接走到床前。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約摸十四五歲左右,緊閉著眼,面色發青,氣息微弱,再這麼下去怕是活不過今天晚上了。
  他搖了搖頭,大概是不忍心這麼一個花季少女平白丟了性命。
  看見江一執搖頭,嚴泉業心裡一緊,「江少,真的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江一執慢悠悠的挽起袖子,斜眼看嚴泉業,「你家這點事,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但問題在於——」他頓了頓,「嚴先生想要怎麼個解決法。是只救醒這女娃,還是——把你家裡那兩隻鬼一併解決了?」
  嚴泉業眉眼一緊,心裡一跳,喉中一片乾涸,「當然是兩件事情一塊兒解決最好。」
  「那好,」江一執滿意的點了點頭,「一件事情一千萬,先給錢,後辦事。」
  嚴泉業目光如炬,「江少確定能解決我家裡的麻煩事?」
  江一執輕輕一笑,自信滿滿,「當然!」
  「好。」嚴泉業看著江一執,一口答應了下來。一來江一執是楊建國介紹過來的,他對老友還是很相信的,楊建國為人重情重義,不可能隨便找人糊弄他。二來,京城裡有些名望的大師大都神龍不見尾,他也沒那個門路去請,眼前的江一執是他最後的希望,他除了相信之外別無他選。只要能把這件事情擺平,兩千萬算得了什麼?
  說完,嚴泉業直接轉身出了房門,沒過一會兒,拿著一本支票簿回來,打開一頁刷刷的寫下一串數字,簽了名,次啦一聲撕了下來,遞給江一執。
  楊建國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昨天在風水街遇見的趙志友,同樣是先收錢後辦事,最後趙志友的結局……
  想到這裡,楊建國面容有些扭曲。忽然又想起了方才江一執那句「所交非人」,楊建國看了一眼遮掩不住驚喜的嚴泉業,神色頗為複雜。
  江一執看著手裡的價值兩千萬的支票,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將支票放進口袋裡。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病床上的嚴珊,從口袋裡掏出一方羅盤,羅盤上的指針定定的指向嚴泉業後方。
  他伸出右手,覆蓋在嚴珊的額頭上,隨後慢慢的驅動丹田里的紫氣進入到嚴珊的身體裡,一點點的侵蝕她體內的煞氣。
  耳邊忽然陰風大作,淒厲的吼叫聲不絕於耳,羅盤上的指針開始左右晃動起來。
  在場的嚴家人面色蒼白,他們一臉憤慨,卻不由向江一執身邊靠攏。
  陰風更甚,黑色的鬼影驟然出現在半空中,衝著下方的江一執呼嘯而去。
  正在這時,羅盤翁鳴聲大作,指針上金光一閃而過,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黑影而去。
  那黑影倉促之中,來不及躲閃,被流光直接擊中,四散開來,瀰散在空氣中。
  嚴家人和楊建國那麼一瞬間的目瞪口呆,為了突然現身的黑影。他們忽然意識到那就是一直以來纏著他們的女鬼,繼而狂喜。
  「好了。」江一執收回了手,病床上的嚴珊雖然依舊是那副骨瘦如柴的樣子,但臉色不再發青,隱隱透著一股紅潤,就連氣息也平穩了下來。秦可不可置信的撲到病床前,拉著嚴珊的手,喜不自禁。
  嚴泉業臉上掩蓋不住的激動,他看向江一執,不問躺在床上的嚴珊如何了,卻迫不及待的問道:「江少,那惡鬼剛才是不是也被您解決了?」
  江一執搖了搖頭,「那惡鬼哪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嚴家人面色一僵。
  江一執繼續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去客廳裡面說吧!」
  「好。」嚴泉業瞬間冷靜下來,點了點頭。
  這邊剛下樓,那邊一個年輕男人推門而進。
  江一執看著年輕人空蕩蕩的脖子,問了一句:「這位是?」
  嚴泉業神色一變,看著年輕男人眼中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厭惡和警惕,「這是我大兒子嚴金輝。」
  說完,他衝著嚴金輝怒聲說道:「不是讓你去M國組建分公司嗎?誰讓你跑回來的。」
  嚴金輝面色不變,彷彿是習慣了嚴泉業的斥罵,他保持冷靜,輕聲說道:「聽說家裡出了事,我知道爸爸是為了我好把我支開了,但我也不能不管家裡的事情,更何況妹妹還躺在床上……」
  「夠了,你要是真為我著想,現在就給我滾去M國——」
  「好了,我看嚴先生你這大兒子也是一番孝心。這個時候與其關心這些,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究竟怎麼解決那惡鬼為好。」江一執不緊不慢的說道。
  聽到這話,嚴金輝瞬間握緊雙拳。
  「江少的意思是?」嚴泉業當即問道,果然被江一執轉移了目光。
  江一執坐在沙發上,說道:「那惡鬼因為是被貴千金招來的,所以一開始就纏上了她。靠著吸食她的生機壯大自身實力,貴千金之所以昏睡不醒,正是因為生機被那惡鬼掠奪了的緣故。我也是剛入這行沒多久,手裡的法器威力不足,剛才你們也看見了,我這羅盤頂多是擊潰那惡鬼的攻擊,要想徹底消滅那惡鬼,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看嚴泉業脖子上的玉佛,眼睛一亮,說道:「不知道嚴先生和夫人佩戴的玉佛可否借給我看一下。」
  嚴泉業夫婦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玉佛,二話不說取了下來遞給江一執,他們現在對江一執是實打實的信服,只以為他是想借用這個來對付那惡鬼。
  江一執仔細觀察著手裡的兩枚玉佛,微微點了點頭,「倒是兩件好法器。」
  嚴泉業歎了一口氣,「可不是嘛,這可是出自法源寺德惠大師之手,每年只給奪得法源寺頭香的客人送上一枚,據說能抵禦邪祟,常年佩戴還能強身健體。為了這四枚玉珮,嚴家都不知道往法源寺送了多少錢,本來想著今年也給珊珊求上一枚,沒想到現在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一旁的楊建國看著沉浸在哀傷中的嚴泉業,神色複雜,就在剛才,他還對江一執說他這位老友不信奉這些。結果半小時不到,嚴泉業就打了他的臉。他現在總算知道這幾年法源寺的神秘頭香得主是誰了。法源寺的一柱頭香起碼也得五千萬,嚴泉業也是捨得下本錢。
  「是嗎,嚴先生這一輩子心都黑透了,沒想到居然還信佛?」玉佛到手,江一執斂了神色,不悲不喜。
  「什麼?」嚴泉業不明所以,等他回過神來看江一執,心裡猛的一陣咯登。
  最後一絲紫氣從丹田之中抽出,纏繞在兩枚玉佛上,一道紫光過後,兩枚玉佛瞬間化為齏粉。
  江一執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雙腿交疊,手搭在膝蓋上,衝著嚴家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用力過大,一不小心就把玉佛給弄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執:我大概是學過川劇變臉!

  ☆、第十二章

  沒了玉佛護體,嚴泉業夫婦就和待宰的羔羊一樣,弱小的可憐。
  終於明白江一執的意圖的嚴泉業伸著手指顫巍巍的指著他,眼底帶著五分盛怒,五分震驚……最後全化作惶恐與驚慌。
  剎那間陰風又起。
  一絲絲黑氣匯成一團,凝聚成型,一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出現在半空中,她面色慘白瞪著猩紅色的眼,黑色的指甲長而尖,頭髮隨風飄揚。
  來不及驚恐的楊建國竟失聲喊道:「弟媳婦——」
  話音剛落,似乎是才意識到柳安荷現在的模樣,他縮了縮脖子,面色一白,躲在江一執身後,閉上了嘴。
  年輕女人只看著渾身顫抖不已的嚴泉業夫婦,慢慢的張開嘴,露出同樣猩紅的舌頭,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嚴泉業,秦可,你們恐怕沒想到,我又……回來了——」
  嚴泉業夫婦緊緊抱成一團,顫顫巍巍的說道:「柳,柳安荷。」
  柳安荷冷冷一笑,「這還多虧了你的寶貝女兒,要不是她把我從陰曹地府裡面招回來,我又怎麼可能再見到你們這對姦夫□□,果然是老天有眼。」
  一邊說著,她一邊緩緩的逼近嚴泉業夫婦。
  三十五年前,大學畢業卻家境貧寒的嚴泉業入贅柳家,三年後,柳家二老相繼去世,嚴泉業接手了柳家三處煤礦礦洞。
  十年之後,嚴泉業靠著這三處礦洞做本金,一步一步的發展成了山省煤礦業大頭。
  產業遭遇發展瓶頸,嚴泉業一心要走出山省,當年便帶著妻子柳安荷,獨子嚴金輝去了京城。
  在山省煤礦業稱王稱霸的嚴泉業,到了高官遍地走的京城什麼都不是。
  好在他有錢,有的時候錢能擺平不少事,也能創造出機遇。
  他先後投資了好幾部熱賣的電影電視劇,感受到了娛樂圈的吸金能力,嚴泉業興奮不已,一番深思熟慮之後,終於下定決心踏足娛樂圈。
  都說娛樂圈的水深,那裡是花花綠綠的世界,追名逐利,勾心鬥角,魚龍混雜。
  作為一根粗壯的金大腿,嚴泉業不可避免的成了愛慕虛榮的有心人的目標,就比如被嚴泉業一部電影捧紅的秦可。
  一邊是只有初中學歷,言行之間絲毫沒有修養可言,相貌普通的髮妻;一邊是正兒八經大學畢業,正是清純嬌艷年紀,一腔癡心,還不介意他有家室不求身份的秦可。
  嚴泉業給自己找足了理由。
  贅婿的身份時常成為對手嘲諷他的有力話題,每每想到這裡,嚴泉業就越發厭惡柳安荷,連帶著對獨子嚴金輝也尤其不喜。
  最主要的是,他覺得成功的男人哪個不在外面沾花惹草,他能夠潔身自好到現在,已經很對得起柳安荷了。更何況他只是把人養在外面,必要的時候代替柳安荷陪他參加一些宴會等重要場所,又不是真的要和柳安荷離婚。
  這麼一想,嚴泉業心安理得的和秦可勾搭到了一起。
  原本嚴泉業覺得只要自己隱瞞得當,柳安荷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自己和秦可的事情。
  卻沒想到一次偶然的機會,嚴泉業借口出差、實則是陪同秦可外出旅遊時候,被早已心有懷疑,跟蹤過來的柳安荷在酒店裡抓了個正著。
  柳安荷很平靜拿出相機拍照,拿到出軌證據之後提出了離婚。
  按照當年的婚姻法,嚴泉業名下的公司都屬於夫妻共同財產,如果離婚,他名下的財產起碼要分給柳安荷一半。更何況柳安荷握有嚴泉業出軌的證據,一旦對簿公堂,嚴泉業可能連一半財產都得不到。
  他絕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惱羞成怒的嚴泉業惡膽旁生,趁著柳安荷一個沒注意,直接把人從三樓窗戶推了下去,柳安荷當場身亡,連帶著肚子裡三個月大的孩子也跟著她去了。
  在秦可的提醒下緩過神來的嚴泉業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但他不後悔。他花了大力氣將整件事情壓了下來,除了五歲的嚴金輝,柳安荷在這世上也沒有其他親人朋友,她是死是活,都注定不會有太多人關心。
  一年後,嚴泉業在秦可獲得影后的頒獎典禮上向她求婚,兩人名正言順的走到一起,先後育有兩子一女,家庭美滿,堪稱豪門典範。
  卻沒想到,二十年後他們最為寵愛的小女兒偶然的一次碟仙遊戲,卻陰差陽錯的招來了柳安荷的亡魂。
  眼看著柳安荷越來越近,嚴泉業夫婦已經退到了角落裡,再無可退,嚴泉業哆嗦的回頭看江一執,急促的說道:「江少,江少,只要你能救下我們,我嚴泉業願意付出一切。我有錢,很多的錢,江少,我都可以給你……」
  江一執聞言搖了搖頭,「我不會救你,不止是為你和柳安荷之間的恩怨。更是因為你一手把持的黑煤礦產業,為了那裡面被你的手下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成千上萬的童工,為了他們每天十七個小時的工作,卻要忍受飢餓和肆無忌憚的打罵。嚴先生,你現在住著豪宅,開著豪車,就不心虛嗎?」
  嚴泉業瞳孔一縮,忍不住的顫抖。要是不心虛,他怎麼會連續幾年匿名去搶法源寺的頭香,又怎麼會對外宣稱不相信玄學。說白了就是擔心那些有本事的大師見到他之後揭了他的老底。要不是柳安荷來勢洶洶,小女兒命懸一線,嚴泉業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請大師上門。
  江一執最開始獅子大開口要錢的舉動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嚴泉業的心理壓力。只要江一執還能被金錢誘惑,只要他願意把某些不能說出口的事情留在喉嚨裡,嚴泉業不介意付出一筆巨額報酬。
  卻沒想到江一執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卸去他們的防心。
  柳安荷的手轉眼間掐住了兩人的脖子,然後慢慢的收緊。
  冰涼的指甲扎進肉裡,秦可有些崩潰,她痛哭流涕的說道:「不要殺我,當初都是嚴泉業把你推下去的,我什麼都沒做,你要找就找他好了,我是無辜的——」
  嚴泉業不可置信的看著秦可,他從沒想過,向來以他為中心,溫婉善良知心的秦可事到臨頭,居然不顧一切的把責任推到他頭上。
  他來不及傷感,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緊,他扭過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嚴金輝,他語無倫次的說道:「金輝,快!求求你媽媽,讓她放過我們吧,看在我養了你十幾年的份上,替我說說話,金輝,你不是最喜歡弟弟妹妹嗎?你也不希望他們年紀輕輕就沒了父母吧……」
  「嗤,」嚴金輝冷冷一笑,抬起下巴,走到柳安荷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嚴泉業,「你從小就厭惡我,我都看在眼裡。我媽死了,你娶了這個賤/人,打這以後你什麼時候拿正眼看過我。尤其是這幾個雜/種出生之後,你對我非打即罵,這幾個小雜/種什麼事都能爬到我頭上。我畢業之後進了嚴氏,從來沒有鬆懈過一天,好不容易把嚴氏帶上一個新台階。你為了遏制我的勢力,轉眼就把我調到了人生地不熟的M國從頭做起。要不是為了順著你們的意,我憑什麼喜歡這幾個小雜/種?」
  「你知道為什麼無論你們怎麼搬家,我媽就跟到哪兒嗎?」他笑的放肆,「因為我媽回到這個世界就見過我了。然後我把我媽的骨灰挖了出來,分出一部分摻進了你們吃的麵粉裡,所以無論你們藉著玉佛的庇佑逃到任何地方,她都能找到你們!」
  嚴泉業瞪大了眼,腹內一片翻滾,聽到嚴金輝那句「玉佛」,他回過神來,艱難的扭頭看向遠處不停撞門的嚴金文、嚴金武兩兄弟,因為缺少氧氣,青著臉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金文,金武,快,快把你們的玉佛扔給我……」
  兩兄弟一聽,頓時摀住了脖子,他們知道只要有這玉佛護著,柳安荷就奈何不了他們。要是給了嚴泉業,他們可怎麼辦?所以他們直接忽視了嚴泉業的求救,哆嗦著繼續撞門,只想要逃離這座別墅。
  嚴泉業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看著不為所動的兩兄弟。相繼被妻子和捧在手心裡的兒子拋棄,讓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加上嚴重缺氧,原本緊緊鉗著柳安荷掐在他脖子上手的兩隻手也漸漸鬆開。
  楊建國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有不忍。到底是二十幾年的好友,更何況江一執是他帶來的,眼前嚴泉業的境遇有他五分原因,所以他尤其愧疚。
  他下意識的看向江一執,用著懇求的語氣說道:「江少!」
  江一執明白楊建國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卻說道:「楊先生平日裡雖有小惡,但行善積德更多,按理來說應該是長命百歲,子孫安康的命格,楊先生就沒想過為什麼貴公子站在大街上,也會禍從天降嗎?」
  楊建國一愣。
  江一執繼續說道:「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嚴泉業有今天,完全是他自作自受。老天爺要他大難臨頭,煞氣罩頂。偏偏你和他往來頻繁,沾染上了半分陰煞。你福德深厚,有功德護身,陰煞奈你不何。可你兒子卻沒有這份福報,你和他同住一個屋簷上,一來二去,這份陰煞就過渡到了你兒子頭上,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劫。」
  說白了,都是嚴家牽連到了楊旭。要不是有江一執出手,說不定他楊建國就此斷子絕孫了。
  人都是自私的,楊建國也不例外。江一執這麼一說,他看向嚴泉業的目光頓時就不大好了。

  ☆、第十三章

  柳安荷到底是沒有對嚴泉業夫婦下死手。
  因為她知道一旦這倆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外界追究起來,嚴金輝恐怕也難以全身而退。
  她也知道,江一執能出手相助,不過是因為嚴泉業罪大惡極。但他不也可能再幫更多。眼前還有嚴金文,嚴金武兩兄弟在,他們有玉佛護體。柳安荷雖然死了快二十年了,但之前因為被嚴泉業謀殺,屬於陽壽未盡,剩餘五十年陽壽轉為陰壽,所以一直關在地府,沒有投胎更沒有修煉的機會。現在突然被招回了陽間,實力上其實和新鬼差不多,也就只能在在嚴泉業這樣的普通人面前抖抖威風。再加上之前被江一執手中的羅盤擊中,從嚴珊那裡竊奪來的陽氣已經寥寥無幾,所以根本沒有足夠的精力來對付這倆兄弟。
  江一執之前既然能救了病床上的嚴珊,就說明他絕不希望柳安荷因為對嚴泉業夫婦的恨而牽連到或許無辜的其他人身上。
  因而哪怕是她起了和嚴金輝聯手解決掉嚴金文倆兄弟的念頭,也不會輕易的去嘗試,因為這免不了要過江一執這關。而柳安荷看不透江一執的深淺,自然不敢妄動。
  只要倆兄弟活的好好的,作為目睹整件事情的人。她就不可能在他們面前殺掉嚴泉業夫婦,也免得他們狗急跳牆把事情捅了出去給嚴金輝留下後患。
  但這些並不妨礙她做些其他的事情。
  她鬆開手,因為嚴重缺氧導致頭暈眼花的嚴泉業夫婦直接癱在地上,等他們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一份財產轉讓協議扔在嚴泉業面前。
  柳安荷居高臨下的看著嚴泉業,冷冰冰的說道:「簽了這份協議,我就饒你們一命。」
  嚴泉業渾身冒著冷汗,顫顫巍巍的拿起地面上的協議書,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協議書最上方的字樣,頓時面紅耳赤,一副難以接受的模樣,連帶著握著協議書的手也不停的抖動。
  柳安荷輕哼一聲,語氣更加凜烈,充滿了威脅的味道,「你也可以選擇不簽。」
  「泉業,不要簽——」意識到柳安荷的意圖,秦可強撐著衝著嚴泉業搖了搖頭。她低三下四,刻意討好了嚴泉業半輩子,難道僅僅是想要嚴家太太這個名號?說透了不就是為了嚴泉業的億萬家財。一旦嚴泉業把所有的財產都轉給嚴金輝。哪怕是活著,他們後半輩子都要仰仗嚴金輝這個小畜/生的鼻息,這讓她和她的兒女們可怎麼活?
  更何況她可不認為把財產交出去,柳安荷就真的會放過他們。
  嚴金輝艱難的扭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容扭曲的秦可,自嘲的笑了笑。他已經不再信任秦可,只需要稍微動動腦就明白了秦可的意圖。沒想到他縱橫商場這麼多年,到頭來卻成了孤家寡人。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的選嗎?
  他咬著牙,匍匐在地上,撿起旁邊的筆,在協議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拿起協議書,柳安荷滿意的笑了,她斜眼看著地面上的嚴泉業,「你放心,我說過饒你們一命,就絕對不會出爾反爾。我會讓金輝把你們一家五口送到國外,只要你們老老實實的,我想金輝不介意給你們養老送終。」
  這句話不止是說給嚴泉業一家聽的,更是說給一旁的江一執聽的。
  江一執沒說話,柳安荷雖然明面上放過了嚴泉業夫婦。但實際上,嚴泉業夫婦被柳安荷掐了這麼久,在她有意識的控制下,陰煞早已侵入他們的骨髓,後半輩子注定病痛纏身,不得善終。
  只是這些,江一執並不在乎。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哪怕是嚴泉業現在活著,將來進了地府恐怕也少不了被徹底清算。
  他理了理衣襟,回頭衝著楊建國說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楊建國神色複雜,他抬眼看了看劫後餘生面帶慶幸的嚴泉業一家,心裡挺不是滋味。一是為相交多年的老友到頭來卻是個極惡不赦的狗東西,二是為自己引狼入室自作聰明。
  但他卻不敢指責江一執什麼,一碼歸一碼,他還指望著抱住江一執這根還沒崛起的金大腿,怎麼著也不能得罪他。更何況這事兒吧,人家江少也沒做錯。
  這麼想著,他歎了一口氣,「我送江少。」
  江一執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說道:「你如今大仇得報,應該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既然這樣,不如早日回歸地府。你兒子只是個普通人,你待在他身邊久了,於他只有害無益。」
  柳安荷看了一眼二十年未見,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明白江一執的意思,說道:「江少放心,我心願已了,自然不會貪戀陽間,也絕不會再害人性命。等我體內陽氣散盡,自然會回歸地府。」
  「那就好,還有一事,」江一執看了一眼柳安荷身旁恭恭敬敬的嚴金輝,「嚴泉業的產業裡面有一部分實在是有違天和,你既然繼承了他的家產,這些事情你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責任。」
  嚴金輝沉了沉氣,說道:「是。」
  江一執點了點頭,抬腳出了嚴家大門。
  第二天,嚴金輝對外宣稱嚴珊病重,嚴泉業夫婦擔憂女兒身體,所以陪同女兒出國治病,然後接管了嚴泉業名下所有產業。不管外界如何猜測嚴家一朝變更家主的真正原因。在楊建國的幫扶下,嚴金輝勉強坐穩了嚴家當家人的位置。
  他沒忘了江一執的話,等他真正掌握了嚴泉業的產業之後,他開始著手解散嚴家產業鏈中的黑煤礦,花了大筆的錢上下打通關係,又拿出將近三層的家產或安置或補償那些被拐賣的孩子,整件事情才算徹底落下帷幕。
  為此,嚴家的家業縮水了一半不止。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第十四章

  車窗外燈火闌珊,車水馬龍,這個世界生氣十足,分外繁華。
  楊建國看向坐在對面閉目養神的江一執,說道:「江少,現在正好是晚飯的點,不如我們先吃晚飯,再送江少回學校?」
  江一執睜開雙眼,肚子裡的確空蕩蕩的,「也好。」
  楊建國當即衝著司機老王說道:「去御膳閣。」
  司機老王沒回話,方向盤一打,拐了彎。
  楊建國回頭對江一執說道:「雖然御膳閣這個名字有點落俗套,但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生態魚館。一位難求,一般人起碼得提前一個月定位置。御膳閣裡的海鮮都是從品質最好的產地直接空運過來的,河鮮用的也都是野生魚。不過他哪裡最負盛名的卻不是那些價格昂貴的海鮮,而是一道甲魚鯽魚湯,海鹽微嗆的鯽魚配上純野生的甲魚,猛火急攻,配上一小把筍乾,湯色濃白,甲魚肉嫩而不老,那叫一個鮮。」
  楊建國砸吧嘴,顯然是在回味:「江少去了,一定會喜歡。」富人有富人的活法,一般的餐廳都會預留兩三個位置,為的就是防止某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到了地方,卻要掃興而歸,而他們往往又得罪不起。
  江一執不仇富,他也有口舌之欲,不得不說,楊建國的描述勾起了他的久違的饞蟲。上一世他後半輩子幾乎都是臥病在床,哪怕是再位高權重,奈何忌口的東西太多,能享受到的美食寥寥無幾。現在擁有了一副健康的身體,江一執覺得怎麼也要把上輩子的遺憾補回來
  到了地方,楊建國率先下了車,給江一執拉開車門,然後又引著江一執往御膳閣走去,旁人看在眼裡,卻嗅出了一股狗腿子的味道。四周認出楊建國的人紛紛猜測起江一執的身份來。
  御膳閣的裝修尤為精緻,頭頂是兩米寬的水晶吊燈,腳底下踩的是純銀色大理石地板,貼在地面上能當鏡子用的那種。牆面上依次掛著八幅名貴山水畫,紫檀木裝裱,牆角的七隻半人高畫貔貅瓷瓶,同樣是出自大家之手。奢華中夾雜一絲古韻,就和他的店名一樣頗有些不倫不類。
  但大多數人到這裡來,不是為了這裡的裝修風格如何,而是為了這兒
  的美味佳餚。所以即便是這裡的畫風頗為怪異,卻不妨礙人們對這裡趨之若鶩。
  大堂經理首先迎了過來,楊建國是這裡的常客,身份也夠。兩人你來我往的恭維了一番,等到確定了位置,楊建國回過頭來,就看見江一執站在前台右邊的水族箱旁邊,彎著腰和一隻前爪趴在水族箱玻璃上的甲魚大眼瞪小眼。
  楊建國湊過來,「江少是想吃這隻?」和其他的魚館一樣,這御膳閣同樣是把所有的水產品展覽出來,由客人自己挑選,現殺現做。
  楊建國話音未落,水族箱裡將近兩個成人巴掌大小的甲魚慢吞吞的扭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楊建國渾身莫名的一抖,被甲魚這麼盯著,他總有一種被兇惡的野獸盯上了的如芒在背的感覺。
  江一執站直身體,「今天就不吃甲魚了,我要把這只甲魚買下來。」
  楊建國回過神,下意識的接了一句,「回去自己做?」
  江一執頓了頓,「養著玩。」
  忽視掉甲魚越來越森冷的目光,楊建國委婉的說道:「甲魚有什麼好養的,寓意不好不說(甲魚就是鱉,俗稱王八),還醜,性格又凶狠,不太好養活。如果江少喜歡這個,趕明兒我送江少兩隻金錢龜。」
  江一執搖了搖頭,「就它吧!」
  看見江一執堅持,楊建國只好找來了一個服務員。
  「這……」等到看清楚了楊建國要的甲魚是哪只,服務員頓時有些為難,「楊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這只甲魚是天字號房的客人預定了的,剛才我們的工作人員因為肚子不舒服,所以沒能及時的把這只甲魚送到後廚,這是我們的失誤。現在客人已經催了……所以,楊先生您看,是不是可以重新選一隻?」
  服務員停頓了幾秒鐘,繼續說道:「楊先生請放心,御膳閣的水產都是最好的,無論是哪一隻品質都有保證。」
  天字號房?能進哪裡的絕對是非富即貴,楊建國看著江一執,有些不好意思,他沒那個膽量虎口奪食。
  江一執則是掐了掐手指頭,面色詭異。
  他回頭看水族箱的大甲魚,面帶愧疚:「要不然,大兄弟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等死吧!不打緊,過個幾年又是一條好漢。」
  大甲魚張了張嘴,渾身滿是落寞,它不再看江一執,慢慢的轉過身體,縮回了殼裡。
  看到這一幕,江一執歎了口氣,「算了,我還是走一趟吧!」
  大甲魚搖了搖尾巴,露出頭,四隻爪子依舊縮在龜殼裡,他扭過來看江一執,眼睛都不眨。
  楊建國揉了揉眼,這只甲魚是不是太人性化了一點?
  江一執轉過頭來問服務員:「可否帶我們去見一見那位客人。」
  「當然可以。」服務員微微躬了躬身體,禮貌的回道,能交涉最好,只要別爭起來。
  服務員帶著兩人徑直到了天字號房門口,服務員敲了敲門,裡面頓時傳來啪嗒的碗碟破碎的聲音。過了約摸十秒鐘,服務員再次敲門,裡面終於傳來一句「進來吧!」
  服務員先進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這樣啊,請他們進來吧!」
  江一執一腳踏進大門,直接對上顧方許有些驚訝的目光。
  他微微轉過頭,視線投向坐在顧方許旁邊的男人身上,他雖然側著臉,竭力掩飾臉上鮮紅的巴掌印。但誰讓江一執的視力好的嚇人,他看的一清二楚。
  江一執神遊天外,這傢伙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看起來溫和有禮的顧方許直接動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一邊困覺一邊迷迷糊糊碼字的產物(⊙o⊙)

  ☆、第十五章

  「你怎麼在這裡?」顧方許抿唇,雙手撐著桌面,看著門口的江一執,眼神飄忽。
  江一執回過神來,注意力被自家金主微微泛著潮紅的眼瞼所吸引。他眨眨眼,大概是覺得這麼□□裸的盯著人家看不大好。他輕咳一聲,說道:「嗯,過來吃飯。」
  顧方許沒接話,視線從江一執身上移向他身邊的楊建國。
  楊建國笑瞇瞇的躬身說道:「顧少,李少。」
  「你就是江一執,」李安頂著臉上的巴掌印,自嘲的說道:「果然和趙涵長的有八分相像。」
  江一執眉頭微皺。
  「怎麼,有方許養著你還不滿足?在學校裡和趙朗不清不楚讓方許被人明裡暗裡嘲諷也就算了。現在出了學校,就又攀上了高枝。江一執——你還真是閒不住。」李安的目光在江一執和楊建國之間來回打轉,面帶不屑和慍怒。
  楊建國面色如常,他帶著笑,解釋道:「李少誤會了,江少是我特意請來的客人。」
  「客人?嘖!」李安輕哼一聲,不過是個玩物罷了,藉著顧方許的名頭,竟也能讓人尊稱一聲江少了?
  他大概覺得楊建國是想通過接近江一執來巴結顧方許。
  「夠了。」顧方許皺著眉頭,說道:「李安,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但有一點你要記住,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就請你自重。」
  江一執敏感的抖了抖耳朵,目光飄向李安臉上的巴掌印,若有所思。
  嘖,他的這位金主還真是能沾花惹草。
  李安面色陰沉,他想說同樣是從小一起玩到大,他輸給趙涵,看在趙涵當年給顧方許擋了一刀的份上,他服。可現在趙涵都出國了,他拋下了顧方許。憑什麼顧方許寧願找一個替身,也不願意回頭看看他?
  只是他總歸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他到底是顧忌著大庭廣眾之下,總不能讓人看了笑話。他雖然喝多了,但還沒斷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天是我的不對,我太魯莽了,但我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是發自肺腑。」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蹙眉的顧方許:「無論你怎麼想,反正我是認定了的。」
  說完,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撞開門口的江一執,往外走去。
  顧方許緘默不語,抿著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氣氛略有些尷尬,江一執回頭看低著頭探索地板花紋的服務員,「麻煩你去把我剛才看中的甲魚打包,我等會兒帶走。」
  說完,他直接走向顧方許,伸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人,「你還好嗎?」
  順著江一執的手,顧方許想要站直身體,卻沒想到兩腳發軟,直接栽倒在江一執懷裡,他悶哼一聲,扯著江一執的衣袖,「嗯,還好。」
  感受到脖頸上傳來濕熱的氣息,江一執略有些不適的感覺。
  他微微仰著脖子,扭頭對上顧方許微微泛紅的側臉,問道:「你喝了多少?」
  顧方許聞言扭頭看桌子上的不到兩根手指頭寬的小酒杯,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
  江一執順著顧方許的視線看過去,啞然失笑。
  一旁的楊建國瞇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即跟在服務員身後走了出去。
  今晚的飯大概是吃不了了。
  江一執頓了頓,看著天花板,「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他等了一會兒,耳邊只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他不自然的扭回頭,脖子上的人閉著眼,微張著嘴。白皙的脖頸上,精巧的喉結隨著呼吸一上一下。
  他頓時一怔,思忖良久。緩緩的伸出手攬住顧方許的腰,溫熱的觸感下給江一執的第一印象就是瘦。
  也是,這是個不吃葷的主,能不瘦才怪。
  他一彎腰,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忽視掉那些或是探究或是震驚的目光,江一執抱著人淡定的沿著長廊走到大廳。
  「你們是安和村的人?」楊建國眉頭緊皺,面色不愉。這邊服務員把江少看上的大甲魚打包好,他剛買了單。那邊七八個壯漢不顧保安的阻攔直接就衝了進來。為首的中年男子更是火急火燎的跑向水族箱,一把搶了服務員手裡的竹撈在水族箱裡搗騰,就差直接跳進了去了。
  大概是沒有找到他要的東西,中年男人先是一陣茫然無措,哪知道隨意一瞥,就看見了楊建國手裡抱著的大甲魚,頓時眼睛就亮了,朝著楊建國就衝了過來,好在佈置在御膳閣各處的保安都趕了過來,操起警棍就把這些壯漢圍了起來。
  為首的中年男人也知道情況不太對了,當即解釋道:「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到這裡來就想找回我們當初賣給你們的那些甲魚,他們對我們村子很重要。」一邊說著,中年男人急切的看向楊建國。
  楊建國看著中年男人,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又想起之前和趙氏地產爭的那塊地,頓時想起了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是誰了。
  所以才有剛才那一問。
  中年男人也就是安卓南頓時一愣,眼睛一亮,急切的說道:「沒錯,我們就是安和村的人,我是安和村的村長安卓南。這位先生,您手裡的甲魚對我們安和村很重要,關係到我們安和村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
  楊建國笑了:「我記得你們村的人不是把村裡的地賣都給了趙氏地產了嗎。大幾千萬呢,你們不是高興還來不及嗎,怎麼突然就扯到性命攸關了?」
  安卓南面帶疑惑,「您是?」
  楊建國冷笑了一聲,「不才正是楊氏地產的當家人。」
  安卓南心裡一個咯登。
  楊氏地產和趙氏地產向來都是房地產行業的死對頭。楊建國有錢,趙氏地產屬於京城趙家旁支的產業,背靠趙家,掌握著政府最新的動態,同樣混的風生水起。
  兩家地產公司你來我往,暗地裡一直在較勁。
  這年頭,單一的房地產行業也難做,楊建國沒權沒勢的,明裡暗裡不知道被人坑了多少次。楊建國有意改變楊氏現狀,就不可能繼續在房地產行業這一條道上死磕下去。
  他把目光投向了旅遊業。
  伴隨著中國經濟騰飛,國人越來越富有,外出旅遊成為一般中高產階級假期首選行程。
  現有旅遊景點楊建國沒辦法沾手,但是他可以自己建啊!
  不需要名勝古跡,只需要風景優美,在設計一個合適的主題。直接面向所有中低產階級,雖然前期投入大,但是後期只需要投入少量的人力管理,就能為楊氏增加一項細水長流的產業,何樂而不為。
  楊建國和兒子楊旭帶著人將十幾個比較合適的地方一一考察了一遍,最終選定了安和村。
  安和村雖然地處偏僻,但勝在沒有受到工廠污染,保持著原生態的風景。
  楊建國很滿意,當即就安排楊旭和安和村簽了合同。
  本以為合同一簽,接下來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沒想到趙氏地產橫插了一腳。倒不是他們也想插手旅遊業,而是他們得了消息,政府有意再修建一條京冀高速,而安和村就在拆遷範圍之內,趙氏想要將整個安和村買下來,囤在手裡,然後坐等拆遷。這一買一賣,可就是上億的進賬。
  為此,趙氏不惜花了高處市場價兩倍的價錢把安和村這塊地奪了過去。
  幾千萬一到手,安和村的人二話不說就撕毀了和楊氏簽的合同,哪怕是賠上了將近五百萬的賠償金。
  為此,楊建國可是被膈應到了。
  「楊——楊先生,」安卓南急了,他死死盯著楊建國手裡的甲魚,咬了咬了牙,「楊先生,只要你能把你手裡的甲魚讓還給我們,我們願意拿五十萬,不,一百萬來和你交換。」
  楊建國挑了挑眉,這麼大方?
  他看了看手裡的大甲魚,它縮在殼裡,看不出來和其他甲魚有什麼不一樣。
  不過既然安卓南這麼火急火燎的想把它要回去,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同尋常。
  再者,這可是江少點名要的東西,能是一般的東西嗎?
  這麼一想,突然覺得好有道理。
  他抬起頭,看向目光如炬的安卓南,冷笑道:「你看我是那種缺那麼百十來萬的人嗎?」
  「楊——」
  楊建國直接打斷了安卓南的話,「行了,你還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想把這甲魚要回去,做夢呢!」
  「你——」被楊建國這麼一諷刺,安卓南面紅耳赤,怒火中燒,招呼著身邊的壯漢就要衝過來。
  可是御膳閣的保安比他們的動作更迅速。經理一招手,一大群保安就衝了上去,直接把這七八個人制服在地上。
  「你們幹什麼?」安卓南面帶惶恐。
  「堵上嘴送去警察局,讓他們知道御膳閣不是那麼好闖的。」
  說完,又衝著在場的其他客人說道:「剛才的事情讓諸位貴客受驚了,這是我們的失誤,我做主今天晚上在場的諸位貴客一律免單。」
  能進這裡的很幾乎都是非富即貴,也沒人在乎這幾個錢,但是不得不說御膳閣處理事情的態度讓他們很滿意。
  這邊人群還沒有散去,那邊江一執抱著顧方許走了出來。
  楊建國愣了愣,迎了上去,「這是?」
  忽視點四周□□裸打量的目光,江一執淡然說道:「送顧先生回去。」
  楊建國點了點頭,跟在江一執身後出了御膳閣的大門。
  上了車,楊建國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是送回顧家,還是江少那裡?」
  江一執一愣,他看了看一旁沉睡的顧方許。
  顧家,還是算了吧。
  他說道:「回我那兒吧!」正好有些事情需要解決一下。


  ☆、第十六章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車子停在別墅門口。
  顧方許睡的毫無知覺,江一執彎腰把他從車子上面抱出來。楊建國從江一執的口袋裡掏出鑰匙,幫著打開別墅的大門。
  江一執沒有邀請楊建國進別墅做客的意思,楊建國很知趣的躬了躬身體,說道:「今天辛苦江少跑這一趟,改天等江少有空的時候再請江少吃飯,希望江少到時候能賞臉光臨。」
  江一執微微頷首,說道:「楊先生客氣了。」
  「既然這樣,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辭了。」說著,司機老王替他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江一執點了點頭,「慢走。」
  等到車子最終消失在黑幕之中,江一執這才回過頭來,抱著人進了別墅。
  右腳勾著合上大門,大貓從沙發上跳下來,圍著地面上的甲魚打轉,時不時的伸出爪子撥弄一下大甲魚的龜殼,大甲魚稍微動一動,它立馬蹦出去老遠。等到大甲魚懶得理它了,它又縮手縮腳的湊過來。給人一種明明很忌憚卻偏偏手欠的感覺。
  江一執抱著人看著視野裡的三個房間。
  金主很大方。給前身準備的這棟別墅雖然距離京城大學有將近半個小時的車程。三層的小樓,佔地也不過二百來平。可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這麼塊在江一執眼裡也就是巴掌大小的地方,賣價絕不會下於八位數。
  顧方許並不住在這裡,他和前身一樣,只有中午到這裡來吃一頓飯,晚上各回各家。
  因而這座別墅向來冷清的很,只是每天都有固定的鐘點工過來打掃一遍。唯一住人的房間就是主臥,前身偶爾在這裡午休。現在已經被江一執霸佔了。
  所以問題來了,別墅裡的空房間很多,可是貌似並沒有多餘的被褥。
  他躊躇了一會兒,直接把顧方許抱進了自己的房間。
  笨手笨腳的給他脫了西裝外套和鞋子,目光落在他微微敞開的襯衣上,想了想,到底是沒有伸出手,他直接扯過薄被搭在顧方許身上。又拿起遙控器把空調調到合適的溫度,等他回過頭,原本老老實實平躺著的人蜷縮成一團,腦袋埋進被子裡,時不時的晃動一下,看起來很不安穩。
  江一執彎下腰,把蓋在顧方許臉上的被子撥下來,免得他透不過氣來。
  睡夢中的人迷迷糊糊的,一把握住了江一執正要收回的右手,然後一個翻身,直接把手裡握住的東西壓在臉下。
  冰涼的手掌碰觸到溫潤細膩的肌膚,江一執心裡一抖,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然後便聽見床上的人呢喃著說道:「不要走,一涵——」
  江一執有些繃緊的身體瞬間鬆了下來,他失笑,大概是覺得自己魘住了。他輕輕的把手抽出來,到了房門口,他沒有回頭,直接抬手關了燈,然後合上房門。
  顧方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週身被陌生的氣息縈繞。
  他撫著額頭,看著天花板,腦中一片混沌。
  依稀記得昨天李安回國,他去給李安接風。結果實在是經不住李安勸酒,向來滴酒不沾的他無奈喝了一杯,結果就斷片了——
  然後,李安莫名其妙就表白了,貌似還忍不住想要對他動手動腳,然後他就給了李安一巴掌。
  到最後,江一執來了——
  回憶到此為止,顧方許撐著床墊坐起來,順手拿過床頭的手機,打開一看,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他的秘書楚廷。
  他看了看窗戶外不遠處熟悉的噴泉景觀,又看著床頭櫃上的外套。然後給楚廷回了一個電話,讓他帶著換洗的衣服過來。
  「喵嗚——」大貓扒開門縫,走到床邊。
  顧方許下了床,浴室裡的洗漱台上擺放著嶄新的毛巾和牙刷。
  洗漱完畢,顧方許彎腰抱起大貓,向外走去。
  剛下樓,就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清香。
  然後就看見了坐在桌子上翻閱著報紙的江一執。
  或許是眼角的餘光看見了顧方許,江一執伸出右手透過報紙的間隙,將身前的沙煲往前面推了推。
  上輩子過慣了君子遠庖廚的日子,這大概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東西。
  顧方許抿了抿唇,坐在江一執對面,打開沙煲,給自己盛了一碗粥,濃郁的米香混著桃子獨有的清甜,沁人心脾。
  兩人之間沒有交流,一個安靜的翻看報紙,一個默默的喝粥。
  等到顧方許終於放下碗,江一執合上報紙,疊成方塊,放在右手邊。抬起頭,開口說道:「顧先生,有件事情我覺得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你說。」顧方許頓了頓,坐直了身體。
  江一執將一張卡推了過去。
  顧方許眉頭擰成一條直線,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銀|行卡,看向江一執眸色深沉,「什麼意思?」
  江一執正色說道:「這張卡裡有兩千萬,感謝顧先生這一年以來對我的照顧,江一執不勝感激。」兩千萬,一是償還顧方許為江家村修的那條路的花費,二是為前身住在這別墅裡的租金。
  兩千萬,不多不少。
  他是江一執,前世今生,哪怕身份上再大的落差也永遠不可能抹殺掉他的驕傲。
  所以他選擇結束這段所謂的包養關係。
  顧方許定定的看著他,等到眼中最後的一絲茫然消失殆盡,他輕笑一聲,這樣的事情本來就強求不來,他也沒問江一執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他只說道:「也好。」
  江一執點了點頭,最後說了一句,「我下午就搬出去。」
  能夠心平氣和的解決包養問題,江一執很滿意。
  沒多久,楚廷就到了,他接走了顧方許,順帶不明所以的把大貓一併帶走。
  江一執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除了江父寄過來的手札,還有剛買回來的大甲魚,也就幾套衣服需要整理一下。
  一個行李箱足以囊括除了大甲魚之外的所有零碎東西。
  江一執坐在行李箱上,把玩著手裡的銀/行卡,他現在還缺一個落腳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玩夠了一見鍾情,這次循序漸進一回╮(╯▽╰)╭

  ☆、第十七章

  出了別墅區大門,往右走上兩三百米就是一處公交站牌。
  江一執沒開車,他只是覺得既然已經決定搬出去,顧方許給前身的車子他有點不大好意思再用。
  約摸過了十幾分鐘,公交車慢吞吞的開了過來。投幣,上車,找個空座坐下。所謂的入鄉隨俗,江一執正以一種無比自然的姿態融入這個世界。
  窗外是縱橫交錯的車流,以及難得沒有霧霾的晴朗天。開過幾站後,車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嘈雜的氛圍,各種味道的香水味混合著若有若無的汗臭,加上火辣辣的太陽不依不饒的透過玻璃窗炙烤著這芸芸眾生,車裡漸漸悶熱起來。
  坐在窗戶邊的江一執學著其他人扒開窗戶,靠在窗邊追逐汽車行駛過程中帶起的絲絲涼風。
  車子停了又走。
  江一執敏銳的感覺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一道不耐煩的目光。他轉過頭,一個老婦人和一個牽著孩子的年輕女人站在自己的座位邊上。
  老婦人瞪著眼看著江一執和他前座的年輕女孩。
  江一執明白了過來,他和前座的女孩幾乎是同一時間站起來,老婦人看見了,三下五除二的佔據了女孩的座位。
  年輕女人大概是不大好意思,推脫著說道:「不用了,沒幾站我就下車了,你坐吧!」
  江一執還沒說話,老婦人倒是開口了,「人家讓給你坐,你就坐,難道還要讓小澤和你一起站著受累嗎?」
  江一執搖搖頭,衝著年輕女人笑了笑:「沒事,你也辛苦。」
  「我要坐,我要坐——」這個叫做小澤的約摸四五歲大小的孩子,轉了轉眼珠子,拉著年輕女人的手不停的催促。
  年輕女人見狀只好衝著江一執難為情的說道:「那謝謝小哥了。」
  說著把小孩抱上了座位,她自己依舊站著。
  小孩並不安穩,時不時的站在座位上,指著過往的車輛和前座的老婦人說話。老婦人要是不回話,他就不依不饒的大喊大叫。給本就悶熱的車廂裡徒添一份聒噪。年輕女人倒是輕聲細語的勸過幾回,課這一老一少壓根就沒把年輕女人的話放在耳裡。
  江一執皺著眉,深深的看了眼前的小男孩和老婦人一眼,斟酌了一會兒,到底是沒開口。
  沒過一會兒,小男孩像是找到了什麼新奇玩具一般,指著剛才讓出座位的年輕女孩手機上的布偶,對著老婦人大聲嚷道:「奶奶,我要那個,我要那個——」
  年輕女孩皺著眉頭,顯然是很不耐煩,斜了一眼不停鬧騰的小男孩,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手機。
  「小澤乖,等回去媽媽給你買好不好。」年輕女人好聲好氣的哄著小男孩。
  「我不管,奶奶——」小男孩根本沒搭理年輕女人的話,他站在座位上,手伸到前座上搖著老婦人的肩膀。
  老女人顯然很溺愛小男孩,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也並不覺得自己孫子的要求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
  她衝著年輕女人熱情的說道:「小姑娘,能不能把你手機上的布偶給我家孫子玩一會兒,等會兒就還給你,不會弄壞你的。」
  年輕女孩本來就很不耐煩熊孩子大吵大鬧,老婦人的話一出口,她也是無語了。乾脆看都不看她,直接往前走了幾步,換了位置。
  小男孩見此更加的不依不饒,大喊大叫道:「奶奶,你看——」
  老婦人頓時也不高興了,一邊安撫小男孩,一邊衝著女孩的方向惡聲說道:「什麼素質,不就是個玩具嗎,給我家孫子玩一玩怎麼了,這麼小氣?」
  年輕女人面色不太好,「媽,別說了。」
  老婦人的聲音頓時提高了一個檔,「我說說怎麼了,還不能讓人說了,現在的女孩子就是沒教養——」
  江一執回頭看人家女孩怒火朝天、下一刻就要捋袖子和老婦人講道理的模樣。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做點什麼,這世界恐怕就清淨不了了。
  於是他開口說道:「大姐,這是你親兒子?」
  正在像是伺候祖宗一樣低聲下氣安撫小男孩的年輕女人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卻還是點了點頭。
  「是嗎?」江一執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他指了指老婦人,「要說這是她的孫子我相信,他們倆到還有幾分想像,要說這是你兒子——」他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小男孩又看了一眼年輕女人。
  聽江一執這麼一說,四周的人頓時都打量起兩大一小來,越看越覺得江一執說的有些道理。
  老婦人心裡一個咯登,怒瞪著江一執:「我說你什麼意思?」
  江一執但笑不語。
  年輕女人搖了搖頭,大概是很多人說過這樣的話,她解釋道:「我和我先生沒有孩子,這個孩子是我們領養的。當初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覺得和我先生有些相像,所以才把他帶回了家。」
  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和丈夫結婚之後,才發現自己沒有生育能力。婆婆抱孫子心切,一度逼迫丈夫和她離婚再娶。好在丈夫體貼她,不僅沒有什麼怨言,還處處安慰她。
  在丈夫的建議下,兩人領養了一個孩子。有了一個和丈夫相像的孩子在身邊,婆婆對她的態度好上不少。大概是相處的久了,婆婆對孩子也上了心,一老一少相處起來不是親祖孫更甚親祖孫。
  為了討好婆婆和丈夫,她也不得不盡心照顧這個孩子。
  原來是這樣啊,聽年輕女人這麼說,四周的人都不由的點了點頭
  江一執卻輕聲說道:「你今年二十八,京城本地人,你丈夫大你一歲,和你是大學同學,你們倆結婚六年,算是門當戶對。這個孩子領養回來之後,一直都是你在照顧,因為不能給丈夫生下孩子,你很愧疚。為了更好的照顧孩子和婆婆,你辭掉了工作,專心在家做全職媽媽。我說的對嗎?」
  年輕女人一陣遲疑,「你認識我?」
  江一執搖了搖頭,「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知道這些?」
  年輕女人點了點頭。
  江一執笑了:「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他指了指小男孩,「他的親生母親是你丈夫的前女友,後來因為車禍去世了。」
  年輕女人茫然無措。
  老婦人卻站了起來破口大罵,「你說什麼呢——」
  江一執斜了她一眼:「你心虛了?」
  老婦人頓時縮了縮脖子,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動作不妥,當即又挺直了腰桿……
  車子緩緩的停下來。
  江一執繼續說道:「我建議你讓這破孩子和你丈夫做一個親子鑒定,最好再請一個律師。」
  說完,車門打開,趁著老婦人還沒回過神來,他直接下了車。
  結婚六年,四五歲大小的孩子,他們是不是知道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車裡的人頓時炸開了鍋。
  然後分分鐘給年輕女人腦補出來全部劇情。
  女人不孕,婆婆苛責,丈夫出軌前女友。生下孩子後以領養孤兒的名義將私生子帶回家。知道實情的婆婆高興不已,毫無芥蒂的把女人當成保姆用,毫不知情的女人為了討好丈夫和婆婆心甘情願的伺候著私生子……
  霧草,這不是小說和電視劇裡用爛的劇情嗎?
  年輕女人回過神來,她明白了江一執的意思。
  「筱雯啊,你別聽那傢伙胡說八道……」老婦人手忙腳亂的解釋。
  女人沒聽進去,原本扶著男孩的手下意識的鬆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補一更,記下來才有動力⊙▽⊙

  ☆、第十八章

  就這麼扔下一個炸彈的江一執心中水波不驚。
  女性在愛情和婚姻之中或許有那麼一些是處於卑微的一方,但是當她們堅強起來,誰敢輕賤她們?
  年輕女人很好,心地善良,知情得禮。命運總是順著一條固定的軌跡前進,她命中或許注定有這麼一段不堪,但當這段曲折過後,她後半生雖然同樣的平淡,卻家庭美滿,幸福安康。
  江一執所做的只不過是將日後會由其他人用不知名方式演繹出來的場景,提前劇透給她罷了。
  下了車,火辣辣的太陽依舊不依不饒的炙烤大地。他抬起手,遮擋在額前,辨識清楚方向之後,朝著目的地走去。
  十分鐘之後,手裡握著一份京城地圖的江一執出現在一家售樓處門前。
  這家售樓處不算偏僻,對面就是一家大型商貿中心,只是客人有些稀少。
  江一執推開玻璃大門,大廳裡的售樓經理只有寥寥幾人。看見江一執進來,空閒著的幾個售樓經理立即抬頭打量了江一執一番,似乎是在考量他有沒有買房的資本。
  這是趙氏名下一家別墅樓銷售中心。江一執的衣著勉強還算過得去,但是太年輕了,幾乎沒有可能成為他們的客戶。大概只是閒著沒事過來看一看,所以沒有接待的價值。
  只需要一眼,經驗豐富的售樓經理們就有了結論。
  然後相繼低下了頭。
  江一執並不介意。
  他環顧四周,來回打量著大廳之中的樓盤模型。最後停在西角落深處的一處樓盤前。
  他一邊翻看地圖,一邊查看模型上的位置。
  找到了!
  江一執勾起唇角,合起地圖。他指著整個別墅區東角落裡的一棟別墅回頭對那些自顧自的售樓經理說道:「這棟別墅怎麼賣的?」
  嗯?
  聽見江一執的話,原本不以為意的售樓經理們頓時都抬起了頭。
  一個手腳比較快的三兩步走到江一執身邊,看了看江一執指著的別墅,熱情的說道:「先生您好,您看中的這套別墅位於我們趙氏地產最近開發出來的紫郡觀庭別墅區。交通便利,擁有京津塘高速、六環路等多條交通主幹道……佔地面積二百平,精裝修,附送一個小型游泳池和一個九十平的花園。」
  「紫郡觀庭別墅區建成不過一個月,大部分已經售罄,不過先生好眼光,看中的這套別墅正好還沒有買主!」售樓經理笑著說道。
  江一執點了點頭,不鹹不淡的說道:「所以這棟別墅到底需要多少錢?」
  售樓經理面色一僵,看來是剛入這行沒多久,應對這種突發情況還不太熟練,好不容易尷尬的調整過來:「您看中的這套,賣價一千萬。」
  江一執皺起眉頭,似乎心有遲疑,
  有機會!售樓經理見此,立即說道:「不知道先生信不信奉玄學風水?」
  江一執挑了挑眉,看向售樓經理,循著她的話:「怎麼說?」
  「先生可能不知道,紫郡觀庭別墅區本身可是一處風水寶地,風水學裡把它叫做玉帶環腰。您看別墅區前的這條河——」
  她指著模型上呈半圓形貫穿整個別墅區的河道:「它就像一個人的雙臂,懷抱著整個別墅區。而別墅區的中心就成了生氣凝結的穴,就像女人的子宮,那是生命誕生的神聖之地,是生機的源泉。風水學裡就把它稱之為「腰帶水」。因為她就像古代高級官員的腰帶,與別墅相繞後,所以居者非貴則富,主事業成功、財運亨通。」
  「為了這個樓盤,我們趙氏特意請了著名的張照張大師幫忙點穴,聽說光是供付給張大師看風水的錢,趙氏就花了不下於五百萬。所以這個樓盤剛剛開盤,將近七成的別墅就都被預定了,能住進這裡的幾乎都是非富即貴。你看這一塊——」
  她指著別墅區的正中央,「這裡的別墅幾乎都不下九千萬。」除了正中央的那棟,聽說是被趙氏地產的董事長送給了趙家當家人。
  看著她一口氣說完這麼長一段話,江一執體貼的等她喝完水,才面帶疑惑的說道:「可是我看中的這套別墅並不在這條河環繞的範圍之內啊?」
  說到這裡,江一執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像是明白過來:「難怪那些別墅要九千萬,這個只要一千萬了!」
  售樓經理一噎,正如江一執所說,包括他看中的這套別墅在內的整個東角落七八套別墅,原本這塊地就是當初趙氏買地的時候多出來的。上頭大概是覺的放在那兒不利用也是浪費,乾脆也就一併建起了別墅。除了地域上的天差地別,整個東角落的別墅佔地面積只有其他地方別墅的一半不到,當然也就沒有其他別墅的豪華大氣。
  原本這幾棟別墅就屬於有點賺頭就能處理的那種。
  只是有紫郡觀庭裡其他別墅做比較,就顯得東角落的這幾棟別墅有些拿不出手的感覺。因而其他地方上百來套別墅都幾乎賣光了,東角落這八棟別墅卻無人問津。
  這也是趙氏上層沒有想到的。
  連帶著原本高達一千五百萬的別墅一直降價到現在的一千萬。
  好不容易來個顧客,她怎麼也不可能輕易的放過,想了一會,她連忙說道:「雖然這棟別墅的位置是差了點,但是多多少少能沾上一些福氣。更何況這裡面住的人都非富即貴。您想,能和這些權貴做鄰居,本來就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的是機會結識。您覺得呢?」
  江一執笑了笑,也難為她編下去,他乾脆的說道:「還好。」
  售樓經理的眼頓時就亮了。
  江一執繼續說道:「如果我全額付款的話,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一點。」說了這麼多,為的就是這一句,誰讓他卡裡錢不夠呢。
  都不用看房就已經決定要買了嗎?售樓經理的眼更亮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如果先生可以全額付款的話,我可以做主給先生打九六折。」
  說完她有點忐忑,她只是個新人,能決定的折扣少的可憐。不比其他的老人,最多的都像這種很難賣出去的別墅都能給客人九折優惠。好不容易在她們之前搶到這個顧客,她當然希望能做成這一單。
  「可以。」江一執點了點頭,九六折的話,他卡裡的錢差不多,還能剩下來十萬讓他另作他用。
  「好。」售樓經理喜不自禁,忙不迭的說道:「那我這就去給先生準備合同。」
  合同一簽,這一單她起碼能拿到一萬左右的提成,也難怪這麼高興。
  她下意識的看了看其他面帶不可置信和羨慕的同事,不免在心裡叮囑自己,以後再遇上這樣的客戶,一定要端正心態,經驗並不代表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查了一下,一般房產經理的提成都在千分之八到萬分之一之間,所以提成改成了一萬。

  ☆、第十九章

  合同一簽好,這位售樓經理就慇勤的陪著江一執去房管部門辦理了過戶手續,最遲七天,江一執就能拿到屬於自己的房產證。
  不過在此之前,售樓經理已經把別墅的大門鑰匙一併交給了江一執。
  江一執回到之前居住的別墅裡,將自己的行李物品一併搬到了新家。
  這棟別墅雖然號稱精裝修,其實也就是刷了牆壁,除了必要的電器等傢俱之外再無其他多餘的東西。
  江一執已經很滿意了,這樣的風水寶地本來就不可多得,雖說還要花費他不少的力氣。
  他把一併帶過來的大甲魚放進游泳池裡,然而打電話給了換鎖公司,將別墅裡所有的門鎖全部換上新的。
  做完這些,楊建國也正好找上了門來。
  楊建國直言道:「江少就這麼搬出來也好,只是如果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去處,大可以直接吩咐我一聲。我楊家別的不多,但房子絕對是要多少有多少,江少也沒必要委屈自己將就在這麼個偏僻的小地方。」可不是,六環了都,開車從市中心過來,少說也要一個小時。
  楊建國也覺得江一執能和顧方許扯開了那是再好不過。兩個人要是一直這麼不清不楚的,在旁人眼裡,只會是平白惡了江一執的名聲。在他認為,顧方許固然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但江一執可沒比他差。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江一執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和顧方許斷了關係。而且還這麼利索的搬了出來。
  等他得到消息,江一執都搬進新家了。
  他只是認為江一執大概是囊中羞澀,所以才找了這麼一個小地方。也有可能是不想讓他插手,覺得丟了高人的范兒,所以才選了趙家的樓盤,要不然怎麼不直接去楊氏地產。
  江一執斜了楊建國一眼,雖然並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麼,但不妨礙他解釋:「這兒風水不錯,我挺喜歡的。」
  楊建國自覺不好拆穿江一執。這破地方怎麼樣,他還不知道嗎?好歹是死對頭的產業,楊建國多多少少瞭解一些。
  這塊地雖然是號稱什麼玉帶環腰,但它的功效總是有限度的。偏偏趙氏為了賺錢,一口氣建了上百套別墅,這麼多人一股腦的擁上來,分到個人頭上的效果當然也就少了,說白了也就是個唬人的噱頭,沒什麼大用處。
  更何況江一執買的這棟別墅壓根連風水寶地的邊都沒沾上。
  江一執沒想繼續解釋,他直接說道:「你開車過來的?」
  楊建國當即點了點頭。
  江一執看了看手錶,五點不到,他說道:「既然這樣,你送我去一趟風水街如何?」
  「江少是要去擺攤?」楊建國理所應當的這麼覺得。
  「不是,我想買一些符紙,硃砂什麼的,有用。」江一執隨口說道。
  「好。我陪江少走一趟。」楊建國眼睛一亮,江一執要買這些東西,肯定會畫符,他還沒見過真真切切的符篆呢!
  兩人直奔風水街,這裡和熱鬧非凡的古玩街不同,人流量少的可憐,店舖也僅有那麼十幾家。除了一家喪葬用品店和一家道術用品專賣店之外,其他的店舖基本上都是買賣古玩的。只不過這裡賣的古玩不是一般的東西,它們叫做法器。
  通常認為所謂的法器是指具有一定年份,形成特有氣場,能驅邪煞的宗教用具。
  好在雖然是在這末法時代,法器什麼的還是比較容易得到的。一般的術士多多少少都會一些製作法器的方法,只是成品的等級因個人能力有所差異而已。即便是這樣,對於一般人而言,風水法器也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
  所以這些店舖裡賣的所謂的法器,有多少是真的還真說不定。
  江一執帶著楊建國直接進了街頭最深處一家小店裡。這家店連招牌都沒有,整個店面看起來不過十幾平,除了大門之外,三面牆壁都擺有一個木架。上面整整齊齊擺放著銅錢、桃木劍、三清鈴、空白符紙……
  掌櫃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看起來仙風道骨,他打量著來人,看著實在是年輕的有些過分的江一執和他週身散發出來的氣場,不免有些震驚,難不成是哪個隱世大族的子弟出來歷練?
  這麼想著,掌櫃的好聲好氣的說道:「客人想要買些什麼東西。」
  江一執指了指木架上的東西:「兩沓符紙,一份硃砂,一隻符筆,再要一份兌好的公雞血。」
  掌櫃依言把他點到的東西拿出來。江一執要的這些東西都是他店裡最好的畫符材料,材料好意味著成品符篆的效果更好,也意味著畫符難度係數更大,起碼在他經營這家店舖的幾十年裡,這些頂級畫符材料他只賣出過五回。
  買主都是頂頂有名的道家高手。
  但眼前的青年很顯然還達不到這個層次,若是他貿然嘗試,成功了是皆大歡喜。若是失敗,只怕心性不堅定的承受不了打擊,到最後反而失了道心。
  這樣的例子他遇見過不少。
  掌櫃的忍不住勸道:「這位公子,年紀輕輕便能有這般氣場,堪稱天子驕子也不為過。但須知路要一步一步走,飯也要一口一口吃,公子萬萬不可急功近利,免得自毀長城。」
  江一執一愣,旋即明白了掌櫃的意思,他笑著說道:「掌櫃的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都這麼說了,掌櫃的也不好再勸。
  江一執又說道:「麻煩掌櫃的算一下這些東西多少錢。」
  掌櫃的隨口說道:「就五萬吧!」這個價錢幾乎是半賣半送了。
  江一執點了點頭,楊建國湊過來趕在他前面給掌櫃的轉了賬。
  他笑了笑,也沒拒絕。
  兩人從店裡出來,江一執琢磨了一會兒,又問道:「楊先生知道京城的藥材批發市場在哪兒嗎?」
  「知道。」楊建國當即說道。
  「麻煩楊先生再陪我走一趟吧。」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各位道友~

  ☆、第二十章

  提名街,位於東二環內,有著將近百年歷史。提名街一帶是整個中國北方最負盛名的中藥材批發的集中地,所以又名「藥材街」。
  提名街上共有五百餘家商舖,除了少數的幾家賓館飯店,其餘的店舖幾乎都是從事中藥材批發相關的行業。因為街上的店舖貨品非常集中、信譽可靠、貨真價實,吸引了全國各地藥材商人彙集在這裡。
  剛剛踏進提名街,就嗅到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陸陸續續的走過幾家店舖,貨品大都整齊排列於店內,包括人參、鹿茸、燕窩及其它珍貴藥材。大部分店舖裡的藥材都是用透明玻璃瓶盛載,令客人對貨色一目瞭然,大概是更方便客人對藥材進行挑選。
  楊建國說道:「不知道江少想要買些什麼藥材?」
  「嗯,買些人參什麼的。」江一執打量著四周,隨口說道。
  說完,江一執停下腳步,眉頭一皺。
  跟在他身後的楊建國緊跟著剎住腳,「怎麼了?」
  然後他順著江一執的視線往前看去。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大小的女孩,抱著一個洋娃娃,一身運動服歪歪扭扭的穿在身上。雙目渾濁,歪著嘴角,口水順著下巴流到脖子上。
  楊建國下意識的繞開眼。
  「這不是賀老的孫女嗎?怎麼跑這裡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停下腳步,正想著過去問問,順便把人給賀老送回去。
  人流中突然竄出來一個年輕男子,他火急火燎的跑過來,臉上卻沒有一絲焦急,反而透著一股不耐煩。
  他三兩步走到女孩兒身邊,近似粗魯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彎著身體給女孩兒擦拭著嘴角。
  背對著他的中年男人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恍然大悟的說道:「你就是賀老那個從南洋趕回來的外孫吧!」
  年輕男子臉色頓時一變,帶著一絲謙遜,回過身來點了點頭,說道:「不知您是?」
  「哦,我算是賀老的生意夥伴。你可以叫我一聲鄭叔。」說完,他看了看懵懵懂懂、毫無知覺的女孩,歎了一口氣,「說起來小靜還是我看著長大的,沒想到一場車禍居然害得她沒了父母,自己也變成了這幅癡傻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賀老一輩子懸壺濟世、救死扶傷,沒想到人到老年。先是兒子兒媳意外身亡,白髮人送黑髮人。現在連唯一的孫女也……唉,老天不公啊!」
  年輕男子摸了摸女孩的頭,同樣是神色複雜。
  「好在還有你這個外孫匆匆忙忙趕回來幫襯著,要不然真不知道賀老能不能撐得住。」中年男人看著年輕男子臉上透著一股欣慰。
  「應該的,伯父伯母就這麼走了,現在表妹變成了這個樣子,外公身子骨又大不如從前,我也該盡一份孝心才是。」年輕男子一臉的誠懇。
  說完這些,他頓了頓,「鄭叔,實在是抱歉,外公那邊還等著我帶表妹回去吃飯呢?您看——」
  中年男人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行,你去吧。」
  年輕男子衝著中年男人躬了躬身體,拉著女孩的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江少?」楊建國不明所以。
  江一執看著女孩頭上的一團黑霧,若有所思,「跟上去看看。」
  兩人跟在年輕男子的身後,直接到了一家名為恆興堂的藥材鋪門口。這大概是整條藥材街店面佔地面積最大的地方,將近二百來個平方,大大小小的藥櫃依次排列。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櫃檯上,面帶虛弱,看上去情況不大好。
  看見年輕男子帶著女孩進來,老人強行扯出一抹微笑,用手擦去女孩兒嘴邊又流出來的口水,摸了摸女孩的頭,「表哥帶小靜出去玩,小靜高不高興啊?」
  女孩歪著頭,大概是沒弄明白眼前的老人說的是什麼。
  他歎了口氣,回過頭來對年輕男子說道:「辛苦你了,放下工作千里迢迢的趕過來陪我這老頭子,怪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吧,你爸身體也不太好。都過了這麼久了,我這裡還撐得住,大不了請個保姆就是了。」
  年輕男子面色有些不自然,還沒等他開口說話,老人繼續說道:「我這裡還有一隻百年人參,品相不錯,你帶回去,給你爸補補身體。」
  這是用完了就要趕人了,一根人參就想把他打發走?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年輕男子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不顯,只是不肯罷休的說道:「外公——」
  「請問是賀老的鋪子嗎?」江一執開口打斷了年輕男子的話。
  老人也就是賀老,回過頭來,打量著江一執:「你是?」
  江一執笑了笑:「聽說您這裡出售的藥材年份足,藥效好,信譽相當不錯,所以我過來看看,打算從您這裡買些藥材。」
  年輕男子打量了江一執一番,尤其是對上他笑瞇瞇的兩眼,不知道怎麼的有些心神不寧。
  他搶著說道:「現在天色都這麼晚了,客人想要購買大宗的藥材恐怕不是很方便,要不然客人明天再來吧!」
  江一執笑著說道:「沒關係,我要買的藥材不多,應該不需要花費多長的時間。」
  年輕男子還想說些什麼,賀老卻伸手攔住了他,「既然這樣,那你進來吧!」
  賀老捂著嘴劇烈的咳了幾聲,好不容易緩過來,皺著眉頭看江一執,「不知道客人想要買些什麼藥材?」
  「這個不急。」說著,江一執走到女孩身邊,這才把女孩頭上的黑霧看了個清楚。
  那是一個兩歲大小就夭折了的童魂,也就是俗稱的小鬼。
  黑霧遮住了他的身體,只留出兩根尖銳的犬牙扎進女孩的天靈蓋之中。
  和中國的道修的正統馭鬼術不同,所謂的養小鬼,是降頭術的一種。一般出自泰傳佛教,在東南亞地區十分盛行。
  根據江家祖傳手扎裡記載,降頭師為養小鬼,一般會先到森林去斬一段適用的木頭,再用刀子雕成一口小棺木,最後去尋找合適的童男或童女,甚至是嬰兒或未破身之童男童女的墳墓。找到後,如果是活人,降頭師會用盡一切手段,將目標殘忍殺害。如果是墳墓,降頭師會堀開棺材,取出屍體,讓它坐立起來,再以據說是用死者脂肪提煉而成的一種蠟燭燒烤屍體的下巴,直到屍體被火灼得皮開肉綻,露出脂肪層,再讓脂肪層遇熱而溶解成屍油滴下時,以預先準備好的小棺木盛之。
  之後便馬上加蓋唸咒,前前後念上四十九天,這個童魂就能聽命而供差遣行事。
  因而所謂的養小鬼歸根結底就和邪門歪道沒有什麼區別。
  用這樣陰邪的法子奴役鬼魂,多是為了一己私慾,手段卑劣。
  江一執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興起,居然也能遇上這麼一遭。
  江一執這幅像是在動物園裡看猴子的樣子,落在賀老眼裡,他怎麼可能高興。當即就想呵斥江一執。
  哪知道楊建國卻瞇著眼喊了一句:「江大師——」
  一句大師,讓賀老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裡。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旋既瞪大了眼,只看見這位楊建國口中的江大師,伸出右手在自家孫女的頭上虛抓了一把。
  然後他家孫女兩眼一翻,口吐白沫,歪歪扭扭的倒在了地上。
  他還沒反應過來,又看見這位江大師右手之間一團黑霧逐漸凝聚成型,進而發出淒厲刺耳的吼叫聲。
  年輕男人面色慘白,他摀住耳朵,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好不容易煉製出來的小鬼被一點點掐緊脖子,然後魂飛魄散。
  正在此時,他脖子上的佛牌突兀的炸開,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把他撞到了牆上。
  混亂初歇,江一執拍了拍手,就彷彿他剛剛拍死了一隻蒼蠅那麼簡單。
  一般而言,童魂雖然被降頭師煉製成了小鬼,但依舊能保持理智。降頭師驅使小鬼是一方面,但同樣的也會以自身血液供奉小鬼,兩者也算是互惠互利。看這小鬼黑透了的樣子,恐怕是沒少幫著年輕男子幹些陰損事,他雖無辜卻又脫不了干係。
  與其花費大力氣去超度一個罪大惡極的鬼,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乾淨又利索。
  「江,江少——」楊建國放下摀住耳朵的手,站直了身體,一臉的恍惚。
  賀老終於回過神來,他踉踉蹌蹌的爬到孫女身邊,伸手往孫女手腕上一探,呼吸平穩。再看臉色,好歹有了一絲紅潤。
  這是要大好啊!賀老幾乎是喜極而泣。
  等到他安置好孫女,又把被剛才店裡的聲響吸引過來的鄰里路人哄走。
  回過頭來,兩腿一彎,拱著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多謝江大師救我孫女,老頭子我感激不盡,下輩子就算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江大師的恩情。」
  他活了八十年,雖然不迷信卻也敬畏鬼神。剛才江一執那一抓一掐,他哪裡不知道這對他的孫女意味著什麼。
  江一執連忙上前攙住了賀老,「不過是舉手之勞,賀老言重了。」
  說完,他扭頭看牆角處,剛才躺在哪裡的年輕男子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順著江一執目光看過去的賀老,臉色一變,渾身哆嗦,大概是不相信自己的外孫會害自己的孫女。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江一執,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他想要的話。
  江一執搖了搖頭,「請問賀老,您那外孫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賀老張了張嘴,面帶哀戚,「我兒子兒媳原本是想帶著小靜去遊樂場遊玩的,結果沒想到半路上出了車禍。我兒子兒媳當場身亡,小靜僥倖逃過一劫,但是傷的太重,住進了重症監護室。他就是那時候打著照顧我和小靜的名義回來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那外孫就是那個時候趁您孫女正處於虛弱期,把自己養的小鬼放到了您孫女身上。您孫女之所以痊癒之後還渾渾噩噩,像個傻子。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剛才我滅了那小鬼,他遭到反噬就是最好的證據。」
  像是想到了什麼,賀老急切的問道:「我孫女的身體還能恢復到和普通人一樣嗎?」
  江一執沉默了一會兒,委婉的說道:「智力方面肯定是沒有問題,身體的話,好好的養著,正常的生活應該沒問題。」但也僅限於此了。
  賀老哪裡不明白江一執的意思,他渾身一顫,淚流滿面,「那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那小畜/生為什麼要對小靜動手,不就是因為兒子兒媳都沒了,小靜是他唯一的孫輩。作為外孫,只要有小靜在,他幾乎沒有可能得到賀家的家產。只有小靜出了事,賀家也就只剩下他一個完好的小輩。等到他百年之後,那小畜/生就能光明正大的接手賀家的財產。
  從他馬不停蹄的從南洋趕回來,賀老多多少少明白他的意圖,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狠毒,小靜可是他的親表妹啊!
  江一執搖了搖頭,說白了都是家產鬧的。
  等到賀老緩過來,他擦了擦眼角,看向江一執,終於想起了他原本到這裡來的目的,「都怪老頭子我,耽擱了江大師的正事。江大師想要什麼藥材,我這就去給大師準備。」說完,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走到櫃檯前。
  江一執看了看屋外,天色不早,的確該辦正事了。
  「我需要一兩蟲草,兩隻十年份何首烏,五隻五年份人參。」
  「就這些?」賀老有些遲疑。
  「就這些。」除了給別墅換鎖花出去的一萬塊,剩下的九萬買這些東西應該足夠。
  賀老將所有的藥材打包交到江一執手裡。
  江一執掂了掂手裡的東西,說道:「小靜好像醒了,賀老去看看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賀老頓時睜打了眼,喜不自禁,也顧及不了那麼多,忙不迭的說道:「江大師慢走,今天多有不便,改日再請江大師吃飯,聊表感激之情。」說著,匆匆忙忙的轉身向內走去。
  看著賀老的背影,江一執笑了笑,從剛才賀老給他的一堆盒子裡拿出那個多出來的,隨手一扔,落在櫃檯上。
  「江少,這是?」楊建國似乎是明白了過來。
  江一執直接轉身出了門。賀老的心意他受了,只是這只百年人參,放在他手裡用處不大,倒不如留給小靜補身體。
  楊建國匆匆忙忙的追出來,「江少,賀老那外孫,就讓他這麼逃了?」
  江一執慢悠悠的說道:「逃的了初一逃不過十五,老天爺看著呢!」
  沒了小鬼保護他,只怕那傢伙連中國境內都出不了。
  所以江一執一點都不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今晚我一次一夜T^T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江一執便早早的起了床。
  洗漱完畢,趁著太陽還未升起。他將昨天從風水街買來的符紙、硃砂、符筆等依次擺放在書桌上。
  只等著公雞報曉,紫氣東來——
  正閉目養神的江一執瞬間睜開雙眼,提筆蘸墨。引氣決運轉開來,一道道紫氣聚於筆尖。突然之間,他動了,左手負於身後,神色肅穆,筆走龍蛇。
  畫符最講究「一點靈光」,一氣呵成。只見到江一執手腕一動,提筆收腳。
  剎那間耀眼的金光從符紙上四散開來,書房內氣流湧動,窗簾嘩嘩作響。
  兩息之後,又歸於平靜。
  這才是「若知書符竅,惹得鬼神跳。」
  他並未停歇,旋即又抽出一張符紙,重複剛才的動作……
  直到太陽高高掛起,週身的紫氣漸漸散去。
  江一執這才終於停下了筆。
  回頭再看剛才畫好的符篆,紅色的字體帶著一絲絲神秘的紫光。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八張寶照符畫下來竟然沒有一張失敗。
  「江少——」楊建國提著大包小包敲響了別墅的大門,身後還跟著十幾人的工程隊。
  「我也不知道江少喜歡吃什麼,所以隨便買了一些。」楊建國慇勤的從一大堆塑料袋裡把買好的早點擺在桌子上。
  他琢磨著江一執剛剛搬家沒有多久,這附近又普遍都是高檔別墅區,一般情況下都是禁止商業活動的,因而飯店什麼的還真就少。他估計著江一執這一大早的恐怕也吃不上早飯,乾脆就帶了些過來。
  江一執看著一大桌子的包子油條、蛋糕茶點,突然覺得很受用就是了。
  他也不拘束,挑了自己喜歡的直接開吃。
  等到吃完早餐,江一執帶著楊建國走到別墅前的小花園,指著院子裡的殘枝敗葉說道:「那邊的草地留下,其餘的灌木花苗什麼的都處理掉,還有那邊的游泳池,直接挖掉弄成一個小池塘。」
  楊建國壓住心中的疑惑,轉而指示跟過來的工程隊開始幹活。
  兩個小時之後,原本景色可觀的小花園變成一片泥巴地。
  等到工程隊的人都走了,楊建國這才忍不住的看向江一執。
  江一執沒說話,回過身把昨天從藥材街買回來的藥材一一從包裝好的盒子裡面拿出來,然後一腳踩進泥地裡。
  蟲草直接撒在之前特意保留下來的草地上,人參劃一塊地方,何首烏劃一塊地方,最後才把楊建國給他帶過來的蓮子和魚蝦倒進剛剛開闢出來的小池塘底部的泥水坑裡。
  對於江一執的所作所為,楊建國更加摸不著頭腦。把花園拆了,可以用他不喜歡花花草草來解釋。現在倒好,人家竟然直接把幾萬塊錢的藥材扔進了泥地裡,難道是想試一試拿錢打水漂的感覺?
  他終於開口問道:「江少究竟想要做什麼?」
  江一執抖了抖鞋子上沾上的泥巴,說道:「這不正在為點穴做準備嗎?」
  點穴——
  楊建國忍不住瞪大了眼,是尋龍點穴的那個點穴嗎?
  他忽然想起江一執之前一直強調的這裡風水很好的言論。
  可是這地方不是一個叫做玉帶環腰的風水地嗎?趙家都開發出來了,怎麼還需要點穴。
  想了一會兒,楊建國頓時明白了過來,乾巴巴的說道:「江少是說,這地方其實不是玉帶環腰的風水局?」
  江一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他倒是不介意好好的和楊建國解釋一番,「所謂玉帶環腰,乃是指江湖海水或馬路流到屋前成環抱之狀,而且水勢緩慢,彷彿不願流走,玄空風水上稱之來水有性,為吉利之兆。趙氏剛剛開發這塊地的時候是兩年前,那個時候這塊地的風水局的確還是玉帶環腰。而趙氏也的確是把這一風水局用到了極致。」
  說著他拿出京城的地圖,找到別墅所在的那一小塊,指給楊建國看:「可是現在,兩年過去了,這塊地的地勢早就發生了變化。」
  楊建國看看地圖,看看江一執,有些不好意思,「沒看懂。」
  江一執慢悠悠的伸出手指頭指著地圖上的某一處,「這是什麼?」
  楊建國看了看:「新挖通的南水北調地下河道。」
  然後他順著江一執的手指頭移動目光,猛的說道:「河道和長蕩河(環繞別墅區的河流)連到一塊去了。」
  「當初是因為水勢緩慢成就了這塊地玉帶環腰的風水格局。而現在,它和地下河道連成一塊,雖然明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實際上格局早就隨之改變了。你再看地圖上整個河道和長蕩河連起來像什麼?」
  楊建國來來回回打量了一遍,下意識的說道:「蛇?」
  江一執又說:「要是再加上坐落在京城東西南北這四個方向的山呢!」
  蛇加上腳是什麼?
  「龍——」幾乎是脫口而出,楊建國的腦海中頓時有了具體的構像,隨即失聲喊道:「那這棟別墅這一塊兒就是——龍頭!」
  孺子可教。江一執捲起地圖,滿意的點了點頭,整個地勢串聯起來,就如同巨龍回首。風水學中將這種格局稱之為回龍入首。
  對於這種風水格局,民間有言:回龍入首最堪誇,聲勢掀天清貴家。
  自是貴不可言。
  別看現在玉帶環腰的格局已破,住在別墅區的人依舊能享受到風水帶來的好處。根本上就是這處尚未完整的風水地微弱的影響著四周的氣場。
  還未成型就有這樣的效用,等它真正完整的時候,可想而知,那會是怎樣深厚的福報。
  「地勢已成,唯欠東風,我要做的就是畫龍點睛!」人造地勢往往缺少靈性,江一執不介意用點手段送它一場造化,反正到頭來也是互惠互利。
  楊建國下意識的看向整個院子,空蕩蕩的泥地裡,中間圍著一個小池塘,可不就是眼睛模樣嗎?
  商人敏感的神經頓時一緊,整個紫郡觀庭東角落是龍頭,必然風水絕佳,江少的這棟別墅他不敢妄想,可是整個東角落剩下的七棟別墅——
  再一想,能從趙氏身上咬下一塊肉來,怎麼想都覺得興奮。
  楊建國喉中一片乾涸,他看著江一執,目光如炬。
  江一執倒是不介意,與其便宜了趙氏,倒不如讓楊建國沾點光,「隨你樂意。」反正風水局一成,剩下那七棟別墅合起來也比不上他這一畝三分地三成益處。
  這就叫濃縮才是精華。
  他就等著午時一到,陽光最盛的時候。
  得到江一執的應允,楊建國當即掏出手機給自家兒子打了個電話,勒令他兩個小時之內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必須把這七棟別墅的房產證拿到手。
  楊建國剛掛掉電話,這邊江一執的手機就響了。
  他劃開屏幕,聯繫人顯示的是班長。
  江一執挑了挑眉,接通了電話。
  「江一執,你因為曠課太多,目無校規,被學校開除了。導員叫我通知你一聲,讓你快點去學校辦理退學手續。」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閒逛了好幾天,要不是他提醒起來,江一執都忘了自己的學生身份了。只不過曠課太多被開除這個理由是不是太隨便了些。
  大概是趙朗或者高家人在背後耍了手段。
  這麼一想,江一執突然也能理解了,大概人家是把他當成好拿捏的軟柿子了。
  他饒有興趣的問道:「那劉長文和何姚呢?」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沒想到江一執遭遇了這樣的事情,還能保持心平氣和的心態,他說道:「劉長文和何姚也被開除了,不過他們比你可慘多了,他們的父母都被開除了公職,估計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好過你也好自為之吧!」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楊建國湊過來,「江少,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江一執收起手機,不以為意。
  反正他也沒打算繼續在學校待著。至於這件事情,他現在忙著呢,不急。


  ☆、第二十二章

  日頭當午,陽氣最盛。
  江一執站在別墅正門前,反手將八張寶照符往天上一拋,雙手一揮,口中敕道:「天罡北斗,伏羲八卦,混玄寶照陣——起!」
  只看到八張正在下落的符篆瞬間停滯在空中。
  「一乾、二兌、三離、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江一執右手迅速捏出手決,每喝出一道名字,左手迅速點向一張寶照符,只看見符紙迅速的飛向指定的位置,隨即定在空中。直到最後整個小花園都包圍在籠罩在符篆範圍之內。
  「天、地、風、雷、山、澤、水、火」
  江一執神色肅穆,雙手迅速結出眼花繚亂的手勢:「一曰,天地定位。敕——」
  彷彿只是一瞬間,南北兩個方向的符紙劇烈的抖動起來,隨即迸發出兩道耀眼的金光。
  站在江一執身後的楊建國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突然覺得週身的溫度上揚了一倍不止。
  「二曰:山澤通氣。敕——」 只看見東南、西北兩個方向的符紙同樣綻放出刺眼的金光。江一執額上滲出熱汗,面不改色。
  「三曰:雷風相搏。敕——」
  楊建國只覺得□□在外的皮膚火辣辣的疼,他突然嗅到了一陣焦糊味,低頭一看,瞪大了眼!
  鞋子冒煙了(⊙o⊙)!!!!
  江一執手勢一變,大聲喝道:「四曰:水火不相射。敕——」
  隨著最後東西兩個方向的符紙歸位,就在那一剎那,金色的光芒順著長蕩河向整個京城的南水北調地下河道開始蔓延。
  此時的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
  「你有沒有覺得溫度突然就降了?」站在屋簷下躲避炙熱的陽光的女孩遲疑的說道,看向一旁的男友。
  男孩直接伸出手,穿過屋簷的陰影,光束還是一樣的明亮,只是明明剛才還滾燙的灼燒皮膚的太陽光,突然就變得沒有了一絲的溫度的感覺。
  他不可置信的伸出腳,和其他不明所以的路人一樣,走到陽光下,明明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偏偏週身溫暖如春天。
  男孩的腦洞比較大,他眼睛一亮:「難道國家研究出了什麼黑科技?」
  「那是什麼?」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男孩下意識的順著眾人的目光抬頭看向天空。
  地脈之中,一道道金光從土地裡鑽出,彙集在半空中,伴隨著微風起舞。
  被高溫弄得渾身焦紅,喘不過氣來的楊建國也顧不上幾乎快要變成一灘液體的鞋底,看著天空中的景象,目瞪口呆。
  「時機到了。」江一執輕聲說道。
  地脈之中滲出來的金光越來越稀少。只看見空中的金光開始猛烈的碰撞,時不時的崩濺出一道道火花。
  碰撞越來越劇烈,金光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中逐漸凝結成一個巨型光團。
  剎那間天昏地暗,烏雲瞬間籠罩在整個天空之上。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雷聲呼嘯而至,直接砸在金色光團之上……
  吼——
  光團發出嘶心裂肺的哀鳴。
  楊建國無意識的說道:「這是什麼?」
  「這處地靈雖然是被我借用陽氣催生出來,也勉強算大器已成。這麼一來,自然也就和一般功德圓滿,可以飛昇的修士一樣,要承受雷劫的考驗。」江一執隨口說道。
  楊建國看著天上左右閃躲,哀鳴聲越來越弱的光團,世界觀受到了劇烈的衝擊,破碎的三觀勉強重整,他乾巴巴的看著江一執:「那它能成功的度過雷劫嗎?」
  「若是靠它自己,當然不能!」說著,他抬起手,衝著空中的光團招了招手。
  就在雷電再次落到光團身上之後,趁著雷電聚集的間隙,它猛的轉過頭,衝著江一執所在俯衝了下來。
  光團越來越近,天際的雷電終於積蓄完成,超過水盆大小的雷柱朝著光團呼嘯而至。
  楊建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近了,近了!
  拚命往這邊逃竄的光團越來越暗淡,楊建國甚至不需要閉上眼,眼看著光團終於在雷電到來之前一頭扎進泥地中央的池塘裡。
  楊建國的心並沒有放下來,反而被即將奔襲而來的耀眼雷電嚇得僵在了原地。
  恍惚中,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就在雷電即將撞上江一執兩人的那一瞬間,水盆粗細的雷柱硬生生的縮成了筷子大小,落在江一執正前方不超過十公分的大理石地面上,砸出一個小洞,顫巍巍的冒著黑煙。
  回過神來的楊建國下巴掉了一地。
  只看見江一執拱起手,對著天空遙遙作揖,笑瞇瞇的說道:「多謝尊主榮恩。」
  天際處的烏雲不住的翻滾,時不時的閃過一絲亮光,卻終究沒有再降下雷電。幾分鐘後,烏雲不甘不願的散去,陽光再次照耀大地。
  楊建國只覺得身體一鬆,週身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
  微風拂面,楊建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種萬物復甦,青草蔥蘢的感覺。就連原本被高溫折磨的疲憊不堪的身體彷彿也充滿了生機。
  他睜開眼,原本亂七八糟的泥地已經變了模樣,佔據那裡的是成片成片的不知名植物,原本的特意留出來的草地上一條條爬蟲在蠕動,不過話說那蟲子怎麼那麼像冬蟲夏草的蟲身呢?
  他下意識的看向花園中央的池塘,裡面不知道何時蓄滿了水,綠油油的荷葉佔據大半個池塘,一隻大甲魚趴在池塘邊的石塊上,慢吞吞的咬著身邊的荷花。
  傳說中的雷劫都看見過了,這啥大秋天的萬物復甦其實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不是嗎?
  回過神來的楊建國看了一眼江一執腳邊雷電砸出來的黑色小洞,迫不及待的問道:「江少,為什麼那麼大的雷柱——」他比劃著,怎麼到了江一執身前就瞬間縮小了呢?
  突然覺得江少霸氣側漏怎麼辦?連雷劫都不敢劈他!
  江一執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這是因為啊,」他抬頭指向天空:「因為這是老天爺欠我的。」
  一身功德,百世富貴。
  用來換一條地靈,天道不虧。
  江一執看了看滿院子的百年人參、何首烏。這是地靈初成,靈氣外洩的產物。
  他又看了一眼頭上鼓起兩個小包的大甲魚。至於他自己,肯定不會做賠本生意就是了。
  男孩死死的盯著這萬里晴空,目瞪口呆,要不是自己女朋友和他一樣的表情,他甚至會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女孩推了推男友,「你看見了嗎?」
  男孩嚥了嚥口水,「看見了。」
  女孩說道:「所以這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男孩:「……我怎麼知道?」
  ……
  女孩:「要不然咱們回去吧!」她扭頭看了看陰涼的屋簷下。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火辣辣的太陽曬的他臉都疼了。
  「好。」還是等會兒再繼續震驚好了。
  南省堂山深處,一處不起眼的宅一里,雲虛子猛的睜開眼,望向京城方向,幾乎是脫口而出,「這是哪位老前輩出世……」
  東省棲霞寺,當代活佛玄空大師扣著佛珠的手指一停,深吸一口氣,「好大的手筆,上一次見到這等異象約摸還是六百年前劉伯溫斬龍脈的時候……」
  京城特務處,處長王長治臉上青紅交加。這樣的通天手段,國內他熟悉的幾位大師,絕對沒有這樣的本事。尤其這還是在京城之中,那豈不就意味著,華國又出了一位實力強盛的術師,要是這樣的人能為國效力,這麼一想,怎麼不讓他振奮。
  可關鍵在於,這位大師弄出來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
  何靜小心翼翼的說道:「頭兒,我們雖然及時屏蔽了國外衛星監測,可是京城裡那麼多人看見了,路人拍攝的視頻都被頂上微博頭條了,現在怎麼辦?」
  王長治咬牙切齒,猛的拍了拍桌子,「聯繫媒體,讓科學院的專家出面,就說這次異像是太陽異常活動產生的,讓媒體給我使勁的洗/腦——不對,宣傳,懂了嗎?」
  被王長治這麼一吼,王靜縮了縮脖子,連忙點了點頭。
  「還有,現在立刻馬上,帶人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查清楚,務必找到製造出這場事故的大師,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說完,王長治火急火燎的跑出了辦公室。
  

  ☆、第二十三章

  江一執靠在沙發上,搭起左腿,翻看著手裡的文件夾。
  「江大——江少,」王長治將手裡的玻璃水杯放在茶几上,順著剛才楊建國識趣的離開前對江一執的稱呼說道:「我謹代表特務處誠摯邀請江少出任特務處特別顧問,我們特務處職責在於守護國家和百姓安全,以及處理一些國內發生的靈異事件。是只屬於最高領導人統轄的獨立機構,待遇優厚。」
  「我們為每一個特務處成員提供一套三環內四居室,享受副處級以上待遇,遇見緊急事件可以無條件憑借證件調遣地方警察或軍區武裝,年薪最低也是百萬。而且定期提供各種強身健體的丹藥。」他頓了頓,誠懇的說道:「當然,如果江少願意加入我們,我們願意給江少正廳級待遇。而且我們並不要求江少早九晚五的上下班,只需要江少偶然接一些任務。江少的家人我們也都可以安排進國企工作或者是直接進入公/務員隊伍……」
  「好啊!」江一執合上文件,淡淡的說道。
  「啊,嗯?」正不竭餘力地為江一執講述優惠待遇的王長治一愣,隨即欣喜若狂卻又用著一種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道:「江少這是答應了?」
  不是他的表情太誇張,實在是現在有本事的大師太少了。70年代的大動亂,國家傷了那些老一輩大師的心,這些本事卓絕的大師要麼隱居山林,就像南省堂山的玄虛子道長;要麼隱沒在大街小巷,他要是不漏聲,輕易你都找不到他。這部分大師對特務處這樣的國家機構只有一個態度,那就是愛理不理,
  除去這部分大師之外,剩下的有名望的大師,大部分都是那些老一輩大師的弟子,雖然他們並不介意和特務處合作,但要讓他們加入特務處,那是比登天還難。
  也就剩下那麼一小撮,被他們千難萬難的請了出來。
  特務處難做啊!那些歐美國家亡我華國之心不死,挑的事情還少嗎?雖然那些老一輩大師還不至於坐看華國陷入兩難的境地,但也不介意特務處忙上忙下跑斷腿。
  更何況,現在年輕一輩的術師裡面除了玄虛子道長的徒孫韓知非有些本事之外,其他人實在是上不了檯面。這麼下去,等他們這一輩的人漸漸老去,特務處也怕是要後繼無人了。
  江一執的橫空出世,讓王長治心熱不已。他看到江一執的檔案,第一眼的感覺就是年輕,年輕到讓他不可置信。忽視掉他和顧方許之間的那點過往,他目前為止做的三件事情都讓人不敢小瞧他。
  王長治轉念一想。江一執年輕,這意味著他和國家之間沒有那麼多的恩怨。正是因為他年輕,他才接觸玄學多久,半個月不到?就已經能掐會算,尋龍點穴也不在話下,更是能一手締造出一條地靈來。
  王長治心中豪氣萬丈,正是因為江一執年輕,他覺得江一執涉世未深,只要他們捨得下本錢,一定能把江一執拉進特務處。
  只是等他踏進江一執的別墅大門的那一刻,王長治火熱的心就冷了一半。秋天荷花正盛他勉強能介紹,京城又不是不能種荷花,但是原本生活在海拔3800米以上的雪山草甸上的冬蟲夏草出現在這裡是鬧哪樣?
  再看那成片的人參,何首烏。見多識廣的王長治一眼就看出這些人參,何首烏的年份最起碼也有五百年。
  這哪是一個小花園,這分明就是一座鑽石山啊!再一想這棟別墅所代表的風水內涵。
  王長治忐忑難安,突然覺得他們開出來的在他們看來優渥條件其實也就那樣了,關鍵在於,他們最多也就只能拿出這樣的待遇了。
  卻沒想到,江一執就這麼答應了,他竟然答應了???
  「當然,我也是有條件的。」江一執臉上掛著笑,將手中的文件夾還給王長治。
  王長治恭恭敬敬的接過來文件夾,「江大師請說!」
  「這棟別墅,我要永久的產權。」不僅是房產,更是地產。江一執買下這棟別墅的時候,只有50年的房屋使用權限,也就是房產。他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弄出來的風水寶地,不可能說等五十年後就不再屬於自己。就算華國的法律上所有土地都屬於國家,但他相信,特務處總有自己的手段。
  王長治哪裡不明白江一執的意圖,幾乎是脫口而出:「那是應該的,最多不超過明天,相關證件就會送到江少手上。」只要江一執願意加入特務處,一切都好說,更何況,這地方原本就是江一執一手打造出來的風水寶地,王長治要說不眼饞那是不可能,但他絕不會動什麼歪腦筋。
  「還有呢?」王長治小心翼翼的問道。
  江一執摸了摸下巴,「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不要將我的身份洩露出去。短時間內,我還想過一段清淨日子。」
  「明白。江少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把江少的信息洩露出去。」他們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就把江一執的消息漏出去,他就等著那些大師找上門來,然後喝喝茶聊聊天談談人生和理想。
  「就這些吧!」江一執站起身,送客的意圖很明顯。
  就這些?王長治瞪大了眼,心花怒放,面上卻不顯。他站起身來,識趣的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回去了。相關證件,明天我就給江少送過來。」
  至於江一執被京城大學開除了的事情,他既然不提,王長治反而不大好開口,倒不如私底下給他解決了,也算全了京城大學的臉面。
  送走王長治一行人,江一執走到別墅門口,看著滿院子裡的青綠。
  對於王長治這麼快能找上門來,江一執還是很滿意的,也不枉他如此高調一番。加入國家部門雖然沒那麼自由了,但江一執已經習慣了守國為民的日子,這大概是一種揮之不去的情結。更何況有國家氣運做後盾,有些事情處理起來也就容易的多。
  他突然開口說道:「好了,把你的氣場收起來吧,太招搖了也不好。」這些之所以讓特務處的人看見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實力。至於現在,好東西當然要藏起來,也免得某些沒有眼力的心有不軌,給他找麻煩。
  話音未落,小花園的氣流飛速湧動,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原本生氣盎然的院子頓時變的平淡無奇起來。
  江一執伸手從小池塘裡摘了一個蓮蓬,瞟了一眼悠閒的趴在石塊上曬太陽的大甲魚,剝了個蓮子扔進嘴裡,「好好看家。」
  一邊說著,一邊出了門。
  身後的大甲魚懶洋洋的甩了甩尾巴,然後爬進了蟲草地裡。
  江一執低頭看手機,試圖從一長串的某團推薦裡找出最值得去的一家飯店。
  卻沒注意到拐角出現的人。
  「嗯……」
  一聲悶哼躥進江一執的耳裡,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扶住對方,卻沒想到對方一時沒站住腳,直接撲到了他的懷裡。
  等他回過神來,低下頭,正對上顧方許略帶驚訝的黑亮眸子,裡面有他的倒影。
  他雙手抓著江一執的衣袖,嘴唇微張,輕喘著氣。
  江一執有些不自然。
  他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
  緩過來的兩人相顧無言,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江一執試圖打破這種尷尬,他張了張嘴,卻沒想到對方也開了口。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顧先生——」
  「江……先生——」
  更尷尬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又叫:作者君卡感情戲日常。
作者君:為什麼我卡感情戲,因為我是一隻來自地球的單身狗。

  ☆、第二十四章

  「江先生?」目睹了這一猝不及防的事情發生的楚廷,回過神來,看向江一執,面帶不愉。
  江一執從別墅裡搬了出來,這意味著他和BOSS的包養關係走到了盡頭。楚廷只會覺得高興。
  一邊是才華橫溢,卻只能屈服於趙顧兩家的權勢,無奈遠走國外的趙涵;一邊是情商和智商都低到極點,被趙朗耍的團團轉也就算了,偏偏一面拿著BOSS的錢一面對BOSS的死對頭趙朗死心塌地的江一執。
  這樣明顯的對此,江一執又怎麼可能被楚廷喜歡。
  他離開BOSS最好,眼不見為淨。
  只是楚廷沒想到的是,江一執前腳搬出了別墅,後腳果然就和楊建國勾搭到了一起。
  誰讓楊建國三天兩頭的往江一執那邊跑,也難免某些好事的人惡意揣測。
  得罪了高家和趙家,又沒了顧方許的庇佑,江一執還真以為區區一個楊建國能護得住他?
  那楊建國也是個傻的,年紀一大把了喜好什麼不好偏偏好這口。就為了這麼一個人,冒著得罪趙、高兩家的風險,把人劃進了自己的羽翼下。這要不是被江一執迷的摸不著邊兒,能這麼犯蠢?
  江一執被京城大學開除,就是趙、高兩家終於動手的前兆。
  他倒好,一點也不慌張,反而還有心情逛街?
  江一執可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楚廷已經腦補出了這麼多的東西,他半蹲著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手機。
  顧方許的注意力從剛才撞到江一執身上嗅到的莫名好聞的中藥味兒轉移到他手中的手機頁面上。
  「你沒吃晚飯?」顧方許正沉默著,不知道怎麼就開了口。
  正準備起身的江一執一頓,抬頭看顧方許,不明所以。他以為除開那段所謂的包養關係中每天例行的一次見面,兩人其實並不太熟。
  顧方許居高臨下的看著江一執,忽然有點恍惚。
  這還是個大男孩,清秀的眉目,狹長的眼,白襯衫牛仔褲,嘴角彎起來的弧度恰到好處,溫和而又自若。
  他和趙涵是不同的,他沒有趙涵那樣沉重的心思,所以顯得淡然,透著一點莫名的青澀。
  江一執等著顧方許繼續,卻沒想到對方直接神遊天外,不在狀態。
  他正要起身,雙腿還沒站直,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隱約聽見有人喊著,抓小偷!
  他下意識的回過頭。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夾克,手裡拿著一個女式挎包的二十五六上下的年輕男人,身後遠遠跟著一群老老少少,距離他們不過兩三米的位置。
  就在他衝過去的那一剎那,直接把
  還沒站穩跟腳的江一執撞了出去。
  遠處傳來一陣歡呼聲,大庭廣眾之下搶奪路人挎包的小偷終於被同心協力的人民群眾制服。
  江一執身體僵成了一顆歪脖子樹。顧方許背靠著牆壁,他抵著顧方許,將他整個人圈在懷裡。
  心跳聲就這麼交纏在一起,帶著一抹不容忽視的曖昧。
  江一執繃緊身體,將腦袋從身下人的脖子上離開,他眼神有些飄忽,只看見剛才一不小心碰到的地方落下了一個紅印。
  軟軟的,和自己上嘴唇咬下嘴唇時的觸感完全不一樣,江一執想著。
  顧方許撇過頭,他的身體比江一執還要僵硬,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惱怒,低沉著聲音說道:「讓開。」
  江一執回過神來,「哦,嗯——」
  顧方許回過頭,就看見江一執僵硬著身體,抿著唇,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才好的樣子。
  突然繃緊的神經就這麼鬆了下來。
  「抱歉……」江一執終於憋出來了一句。活了這麼多年,他頭一次表現的像是一個毛頭小子,雖然兩者之間的確有共同點,而且還不止一個。
  顧方許抬眼看了看不遠處打著警笛呼嘯而來的警車,語氣軟了不少,「沒事,只是個意外而已。」
  「嗯。」江一執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
  「對了,上次還要多謝你把我從御膳閣帶回來……」顧方許張了張嘴,比起得知自己是被江一執直接抱回去的,這會兒這麼點事情,好像的確也算不上什麼。
  江一執抬頭看他,不明所以。
  「聽說你上次連晚飯都沒有吃上,不如這次由我做東,」他頓了頓,想了一個比較恰當的詞語,「就當是感謝江先生當初的幫助,你覺得怎麼樣?」
  江一執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顧方許一眼,確定他沒有敷衍的意思,「顧先生客氣了。」
  「應該的。」顧方許輕聲說道。
  正如同楊建國說的那樣的,鯽魚甲魚湯的確鮮美無比,江一執沒有一點愧疚之心的一連喝了三大碗。
  等他填飽肚子,對面的顧方許也跟著停下了筷子。
  江一執看著顧方許面前清一色的素菜,忍不住的揣測這樣的一個人這麼多年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只是這些話既冒昧又無禮,他到底是沒有問出口。
  用完晚飯,兩人從包間裡出來,迎面對上兩個神著正裝的年輕男人和一個中年僧侶,看他外貌和裝扮,應該是泰國的佛教徒。
  其中一個年輕男人看著江一執兩人,準確的來說是看向他身後的顧方許,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過,他定了定神,衝著顧方許微微頷首:「顧三少。」
  顧方許點了點頭,視線從年輕男子也就是李為身上轉移到他身邊的僧人身上,「不知道這位大師是?」
  李為當即側過身體,指著僧人說道:「這位是來自泰國的阿贊明大師,佛法高明,是泰國很有名望的大師。」
  另一個年輕男子湊在這位所謂的阿贊明大師耳語了幾句,這大概是個翻譯。
  只看見這位阿贊明大師雙手合十,低聲喊了一句佛號,圓滾滾的臉和大肚子,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難以忽視的和藹,看起來像極了活菩薩。
  顧方許頓了頓,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我記得你並不信佛。」
  李為笑了笑,「只是最近有了點興趣而已。我前段時間不是去泰國談生意嗎?回國的時候正好在飛機上遇見了阿贊明大師,阿贊明大師佛學淵博,一番交談之後就勾起了我對佛學的興趣。這不,阿贊明大師的師弟回國探親途中不幸去世。阿贊明大師在師傅的囑托下匆匆忙忙的趕到京城調查師弟的死亡原因。只是這人生地不熟的,阿贊明大師也沒有個落腳的地方,所以我乾脆就把他請到了我家。」
  顧方許點了點頭,看似是接受了李為的解釋,「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打擾了。」
  「三少自便。」
  江一執的視線從僧人的身上移開,他瞇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楚廷把車子開到門口,兩人正要上車,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呼喊聲,「江少——」
  江一執轉過身,只看見嚴金輝帶著一個人三步並兩步往這裡走來。
  「嚴先生。」
  嚴金輝沒看見已經坐進車子裡的顧方許,他衝著江一執深深一躬,「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江少!」
  江一執點了點頭,看向嚴金輝身邊的中年男子,顴骨灰暗,主家財破敗;印堂發黑,大難臨頭之兆。
  一旁的嚴金輝連忙介紹道:「江少,這位是藍通科技的田文都田先生,他有些事情想請教江少,不知道江少能否賞臉喝杯茶。」
  田文都陪著笑,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江少。
  江一執哪能不明白嚴金輝的意思,生意上門,自然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正巧他口袋裡空蕩蕩的呢。只是眼下的確是天色已晚,他語氣平靜的說道:「現在也不早了,有什麼事情,等到明天再說吧。」
  嚴金輝面帶驚喜,聽江少的意思八九不離十就是應下了,他本來還擔心他和江一執只是簡單的一面之緣的關係,說不定江少早就忘記了還有他這麼一號人了。要不是田文都是他的未來岳丈,又耐不住女友的懇求,他也不可能硬著頭皮跑過來搭話。
  江一執能答應下來已經是意外之喜,他哪裡敢提條件,當即說道:「好,那我們明天再登門拜訪。江少請——」
  江一執坐進車子裡,嚴金輝替他合上車門。
  車內一片冷清。
  楚廷全程不在狀態。
  讓他在乎的不是嚴金輝那句江少,而是他們對江一執發自內心的畢恭畢敬的態度。嚴金輝是什麼人,嚴氏當家人。田文都呢?他一手創辦的南通科技相當於華國手機行業的半個領頭羊。這兩個都是富豪榜上排名靠前的人物,他們憑什麼對江一執畢恭畢敬?
  江一執是什麼人他還不清楚嗎?可為什麼不過是幾天不見,這個世界就像是突然和他開了個玩笑一樣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抬眼看後座上靜靜的觀看車外的景象的江一執,心中不知道是怎樣複雜的滋味。
  到了紫郡觀庭別墅區的門口,江一執下了車,對顧方許說道:「今天多謝顧先生的款待。」
  坐在車子裡的顧方許微微點頭:「算不得什麼。」
  車門重新合上,看著車子漸漸消失在黑幕之中。江一執回過頭,背著手往裡走,今天的確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道友晚安,好夢~

  ☆、第二十五章

  一大早,江一執就被嚴金輝親自接到了田文都的別墅裡。
  「一天不見,田先生看起來——富態了不少!」江一執端著一盤削好的芒果坐在沙發上,瞇著眼,不緊不慢的說道。
  田文都慘白著臉,強扯出一抹笑,哪怕笑起來比哭著還難看,「江少說笑了。」
  他身上要不是發生了這樣詭異的事情,也不至於如此低三下四的求到江一執身上。要知道他田文都是誰,隨便跺跺腳,華國的手機行業不說抖三抖,起碼也要刮起一陣大風。就是京城裡的那些二代們,見到他也要好聲好氣的喊上一聲田先生。
  而事情還得從他祭祖回來之後說起。
  「三個月前?」江一執往嘴裡塞芒果塊的動作一停,眼睛朝下,掃了一眼田文都看起來像是懷胎九月、即將臨盆的大肚子。
  「對,」田文都點了點頭,苦著臉,身心俱疲,「頭一個月,還只是輕微的感覺肚子不舒服,時不時的有點噁心反胃。我讓家裡的私人醫生看了看,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大概也就是七八天的功夫,這些症狀就自己消退了。再後來……」
  「我這肚子就慢慢的鼓了起來,飯量也突然變大,暴飲暴食更是常事。」田文都面上青紅交加,聲音拔高了不少,「我跑了好幾家大醫院,檢查出來的結果都是積食。可偏偏,我這肚子成了這個樣子,體重卻一點也沒變……」
  事情發生之後,田文都也不敢聲張,私下裡火急火燎,花了大代價才請來了南洋的一個大師。結果人家只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扭頭就走,連紅包也退了回來。
  直到一個月之前,田文都喉嚨一陣湧動,眼睛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恐慌,「我的肚子裡就像是長了什麼鬼東西一樣,隔三差五的鬧一會。偶然的一次機會,我正在洗澡,肚子裡就鬧騰了起來,結果……結果我在鏡子裡看見,肚子上凸出來一小塊,它的輪廓分明就是嬰兒的腳……」
  四周的氣氛頓時一滯,嚴金輝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眼睛卻下意識的看向田文都的肚子。這些事,田文都來找他的時候可沒說過。
  「更讓我崩潰的是,從半個月前開始,我每天夢裡總會夢見兩個嬰兒站在正前方衝著我陰森的笑,無論我怎麼逃,他們都緊緊的跟在我身後面……」
  「明白了,」江一執慢條斯理的吃完最後一塊芒果,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又接過嚴金輝遞過來的茶碗,抿了一口。
  他看向田文都,明明一副快要精神崩潰的樣子,偏偏因為一直以來的暴飲暴食勉強保持著身體上的健康,外表看起來和普通人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起碼在昨天,田文都看起來也就是一個挺著啤酒肚、發福的中年男人。
  他說道:「田先生不介意我參觀一下你的別墅吧?」
  「當然可以。」田文都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田家是一棟四層小別墅,田文都的妻子當年難產,勉強生下了一個女孩兒之後,撒手人寰。
  田文都與妻子感情深厚,妻子去世之後,他也沒有二婚的意思,乾脆就和女兒相依為命。他現在這個樣子,不方便出門,公司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女兒在處理。田文都不想讓女兒太過擔心,所以一大早就把女兒趕去了公司。
  挺著大肚子的田文都健步如飛,帶著江一執四處查看。
  江一執的目光落在沙發後的書架上,那上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不下五六十本小冊子,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捐款證書。
  順著江一執的目光看過去,田文都往日裡都能和上門的客人炫耀上十幾分鐘,到了江一執這裡,卻莫名的為自己的虛榮心感到羞恥,他慢吞吞的說道:「這不是,那啥……」
  江一執走過去,隨便翻開幾本,小到幾百萬,上到千萬,配上鮮紅的公章,江一執臉色又好了不少。
  老天爺可從來沒有說過什麼: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懲。這不過是凡人(蒲松齡)為了創作的合理性需要編纂出來的罷了。
  天道只講究因果,不會因為你是有意的去做善事就不給你記上功德。也不會因為你做的壞事是無意的就放過你,但你可以彌補。所以天道又是寬容的。
  有些人就喜歡高調行善,無論他怎麼大肆宣揚,只要他做了,他給的錢落到了實處,是真真正正的給了他人實惠的,老天爺可不管他的本願是什麼,該給的福報照給不誤。
  那些不能理解的人其實也可以這麼想,比起那些尸位素餐,專注於養情/婦/夫,縱情享樂,漠視他人死活的人來說,這些雖然行事有些高調的慈善家看起來是不是可愛的多。
  民眾只會恨不得這樣的人多一點。
  正如同當初楊建國的兒子楊旭一樣,他或許命中該有一劫,但是老天爺看在楊建國的面子上覺得他不該就這麼死了,所以他遇上了江一執。
  同樣的,現在田文都求到江一執這裡來了,那就是老天爺要留他一命了。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它叫做善有善報。
  江一執的視線最終停留在盛放這些證書的木架子上,他問田文都,「田先生,這木架子哪裡來的?」
  田文都頓時有些不安,想了想,「這木架子是我老家的一個老鄉親送的,他家祖傳的木匠手藝,在我家裡得有兩三年了吧。當年他聽說我搬家,他選了上好的紅木木料,做好了之後,千里迢迢給我送來的。」
  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江少,是有什麼問題嗎?」
  江一執沉了沉氣,「去拿一把斧頭過來。」
  緊接著他把架子上的證書全部移開,又把木架平放在地上。
  田文都拿著一柄斧子火急火燎的跑過來,「江少,給——」
  江一執摸了摸木架上木板與木板間的接口處,右手掄起斧子,三兩下就把一塊木板卸了下來。
  他撿起卸下來的木板,看向一端的榫卯,上面煞氣縈繞,依稀可見陰刻的手法刻著的繁雜的花紋。
  煞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流轉積蓄……
  江一執體內靈氣一轉,快速的將異動的榫卯封印起來。
  田文都哆嗦著嘴,指著江一執手裡的榫卯,「江少,這是什麼?」
  江一執心裡約摸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還需要再確定一下。
  他掄起斧子繼續拆卸木架。
  沒一會兒,整個木架就被拆成了一塊塊木板。
  他把所有拆卸下來帶有花紋的榫卯拼在一起,一塊巴掌大小的木板出現在三人眼前。
  江一執這才回答剛才田文都的問題:「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就是七煞鎖魂陣的一個陣腳。」
  「七……煞鎖魂陣?」田文都咬了咬牙,「江少——」
  「七煞鎖魂陣,顧名思義,這就是個鎖住鬼魂的陣法,至於被鎖住的鬼魂嘛……」江一執看了看田文都的肚子,「這本是邪門歪道用來養小鬼的一種方法。便是將枉死的嬰魂渡到大富大貴的人肚子裡。只需百日,嬰魂汲取掠奪寄主的氣運成型。百日之後,嬰魂破體而出,一出世便是厲鬼,實力自然不凡。至於嬰魂的寄主,既是嬰魂育成的養料,也是嬰魂出世的第一道祭品。」
  之前的結論都是他自己的猜測,現在猜測變成了事實,生死攸關,田文都渾身顫抖不已,他兩腿一彎,差點直接趴到地上:「江少,江少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
  江一執不慌不忙的把人強行扶起來,「放心,我既然來了,就絕對不會坐視不管。不過,現在最主要的,是把剩下的陣腳都找出來。」
  「對對對,」田文都抹了抹眼角,打起精神。拉著江一執的手,拔腿就要往其他地方跑。
  江一執卻說道:「不用一點一點的找過去,你只需要把你的那位老鄉親送過來的東西都找出來就行了。」
  本來還激動萬分的田文都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神情有些恍惚,「是啊?」
  大到櫃子,小到竹籃,拆拆卸卸的,總算是把全部七個陣腳找全了。
  田文都臉色蒼白,看著地上一堆東西,嘴角一陣蠕動。三年啊,三年裡,從大石村往他家裡送的東西就沒哪件是乾淨的,他們就這樣希望他死?
  可他偏就要好好的。
  他打起精神,咬了咬牙,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江少,這些東西都找出來了,是不是我肚子裡的東西可以拿掉了?」
  江一執扔下手裡的木塊,拍了拍手,「沒那麼簡單。這個陣法只是為了防止你肚子裡的嬰魂一不小心自己跑出來。現在他們在你的肚子裡已經待了這麼久,加上小人作祟,他們早就和你連成一體了。這會兒要是把他們拿掉,恐怕你也活不了?」
  田文都臉色一白,縮了縮身體,「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去找罪魁禍首了。」江一執不緊不慢的說道。

  ☆、第二十六章

  南省屬於典型的溫度帶氣候類型,晝夜溫差大。在這裡幾乎看不到分明的四季,住在這兒的居民似乎只能用下雨天和晴天來描述時間的流逝。這裡有大自然賜予南省最豐厚的寶藏,它擁有北迴歸線上碩果僅存的一片熱帶雨林。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無論是資金上扶持,還是政策上的傾斜,政府下了很大的力氣來保護這片國內最後的雨林資源。
  這裡有華國最負盛名的風景區,也是機場普及率最高的省——幾乎每個市都有一個小型機場。這是因為南省大部分市縣為了保護雨林,不通鐵路。
  田文都的老家所在羊市尤為偏遠,一行人從京城出發,乘坐飛機直達羊市。田文都在羊市設有分公司,那邊派了人過來接,三個小時之後,從高速上下來,直接上了一條小路,小路是標準的兩車道,路面修的整整齊齊,比起一般國道來,一點也不差,看來是花了大價錢的,就是堵車堵的厲害。
  自從發家之後,一直養尊處優的田文都也就每年清明,中元兩次回鄉祭祖受過這樣的苦頭,尤其是現在又惹上了這麼一遭破事,身心俱疲的田文都早就熬不住了,一上車就靠著沙發打起了呼嚕。
  車子走走停停,一堵就是一個小時,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就是脾氣再好的老司機也熬不住了。
  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頂著一頭稀疏的頭髮,他強忍著脾氣——畢竟後面他的老闆還在休息。
  他抬頭看了看後視鏡,和老闆一起來的小年輕倒是精神頭不錯,還有心情看窗外的景色,他試著轉移注意力,緩解焦躁的心情,因而放低了聲音,「這位小兄弟貴姓啊?」
  江一執回過頭,確定了司機是在和自己說話,他從善如流的說道:「免貴姓江,司機大哥呢?」
  「熟悉我的人都叫我一聲週二哥,小兄弟是田老闆的新助理?」大概是因為江一執週身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氣質,他又說道:「小兄弟看著臉嫩。」
  「不是。」江一執笑著搖了搖頭。
  聽見江一執這樣說道,他抬頭看了看後視鏡裡江一執的臉,不是助理那是什麼?每年田老闆回來,都是他開車去接的,沒聽說過田老闆有個這麼大的兒子啊?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聽見江一執問道:「這條路經常這麼堵嗎?」
  說道這裡,週二哥頓時打起精神來,忍不住的抱怨道:「可不是嗎!」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條路可是我們田老闆花了大價錢專門給大石村修建的。知道大石村嗎?田老闆就是從那裡走出來的。這大石村啊,當年可是我們禮縣數一數二的貧困村。因為地處深山,交通不便,全村上下二百來號人,人均年收入就沒超過六百塊。住的是破爛的土胚房不說,因為太窮,村裡將近三層的成年男人連媳婦都說不上,想從人販子手裡買個媳婦的錢都拿不出來……」
  說到這裡,週二哥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江一執,大概是明白這樣的話說出來好像不大好,當即打住了,轉而說道:「這沒過幾年,田老闆發了家,他宅心仁厚,不忘回報村裡。當年回鄉祭祖的時候,可是一口氣拿出了三個億給大石村修了一條公路,直通到縣裡。不僅是這樣,前幾年的時候田老闆又和大石村簽了合同,大石村出地,田老闆出錢,加上附近幾個村子,建了一個什麼水果生態園和食品公司。」
  說到這裡,週二哥的嘴巴就停不住了,「你說吧,田老闆好好的一個做手機的,為了拉著大石村的人致富,硬生生的弄出來這麼兩個不相干的產業。而且田老闆又出錢出力,大石村的人只需要用自己的土地做抵押,就可以分到一半的股份。我說這根本就是田老闆白白送給大石村的村民的——」
  「聽說大石村每年光是分紅一個人下來就能拿到□□萬,這真的就是坐著在享福啊!」週二哥羨慕的不得了,他們村就在大石村的隔壁,雖然也被納入了水果生態園的範圍之內,但是他們每年只能拿到幾十萬的土地承包費,每家每戶分下來也就五千塊都不到。像分紅這樣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現在大石村可是附近有名的富裕村,就說他們村裡面最有名的老賴頭。打光棍打了四十幾年,就靠著這每年□□萬的分紅,去年也娶了個漂漂亮亮的小媳婦。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江一執笑了笑,只是沒想到自己就這麼隨口一問,司機就能一股腦的倒出這麼多話來。
  正說著話,一直堵著的路終於通暢了。
  「自打這條路修了起來,附近村子裡的車都往這兒趕,拖拉機、送貨的大卡車、去縣裡賣貨的小三輪……能不堵嗎?」週二哥最後忍不住的抱怨。
  一個小時後,車隊開進一個村子裡,藉著月光依稀可以看見分散在四周、外牆上貼著瓷磚的一棟棟小洋樓。
  後車的保鏢小跑著走過來給江一執打開車門,田文都慢慢的睜開眼,瞬間醒過神來,有點緊張的問道:「這是到地方了?」
  「對,就按照咱們說好的來就行了,不要慌。」江一執說道。
  田文都深吸一口涼氣,壓下心裡的憤怒和失望,沉聲說道:「江少放心,我會配合好的。」
  江一執點了點頭,隨即兩人下了車。留下車上目瞪口呆,沒緩過神來的週二哥。
  早就等候在村口的大石村村長田文廣趕緊迎了上來,「昨天太爺還在念叨著呢,之前你答應十月初回來給他拜壽,村子裡早兩天就開始準備了,本來還想打電話確定一下你的行程,沒想到你的電話反而先到了。對了,你這肚子是怎麼了?」
  村長眼神閃爍,看似關切的問道。
  田文都扯出一抹苦笑,拍了拍田文廣的肩膀,眼裡難掩陰鬱,將信將疑的說道:「我最近身體不太好,到了醫院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那些老中醫都說我這是忙過頭了,生理失調。所以狀態也不太好,暴飲暴食的,睡眠也不足,好像有點精神恍惚,醫生也讓我好好休息休息。這不,正好太爺的九十大壽也快到了,我女兒琢磨著村裡環境不錯,讓我早點回來也好,就當是放鬆放鬆心情,希望病情真如醫生說的那樣能有所好轉吧!」
  原本田文廣還以為田文都是因為發現了自己身體上的異常是他動的手腳,所以回來找他算賬來了。畢竟田文都好歹也是個人物,京城裡的能人異士估計也不少,他就沒想過能一直隱瞞下去。
  但他和長升子道長早就計劃好了一切。田文都要是沒找到自己異常的原因,他們大可以按照三個月前田文都答應的十月初回來給太爺拜壽的事情,催他回來,那時正好是嬰魂百日期到,出世的時候。
  即便是他找到了事情真相又如何,要想徹底解決他肚子裡的嬰魂,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大石村,而他們早就佈置好了天羅地網。
  在聽到田文都把自己身上的異常全部推到生理失調上面的話,田文廣心裡不禁冷笑一聲,看來是他們把田文都想的太聰明了,也放大了他的能力。
  田文廣壓根就不覺得田文都是在說謊,畢竟田文都要是發現了事情真相,肯定會帶著幫手過來。他直接忽視了江一執,他太年輕了。在他看來,所謂的大師就應該像長升子道長那樣兩鬢斑白,一臉滄桑。
  不過這麼一來,正好也省了他們不少的功夫。
  「唉,你現在家大業大,也沒必要再忙裡忙外的,你現在不缺錢,能休息休息也好,侄女現在大了,多多少少能替你分擔一些。對了,這位小兄弟是?」田文廣隨口問道。
  「哦,這是我媳婦家那邊的一個侄兒,在京城上大學。我女兒怕我一個人回來孤單沒人看著,就讓他跟著過來了。」田文都說道。
  江一執衝著田文廣微微頷首。
  「這樣也好,對了,你們這一路上趕過來也辛苦,我這邊早就把你家裡收拾好了,等會兒我再讓人弄點飯菜,你們吃了就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田文廣笑著說道。
  「那行,辛苦文廣哥了。」田文都點了點頭。
  一行人跟在田文廣身後,往村子裡走去。
  熱騰騰的飯菜擺了一桌,份量大的驚人,彷彿正是為田文都準備的。
  哪怕是肚子再叫喚,田文都也不敢動筷子,一來是實在沒有什麼心情;二來,相處了幾十年的童年玩伴表面上對你笑臉相迎,背地裡卻能面色不變的害你性命,田文都心寒;更何況這些飯菜是田文廣送來的,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加什麼其他的東西。
  江一執直接端起碗,夾了一筷子菜放進碗裡,對上田文都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寬慰道:「放心,飯菜都沒問題,有什麼事總要等到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去解決吧。」最主要的是,就算是為了田文都肚子裡沒出世的嬰魂著想,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動手。
  田文都歎了一口氣,認命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剛亮,田文廣就來叫門了,按照慣例,田文都回村的第一天都要去拜訪村裡的太爺。
  大石村現有的村民八成姓田,祖上是在明末清初的時候,為了逃避戰亂,遷居到了這個地方。大動亂之後,田氏族人重新修建祠堂,復原被焚燬的差不多了的族譜。一直到今天,大石村依舊是少有的保留著比較完善的宗族制度的村子。
  田文都去拜訪的太爺就是現任的田氏族長,田文都碩果僅存的一位爺爺輩,名叫田青文。這位太爺今年八十歲整,按照族譜上面的關係,這位族長曾是田氏嫡系,算是田文都爺爺六服內的堂弟。因為年紀小,輩分大,所以活到今天,被人尊稱一聲太爺。
  田文都回來的時候,江一執正好從入定之中醒來。
  只看見田文都一進門,一改之前樂呵呵的表情,他面色陰沉,用著不可置信的語氣向江一執陳述:「江少,我去看望了太爺……」
  江一執舒展舒展筋骨,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去拜訪太爺的時候,好幾次說到自己三個月前離開大石村的時候還好好的,最近卻不知道怎麼的身體就不太好了。我把自己最近的狀況講給他聽。又給他看了我的肚子,但是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每次都是裝作無意的扯開話題。江少,你說他是不是也參與了這件事。」幾乎是不容置疑的語氣,其實他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江一執沉了沉氣,輕輕的點了點頭。
  田文都抹了抹臉,眼睛有點泛紅,整個人都沉浸在悲傷裡,語氣平靜的說道:「我知道的,這就是報應。」
  江一執給他遞了一杯茶,「說來聽聽。」
  他扯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是不能讓江少知道的。」
  事情得從田文都父親那一輩說起。
  田文都的父親名叫田三,出生沒多久雙親就因為一場意外去世,從小沒人教導的田三長大後成了附近幾個村子裡人見人煩的地痞流氓,偷雞摸狗,吃喝嫖賭都不在話下。
  當時村子裡最有權勢的就是田青文這一脈,他家是嫡支,田青文上面有兩個哥哥,最大的那個田青宇留學歸來,一心想著報效國家,抵禦外敵。希望能收攏家族子弟,帶著他們一起投身軍隊。
  田家嫡支對田青宇的志願並不認可,都說好男不當兵,更何況戰場上凶險萬分,一不小心可就連小命都沒了,哪家的父母願意送自己的孩子上戰場?但是他們又挨不住田青宇執拗的性格,雖然允許了田青文編練護衛隊的請求,但是在護衛隊沒有訓練出成績來之前,不允許田青宇輕舉妄動。
  嫡脈的人本來只是想讓田青宇知難而退,畢竟之前為了支持田青宇留學,就花光了家裡面大半的積蓄,現在也不可能拿出更多的錢來給田青宇□□和子/彈。而且大石村地處深山,四周連土/匪都沒個影,護衛隊就算被田青宇訓練的再好,也不可能做出讓嫡脈的人滿意的成績。
  只是沒想到田青宇卻較了真,土匪他打不了,但是流竄在附近幾個村子裡的地痞流氓他總能收拾了吧。
  就這麼著,田青宇帶著人開始肅清流竄在附近幾個村子裡的地痞流氓,田三就在其中之列。
  然而讓嫡脈的人萬萬沒想到的時候,田青宇帶著人手出發連夜去抓捕逃到隔壁村的田三一夥之後,就再也沒站起來。
  狗急跳牆的田三背地裡帶著人偷襲,衝突之中,一刀扎進了他的心臟。
  田三也傻了眼,原本只是想給田青宇一個教訓,卻沒想到最後鬧出了人命。更何況死的還是田氏族長的大兒子,未來的田氏族長。
  害怕田氏嫡脈報復的田三連夜逃走,卻沒想到半路上被A黨軍隊抓了壯丁。
  衛國戰爭勝利之後,A,B兩黨開始爭權奪利,內/戰爆發,田三所在的A黨軍隊和B黨的人馬打了一仗,A黨不敵,部隊倉皇逃跑,田三跑在後面,被追上來的B黨軍隊俘虜了。
  本來就是地痞流氓出身的田三對於A黨本來就沒有什麼忠誠可言,負責給他們做思想工作的人話還沒說完,田三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表示願意加入B黨軍隊,並且對A黨政府進行了深惡痛絕的指控,還轉過頭來給其他不願意反正的士兵做思想工作。這麼一來,上頭大手一揮,田三就這麼換了一身皮。
  此時戰爭已經接近於尾聲,田三所在的部隊成功的攻下了敵人的陣地,當時的一位團長到陣地上慰問士兵,到了田三跟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田三打敬禮的一不下心崴了腳,直接把這位團長撲倒了地上
  正在這時,一聲槍響,子彈呼嘯而過,打在團長身後的工事上。
  原來是一個還沒死透的敵軍軍/官撐著最後一口氣對著團長開了黑槍。
  田三就這麼陰差陽錯的成了團長的救命恩人。
  沒過多久,戰爭結束,華國成立。田三用這個意外的救命之恩換回來了團長的一封介紹信。
  田三拿著這封介紹信回到故鄉禮縣,成了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
  他離開的時候是如何驚慌失措,他回來的時候就是怎樣的意氣風發。
  田氏嫡脈雖然痛恨田三這個殺害田文宇的兇手,但因為扣上了地主的帽子自顧不暇。
  兩家雖然誰也奈何不了誰,互相之間卻沒少交惡。直到十幾年後,大動亂爆發。
  田三也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機會。藉著這次東風,他一鼓作氣斗倒了大石村和周圍幾個村子裡的生產隊隊長,轉而扶持自己的人手上台。
  然後又打著除四舊的名義,拆除田氏祠堂,焚燬族譜。只因為他當年逃離大石村的時候,嫡脈為了洩憤,將他這一支的排位全部劈成了柴火,連帶著族譜上也除了名。
  不僅如此,他還肆意的給嫡脈的人和以前辱罵過他的人扣上反革/命的帽子,三天兩頭的拉出去PD,有十幾個人因為被折磨的太厲害,沒挺過來。
  大石村地處偏僻,生產隊的隊長又都是他的人,他再怎麼膽大妄為,只要他不說,外界就沒人知道。
  田三享受這種掌控人命的感覺,他發瘋的折騰那些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大石村的人在他的陰影下戰戰兢兢的過了十年。十年後,田三因為酗酒過多,酒精中毒,搶救無效身亡,也算惡有惡報。
  這一年,田文都考上大學。他整理行裝,狼狽而急促的逃離了大石村。
  二十五年後,田文都功成名就。對於當年父親所犯下的錯誤,田文都心中無比愧疚。
  他起了替父親彌補的心思。
  「難怪你會那麼大手筆的給大石村砸錢!」江一執搖了搖頭,華國是個人情社會,父債子償雖然不怎麼合理,卻總有人願意堅守。
  「當年我第一次回到這裡,要不是我身邊帶了不少保鏢,恐怕都不能活著回去。」田文都苦笑著說道:「我一次一次的往大石村跑,掏錢修路,辦免費學校,開公司,給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送養老金。我總以為他們從一開始的惡聲斥罵變成了和顏悅色,時不時還能冒出來幾句關心的話,是因為他們終於原諒了我父親當年犯下的錯,連帶著也接受了我。卻沒想到他們原來還想要我的命,是我太天真了。」
  殺親之仇,不共戴天。這些大石村人心中有恨固然是理所當然,但他們決不應該一邊揮霍著田文都提供的好處,一邊還想謀害他的性命。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江一執正想開口,一個黑衣保鏢突然走了進來,「老闆,田文廣來了。」
  田文都神色一變,從沙發上跳起來,抹了抹臉又變回了剛才樂呵呵的模樣。
  江一執不由的感慨,果然是從商場上滾出來的,這變臉的本事怕是連那些著名的演員也比不上。也難怪他能走到今天。
  田文廣提著一個大盒子,從裡面端出來一盤盤豐盛的菜餚擺在桌子上,熱情的招呼著:「來嘗嘗這魚,芭蕉葉裹著烤出來的,味道相當好。」
  江一執也不客氣,直接夾了巴掌大小的一條放進碗裡。
  吃著吃著,田文都隨口問了一句,「對了,文廣哥,我以前來的時候,你送過來的竹鼠肉湯今天怎麼沒有看見?」
  江一執扒魚刺的手一頓,看著田文都眸色深沉。也就那麼幾秒鐘的功夫,他又重新低下頭。
  算了,都說無知是福,還是不要讓他知道好了。
  田文廣神色有些扭曲,他乾笑了了兩聲,「這不是最近偷懶,我也沒去抓,你要是想吃,下午的時候我去竹林裡找一找。」
  「那好,麻煩你了。」田文都笑著說道。
  「不麻煩,哈。」
作者有話要說:  補週一斷更~
晚安麼麼噠!

  ☆、第二十八章

  吃完了早飯,田文廣笑著說道:「正好我也沒什麼事,不如陪著你四處轉轉,正好果園那邊的芒果也熟了。」
  田文都回過頭看江一執,「我記得你挺喜歡吃芒果的。」言下之意是問江一執的打算。
  江一執微微點了點頭。
  田文都當即站起身來,對著田文廣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去看看吧!你可不知道京城的霧霾有多嚴重,難得回鄉下一趟,看這天氣也挺不錯的,出去走走也好。說來也怪,我這一回到村裡,身體不知道怎麼的舒服了不少。」
  這話倒是真的,起碼從他踏進村子之後,他肚子裡面的東西就再也沒鬧騰過,晚上的睡眠質量都好了不少。
  田文廣面色有些僵硬,倒是很快就收斂了,他臉上掛著笑,「好。」
  大石村的生態果園在村子的東頭,田文都等人現在居住的房子在村子的西頭,這是他回來之後,在他家老宅原址上修建的別墅樓,也是他每次回鄉落腳的地方。
  一行人在田文廣的帶領下穿過村子。江一執環顧四周,拋去夜幕的籠罩,整個大石村更為直觀的呈現在他的視野中。比起一路過來看見的低矮的木製小樓,大石村和附近的村莊相比顯得尤其格格不入,這裡的民居都是標準的三層小洋樓,佔地面積不下兩百平,還帶一個大院子,門口要麼掛著燈籠,要麼放著兩個小石獅子。
  就連村裡的馬路也是標準的二車道,每天都有專人打掃,寬敞又乾淨。
  村子的中心是田氏宗祠,亮堂的琉璃瓦,在太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祠堂後面是一所寄宿制學校,到這裡讀書的幾乎囊括了附近十幾個村的適齡中小學生。當然,只有大石村的孩子到這裡讀書是免學費的。
  一路上江一執他們遇見了不少的村民,大部分人都會停下來和他們打招呼。
  「村長啊,我家田里積的水有點多,明天我讓我大兒子去祠堂裡搬那個抽水機。」一個老婆子背上背著一竹簍的火龍果,停在一行人身前,熱情的和田文廣打招呼。
  田文廣問道:「你要用多久?」
  老婆子想了想,「差不多半天吧。」
  「那行,你去拿吧,記得還回來就行了。」
  「行。」老婆子應了一聲,這才轉過頭來看田文都,笑著說道:「文都回來了啊,」她打量了一會兒,親切的說道,「是不是長胖了?」
  田文都也笑,「是有點,二嬸子這是剛從地裡回來?」
  「是啊,我家大媳婦吵著要吃火龍果,這不是一大早就去給她摘嗎!」老婆子頗為嫌棄的說道,眼睛裡卻透著一股子心甘情願的味道。
  「我記得,你家老大媳婦是有孩子了是嗎?」田文都恍然大悟,「到時候她生了可一定不要忘了和我說一聲,我可能來不了,但是紅包肯定是要準備的。」
  老婆子臉上笑意更甚,「那是,你可是我們村的大恩人,忘記誰也不能忘記你啊,對了,家裡還有事,不多說了,我得回去了。」
  「好,那你去吧!」
  江一執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寒暄完。突然開口說道:「舅舅,這村子裡的祠堂,學校還有馬路都是你出錢修的吧。」
  田文都楞了楞,好久才明白過來江一執就是在和他說話,他抬手摸了摸投,怪不好意思的,他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對啊。」
  「是嗎?」江一執看向站在田文都身前的田文廣,轉而慢悠悠的說道:「我以前去親戚家玩,他們村裡的人見了我總會拉著我給我塞東西,花生瓜子什麼的,有什麼給什麼,這不是我們華國的特色嗎?」
  田文都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江一執指了指遠處只剩下一個背影的老婆子,「我還以為您和她也是親戚,又給村裡做了這麼多事,按理來說她應該拉著您親切的問候,然後熱情的往咱們懷裡塞果子,咱們不要,她還要板著臉說道咱們。」
  田文廣心裡一個咯登。
  江一執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說道:「不過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田文都的臉一下子就掛不住了。
  他努力的回顧以往自己回到大石村時的情景,一顆心再次墜進了冰窟窿裡。
  他自嘲的在心底唾棄自己一聲,江少只需要一眼就看清了事情的本質,他卻一廂情願的騙了自己這麼多年。
  眼看著田文都神色越來越不對勁,田文廣可不希望這個時候出什麼岔子,他連忙打圓場,「可能是二嬸家裡有事呢,她就是那種糊塗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田文都勉強笑了笑,「也許吧。」然後就不說話了,直接越過田文廣,繼續往前走。
  江一執頗有深意的輕笑一聲,千里迢迢的跑過來,除了幫田文都一把,他更想看看有時候人性究竟能醜陋複雜到何種地步。
  約摸過了十幾分鐘,果園到了。
  江一執掃了一眼果園門口旁的一個小院子,仿的四合院樣式,灰瓦白牆,大門上方的匾額上寫著「青山觀」三個大字。
  他頓了頓,對田文廣說道:「你們還信道?」
  正琢磨著怎麼把田文都他們引誘到道觀裡的田文廣聽到這句話,頓時笑了,「原本是不信的,不過後來長升子道長遊歷的時候到了我們村……」
  他極為熟練的向兩人科普了這位長升子道長的豐功偉績,無外乎能掐會算,精通醫術,道法高明……
  最後他才意猶未盡的說道,「村子裡的人都覺得他本事高強,長升子道長也覺得我們村風景好,就起了在我們村定居的意思,村民們自然是歡迎。雖然長升子道長來過咱們村好幾次,但是文都你還沒見過他呢。」
  「以前我也聽你們說過他,那既然都到這兒了,我倒是想見一見這位能讓村裡人讚不絕口的長升子道長了。」田文都隱晦的看了一眼江一執,然後笑著看向田文廣。
  「那可巧了,長升子道長之前外出了一個月,今天早上才雲遊回來,現在正好就在道觀裡。」
  說完,田文廣慇勤的跑到門口敲了敲門。
  「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了出來,沒一會兒大門打開,出來的是一位長鬚鶴發,身著道袍,看起來頗具仙風道骨的老道士。
  只看見田文廣恭恭敬敬的彎腰喊了一聲:「長升子道長。」
  然後轉過身給他介紹田文都兩人。
  長升子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掃了一眼田文都,在看到他的肚子的時候,陰晦的目光一閃而過。他側開身體,笑著說道:「既然是有客上門,請進吧!」
  一行人跟在長升子身後進了門。院子不大,除了一個供奉三清神像的大殿之外,也只有兩三間廂房。
  長升子把田文都等人帶進一間廂房裡,轉身出了門,沒一會兒,他端著四杯茶水走了進來,按照順序分給田文都三人。
  「請用茶。」
  江一執斜了一眼田文都手裡的那杯茶水。嘖,比起他們這普普通通的茶葉和開水,那裡面可是加了不少的好東西。這老傢伙為了這兩個嬰魂恐怕是下了血本了。
  那麼一瞬間,端著茶水正準備喝的田文都覺得手裡像是握著一塊烙鐵一樣,燙的厲害,然後下意識的把手裡的茶碗扔了出去……
  長升子臉色一變,放在桌子下面的手飛速的掐著手決,這些老東西,都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安生。
  好不容易擊潰了襲來的靈氣,一轉眼就看見了田文都把茶碗扔出去的場景,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辛辛苦苦找來的百年人參,太歲,林芝……
  他就防著這一天呢。
  只要田文都到了大石村的地界上,那群老傢伙肯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止他的計劃。他們雖然不能直接對田文都肚子裡的嬰魂下手,卻能夠藉著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抑制嬰魂的生長。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接到田文廣的消息之後,火急火燎的趕回來。
  他千方百計的讓田文廣把他們引誘過來,為的就是讓田文廣喝下這碗相當於催產的補藥。
  誰知道到頭來還是讓他們得了手。
  就在茶碗飛出去的一剎那,一隻手突然伸出來穩穩的接住了茶碗——
  江一執笑著把茶碗重新放回田文廣手裡,「舅舅怎麼這麼不小心,這要是翻了,可就辜負了長升子道長的一番美意了。」
  長升子的心瞬間落回了原處,意識到自己神色有些不對勁,他連忙端起茶碗擋住了自己的臉。
  田文都回過神來,手裡的茶碗一點也沒有剛才燙手的感覺,他下意識的看向江一執。
  江一執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示意他也喝。
  堵不如疏,這碗藥喝下去,田文都不虧。
  田文都壓下心中的疑惑,端起茶碗灌了小半杯。
  見此情景,長升子鬆了一口氣,臉上笑意更甚,放下茶水開始和田文都攀談起來。
  此後幾天,田文廣每天都帶著田文都兩人四處閒逛,與其說是陪同倒不如說是監視。
  直到七天後,田氏太爺八十大壽,終於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實習結束,打包東西回學校,因為時間緊迫,可能沒時間碼字,所以先請假一天,還請諒解,鞠躬麼麼噠~

  ☆、第二十九章

  藉著田文都的勢,田氏太爺田青文八十大壽這天,又因為是雙休日,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包括禮縣大半個政府班子都匯聚在田氏宗祠裡,除了給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獻上生日的祝福,更是為了在田文都面前露一露臉。
  從早上七點開始,刺耳的鞭炮聲就沒有消停過,地面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鞭炮炸開之後的紅紙。
  田青文穿著一身深紅色唐裝,面露紅光,笑的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隙。他坐在祠堂正中央,地面上擺著三個蒲團,他家的小輩按照年齡大小依次上前,跪在蒲團上行三跪九叩禮。他身後是用紅布蒙起來的田氏祖先的牌位。
  小輩們挨個跪了,接下來就是其他賓客上禮的時候。照例先是田氏族人出列。他們是早就約定好了的,像是田文都父親這一輩的,每家一萬;到了田文都這一輩,每家五千;再往後的三代四代成家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不用上禮的。相反田青文還要送出一份紅包。
  輪到田文都的時候,原本嘈雜的圍觀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聽說前幾年田青文生日的時候,田文都都是湊的六十六萬往田青文家送。現在田青文八十整壽,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位不差錢的土財主究竟會拿出多少錢來孝敬田青文。
  田文都瞇著眼,他招了招手,身後的保鏢立馬從西裝內襯裡掏出一封紅包遞給他。
  田青文隨即將紅包奉給田青文:「今天是太爺的八十大壽,文都在這裡賀太爺松柏長青,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田青文摸著鬍鬚,笑的格外燦爛,接過田文都奉上來的紅包,輕飄飄的,這麼一顛,他更滿意了。
  當著大伙的面,田青文拆開了紅包,慢慢的抽出支票。
  眾人正翹首以待的時候,田青文臉上的笑卻慢慢的僵住了。
  站在他身邊的田文廣下意識的湊過去,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五後面孤零零的三個零,都不用再數,幾乎是脫口而出:「文都你是不是少寫了三個零——」
  眾人頓時齊刷刷的看向田文都。
  田文都眨了眨眼,「不是說咱們這一輩都是上五千的禮嗎?」
  田文廣一噎,解釋道:「那不是,你不一樣嗎?」
  田文都輕笑一聲,「哪裡不一樣了,我不照樣是太爺的孫輩嗎?還是說,太爺覺得我——給少了。」
  圍觀的人群頓時將目光投向田青文。
  田青文眼底帶著幾乎遮掩不住的不悅,但是顧忌著在場的這麼多人看著,他只能強扯出一抹笑,「怎麼會,你能親自來參加的壽宴就已經相當不錯了,至於這紅包嗎,本來就是一份心意,心意到了,太爺怎麼會嫌少。」
  這話說出口,田青文的心就冷了下來。他原本還等著用田文都送上來的錢加上他的一點積蓄給他最寵愛的小孫子在市裡全款買上一套三居室。現在田文都玩上這麼一出……
  果然是那個小畜生的種,田青文在心中暗罵一聲,看著田文都的眼神都帶著冷意。
  田文都不以為意,直接忽視了來自四周毫不掩飾的指指點點。他算是徹底看清了這些傢伙的嘴臉。
  沒道理人家都千方百計的想要他的命了,他還眼巴巴的湊上去給仇人送錢,他是土財主不是傻白甜。要不是這麼多人看著,他連五千塊都不想給。這要是拿出去資助貧困大學生,都夠人家半年的學費了。
  總比現在肉包子打狗要強。
  有了田文都弄出來的這麼一出,田青文心中不舒坦,連帶著整個上禮過程都變得索然無味。
  相比於大石村田氏族人不由分說的明裡暗裡的指責田文都如何如何吝嗇。在其他人眼底,除去鄙夷大石村眾人的不知好歹,田青文倚老賣老,更多的是揣測田文都大庭廣眾之下落了田青文的臉,究竟有什麼深意。
  難道是田文都終於厭惡了田家人?
  這麼一想,眾人頓時也樂的看好戲了。
  沒了田文都做靠山,他們倒想看看大石村的人還怎麼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們轉頭看著大石村亮堂的小洋樓,眼底是掩蓋不住的羨慕和嫉妒。
  等到所有人的紅包都送上去了,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
  一陣敲鑼打鼓之後,宴席就正式開始了。
  圍著整個田氏宗祠,整個壽宴整整開了九十九桌,光是請來的廚師就不下於三十個,更不用說其他的幫廚,小工。
  田文都拉著江一執坐到了主桌。
  田文廣面色不大好,好不容易忍住了怒火,「文都,咱們這一桌坐的都是長輩貴客,你這外甥,和小輩們坐到一桌不是更好嗎?」
  田文都可沒打算給田文廣臉面,直接嗆了回去:「你的意思是我田文都的外甥算不上貴客?」
  田文廣一張臉黑成了墨水,「文都,你這是怎麼了,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
  田文都皮笑肉不笑,「這不是剛剛知道自己養了一群白眼狼,所以心裡不舒坦嗎?」
  田文廣心裡一抖,「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田村長你還不知道。」忍了這麼多天,等的不就是今天嗎,正巧他也裝不下去了。
  「好了……」眼看著這兩人就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吵起來,田青文敲了敲桌子,看都不看田文都,「就聽他的意思,讓小江坐這兒吧!」
  田文廣心裡越來越覺得不大對勁,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旁邊的長升子。
  長升子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糾纏下去。
  田文廣只能壓下心底的怒火,直接坐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去了。原本他也是坐在主位上的,可是現在江一執插了進來。而坐在主桌上的除了縣政府的一二把手,就是村子裡的長輩,還有長升子道長,他總不能把他們再安排到其他位置上去吧,所以只能是他騰一個位置出來。
  菜都是南省本地的特色菜,加上田文廣又花了大價錢請了幾個在酒店裡做菜的主廚掌勺,飯菜的質量還真是沒得說。
  主桌上陸陸續續走過來給田青文敬酒的人絡繹不絕,田文都專注於填飽自己的肚子,只是偶爾和旁邊的縣長搭上一兩句話。直把一直等著他敬酒的田青文氣的吹鬍子瞪眼。
  酒過三巡,江一執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對著田青文說道:「我是學歷史的,來之前就聽說了,大石村是南省少有的還保留有祠堂和族譜的村子,這祠堂我是見過了,雖然是重修的,但是該有的歷史底蘊這裡一點也不差。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榮幸見一見田氏的族譜?對了,太爺是田氏的族長,族譜肯定也是掌握在太爺手裡面是吧,那麼太爺能否滿足我這小小的好奇心呢?」
  江一執的話一出口,田青文和長升子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尤其是長升子,幾乎是用著毫不掩飾的眼光來來回回的打量著田文都兩人。
  田青文神色有些慌張,好一會兒才故作鎮定的呵斥道:「族譜乃是我田氏宗族的共同財產,就和這祠堂一樣,尤為重要,你一個小年輕,又不是我田家人,怎麼能讓你想看就看,萬一弄壞了怎麼辦?」
  「那我這個田家人要看,太爺總不能拒絕吧!」雖然不明白江一執的意思,但不妨礙田文都幫著他說話。
  「你——」田青文被田文都堵了個正著,頓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長升子。
  田文都也覺得不對勁了,他瞇起眼,拍案而起:「難不成太爺瞞著我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否則為什麼我要看族譜太爺都要推三阻四。」
  原本正吃著飯的其他賓客被田文都這麼一句話吸引了注意力,頓時也都停下來筷子,看向這邊。
  田青文左右為難,他越是遲疑,就越顯得他心虛。
  田文都黑著臉:「既然這樣,那就不勞煩太爺幫忙了,我自己去找——」
  說著,直接離開了桌子,走進了祠堂。這祠堂,這族譜都是他出錢修的,他記得族譜一直都是放在祖先靈位右側的盒子裡。
  「給我攔住他——」田青文暴跳如雷,決不能讓田文都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我看誰敢?」江一執慢條斯理的說道。
  旁邊桌子上,田文都帶過來的十幾個保鏢頓時湧了過來,直接把主桌圍了一圈。
  長升子下意識的想要掐動手決,抬眼卻對上江一執似笑非笑的眼,他說道:「這裡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們就敢動手?」
  長升子的動作頓時一滯,正如江一執所說,坐在這裡的不下千人,他要是在眾目睽睽下動了手。只要這裡能有一個人活著走出去,他的所作所為就會徹底暴露在陽光下,等待他的絕對是來自特務處和正道永無休止的追殺。
  他不能冒這個險。尤其是這裡還有一個他看不太透的江一執的情況下。
  長升子可不相信江一執提到田氏族譜真的只是一時興起。
  「拿到了。」田文都氣喘吁吁的拿著族譜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和編輯商量好,本書於本週日也就是明天入V,屆時日更一萬。因為要上千字受益榜,所以首定很重要,跪求不養肥!!
某亥在這裡拜謝一直支持到現在的所有金主大大。
關於本書更新,如無意外,基本上會堅持日更到完結。

  ☆、第三十章

  「江少, 給——」田文都直接把手裡厚重的線裝族譜遞給江一執。
  江一執接了過來, 直接翻到後半部分, 開始一頁一頁的尋找田文都的名字。
  嘩啦的一陣翻動紙張的聲音過後,江一執的手指停在某一頁上,他輕笑一聲, 把族譜遞還給了田文都。
  田青文眼睜睜的看著田文都把族譜接了過去, 頓時覺得神情恍惚, 一下子頓坐在了凳子上。
  田文都臉色鐵青,視線從族譜上轉移到了田青文臉上, 怒不可竭的說道:「田青文,田族長,你是不是應該給我解釋解釋, 為什麼族譜上我的名字下面我女兒的名字被塗抹掉了, 反而多了兩個叫什麼田雨,田武的名字, 這是什麼狗東西,也配做我的孩子?」
  田文廣聞言,看著田文都, 眼神毒辣, 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這, 這——」面對田文都咄咄逼人的語氣,田青文有些招架不住。
  那麼一瞬間,田文都突然明白了過來,這兩個名字, 分明就是一男一女。一男一女?他的肚子……
  原本圍觀的眾人也炸開了鍋,「田雨,田武?」
  「我記得村長家媳婦肚子裡的雙胞胎沒有流掉之前,村長就說過,等孩子出世之後,名字就叫做田雨,田武。」
  「那怎麼現在這兩個名字落在田文都名下了。」
  「難不成是太爺寫錯了?」田氏族人試圖辯解。
  「怎麼可能!人家明顯就是把原本田靜的名字塗掉了,然後才寫上那兩個名字的,就算是眼花也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一看就是故意的。」說這話的是一個外村人,明顯是存了看好戲的心思。
  「那你說,太爺和村長為什麼要這麼做?」
  「死人的事,避諱太多,咱們哪能捯飭明白?但是肯定不是好事就是了,否則田文都能這麼生氣?」
  田文都兩眼赤紅,咬牙切齒的指著田青文說道:「好一個太爺,好一個村長,我養條白眼狼還能時不時的逗弄一二,我養著你們,你們就是這麼對我的,真是畜生不如的東西。」
  被指著鼻子罵的田青文瞬間甩掉了心裡因為事情敗露產生的恐慌和那點幾近於無的愧疚。他站起身來,指著田文都破口大罵:「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麼好東西,你父親當年禍害了村子多少年?那是十幾條人命,村裡人吃盡了你父親的苦頭,可是老天爺不長眼,就讓他那麼輕易的死了——」
  田文都的腦袋」嗡」的一聲,憤怒的心情頓時被澆滅了。
  田青文臉色漲紅,進而發青,脖子漲得像要爆炸的樣子,田文都越沉默他就越囂張,他今天豁出去了,「我們就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挫骨揚灰。這都是你們一家欠我們的。你呢,你也不愧是那個小畜生的種,打著補償大傢伙的名義,卻無時無刻不在顯示自己的優越感。你有錢了不起啊,你住別墅開公司買豪車,我們卻在地裡混飯吃你看在眼裡是不是覺得很高高在上。你帶這麼多保鏢過來,不就是想炫耀你多有錢有勢嗎。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人就算再恨你,卻還要為了你的那點錢露出卑躬屈膝的表情,你就特別的有成就感……」
  田文都面色發冷,他自認為的贖罪原來在大石村眾人的心中只是高高在上的施捨。他環顧四周,除了田青文咄咄逼人的聲音,沒人說話。所有的大石村村民都是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
  田文都突然痛恨自己的愚昧和無知,等到田青文罵完了,他才冷冰冰的說了一句:「你現在找了那麼多的借口,裝出這麼一副清高的樣子,不過就是想掩飾你的貪得無厭的本性。這麼多年來,我為大石村做了多少事,現在我不欠你們了——」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鋼筆,就要把族譜上自己的名字劃掉。
  「慢著,」一旁的江一執開口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寫的當然要他親自劃掉才作數。」
  田文都肚子裡的嬰魂,之所以江一執不敢直接出手除掉。一是因為嬰魂已經和田文都連成一體;第二就是因為這本族譜,他們和田文都已經成了實際意義上的父子關係。族譜作為曾經象徵著宗族傳承的物品,它上面所書寫的內容為天道認可。如果他幫著田文都除掉了這兩個嬰魂,那和田文都殘殺親子沒有什麼區別。他說不得就要背上一份天大的惡業。明明好好的功德善人,下輩子卻連人都可能做不了,這就是江一執的過錯了。
  「你休想——」田青文氣定神閒,一副我不合作你能耐我何的模樣。
  他為什麼敢毫無顧忌的修改族譜,不就是認定了田文都肯定難逃一死。只要他死了,自然也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做了什麼手腳。田文都的家財他不敢奢望,他一個糟老頭子無權無勢的,不會愚蠢到去淌那趟渾水。讓他下定決心的是田文都和大石村合作的食品公司經過幾年的時間終於走上了正規,只要合同還在,大石村的分紅就不會有差錯,這個時候,田文都是死是活又有什麼關係呢,父債子償,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田文都氣笑了,他一揮手,「你也說了,我帶了這麼多保鏢,他們的用處可不少。」
  田青文看著湧過來的高大黑西裝保鏢,頓時暴跳如雷,「大庭廣眾的,你敢對我動手,要知道這裡可是大石村。」
  話音剛落,四周的人群頓時熱鬧起來,幾十個田氏族人裡的年輕一輩,提起袖子,瞪著眼也圍了過來。
  「在我們的地盤上,還敢這麼囂張,你還以為這裡是你家呢?」
  這些保鏢裡的領頭的那個見到這些人氣勢洶洶的模樣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他直接掏出手/槍,上鏜,逕直衝著天空開了一槍。
  「砰——」
  頓時把圍上來的人嚇退了一步,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唯恐槍口指向他們。
  所以有的時候赤/裸裸的武力威懾才更有效果。
  原本一直作壁上觀的政府一把手頓時站了起來,一臉緊張的看著田文都,「田先生,過了——」
  田文都卻笑著說道:「劉書記不用擔心,我這保鏢是有持槍許可證的。再說了,這人多勢眾的,就不允許我自衛了?」事情被曝光,最壞也就是持槍/證被吊銷,大不了換個保鏢再去申請好了。
  劉書記啞然,田文都的不以為意是因為他有資本。而且他也不能得罪田文都,畢竟田文都有錢,他手指縫裡漏出來一丁點,就夠他陞遷的政績了。更何況田文都能發展到今天,怎麼可能不和政界打交道,他這種層次的富商,認識的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也許他隨便放出去一句話就能讓他吃不少苦頭。要不是知道田文都在,他能乾巴巴的坐在這裡給田青文賀壽?
  而且他身邊還有一位能讓田文都恭恭敬敬的喊一聲江少的江一執。難不成是哪家的二代?
  他頭腦有點發昏,這趟渾水絕對不能淌。
  最主要整件事情,怎麼看都是大石村村民的錯。
  田文都可不知道這位劉書記心裡這麼多的彎彎繞繞,他本來也不在乎他的想法。他直接扭過頭看田青文,「現在,田大族長可以幫這個忙了吧!」
  說著,他直接走到田青文身邊,將筆和族譜擺在他面前,厲聲說道:「劃掉。」
  田青文渾身顫抖不止,偏偏保鏢手裡的槍還沒放下來呢,他只能選擇屈服,慢慢的拿起筆將田文都和田雨、田武的名字劃掉。
  田文都卻還不滿足,「還有這些,這些——通通都劃掉。」
  田青文咬牙切齒,卻只有照做的份。如此一來,田文都一脈自他往上四代的名姓全部從田氏族譜上抹除了。
  田文都滿意的看著族譜上一連串的墨團,而且突然傳來江一執的聲音,「從現在開始,你田文都對天發誓,與大石村田氏再無任何關係。」
  田文都頓了頓,莊重的說道:「從現在開始,我田文都對天發誓,和大石村田氏再無任何關係。」
  族譜上劃掉的名字還可以再寫上,只有徹底斷絕關係,才算了結了這樁因果。
  做完這些,在一眾保鏢的擁護下,江一執和田文都兩人堂而皇之的離開了田氏祠宗祠。
  田文都一走,原本就是為了田文都而來的賓客自然也就沒有了繼續留在這裡的道理,紛紛退場。
  一時之間,酒桌上就只剩下了大石村村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田青文額上青筋直露,田三死了之後沒多久,就迎來了改革開放。因為輩分和田氏嫡脈的身份,沒多久他就成了大石村說一不二的領頭人。直到現在,他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指著鼻子威脅過。他憤恨的看向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長升子。
  長升子放下筷子,拿著紙巾擦了擦嘴,輕叱一聲,「你們放心,他們絕對逃不了我的五指山。」
  怪他看走了眼,沒想到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有這本事,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計劃。
  不過也僅限於此了,在他看來,就這麼個小東西,嘴上沒毛,難道還真能翻天了不成。不是他小瞧江一執,而是他長升子在術士界摸爬打滾了這麼多年,多少次死裡逃生,手裡怎麼可能沒有底牌。
  聽到長升子這麼一說,田青文和田文廣頓時放下心來。
  「江少,我們現在怎麼辦?」一回到處,田文都就迫不及待問道。
  江一執接了田文都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等——」
  「等?」
  江一執放下茶杯,「你肚子裡的東西我沒有把握直接滅掉,只能等他們自己出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今夜子時。」
  「他們自己出來?那不是要我把他們……把他們生出來?」田文都渾身僵硬的坐在沙發上,不敢往下想。
  江一執輕笑一聲,正襟危坐,「我盡量保證在他們出來的那一刻解決掉他們。」
  田文都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要是不能呢?」
  江一執想了想,覺得田文都說的有道理,他正色道:「那你還是先留好遺書吧!」
  田文都:「……江少不要嚇唬我。」
  江一執笑了笑,以他如今的實力,尋龍點穴,算命卜卦雖然都不在話下。但要是真刀真槍的拚命,對付兩個未出世的嬰魂倒是簡單,但耐不住旁邊還有個長升子虎視眈眈。
  這一趟只怕是難以全身而退了。
  晚上十一點,別墅裡燈火通明。
  田文都焦躁不安,他看向還有心情吃夜宵的江一執,「江少,咱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我們大可以跑回京城或者更遠的地方,那個長升子還能一直追著咱們?」
  江一執解釋道:「先不說咱們能不能跑那麼遠,他今天沒有在壽宴上動手一是因為人多眼雜,二是因為你肚子裡的嬰魂還沒到出世的時候。咱們雖然大可以一走了之,可你也不要太小瞧術士,別忘了你肚子的嬰魂可是來自於田文廣,只要有他在,長升子就有幾十種辦法找到咱們。更何況就這麼半天的時間,你覺得咱們能跑多遠?只怕半路上就被長升子逮了個正著,我最擔心的是他鋌而走險,禍及無辜。」
  江一執繼續說道:「最主要的是,待在這裡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我們也能提前做好準備,而且還能有一些幫手幫著咱們。」
  「幫手?誰……」田文都的眼睛頓時亮了,多一個幫手就多一份保障。
  江一執沒說話,他看了看時間,讓保鏢們把桌子上的碗筷撤走。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符紙,走到別墅前方的小院子裡,刷刷刷的一排排符紙拍了出去,嘴裡唸唸有詞,紫光一閃,一層層符紙直接鑽進了水泥地裡。
  江一執回過頭就對上田文都亮晶晶的雙眼,有什麼比親眼看見江一執施展術法更讓他振奮。
  江一執反身走進別墅,將三隻上方套著折成三角形的符紙的小旗放在茶几上。
  田文都湊了過來,「江少,這是?」
  江一執說道,「我在院子裡用符紙擺上了三個陣法,應該能拖住長升子一段時間。」
  話音剛落,他瞬間斂起神色,眼睛看向窗外,「來了!」
  長升子帶著田文廣站在別墅大門前,距離子時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月亮被厚厚的一層烏雲遮掩,四周已經泛起帶著濕氣的微風,這是大雨即將到來的預兆。田文廣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看著眼前與往常一樣沒什麼區別的別墅,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有一種心悸的感覺。他忍不住的問道:「道長本事高強,我就不用進去了吧?」
  長升子斜了他一眼,兩眼透著精光:「田文都畢竟不是田雨和田武的血親,沒有你這個親生父親在場,他們若是貪圖田文都肚子裡的舒適,不願意出世,咱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可就都功虧一簣了。你要想明白,你做了這麼多,為的不就是有田雨和田武有一個重生為人的機會嗎?要是這個時候出了岔子,你可就真的斷子絕孫了。」
  田文廣神情恍惚。說起這兩個孩子,都是他犯下的錯。當初要不是他喝多了,打牌輸了一大筆錢,也不至於回家揪著他婆娘的一丁點錯處就破口大罵。偏偏他婆娘也是個暴脾氣,兩個人直接就吵開了,他也不記得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只知道兩人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他婆娘一腳踢在他的命根子上,他吃了疼,下意識的把人踹了出去。
  等他恢復意識之後,他們兩個雙雙被聽見慘叫聲趕過來的鄰居送進了醫院。然後他婆娘肚子裡快六個月的兩個孩子就這樣沒了,他被踢壞了命根子,雖然不至於不舉,卻被徹底斷了生理功能。
  雙重噩耗的打擊下,田文廣差點就崩潰了。正是這個時候,長升子道長找到了他。
  他說,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幫住他讓那兩個未出世的孩子重新得到出生成人的機會,而他只要做出一點點犧牲。
  為了不斷子絕孫,田文廣咬牙應下了長升子的建議。
  他苦心等待了三年,每天忍著噁心給回鄉祭祖的田文都送上一份竹鼠肉湯,為的不就是今天嗎?
  他咬了咬牙,「好,我跟道長進去。」
  長升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手裡的浮塵一甩,帶著田文廣踏進了別墅大門。
  就在那一瞬間,天地之間驟然變換。
  只看見眼前燈火通明的別墅突然消失在眼前,隨之出現在的是一條狹長的小巷子,再往前便是三個叉道。
  「轟隆——」
  雷鳴過後,暴雨傾盆而下。
  田文廣哆嗦著嘴:「道長,這是怎麼一回事?」
  長升子冷笑著說道:「區區幻陣而已,我還以為他能耍出什麼厲害的手段。」
  田文廣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麼是幻陣?」
  長升子隨口解釋了一句,「就是俗話說的鬼打牆。」
  說著,他沿著巷子向前走去,然後直接進了其中一條叉道。
  停在原地的田文廣見此,三步作兩步的緊跟了上去。
  五分鐘之後,他們回到了原地。田文廣眼巴巴的看著長升子。
  整個路程一共三百二十步,長升子心裡有了計較,抬腳繼續往前走。走到一百六十步的時候,長升子轉身面向石牆,手中浮塵直接捅進石牆與地面的夾角里。
  彷彿只是一瞬間,包括石牆和小巷在內的世界都變得虛晃起來。田文廣搖了搖腦袋,回過神來,燈火通明的別墅又出現在了視野裡。
  長升子把浮塵從水泥地裡抽出來,順便帶出來一張破損的符紙。他得意的笑了笑:「也不過如此。」
  與此同時,別墅之中的茶几上,一隻小旗突兀的著起了火,彷彿只是一瞬間,旗子上的符紙就變成了一撮黑灰。
  「江少?」田文都驚呼道。
  江一執面不改色,只說了一句,「幻陣破了。」
  說完,他抓起一把泥,鋪平,澆上一杯白酒,用打火機點燃,然後將第二桿小旗插了上去。
  「道長——」田文廣驚慌不已,就在剛剛走出幻陣的那一剎那,世界再次變換了模樣。
  原本平坦的地面變成了一片火山地,不遠處就是冒著黑煙的火山口。幾息之後,地面開始快速坍塌,露出地表下流動的亮紅色火山熔岩。灼熱的氣流撲面而來。他被迫快速的跑動,無論他跑到哪裡,落腳的地方不超過三秒鐘就會崩塌。
  想比於田文廣的狼狽不堪,長升子就顯得游刃有餘。但長升子沒時間搭理他,他環顧四周腦中飛快的想著應對方法。
  地面崩塌的速度在加快,田文廣上氣不接下氣,卻沒想到下一刻即將落腳的地方直接坍了下去,他一腳踩進了火山熔岩裡。灼燒皮肉的劇烈痛感直擊大腦皮層。
  「道長……」田文廣撕心裂肺的衝著長升子的方向喊叫,面容扭曲,頭上熱汗翻滾,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道長……救我,求……求你……」
  有了!
  長升子雙眼一亮,抬頭看向天空,雨點淅淅瀝瀝的落下來。只有這裡是整個陣法兼顧不到的地方。他不得不運轉起體內的真氣,然後一把抓起大半個身體沒進熔岩裡,早就沒有了聲響的田文廣抓起來。騰空而起,逕直穿過火山陣的籠罩範圍裡,落在地面上。
  「咳咳!」劇烈的痛感消失無蹤,田文廣慢慢的恢復意識。他舔了舔嘴角上的雨水,看著長升子的方向劇烈的咳嗽。
  他眼底帶著恐懼,要是再這麼繼續下去,他今天一定會交代在這裡。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抱住長升子的腳,痛哭流涕,「道長,你讓我回去吧,再繼續下去,我一定會,會死的。」
  此時距離子時只有不到五分鐘了。長升子面色陰沉,一腳把一直在耳邊聒噪的田文廣踹了出去。
  他深知不能再這樣拖延時間,原本顧忌著不知道江一執的深淺,所以還想著保留實力。現在看來,倒不如速戰速決,今日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他三年的心血可就都白廢了。
  說著,他直接從胸口處拿出來一布包,然後從裡面抽出來一把匕首……
  別墅裡,只看見第二桿小旗一陣劇烈搖晃,然後直接栽倒在桌面上的泥團上。
  緊接著不到幾秒鐘的功夫,別墅外傳來一陣刺啦聲,茶几上的第三桿小旗攔腰折成兩半,斷口處光滑而平整。
  江一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客臨門,未能遠迎,失敬,失敬。」
  話音剛落,別墅大門猛的被大風吹開,長升子提著癱軟的田文廣出現在門口。
  「小子,你倒是好手段,可讓道爺我費了不少的力氣才走到這兒。」長升子一把將田文廣扔在地上,隨即陰森森的看著江一執和田文都,「既然有膽子敢攔道爺我的路,我今天就教你有來無回……」
  屋外雷電交加,照在長升子的臉上顯得他的臉色格外猙獰。
  話音剛落,長升子提著匕首幾個跳躍,瞬間出現在江一執面前,他手中的匕首,精光流轉。刀口處覆著一層薄薄的亮黃色靈光,帶著不容忽視的殺伐氣息,如同要撕裂蒼穹一般,橫劈而來。
  江一執神色凝重,難怪長升子膽大包天,敢做出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來,敢情是因為手中有這樣的倚仗。
  正是電石火光之間,尖銳的破空聲在耳邊響起,江一執動了。
  丹田內紫氣飛速流轉,不過一息之間,他左手間迅速的凝聚出一個光團。
  「砰……」
  手掌一斜,手中的光團頓時與那迎面而來帶著凶悍勁氣的匕首碰撞在一起。一股肉眼可見的能量漣漪隨即從兩者接觸處擴散而出,直接將靠近兩人的沙發、茶几、檯燈掀翻了出去。
  被一眾保鏢擁著的田文都躲在樓梯後面,看著眼前的打鬥場面,體內的腎上腺激素急劇上升。
  這純粹的力與力的較量,兩人毫不保留的使出全身氣力。一次次的碰撞在一起,又一次次的被對方的氣浪撞飛,整個屋子都成了他們的戰場,到處都是被摧毀的傢俱殘骸,牆壁上的一道道劃痕顯示著戰鬥究竟有多劇烈。
  屋內打鬥聲不止,屋外雷電交加,以至於在這個人數不下五百人的村莊裡,竟無一人知曉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雙方你來我往,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交戰已不下百餘回。兩人氣力都下降的厲害。
  相比較於江一執的游刃有餘,長升子就顯得尤其焦躁。哪能想到這江一執竟然這麼難纏,久攻不下,每一次催動手中的匕首,都要損耗體內不少的精氣。也就是說時間拖得越久,局面就越對他不利。
  「鐺——」
  不知不覺,十二點到了。
  江一執面色微變,長升子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他桀桀說道:嬰魂即將出世,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躲在樓梯後面的田文都面色巨變,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從肚子上傳來,他低頭一看,一個巴掌大小的黑洞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肚子上,並開始往外擴散。
  陰風漸起,方圓十里肉眼可見的煞氣從土地裡鑽了出來,並飛速的向別墅之中湧過來,然後鑽進田文都肚子裡。
  隱約可以聽見小孩玩鬧嬉笑的聲音:「咯咯咯……嘻嘻嘻……」
  「江,江少——」田文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雙目爆出,臉色由黃變紅變紫再變白,臉頰兩側的肉不停地顫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只聽見長升子大喝一聲,「田文廣,給我喊,把孩子喊出來——」
  不遠處癱在地上的田文廣捂著額頭。就在剛才,江一執和長升子打鬥的時候,躺在地面上的田文廣直接被飛過來的煙灰缸砸中了額頭。血水順著臉一直流到衣服上,入眼的就是觸目驚心的鮮紅。
  田文都已經昏死了過去,孩子嬉笑的聲音斷斷續續,黑洞已經覆蓋了他整個肚子。
  嬰過一直停留在他的肚子裡,沒有出世的意思,黑洞又漸漸的開始縮小
  長升子急不可耐,看見田文廣渾渾噩噩的模樣,長升子再次大聲喝道:「田文廣,你再不喊,你那兩個孩子可就永遠都出不來了。」
  聽到孩子這兩個字,田文廣渙散的眼神慢慢的聚焦,他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抬頭模模糊糊的看著十幾米外躺在地上的田文都,他等的不就是這個時候嗎?
  他拼著最後的力氣,沙啞著聲音喊道:「孩子,我是你們的親爸爸……」
  小孩嬉笑的聲音驟然停止。
  「孩子,你們出來好不好,爸爸等了你們三年了。」田文廣哀求著。
  「爸爸?嘻嘻,爸爸!」詭異的聲音從田文都的肚子裡傳了出來,護在他周圍的保鏢強忍著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後腰上摸出手/槍,打開保險。
  偏偏田文廣的語氣越來越高昂,「對,就是爸爸,你們出來,爸爸陪你們玩好不好。」
  「爸爸陪我們玩?」
  「對對對,」田文廣迫不及待的說道,「爸爸陪你們玩,還有你們媽媽,咱們一家一起去遊樂場,哪裡可好玩了,你們先出來好不好?」
  「出來,嘻嘻,陪我們玩,好啊,陪我們玩……」
  小孩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只看見田文都的肚子上的黑洞中慢慢的冒出兩個黑色的霧團,隱約可以看見兩個眼角帶著血絲的小孩的輪廓。
  田文廣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他捂著額頭上還在不斷冒血的傷口,驚恐萬狀,語無倫次的說道:「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眼見著兩團黑霧即將脫離田文都肚子上的黑洞,江一執神色一凜,就是現在——
  他身形一動,向田文都急掠而去。與他對峙的長升子緊跟著衝了過去,「你休想——」
  「開槍!」原本護在田文都身邊的保鏢瞬間舉起槍,指著江一執身後的長升子就是「砰砰砰——」一陣速射。
  長升子來不及躲避,猝不及防的被打中了左腿,顧不上大腿上傳來的痛楚,連忙運起真氣護體。
  等他做完這些,抬眼就看見江一執已經掠到了田文都身邊,他高舉著左手,掌心處紫光湧動。
  「不——」長升子驚慌失色,下一刻,他手中的匕首脫手而出,衝著江一執急射而去。
  就在此時,四周空氣忽然一陣扭曲,兩道氣流無中生有,一道衝著長升子襲去,逕直打在長升子的胸口。
  「噗……」長升子眼瞳驟縮,薄薄的一層護體真氣直接被擊碎,胸口處直接凹陷了下去,旋即一口鮮血從喉嚨中噴處,身體倒飛而出,重重地砸在牆壁上,最後撲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盡職盡責的保鏢們順勢調轉槍口補了兩槍。
  另一道氣流則是直接打在匕首上,只可惜效果不大,只是稍微將匕首打偏了方向。
  就在兩個嬰魂脫離田文都肚子的一瞬間,田文都的正生機飛速喪失。眼見著就要一命嗚呼。說時遲那時快,江一執高舉的手瞬間落了下來,死死的掐住兩團黑霧,紫光流轉之間,兩團嬰魂身上的黑霧隨即消散。
  尖銳的鬼哭狼嚎的聲音不絕於耳,周圍的保鏢拚命的摀住耳朵。
  「給我回去……」江一執左手用力一拍,兩隻嬰魂瞬間又被江一執塞回了田文都的肚子裡。
  只看見原本生氣渙散的田文都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生機。
  江一執還沒來得及高興,一道破空聲呼嘯而至,噗嗤一聲,一柄匕首扎進了他的右手臂裡。
  江一執面色一變,刀鋒上的陰煞之氣沿著血脈直接鑽進了骨髓裡。刺骨的陰冷傳來。他哆嗦著嘴唇,一咬牙直接將手臂上的匕首拔了下來。鮮血蹦濺出來,江一執顧不上這些,左手飛速的結著手印,片刻之後,終於將已經侵入身體的陰氣牢牢的鎖在右手臂上。
  另一邊,田文都瞬間睜開眼,顫巍巍的坐起來,匍匐在地上,「嘔~」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味撲面而來,只看見兩道白光自黑色的污物中飄了出來,圍著地面上的田文廣饒了幾圈,最後沉入了地下。
  屋外大雨還在繼續,保鏢給江一執包紮好手臂之後,開始清理屋子裡的狼藉。
  「江少,那些污物……」一個保鏢強忍著噁心,將地面上的污物清理乾淨。
  江一執沉了沉氣,看了看躺在不遠處的田文廣,「收起來,火化了吧。」
  保鏢面容扭曲,什麼東西能用火化來處理,似乎只有一個。
  這麼一想,更噁心了。
  這些保鏢以前都是退伍兵,處理起屍體來輕車熟路。江一執仔細的擦拭著手裡的匕首,手柄處有兩個篆小字,正是「魚腸」。這是他的戰利品。
  所謂魚腸,乃是華國十大名劍之一。《史記·刺客列傳》中有記載:是專諸置匕首於魚腹中,以刺殺吳王僚,故稱魚腸劍,
  江一執卻沒想到,他這一趟南省之行,竟還能有此斬獲。
  第二天一大早,雨過天晴,田文廣連帶著一個骨灰盒被盡心盡責的保鏢們直接扔在了他家門口。
  然後一行人直接驅車離開了大石村。
  「江少,」肚子裡沒了那兩個鬼東西,田文都整個人看起來都輕快了不少,他有些鬱悶:「咱們就這樣放過田文都和田青文了嗎?」
  江一執笑了笑:「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所以這事,你不要問我,畢竟你才是受害者,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好了。」
  田文都沉默了,他絕不可能輕易的放過大石村人,要他來處理,結果只有一個。田青文倚仗的不過是他和大石村組建的食品公司已經走上了正規,只要這食品公司存在一天,大石村人靠著分紅就足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至於現在嗎?
  他一個做手機的,開什麼食品公司?
  他倒要看看,沒了分紅,大石村人該怎麼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嘴臉。
  「對了,江少。」像是想起了什麼,田文都又問道:「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幫著咱們呢?」
  江一執頓了頓,「你想知道。」
  田文都點了點頭,「當然。」
  江一執笑了笑,抬手指向窗外。
  順著江一執的手看過去,那是一個候車廳,裡面什麼都沒有,田文都正疑惑著呢,只看見十幾道虛晃的身影漸漸浮現。
  他們面黃肌瘦,穿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衣裝。
  他們衝著田文都點了點頭,而後又消失不見。
  田文都瞪大了眼,張了張嘴。
  「那,那不是……」幾十年前被他父親害死的大石村村民嗎?
  「所以啊,有時候老一輩總要比年輕人要開明的多。」江一執說道:「現在,你還要像之前想的那樣處理大石村村民嗎?」
  良久,田文都才回過神來,他輕笑一聲,正色說道:「我已經不欠他們了。」
  「這樣也好,說起來,你雖然經歷了這麼一遭,但好在有驚無險。要知道你可是幾乎把長升子全部身家吃了進去,那麼多的補藥,你這輩子注定是要長命百歲。論起來,你不虧。」江一執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田文都振臂一揮:天涼了,讓我自己的公司破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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