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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分手:多年感情在柴米油鹽和賀紹齊父母的厭棄中日漸消耗。賀父的冷漠,賀母的刻薄,賀紹齊的出軌,最終讓蘇復忍無可忍,選擇分手。
下一個:下一個愛情,下一個愛人,下一個家庭,下一個,是唐司柏,是幸福。
蘇復:我連普通家庭都過不下去,你這種豪門生活我更過不了。
唐司柏:什麼家庭不重要,日子是我們兩個過的,家族再大,有我護你。
蘇復覺得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選擇,最大的幸福,就是過上了以唐之姓,冠之他名的生活。

本文原名《誰說豪門無幸福》

 

第1章 想家,撞車

傍晚,一輛很普通的黑色大眾緩緩行駛在馬路上,終於在一片比較老舊的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八月底的A市還是很炎熱,即便是傍晚,也沒有幾縷清風。蘇復也不管車裡的冷氣會溜出去,打開了駕駛座邊上的車窗。車窗開得很徹底,蘇復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老舊小區的2棟三樓一家住戶的窗口有人影,若隱若現,應該在忙碌著做晚飯。
那是他的家,準確的說是十年前的家。自從出櫃後,就再也沒有踏入過家門半步,特別是和賀紹齊同居後,家裡直接和他斷絕了關係。每次只是路過的時候,停下車,留戀地看上幾眼。
他想家了,最近一段日子特別想。
每次賀紹齊的母親針對蘇復,挑蘇復刺,而賀紹齊顧著他媽,讓蘇復忍忍的時候,蘇復就格外想家。他最近太累了,有時候會忍不住想,他和賀紹齊這近十年,從上大學,到大學畢業,到工作,到出櫃,他一直深信不疑的愛情,是不是就要斷送在這婚後的生活裡了?
當然,他們沒有法律認可的婚姻,只是賀家父母鬆口後,他住進了賀家,從此開始了這段壓抑的「婚後生活」。
賀母是個極其溺愛兒子的人,賀紹齊是同性戀,但是他的出櫃過程並不艱辛,因為他媽格外愛他,即便心裡不怎麼願意,也捨不得為難兒子。但是賀母的溺愛只給賀紹齊,而因為兒子喜歡男人的不甘和怨恨就只能轉個彎發洩在蘇復身上。
蘇復和賀紹齊是在上大學的時候認識的,隔壁宿舍的,大一的時候就在一起了,那一年他們都是十八歲,剛剛成年的年紀。這段感情十分穩定,甚至穩定得有點過分。人家都說畢業分手,他們畢業了還在一起。
畢業後,兩個人都回家出櫃,蘇復的下場是被趕出家門,而賀紹齊,什麼事都沒有,但是那個時候賀母並不承認蘇復的存在。那一年,他們二十二,剛要踏入社會的年紀。
蘇復畢業後在A市的一中任職了英語老師,賀紹齊在有名的段氏集團一個分公司實習。那段時間兩個人的感情還和以前一樣,穩定。他們同居,在外面租的一間小公寓裡,和賀母打著持久戰。
一年一年地磨,終於,兩年後,賀母鬆口了,讓兒子帶著蘇復回家。蘇復給賀父賀母敬了茶,算是進了賀家門。那天蘇復很開心,覺得這麼多年的辛苦和堅持都是值得的。但是後來,蘇復才漸漸發現,賀母心裡其實並沒有真的接受他。
頭兩年還好一點,只是有事沒事挑挑刺,蘇復總是聽賀紹齊的話忍著。時間並沒有讓賀母慢慢接受蘇復,反而越發不待見他。去年鬧著要抱孫子,蘇復忍了好幾個星期的白眼,最後還是賀父發話去領養一個孩子。當時他和賀紹齊才二十六歲,而法律規定沒滿三十週歲是不能領養的,但是賀家在福利院有人,孩子還是抱回來了,是個男孩,當時才兩歲。
領養的終歸是領養的,終究沒有血緣關係。賀母享受了幾天抱孫子的樂趣,沒幾個月就膩味了。今年更有意思,也就前幾天的事,賀母讓蘇復去醫院做子宮移植手術,給她生個真正的孫子來。這麼多年下來,蘇復的一點點脾氣早就磨沒了,但是賀母的這個要求在好脾氣的蘇復看來,不僅過分,而且無理取鬧。他拒絕了,也就直接導致了這幾天賀母對他的冷眼。
車外悶熱的空氣吹進來,吹跑了車內原來的空調風,打在人身上熱熱的,但是回憶著這麼多的種種,蘇復只覺得渾身都是冷的,很累。
蘇復盯著二棟三樓的窗戶想得出神,忽然窗口探出一個人頭,往這裡看來。蘇復嚇得一個激靈,連忙開車就走,腦袋還是懵的,只踩了油門,連方向盤都忘打了,瞬間就撞上了停在前面的車。
「砰!」
車身猛地一震,蘇復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嚇出一身冷汗。
這一下撞得不輕,周圍路過的都紛紛探頭看上兩眼,蘇復漸漸回過神來,估計車就算沒撞壞什麼也得碰掉不少漆。蘇復對車瞭解不是很多,但是即便如此,光看一眼前面那輛車,他也知道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車,就算碰掉點漆也絕對是大事。
前面的車主還沒怎麼樣,蘇復已經趕緊解開安全帶下車過去。
靠近車身,蘇復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車的標識,只一眼,心就沉了下去,勞斯萊斯……再小心地看了眼車屁股,果然碰掉了一點漆,不過不是很嚴重,蘇復心裡稍微放心了一點,相比之下,自己的車頭倒是撞癟了一點。
這時,車主開了車窗。
蘇復連忙彎腰探頭看向車窗,很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分神了,你們沒事吧?」
你們,而不是你,車裡有兩個人。車主和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有趣的是,一大一小臉上都沒什麼表情,既沒有車被撞的憤怒,也沒有要求賠償的咄咄逼人。
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穿著白襯衫,襯衫乾乾淨淨,打理得一絲不苟,領口卻松著,透露出一絲閒適與慵懶,男人十分英俊,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蘇復想,怪不得開著勞斯萊斯,有錢人差不多都是這副模樣,不苟言笑,愛裝嚴肅。
不過出乎蘇復意料的,男人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面癱,反而很友好地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多少笑容,但是還算柔和,沒有給人嚴肅的壓迫感。
「人沒事。」
意思可能是車有沒有事就不知道了。
蘇復有些尷尬,連忙道:「車碰掉了點漆,很抱歉,我會賠償的。」
可能是覺得蘇復態度很好,男人淡笑了一下,開門下車,繞到車後看了一眼,順帶看了眼蘇復的那輛車。
「一點小問題,人沒事就好。」
男人繞了回來,站在車門旁。
蘇覆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一時間有些愣神,然後連忙回車裡找了個筆記本,拿了支筆,刷刷刷寫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撕下來遞給男人。
「真是不好意思,這是我的手機號,修車費用我來吧,你把卡號和金額短信給我就行。」
蘇復不知道男人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不追究他的責任,但是對蘇復來說,別人的不追究是好意,但是自己負不負責就是原則問題了。
男人看了眼手裡的紙條,打量了蘇復一眼,沒有說出拒絕的話,點點頭回了車裡。
估計他們是在等人,蘇復不再打擾,點頭示意了一下就準備開車回家。
也許是家裡有了孩子的緣故,後座上的那個小男孩酷酷的小臉吸引了蘇復的視線。這個年紀的小孩不是都軟軟奶奶的嗎?想起家裡總是乖乖巧巧、奶聲奶氣的卷卷,蘇復不禁笑了一下。這個小男孩酷酷的小臉和那個男人倒是如出一轍,十有八九是親生父子了。
車裡的小男孩注意到蘇復的視線,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小眉頭微微皺著,一隻小手握著另一隻小手背到身後偷偷地揉捏著。
蘇複眼尖地看到了這一小細節,加上小男孩酷酷的隱忍的表情,猜想大概是剛才兩車相碰的時候,小男孩手沒放好扭到了。
退回駕駛座窗口,蘇復敲了敲已經關上的車窗。
男人扭頭看了他一眼,按下開窗按鈕。
「小朋友的手是不是受傷了?」
男人一愣,回頭看坐在後座的孩子,「小柯,手怎麼了?」
小男孩不滿地瞥了眼蘇復,把手藏好,酷著小臉裝沒事,不說話。
於是,男人下了車,打開後座的門,把孩子抱了出來放到地上,拉著他的手看,問他哪裡疼。
小男孩瞥著蘇復的眼神更加不滿,好像很煩蘇復多管閒事。
蘇復笑了笑,蹲下來拉過他的左手,輕輕地揉了揉他的手腕,「這裡扭到了是不是?」
小男孩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蘇復的笑容更大了,不管裝的多酷,到底是個孩子。
「小朋友的骨頭是很脆弱的,要是骨折了不說的話,後果會有很嚴重的哦,現在叔叔問你,這裡是不是痛痛的?」
小男孩顯然不習慣這種哄孩子的語氣,不自然地抽回手,拍到男人手裡,酷酷地道:「扭了一下。」
蘇復有些受挫,明明在家裡這麼哄卷卷是很有效的來著,怎麼對這個小朋友不管用?
男人倒是笑了笑,把孩子抱了起來,語氣裡透著滿意,「小男子漢,沒事,待會兒讓姑姑看看。」
聽到男人的誇獎,小男孩驕傲地昂起了小頭顱,對著一旁的蘇復教育道:「小孩子越哄越幼稚,長不大的。」
稚嫩的聲音帶著迷之沉穩,有點違和,有點可愛,蘇復好笑地搖了搖頭。
「Boss,我來了,我來了,都怪我媽,七七八八給我搗鼓了這麼多東西,久等了!這些都是我媽讓我帶給您的,絕對的獨家美味,我媽親手做的,Boss您和小Boss有口服了!」
從小區門口風風火火跑出來的青年拎著大包小包,嘴裡喋喋不休。男人打開了後備箱,青年一袋一袋東西放進去,嘴裡不忘挨個介紹。
真是個陽光的人啊!蘇復心裡感慨一聲,默默地回了自己的車裡,坐在駕駛座上看著青年手舞足蹈然後和男人一起上了車。
忽然想起,忘記和男人說孩子的醫藥費也由他負責了,急急忙忙下車想去說一聲,前面的車已經啟動開走了。
蘇復扶著車門,看著遠去的車影,吐了口氣,算了,能開著幾百萬車的怎麼會在乎幾個醫藥費呢,說不定那個修車費也不會發短信來讓他賠償吧。
上車,扭頭看了眼二棟三樓的窗口,沒人,最終還是開車回家了。

第2章 生活,苦澀

賀家是屬於有點小錢的普通家庭,住著中上檔次的小區。蘇復把車開到小區車庫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暑假裡補習班都很忙,蘇復上午下午都有課。
他現在的工作是在一家培訓機構當英語老師,靠帶補習班賺錢,工資挺可觀的。而他之前在A市一中的工作,幾年前就沒了,就是他進賀家門沒幾個月的時候,學校爆出他是同性戀,被校領導辭退了,之後A市其他幾所中學估計也聽到了風聲,都沒要他。
那段時間賀紹齊升了段氏集團分公司的市場部經理,正是高興的時候,蘇復也就沒有怎麼表露負面情緒,沒一個月就去找了家培訓機構工作了。其實當時他心裡是很難受的,再加上丟了份體面的工作,被賀母冷嘲熱諷,說是幾近崩潰也不為過,可是沒人安慰沒人傾訴,只能忍著。
上了樓,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蘇復在門口停了下來,看著門,迷茫無奈。
說真的,他一點也不想進去,這個家對他而言,從來沒有過溫暖的含義,有的只是疲憊和痛苦。他不是沒有想過離開,但是他和賀紹齊十年了,過了他今年生日就是整整十年,十年的感情,即便在疲憊的生活中漸漸消耗,他也捨不得丟棄。何況現在多了卷卷的存在,賀父賀母對卷卷沒多少感情,新鮮勁兒過去後就是厭煩,而在賀紹齊眼裡,卷卷只是他給父母的一個交代,也沒多少感情。蘇復心疼卷卷,更不能把他丟在賀家。
渾身的疲憊和滿腦袋的迷茫還沒有得到舒緩,屋裡隱隱傳來孩子的哭聲讓蘇復心裡一緊,顧不得自己不想進去的意願,連忙拿鑰匙開門。
門一開,卷卷的哭聲一波一波地傳遞到蘇復的耳朵裡,聽得他心揪,而客廳裡,賀母坐在沙發上,手還沒有停止打卷卷屁股的動作。
蘇復急忙過去奪過孩子,心疼地抱在懷裡哄。
「卷卷不哭,小爸回來了,不哭。」
小孩子到了蘇復懷裡像是找到了依靠,哭聲立馬就小了下來,但是眼淚卻流得更多了,小臉埋在蘇復的肩上,小手緊緊地攥著蘇復的衣服。
賀母看見一大一小這個樣子,臉色十分難看,眼裡的不滿十分赤裸。
蘇復把孩子安撫安靜了才去看賀母,本來心裡的火氣瞬間就被強制壓了下去,委曲求全地問:「卷卷做什麼惹伯母生氣了嗎?這麼小的孩子經不住打的。」
「小孩子頑皮就得打,不打沒記性,你看看他打碎多少杯碗!明天你就去聯繫一家托兒所把孩子送過去,我沒那閒工夫在家帶他!」
賀母教訓人的時候聲音特別尖細,聽得人很不舒服。蘇復垂著眼,抱著孩子的手輕輕拍打著孩子的背,卷卷是蘇復見過最乖巧最聽話的孩子,孩子抱回來的時候兩歲,懵懵懂懂明白些事了,估計是明白自己是個孤兒,所以來到這個家也一直很乖巧不給大人添麻煩,賀母說卷卷頑皮,根本不可能。
蘇復不會在這種問題上和賀母爭執,但是卷卷現在才三歲,從小生活在福利院,現在把他送到托兒所,肯定會對卷卷的心理造成傷害,這點蘇復不可能同意。
「卷卷明年就上小班了,伯母沒時間的話,最近我帶著卷卷吧,托兒所就不用了,孩子會害怕的。」
賀母瞥了蘇復一眼,沒什麼表示,冷淡地道:「紹齊今晚加班,你晚飯自己看著辦。」
說著,就不再理會蘇復,回了房間。
一般只有賀紹齊回家吃飯的時候,蘇復才會和賀父賀母一起吃,只要賀紹齊有事不回來吃,賀父賀母就會先吃,不會等蘇復。這個蘇復早就習慣了,也麻木了。
目送賀母回房關上了門,蘇復親了親卷卷的額頭,抱著還在抽泣的孩子回了卷卷的小房間。
賀家是四室兩廳一廚一衛的格局,賀父賀母一間,蘇復和賀紹齊一間,還有一間書房和麻將室。麻將室是賀母請朋友們來娛樂的場所,自從領養了卷卷就把麻將室改成了卷卷的房間,為此賀母還不高興了好久。
把卷卷放到床上,蘇復去用熱水洗了毛巾過來給孩子擦了擦臉,孩子已經不哭了,在蘇復身邊顯得格外乖巧。
孩子是賀家領來的,自然跟他們姓,取名叫賀蘇卷,這個卷字就是因為孩子有一頭又軟又捲的頭髮。跟賀家姓的孩子卻和賀家人都不親,就和蘇復親,孩子是很敏感的,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心裡門清。
給孩子洗了臉和手,蘇復又脫了他的小褲褲看了看被打紅的屁股,確定除了有點紅沒有受傷後才放下心來。
把孩子抱在懷裡,輕輕地揉著他柔軟的卷髮,蘇復柔聲問:「卷卷,告訴小爸奶奶為什麼打你?」
孩子小手握著蘇復的手指,看了眼自己信任的小爸,才頂著一雙紅眼睛小聲地說:「奶奶走了,卷卷一個人,卷卷渴,要倒水,打翻好多碗,奶奶回來生氣就打卷卷。」
卷卷是福利院出來的,來到賀家後除了蘇復也沒人多麼喜歡他,孩子看著是文靜,估計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自閉,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現在三歲了,很多小朋友說話都很流利了,卷卷說長句子的時候還是有些磕巴。
蘇復耐心地聽著孩子奶聲奶氣,一頓一頓的話,他明白卷卷要表達的意思。賀母自己出去玩了,把卷卷一個人留在家裡,卷卷口渴,自己爬凳子去櫃子裡拿杯子倒水喝,拿杯子的時候打翻了櫃子裡的杯碗。
「奶奶平時都把你一個人放在家裡嗎?」
卷卷小心翼翼地看了蘇復一眼,委屈地點點頭。
蘇復心裡翻江倒海,十分難受,才三歲的孩子,別的家庭哪個不是幾個大人陪著哄著,生怕孩子出點什麼事?可是這個孩子呢?當初是誰吵著鬧著要領養孩子,現在又是誰把這麼小的孩子丟著不管?!
卷卷仰著小臉看沉默的蘇復。
蘇復勉強笑了笑,親了親孩子的臉,「以後小爸照顧你好不好?」
卷卷眼裡閃過一絲光亮,期待地問:「一直嗎?小爸會一直陪卷卷嗎?」
蘇復溫柔地回答:「對,小爸會一直陪著卷卷的。」
「可是奶奶說,小爸要生弟弟,是不是不要卷捲了?」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小,小孩很害怕被拋棄,連想想都害怕。
蘇復的笑臉垮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孩子等不到答案想要哭的時候,蘇復又溫柔地揉了揉孩子的頭。
「小爸不會生弟弟,也不會不要卷卷,卷卷永遠是小爸的小寶貝。」
男人生孩子,子宮移植,簡直可笑。世上還沒有男人移植子宮生孩子的先例,而蘇復也不想成為這樣的第一人,只是為了滿足一個視他為眼中釘的人。
小孩子聽到蘇復的回答,終於展露出甜甜的笑容,滿足地窩在蘇復的懷裡。
「卷卷,你吃晚飯了嗎?」
卷卷搖頭,然後小聲地說他餓了,好像這是多麼大的罪過一樣。
賀母針對他也就算了,這麼小的孩子,連晚飯都不給他準備嗎?!
蘇復心裡再次翻騰起來,然後再次忍下,摸著小頭顱問:「小爸煮麵面吃好不好?」
「好,小爸煮什麼,卷卷都喜歡。」
天氣還是很炎熱,晚上也不例外。蘇復先開了卷卷房間的空調,然後帶著孩子去廚房煮了一碗牛肉麵,父子兩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在卷卷的小房間裡吸溜吸溜一起吃了。
洗了鍋碗,蘇復又去給卷卷洗了個澡,照顧卷卷睡下了之後,自己才回房間洗澡睡覺。
晚上九點多,蘇復剛在床上躺了沒多久,賀紹齊就回來了。蘇復看了看時間,比以往加班回來早了一個多小時。
賀紹齊很疲憊,扯下領帶就往床上一倒。
「你吃晚飯了嗎?要不要煮碗麵給你?」蘇復坐起來問他。
「不用,吃過了。」賀紹齊揉了揉太陽穴緩解疲勞。
蘇復見他疲憊,沒再多話,只道:「你累了,我去拿毛巾給你擦擦臉。」
蘇復有些感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看到回家的賀紹齊,他的心裡沒有了戀愛時的那種高興,也許被時間沖淡了,也許被柴米油鹽磨滅了。
剛要起身下床,賀紹齊抓住了蘇復的手,「待會兒我自己去洗個澡就行,我有事跟你說。」
賀紹齊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蘇復點點頭,盤腿在他邊上坐好。
賀紹齊大概是在斟酌措辭,沒有急著開口,握起蘇復的手捏了捏,看了看。快十年了,都是奔三的男人了,手指因為長期拿筆做飯,也生了繭子,不復戀愛時的纖細柔軟了。賀紹齊的視線在蘇復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最終微皺了一下眉,放開了。
蘇覆沒有錯過賀紹齊那個皺眉,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說不好受吧,其實已經有些麻木了。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後不怎麼自在地和自己的另一隻手交疊相握,等待著賀紹齊的話。
「關於媽之前說的讓你去做子宮移植手術生個孩子的事,我查過了,媽不是異想天開,臨市最大的醫院的確正在研究子宮移植、男人生子的可能性,他們需要志願者,而且費用全免。」
聽完,蘇復心裡咯登一下。他以為這件事過去了,沒想到還是過不去。
蘇復垂眸,「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如果伯母想要個親孫子,其實去國外找代孕也可以。」
「試管嬰兒,代孕,這些我都想過,但是你也知道,媽她心裡其實還是很古板的,這些渠道生出來的孩子在她眼裡就是來路不明,親不起來的,而且費用太高。況且這麼生出來的孩子,和你還有什麼關係?這對你也不公平。」
讓我一個男人去做那危險程度不明的研究,生孩子,就對我公平了?蘇復沉默著,心裡五味雜陳。其實賀紹齊還真是個孝順的好兒子,至少在賀紹齊心裡,他蘇復永遠比不過他媽。他媽說什麼就是什麼,蘇復苦澀地想,也許有一天賀母要他死,賀紹齊也會同意。
賀紹齊看出蘇復不高興,也不再逼他,重新握起他緊緊相握的雙手,放柔語氣道:「別急,這件事你再多考慮考慮吧,不用急著答覆。」
說著,賀紹齊就靠近蘇復,抬起他的頭吻上了他的唇,邊吻邊把蘇復緩緩地放倒在床上。
感受著賀紹齊的吻從嘴唇一路沿著脖子下去,蘇復有些僵硬。其實最近一兩年他們很少做了,要說上一次估計還是幾個月前了吧,現在的親近反而讓蘇復覺得有些不自在。
蘇復仰著頭任賀紹齊親吻,雙手卻微微抓著床單不知該往哪兒放。他心裡有些糾結,雖然許久不做了有些陌生,但是難得賀紹齊來了興致,或許這也是一次能升溫感情的機會,蘇復不希望自己的冷淡壞了賀紹齊的興致。
適應了一會兒後,蘇復才抬起手想去脫賀紹齊的衣服。但是當把賀紹齊的襯衫紐扣解開,脫下一半,看到賀紹齊肩上不深不淺的咬痕的時候,蘇復整個人像是在雪地裡還被潑了一盆冷水,渾身冰冷,一直冷到心裡。
賀紹齊有外遇,蘇復去年就隱隱有點察覺了。當時還抱著僥倖心理勸慰自己也許只是工作上應酬需要,沒有確定也就一直忍著沒問,但是現在咬痕都有了,也就什麼都明白了。
眼眶開始有些泛紅,蘇復忍了忍,然後推開了正在興頭上的賀紹齊。
賀紹齊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被蘇復這麼一推搞得莫名其妙。
「怎麼了?」
「卷卷今天情緒不太好,我去陪他睡。」攏了攏自己的睡衣,蘇復起身下床。
賀紹齊抓住蘇復的手,臉色有點沉,「你搞什麼,我都這樣了,你就這麼走了?!」
蘇復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了眼被賀紹齊抓住的手,沉默了一會兒後,沒忍住,終於問出了一個在自己心裡盤旋了很久很久,讓自己有些難以啟齒的問題。
「紹齊,你還愛我嗎?」
蘇復的聲音很輕,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地飄進賀紹齊的耳朵,卻又像個錘子一樣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讓他很不自在。
皺了皺眉,賀紹齊煩躁地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襯衫,下了床站在蘇復面前。
「你最近怎麼回事?扭扭捏捏,越活越像個女人了。」
蘇復心頭一跳,心裡的冰冷蔓延到了心尖上。他不是個愛吵架的人,但是他心裡很苦澀,苦到極致連嘴角都忍不住勾出了一抹苦笑。自從進了賀家門,天天像個小媳婦一樣幹這幹那,忍這忍那,可不越活越像個女人了麼。
「我去照顧卷捲了。」
最終,蘇覆沒有說什麼,沉默地離開了。
賀紹齊看著蘇復離開,失神了片刻,然後扯下衣服恨恨地摔在床上,不解氣,還洩憤地踢了床一腳。

第3章 勸說,考慮

當晚蘇復就在卷卷的床上抱著兒子睡了一晚,早上小傢伙醒來看見自己最愛的小爸睡在身邊,高興了好久。
蘇複習慣早起,他一般六點起床,這個時候家裡除了時間觀念不太強的小孩子,其他人還在睡。然後就是每天雷打不動的做早飯。
其實給家人做早飯應該是個很享受很幸福的過程,但是進賀家門不久後,蘇復才漸漸發現,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在賀家人眼裡,這理所當然是該他做的,沒有人因為他的一頓早飯而露出過欣慰的笑容,有的最多也就是賀母偶爾嫌他做的早飯鹹了淡了,燙了涼了。
不過即便如此,蘇復也已經習慣了早起做早飯,他是個嚮往美好和諧生活的人,或許他潛意識裡還有些什麼期待吧。
做完早飯,和卷卷一起吃了一點,把用完的碗筷洗好放好,蘇復就抱著卷捲出門了。
有了昨天的事,不管賀母願不願意帶卷卷,蘇復也不放心把卷卷留在家裡了,於是就帶著他一起去他工作的培訓機構。
節假日的培訓機構都特別忙,更不用說寒暑假這樣的長假了。這個暑假,蘇復上午下午都有課,上午帶一批初中生,下午帶一批高中生,中午也不回去吃飯。
不管是初中生還是高中生,都是大孩子了,往往不喜歡和一點點大的小孩子玩,但是這孩子是老師帶來的,學生們難免會起一些好奇心。卷卷自從被領養後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家裡,很少見到同齡的小朋友,現在見到這麼多大哥哥大姐姐,雖然有些害羞陌生,但還是很高興。
上課的時候,卷卷就乖乖地拿著紙筆坐在邊上畫畫,休息的時候就和一群大哥哥大姐姐玩,生性內向的卷卷難得高高興興地玩了一天。
那個被蘇復撞到車的男人至今也沒有發短信過來索取賠償,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著,那晚過後,蘇復就一直在卷卷的房間睡。雖然不管怎麼樣蘇復總是捨不得這段近十年的感情,但是任他脾氣再好,再能隱忍,看到自己的男人身上有了別人給的咬痕,他還是做不到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幾天賀家的氣氛有些怪怪的,雖然蘇復每天一早帶著卷捲出門到晚上才回來,但是這種怪異他還是感覺到了,特別是賀母最近見到他不再給他白眼了。
今天培訓機構的老闆生日,大家一起慶祝,蘇復帶著卷卷一起去湊了個熱鬧,吃完了晚飯才回家。
一回到家,客廳裡賀父賀母還有賀紹齊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他們回來,賀母關了電視,幾個人正襟危坐,弄得蘇復很不自在。
懷裡的卷卷已經昏昏欲睡,就在蘇復糾結著是等他們說話還是先抱卷捲去睡覺的時候,賀母說話了。
「蘇復啊,你過來,伯母有些話想跟你說。」
賀母今天說話的語氣態度很好,一點都沒有趾高氣揚的意思。蘇復下意識地看了眼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賀紹齊,見他衝自己點了點頭,才應了聲。
「好的,稍等一下,卷卷睡著了,我先抱他回房間。」
賀母平時連說話都懶得跟他說,今天這麼好脾氣弄得蘇復心裡很沒底。抱著卷捲回了他的小房間,給他沖了一瓶奶粉讓他躺在床上抱著喝,看著他漸漸地再次睡過去才起身出去。
走到客廳沙發邊,蘇復也拘束地不敢坐,就這麼站在一旁,還是賀紹齊拉他坐下才坐下的。
「伯母,您有什麼事找我?」
賀母淡淡地笑了笑,把手裡捏著的存折本遞給他,「臨市醫院那個男人生孩子的研究,紹齊跟你說了吧?」
蘇復拿著被硬塞進來的存折本的手顫了一下,心裡一抖,沒再看賀紹齊,無奈地點了點頭。
「社會發展了開放了,伯母也不是冥頑不化的人,兩個男人生活也沒什麼不好,但是伯母就那麼一個小小的請求,我和你伯父一大把年紀了,就想抱個親孫子。這裡面有五十多萬,是我們老兩口養老的錢,只要你答應去參加那個研究,給我們生個孫子出來,這些錢伯母就給你保養身體,安胎生孩子。你看怎麼樣?」
這麼多天過去了,這一家子還是沒有打消這個念頭。蘇復心裡沉甸甸的,賀母真的是難得地這麼低聲下氣地和他說話,更不用說把自己養老的錢都拿出來了,可是讓他一個男人去生個孩子,叫他怎麼接受?
「蘇復啊,你要知道,既然有了這樣的研究,將來男人生孩子指不定就是家常便飯的事,沒什麼難為情的。伯母本來也不想逼你,但是誰讓咱們紹齊就要你了呢?伯母說句不中聽的話,要是可以,伯母自然希望紹齊娶個女人正正經經地給我生個孫子,再不濟,別的男人和紹齊在一起,要是真的愛紹齊,恐怕也不會拒絕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你說是不是?」
蘇復拿著存折本的手捏得緊了緊,頭一直低著看著存折本,而事實上什麼都沒進他的視線。賀母的話像是開導,但在蘇復聽來卻更像是威脅。是不是自己不答應,賀母就又要開始阻撓他和賀紹齊之間的感情?逼他離開,然後給賀紹齊娶個女人,或者再給他找個男人?他和賀紹齊的感情已經有了問題,根本禁不起賀母火上澆油。
蘇復不是受氣包,但他真的捨不得這段近十年的感情,不到最後關頭,他總是不願自己鬆開握了十年的手。
沉默了許久之後,蘇復站了起來,勉強笑了笑,把存折本還到了賀母手裡。
「這件事我會再好好考慮的,這些錢伯母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做晚輩的哪裡有用長輩養老錢的道理。」
賀母緊緊地拿著存折本,一點都沒有再推脫,顯然要是蘇復真的拿了這些錢,她心裡是極其不願的。
「那你到底是答沒答應?」
「好了媽,小復說了會好好考慮的,他累了一天了,我們先回去休息了。」
半天沒吭聲的賀紹齊終於站了起來,摟著沉默的蘇復回了房間。
見他們回房關了門,賀母才輕哼了一聲,拍了拍手裡的存折本,對著賀父道:「幸虧沒要,五十多萬呢。」
賀父無奈地搖搖頭,「目的達到就行了,不早了,睡覺去吧。」
房間裡,賀紹齊把蘇復拉到床邊坐好,笑道:「今晚不回捲卷房間了吧?你都冷落我這麼多天了。」
蘇復看著賀紹齊的笑臉,沒有了那日的不耐煩,讓人感覺親切許多,忍不住渾身都放鬆了下來,淡淡地點了點頭,多日的冷戰彷彿就在這麼一個笑容中結束了。
看到蘇復點頭,賀紹齊心情也好了,坐在他身邊把他擁入懷裡,歎了口氣道:「小復,我知道,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受了不少委屈,特別是你搬進來之後,我媽沒少給你臉色看。」
熱戀期過後,難得再體會到被賀紹齊抱在懷裡安慰的感覺了,蘇復有些懷念,心裡也變得柔軟,鼻子也有點酸,忍不住想伸手抱住賀紹齊。但是手伸出去的動作,在聽到賀紹齊下面的話後,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但她畢竟是我媽,晚輩在長輩面前,也只能忍讓了。你說她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有幾年快活日子?能忍就忍忍吧,我不想讓我爸媽的晚年過的不快樂。」
「嗯,我知道。」蘇復淡淡地點了點頭表示回應。
「小復,上次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在給你答案。我還愛你。我如果不愛你,大可以去找別人,甚至隨便找個女人生個孩子滿足我媽,但是我沒那麼做,因為我心裡有你,我不想離開你,也不想委屈你。別人和我生的孩子終究和你沒有血緣關係,我媽還是會對你挑三揀四,只有我們一起生個孩子,我媽才會真的接受你。等我們有了我們自己的孩子,家裡的關係就會被孩子牽得緊密起來,我媽也會喜歡上你,我們的生活才會越來越好。」
賀紹齊的這番話無疑像是一個暖寶寶,把之前蘇復寒下的心由給捂得回了溫。對於蘇復而言,苦一點委屈一點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賀紹齊。就像賀母還沒有接受他之前,他們一起租了一個小公寓生活,雖然日子過的苦了點累了點,但是彼此的心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只要賀紹齊還是愛自己的,他可以忍受賀母的白眼,也可以考慮去做那個什麼研究。蘇複眼圈紅了紅,終於伸手環住了賀紹齊的腰。
賀紹齊笑了笑,輕輕地拍了拍蘇復的背。
蘇復的視線落在賀紹齊肩上,心裡顫了顫,那個咬痕……終究蘇復閉了閉眼選擇忽視,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方面是懦弱的,他不敢去揭開這個謎底,他怕賀紹齊剛剛給他描繪出來的美好生活的畫面會因為自己對這個咬痕的探究而一去不復返。
如果真的如賀紹齊所說的,他去參加那個研究,成功地生下一個孩子,賀母因為親孫子的出世漸漸地開始接受他喜歡他,孩子將他們一家人緊緊地牽在一起。如果真的會這麼美好,蘇復願意去試一試,畢竟一家人和和睦睦,這就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也是他這些年忍氣吞聲的所求。

第4章 孤身,混亂

一晚上輾轉反側地思考,蘇復最終還是答應了去做那個研究。他把自己的決定告訴賀家人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賀母破天荒地還親自給蘇復倒了杯茶。蘇復有些受寵若驚,他想或許自己要是真的能給賀紹齊生個孩子出來,以後的生活都會像現在這麼和諧美滿吧。
當天,蘇復去培訓機構上課的時候順便請了個假,第二天,賀母主動說幫他照顧卷卷,讓他安心去醫院。把孩子留給賀母帶蘇復心裡其實很不放心,但是他也不能帶著孩子去醫院做那什麼研究,最終只好把卷卷留在了家裡。
卷卷很乖,不哭不鬧,但是蘇復看得出那張小臉上的失落和難過。那一刻,蘇復想到,如果真的如他們所願生了個孩子,那卷卷怎麼辦?賀家人會怎麼對他?
滿懷心事地踏上了去B市的路,蘇復心裡很沉重。
他是自己一個人開車去B市的,賀紹齊說他公司有事不能陪他去,蘇復也沒說什麼,反正B市離A市不遠,開車也就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但是蘇復知道自己心裡是失落的。這就好像,明明最想收穫糧食的是他們賀家人,但是最終累死累活、耕耘勞作的卻只有他蘇復一個人,而他們只需悠閒自在地坐等豐收。沒有人擔心他會不會害怕,沒有人關心那個研究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傷害他的身體。
蘇復無奈地發現,即便是他做了這個決定,即便賀家父母對他的臉色好了一點,但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融入賀家,自始至終都沒有被真正地接納,一個孩子真的能改變這種局面嗎?
到了B市的那家醫院,醫院大堂裡就放著宣傳那個研究的海報,很多人來來往往地圍觀,有人唏噓有人罵。
蘇復尷尬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看。但是不看他又不知道往哪裡走,要是找人問就更尷尬了。
猶豫了許久之後,正要硬著頭皮去看看,圍觀的人群中擠出一個十分漂亮的青年,個子不高,也就170左右,比蘇復矮上一小截,身材挺清瘦的,加上那張秀氣漂亮的臉蛋,套個假髮估計就是雌雄莫辯了。
蘇復注意到這個青年出來的時候臉上有些紅,視線四處飄了幾下,顯然透著一股尷尬和糾結,然後就往電梯那裡走了。
這個樣子估計不是單純圍觀的人了,蘇復猜想他和自己一樣是來當那個研究的志願者的,於是不再去看那宣傳海報,直接幾步踏過去跟在了那個青年身後。
一起進了電梯,青年的手機響了,青年拿起來看了一眼,隨後糾結了許久還是沒有接。
電梯門開了,蘇復跟在青年後面,一起走到了走廊最深處。這只是個研究,並沒有什麼科室,大概這裡是臨時的場所,但是因為位置太偏僻了,蘇復心裡毛毛的有些不是滋味。
進了門,裡面有很多器械,排著隊的人倒也不少,當然都是男人了。
蘇復看著一個個過去抽血,被各種器械擺弄,心裡沒底,忍不住拍了拍前面的那個青年。
「這是在幹什麼?」
青年回頭看了蘇復一眼,有人和他說話他好像放鬆了不少,笑道:「先在這裡體檢,體檢合格了才能進一步觀察是否合適參加這個研究,步驟挺多的。」
「原來是這樣,謝謝。」看來不是想參加就能參加的,蘇復心裡莫名地放鬆了一些。
「不客氣。」青年笑了笑,張了張嘴想和蘇復說什麼,但最終估計明白大家都是同病相憐,也就沒再出聲,安靜下來,兩個人心裡又開始緊張了。
各種檢查化驗後,又等了許久體檢報告才出來,給報告的醫生讓他帶著體檢報告去六樓唐醫生辦公室等待唐醫生判斷是否適合。
之前的青年已經走了,蘇復一個人拿著手裡的體檢報告,一邊往六樓去,一邊心裡咚咚咚地跳著。適合好還是不適合好?蘇復給不了自己一個答案。
來到唐醫生的辦公室門口,場面和剛才在體檢室裡完全不一樣了。
剛才在體檢室裡大概也有七八個男人,都是一個人去體檢的,蘇復以為他們也都是獨自來醫院的,心裡慶幸自己不是唯一的可憐人,現在蘇復才發現,人家根本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拖家帶口來的。
大家一個一個進唐醫生的辦公室和唐醫生面對面交流,其他人就在門口走廊裡等待。其他人要麼是自家男人牽著手或摟著抱著安慰,要麼是公婆或者是自家父母陪伴著等待,可見這些人在家裡是多受重視。被這麼多家人愛護著,所以哪怕是身為一個男人來參加生孩子的研究也不會覺得委屈害怕吧。
蘇復羨慕他們,心裡也為他們高興。
那個青年也是一個人來的,看上去比蘇復還要緊張,排著隊時不時踮腳張望什麼時候會輪到自己。
估計還要等很久,蘇復在牆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手裡的體檢報告,心裡忐忑。
他抬頭看那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青年,忽然覺得有些可悲。那個青年這麼緊張地等待是不是也在家裡過的不好呢,是不是也因為性別的原因被公婆不待見呢,是不是也希望能通過這個機會得到公婆的認可呢?他一個人來這裡,是不是他家老公對他也不太重視呢……
就在蘇復為自己和那個青年感到悲哀的時候,就在他以為那個青年和自己處境差不多的時候,一個一身筆挺軍裝、高大英俊的男人陰沉著臉走了過來,軍靴和地磚的觸碰發出的響聲顯示著這個男人的怒火。
蘇復看到那個青年因為這個男人的到來愣住了,白了臉。
男人陰沉著臉,一把把青年從排隊的隊伍中拉了出來,奪走他手裡的體檢報告,看都沒看一眼,幾下暴力地撕碎扔在地上。
「誰讓你來這裡的,還不接我電話,老子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許參加這狗屁研究?!男人就是男人,生什麼狗屁孩子!這醫院的醫生腦子被驢踢了,你也傻了是不是?!」
男人的聲音很大,是一種帶著磁性又帶著威嚴的可怕,走廊裡的一群人瞬間就被他嚇著了,蘇復也忍不住往邊上坐了點。那個青年那麼清秀漂亮,一看就是個溫柔好脾氣的人,怎麼他男人這副暴脾氣,不會在醫院家暴吧?
青年顯然也意識到大家被自家男人嚇到了,連忙拉了拉男人的手,無奈道:「這裡是醫院,你小聲點,嚇到別人了。」
男人聞言看了眼周圍的人,臉色依然那麼臭,連眼神都是凶巴巴的,絲毫不在乎別人會不會害怕。隨後握住青年拉著他的手,把他摟進懷裡,脾氣依然暴躁地道:「不許再給老子起生孩子的腦殘心思,別管我媽怎麼說,你別理她,有我在,老子看誰敢動你一根手指!」
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一個穿著醫生服的漂亮女人走了出來,指著那個暴脾氣男人道:「厲朝你發什麼瘋,這裡是醫院,要吼回家吼去!」
他們顯然是認識的,青年正想為自家暴脾氣男人的暴脾氣行為向女醫生道歉,暴脾氣男人用力將他摟住,對著女醫生道:「唐司檸,別讓老子在你那狗屁腦殘研究裡看到柳岸的名字,不然別怪老子不看你兩個哥哥的情面,炮轟了你唐家!」
說著,厲朝這個暴脾氣的男人摟著心愛的愛人霸氣地離開了。厲朝人高高大大,身高足有190,柳岸矮了他一個頭,在他懷裡就像個小綿羊一樣,無奈地被他連摟帶抱地拖走了。雖然有些無奈,但是蘇復看得出,柳岸心裡是幸福的。
厲朝走後,唐司檸才做了一個猙獰的表情,對著空氣就是一個狠踹,嘴裡罵罵咧咧:「你才狗屁腦殘,你們全家都狗屁腦殘!」
隨後又連忙換回一副白衣天使的樣子,對著其他人笑道:「別理他,他腦子有病,咱們繼續~」
剩餘的人一時間有些愣怔,對唐司檸熱情的招呼敷衍地笑笑。
「媳婦兒,這件事我們再好好考慮考慮吧。」被厲朝刺激到的一個男人思前想後也摟著自家愛人離開了。
另一對看看他們又看看醫生,也牽著手離開了。
其餘人雖然沒走,但是臉上也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唐司檸被氣得哆嗦,看看她這偉大的,為女性和同志們做貢獻的研究,怎麼就這麼不受人待見呢!
等場面安靜下來,本來連上柳岸和蘇復有10個志願者的,現在已經走的只剩5個了。
蘇復看著一個人在他男人和幾個長輩的陪伴下進了唐司檸的辦公室,自己坐在椅子上恍惚地看著手裡的體檢表。
剛才厲朝凶巴巴地罵柳岸的時候,蘇復還為柳岸捏了把汗,直到厲朝把柳岸摟進懷裡說了那一番話後,蘇復心裡油然地生出了一股暖流。他為柳岸高興,厲朝這個男人看似凶巴巴的,但是對柳岸卻很是愛護。
他為柳岸高興,自己心裡卻很苦,他羨慕柳岸,羨慕他有人護著。蘇復不知道別人家怎麼樣,但是他知道在自己和賀母之間,賀紹齊向著的永遠不會是他。他不是說非要和一個老人家比個高低,實在是這麼多年了,一直被當做外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心裡的問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一個孩子真的能改變他在賀家的地位?先不說同志家庭,就說正常的男女家庭,婆婆喜歡孫子嫌棄兒媳的例子在生活中可不少見。還有,生了孩子,卷卷怎麼辦?自己喜歡男人已經不被父母接受了,逢年過節的禮物一次都沒收過,要是自己再以男兒身去生個孩子,父母會不會更恨他?
蘇復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腦海中又閃過賀紹齊肩上的那個咬痕。再看看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裡面對著風險未知的研究,卻無人關心的境地,蘇復忽然鼻子很酸,他到底為什麼要拋棄男人的尊嚴嘗試生孩子來滿足賀家的要求。
蘇復發現,他找不到一個能支撐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
越想越亂、情緒激動的蘇復最終在這個地方呆不下去,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

第5章 再見,研究

蘇復出了醫院的門,看著外面陽光明媚的有些恍惚,似乎和自己此時的心情不太符合。他心裡還很亂,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
在醫院門口的大花壇邊上坐下,蘇復又看了一眼手裡的體檢報告。如果不按賀家的意願參加這個研究,回去後的生活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他很期待,很嚮往賀紹齊描繪出來的那個美好的生活。可是現實是就算他成功地參加了這個研究,生了孩子,賀母也未必真的就接納自己了。
蘇復覺得自己一個人來面對這些真的很累,他很想有個人能為他分擔,哪怕只是為他出出主意。但是他又可悲地發現,在賀紹齊身邊這麼多年,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自己身邊根本沒有知心的朋友,那些同事關係雖不錯,卻遠遠不是能讓他聊這種話題的對象。而賀紹齊的朋友,蘇復知道幾個,但也只是知道而已,並不熟悉。
這個時候,蘇復才發現自己這些年的生活果然如賀紹齊所說的,越活越像個女人了。
無奈而苦澀地自嘲了一聲,蘇復拿出手機給賀紹齊打了個電話。他知道賀紹齊肯定是和賀母一個陣營的,但是至少他能給自己一些面對下去堅持下去的勇氣。
回頭看了眼醫院,蘇復拿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等待著電話接通。
「喂,小復,什麼事,我這裡忙著呢。」電話通了,那頭的賀紹齊似乎有些不耐煩。
「我……我到醫院了。」
「到了?那就快去做研究吧,我馬上有個會要開,不多說了,等你的好消息。」說著,賀紹齊就掛了電話。
蘇復聽著手機裡傳出來的嘟嘟嘟聲,感覺心裡涼涼的,渾身無力,頹然地坐在花壇上,手漸漸地從耳邊滑了下來。
那就快去做研究吧,說的好像母雞下蛋這麼簡單,做這個研究要面對些什麼未知的風險,賀母不在乎,連賀紹齊都沒有替他想過嗎?以前就算發個燒都要徹夜不眠照顧自己的賀紹齊好像真的跟著時間一起消失了。
蘇復回憶著他們的過去,又對比了一下現在,原來已經變化了那麼多了,整日整日麻木地生活差點讓他忽視了這些變化。
「男人流血不流淚。」
身邊突然傳來嚴肅的童音,蘇復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竟然掉眼淚了,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小酷小酷的小男孩。
「擦了眼淚還是一條漢子。」小男孩酷酷地從小褲兜裡拿出一條小手帕遞給蘇復。
蘇復看著他一臉「我在教育你」的嚴肅樣,忍不住破涕為笑,接過小手帕擦了擦眼淚。
「謝謝。」
「小柯。」
一個找孩子的男人走了過來,蘇復這才認出他們就是那天他撞到的那對父子,連忙站了起來禮貌地向男人打招呼。
「你好,先生怎麼稱呼?」
男人好像也想起了他們的一面之緣,笑了笑,「唐司柏,這是我兒子唐洛柯。你是那天的蘇先生?」
蘇復點點頭,「是的唐先生,那天真是不好意思,那個車的維修費,我沒等到你的短信,是不是我手機號碼寫錯了?」
「不用,一點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唐司柏笑了笑,心想這人還真是實誠。
人家都這麼說了,蘇復也不再矯情,摸了摸孩子的頭,「那孩子的手沒事吧?」
「不要摸我的頭,會長不高的。」唐洛柯嫌棄地拍開蘇復的手,兩隻小手擺弄著自己的髮型。
蘇復覺得他嚴肅的小模樣特別可愛,笑道:「放心,你爸爸這麼高,你也不會矮的。」
唐司柏也笑了笑,本來伸出去要摸兒子頭的手在半空放了下來,「手沒事,小男子漢,一點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於是唐洛柯驕傲地昂起了小頭顱。
「行了,回家吧,奶奶等我們吃飯呢。」
唐司柏牽起兒子的小手,向蘇復點頭示意了一下就轉身走了,一步都沒走完,又回身盯著蘇復微紅的眼睛看了看,隨後又看了眼他手裡的體檢表。
蘇復不希望自己的那些事被別人知道,尷尬地把體檢表藏到了背後,臉上顯得有些無措。
然而,也正是他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更加讓唐司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唐司柏沒有八卦的心,只道:「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天熱,別在外面曬。」
蘇復心頭一動,看著那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手緊了緊手裡的體檢表。沒想到今天壓抑了這麼久,給自己帶來笑意和安慰的居然是兩個陌生人。真是諷刺,但是心裡卻有了一絲暖意。
抬頭看了看天,烈日當空,蘇復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在這炎炎烈日下曬了好久了,因為心裡冷,竟然都沒有注意到天氣熱。
回味著唐司柏說的那句「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蘇復心想,他也不想勉強自己,但是生活總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他的身不由己都是賀家賜予的。不過想想,自己也真的是勉強了自己這麼多年了,或許也可以稍微放縱一回?
想通了之後,蘇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既然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話,那這次就聽天由命吧。
歎了一口氣,蘇復緊緊捏住體檢表向醫院大門走去,另一隻手裡卻還拿著那條小手帕。停了一下腳步,看了眼手裡的小手帕,想追過去把手帕還給小男孩,但是一轉頭,那父子兩已經不知所蹤了。
蘇復抿了抿嘴唇,忽然笑了笑,把小手帕疊好放進口袋裡,繼續向醫院走去。
而此時的那對唐家父子已經坐進了車裡,唐司柏上車給兒子繫好安全帶後,就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喂,二哥?」
「嗯,待會兒如果有個叫蘇復的人要做你那個研究的志願者,你就告訴他體檢不合格,他的身體不適合參加這個研究,明白?」
「什麼蘇復,誰啊?憑什麼啊?我說你們一個兩個怎麼回事?剛才厲朝來我這裡發了一通脾氣把柳岸帶走了,你現在又要弄走一個,你們都跟我的研究過不去是不是?一共才幾個來參加的志願者啊!」
「別管是誰,照做就行。對了,大哥這幾天正按媽的吩咐給你找相親對象呢。」
電話那頭的唐司檸呼吸一窒,立刻放軟了語氣,「行行行,好二哥,都依你,那相親?」
「我幫你搞定。」說著,唐司柏果斷地掛了電話。
坐在後座的唐洛柯人小鬼大地瞥了唐司柏一眼,「爸爸怎麼知道那個叔叔是要參加姑姑的研究?」
拿了瓶水遞給兒子,唐司柏笑道:「他拿的那張體檢表就是你姑姑專門為這個研究設計的,一眼就認出來了。」
唐洛柯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搖頭晃腦地道:「可憐。」
唐司柏本來要啟動車子的動作停了下來,轉身看著自家兒子,「你又明白什麼了?」
「很明顯,我看到那個叔叔的時候他在哭,而且沒有人陪著,這說明什麼,說明他並不是自願參加這個研究的,那麼肯定是被婆家逼迫的,而且他的老公也沒來陪他,可見並不重視他。生活在那種可悲的家庭裡,還要參加這個研究給那個男人生孩子,難道不可憐嗎?」
「有道理,所以爸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唐司柏說著,然後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唐洛柯,你不覺得作為一個5歲的小朋友,你知道的太多了嗎?」
「唐家基因如此,知道的少了,會被別人看不起。」
唐司柏哭笑不得,彈了自家兒子一下腦門兒,開車回家,一路上父子兩聊的很愉快。
「我看你跟大伯相處的時間太長了,別的沒學到,就學了他的面癱臉。」
「小叔說,爸爸的笑面虎比大伯的面癱更可怕。」
「哦?是嗎?你小叔在大學裡不好好讀書天天泡妞,待會兒我們跟爺爺奶奶好好說說。」
唐洛柯沉默,心裡腹誹著:小叔說的果然沒錯。
為了幫一把平時對自己不錯的小叔,唐洛柯硬生生地轉移了話題:「大伯說我的英語口語非常好,可以學一些語法提高自己。」
「兒子,你才5歲,不著急,這個年紀你應該和小朋友們無憂無慮地玩鬧。」
「可是我是要做優秀的唐家繼承人的人,要嚴格要求自己,而且我不喜歡和那些就知道哭的小屁孩玩。三叔公老來子唐司蒙都9歲了,還天天知道哭,噁心死了,怎麼擔得起唐家的大任。」
唐司柏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兒子義憤填膺的嚴肅模樣,無奈地搖搖頭,欲哭無淚,好大哥把他兒子教成什麼樣子了?他可不希望自家兒子長大了和大哥一樣是個面癱。
「好,兒子有志氣是好事,爸爸會幫你找英語老師教你語法的。」
蘇復抱著聽天由命的想法來到唐司檸的辦公室門口,這個時候只剩下一個志願者在外面等待了。蘇復看看手裡的體檢表,如果體檢合格,那麼自己就硬著頭皮去試一試,如果不合格,那他就再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對賀家讓步了。
閉了閉眼,蘇復有些緊張,他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期待的結果是「不合格」。
沒過多久,最後一個人在家人的陪伴下出來了,那個人和他男人的表情看似很放鬆,而邊上幾個長輩的表情又有些可惜的樣子。蘇復猜想這個人體檢不合格,而且這個人和他男人並不是特別想參加這個研究,都是迫於長輩的壓力,現在醫生都說了不適合參加這個研究,長輩們也沒辦法,他們夫夫兩也就都鬆了口氣。
果然,好好的男人,要不是迫於壓力,誰願意做那種研究還生孩子。蘇復自嘲地笑了一聲,拿著體檢表進去了。
唐司檸一臉疲憊,看到又進來一個,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
「你好,請坐,把體檢表給我看一下。」
蘇復點點頭,把體檢表遞給她,心跳得很快,緊張得連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唐司檸臉上的笑容在看到體檢表上名字的時候,僵住了。
蘇復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唐醫生,怎麼了?」
「哦,沒事,沒事。」唐司檸訕訕地笑笑,鬱悶地看著蘇復的體檢結果,身體各項指標都很好,還是挺適合做她的研究的,奈何自家二哥發話了,她可不敢在老虎頭上拔毛,真是不愉快!
不過這個人到底是誰,二哥為什麼干涉?難道是未來二嫂?二哥和大哥一樣,單身了這麼多年,她還以為他們都是性冷感呢,原來二哥是彎的?一定是被厲朝傳染的!不過這個蘇復清清秀秀,安安靜靜的,還不錯。
唐司檸的視線時不時地上上下下打量著蘇復,蘇復被她看得渾身毛毛的,忍了許久之後終於忍不住又問了一次,「唐醫生,我有什麼不對嗎?」
「呃,沒事。」唐司檸尷尬地收回視線,掃了一眼體檢表,正襟危坐後說:「你有些指標不太符合,身體很健康,但是不適合做這個研究,抱歉。」
蘇復愣住了,他可以聽到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著,像是得到了新生一樣的激動,然後漸漸地終於恢復了正常的跳動。
「沒關係,謝謝唐醫生。」蘇復緊繃的臉終於有了自然的微笑,起身向唐司檸點頭示意了一下後,開門離開了辦公室。
唐司檸微挑了一下眉,無奈地發現,又一個不是自願來的,看來這個人不管和二哥是什麼關係,二哥都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兩點要說:
1.雖然文裡談及男男生子的研究,但是這只是個研究,並不會影響劇情,不會寫生子~~~
2.正牌攻雖然有兒子,但是他單身未婚,為啥有兒子之後會寫到,請大家放心食文~~~

第6章 責備,心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蘇復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底也漸漸地泛上了不安。這的確是他想要的結果,但絕對不會是賀家想要的結果,回去又是一場硬戰。
孤身一人,也沒有心情在B市閒遊,醫院出來,找個超市買了麵包牛奶,直接踏上了回A市的路。越是離A市近了,蘇復心裡越是緊張,他可以猜到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麼。
回到賀家,賀母很是激動地問蘇復那個研究怎麼樣,蘇覆沒有隱瞞,據實告知,結果可想而知,賀母幾乎是一瞬間,臉就沉了下來。
「你真的去參加那個研究了?這麼早就回來了?根本沒去吧,隨便說兩句就想唬我!一個研究而已,什麼身體合適不合適的,你不願意參加早說就是了,騙什麼人,有的是人願意為我們家邵齊去做!」
賀母咄咄逼人的態度是蘇復預料之中的,幾年來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賀母。其實他有那張在B市做的體檢表,拿出來也可以證明自己真的去了,但是此時此刻,蘇復忽然不想澄清了,覺得挺沒意思的。賀母不過是想撒氣而已,自己怎麼做,都是錯的,何必搖尾乞憐。
見蘇復不說話,賀母心中火氣更大,指著蘇復的鼻子罵道:「我看你根本不愛我們家邵齊,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做,還賴在我們家幹嘛!娶個女人還能給我生個孫子出來,你呢,不會生孩子,也不懂得在家裡伺候,要你有什麼用?我們邵齊現在是段氏的經理了,年薪30萬,你呢,一個一無是處的培訓老師,根本配不上我們家邵齊,我看你就是看上我們家的錢了才死皮賴臉地賴在我們家!」
賀母的罵聲越來越尖銳,刺得蘇復耳朵一陣一陣得疼。是啊,想要孫子,為什麼不娶個女人呢,呵,可你兒子就是彎的,你不是早就接受這個事實了麼。蘇復覺得挺好笑的,只是笑不出來。
他要是為了錢,何必在賀家忍受賀母的白眼這麼多年。賀母總覺得賀邵齊現在的職位讓她很自豪,到哪裡都要炫耀一番。沒錯,段氏集團,A市數一數二的大公司,的確是很多人嚮往的地方,不過賀邵齊也只是在分公司而已。
賀母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倫理劇看多了,總覺得蘇復是看上了賀邵齊的錢。事實上,蘇復在那個培訓機構也是混得風生水起,保底年薪20萬,另外還有獎金,也不比賀邵齊差多少。這麼些年,蘇復也從來沒用過賀邵齊的錢,他不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人,每年自己的工資就能存下好多,犯得著巴著別人的錢不放麼?
不知道罵了多久,一個人唱獨角戲的賀母沒人回應,覺得很沒面子,氣急敗壞,不動嘴了,要動手了,氣憤地摔了茶几上的一個玻璃杯。
「啪!」的一聲,響徹客廳。
「滾!你給我滾出我們家,我們家不歡迎你這種吃白食的不要臉!」賀母的叫罵聲又尖銳了一個檔次,出手推了蘇復一下。
蘇復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只安靜地聽著,心裡不知是何滋味,也許有點痛有點難受吧,但是習慣了也就麻木了,並沒有太大的感受。
「啊!小爸!嗚哇!」
在小房間睡覺的卷卷被客廳裡動靜吵醒,打開門探出頭來的時候,正巧看到賀母用力地推了蘇復一把,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地上還有被摔碎的杯子。
經常被賀母打罵的卷卷,下意識地覺得賀母要打他的小爸了,頓時嚇得哭了起來,拖著小拖鞋往蘇復那裡邊哭邊跑。
地上都是玻璃碎片,蘇復怕卷卷跑得太急摔了刺傷,連忙幾步過去把卷卷抱到了懷裡,揉著他的小腦袋安慰道:「沒事,別怕。」
賀母看到卷卷更不爽了,指著卷卷的頭道:「你也給我滾,一個兩個吃白食,還要不要臉!」
眼看著賀母的手指要戳上卷卷的腦袋,蘇復皺了皺眉,抱著卷卷退了一步,躲開了賀母的手。
正在這時,門開了,賀邵齊走了進來,看著一地狼藉,皺了皺眉。
「我回來拿個文件,這是怎麼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賀邵齊問的是蘇復,但是蘇復安撫著卷卷,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每當這種時候,賀母絕對會搶在他前面說。
果然,賀邵齊剛問完,賀母就把賀邵齊拉到她那裡,沉著臉道:「邵齊,你聽媽說,他根本沒去B市,不知道去哪裡瞎轉了一圈,回來就說他的身體不適合做那個研究。這不是騙人是什麼?我還沒聽說過做個研究還要看身體合不合適的!這個男人根本不愛你,連孩子都不肯給你生,咱們還是重新找一個吧!」
賀邵齊一臉無奈,「媽,這好好的,你怎麼又提這事,小復挺好的。」
「好什麼好,陽奉陰違,一個研究都不肯做!要真是醫生說不行也就算了,但他現在是說謊騙我們!當我們猴耍呢!」
「媽,今天是我不好,我該陪小復一起去的,他一個人肯定害怕,我過幾天陪他去一次,什麼結果都老老實實告訴你,這樣總行了吧?」
蘇復聽了,心裡一涼,賀邵齊這話的意思就是信了他媽,覺得他騙了他們了?
賀母看上去終於消了點火氣,拍了拍兒子的手,滿臉不滿與無可奈何的寵溺,「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媽勸呢,他有什麼好,眼看著也要快30了,沒幾年就人老珠黃了,你現在找個年輕的男孩子不是更好?找個年輕的貼心的,媽媽心裡也舒服。」
蘇復抱著卷卷,垂著眸,聽不下去了。賀母今天看著是不罷休了,他也累了,沒力氣應付她,回房間拿了上課要用的資料,抱著卷捲開門出去。
母子兩還在那裡說話呢,見蘇復要出門,賀邵齊連忙拉住了蘇復。
「小復,你去哪裡?」
蘇覆沒看他,淡淡地道:「我有點累,今晚出去住酒店,你好好陪陪你媽吧。」
賀母在邊上沒說話,她恨不得蘇復永遠不回來才好呢。
賀邵齊瞥了賀母一眼,歎了口氣,拉著蘇復出了門。
「小復,你知道我媽就這脾氣,跟她計較什麼?你累了不在家裡休息,怎麼還去外面?」賀邵齊輕輕地摸了摸蘇復的臉,眼裡透露著絲絲心疼與無奈。
「在這裡,我能休息好?」蘇復心裡嘲笑了一聲,反問。
賀邵齊說不出話了,看自家母親這個樣子,蘇復要是留下來,真的是別想安生地睡個覺了。
「對不起,小復,又讓你受委屈了。」
蘇復看著賀邵齊心疼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以前那種被疼愛的感覺。因為這種事發生的太多了,這句話,也聽得太多了,聽著沒意思了。
不可否認,賀邵齊也許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但是也只是心疼而已。每次說完這句話,似乎一切就過去了,賀邵齊不會想辦法補救,在他眼裡蘇復和他媽對上了,也只能蘇復受點委屈,沒有什麼辦法。
蘇復覺得自己已經努力了,努力迎合賀母的脾氣,努力迎合賀家的要求,努力去構建賀邵齊描繪出來的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然而,蘇復漸漸發現,努力的只有自己,所以,這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邵齊,我今天遇到一個人,他說了一句話。」
賀邵齊看著他,問:「什麼話?」
蘇復摸了摸安安靜靜靠在懷裡的卷卷的小腦袋,想到今天遇到的那對父子,同樣是孩子,那個孩子,活得就幸福得多,而卷卷,和自己一樣,活得壓抑而難受。
「他說,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
見蘇復有些回憶的樣子,又覺得這句話關心的成分太強,賀邵齊心裡沒由來的就忽然湧起一股敵意。
「什麼人和你說的?」
「一個陌生人罷了,」蘇復淡笑了一下,看著賀邵齊,問:「邵齊,我什麼時候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呢?」
賀邵齊猛地一愣,看著蘇復,久久不能反應過來,直到臉上的表情漸漸地變化,似心疼似愧疚,終究隔著卷卷的小身體,把蘇復抱進了懷裡。
「對不起,小復,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不用過多久,我們家會好起來的。」
你拿什麼保證呢,賀邵齊,你拿什麼保證呢?蘇覆沒有力氣也沒有那個信心去回應賀邵齊的話,只默默地靠在他的肩頭,忽然就覺得心裡好累好累。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賀邵齊才道:「我送你們去吧。」
蘇復搖了搖頭,「不用了,你不是回來拿東西麼,回去上班吧,我們自己去。」
蘇復找了一家離培訓機構很近的酒店,開了間房,把東西放進去,又想起卷卷的奶粉奶瓶沒有帶,牽著卷卷的小手一起去逛了超市。
臨近傍晚,一大一小又找了家西餐廳吃飯。卷卷很喜歡吃西餐廳,小傢伙覺得很有意思,但是蘇復平時忙,沒時間總帶他去,今天正好沒事,兩人享受了一回,盡興而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脫離了賀家的牢籠,蘇復和卷卷都覺得這頓晚飯,這個晚上,很舒服,很放鬆。
此時,遠在B市的唐家大宅,也是燈火通明,一家人圍在客廳沙發上,吃著飯後甜點飯後水果,閒聊。

第7章 唐家,秘辛

唐家是B市的世家大族,與厲家並稱B市雙帝,是B市所有人望而生畏的大家族。與別的地方兩家分庭抗禮的情況不同,唐家和厲家是世交,一家從商,一家從軍,關係牢不可破,也就注定了他們兩家成為B市霸主。
唐家早期是從政的,但是政界紛擾太多,一個不小心就得濕鞋,漸漸的,唐家把重心轉向了商界,如今在商界也是如日中天,不說在B市,就是在全國也是赫赫有名的。唐家明面上重心在商界,事實上政界也有他們的人。
作為一個世家大族,唐家是龐大而繁複的,現如今的唐家家主是唐有學,他是上任家主的大兒子,也是上任家主最得意的兒子,處事果決雷厲風行,當年上位的時候愣是沒有人敢出來叫板。唐有學一共兄弟姐妹五人,當年唐家主宅裡也是熱熱鬧鬧的,後來各自長大成家後分了家,主宅是家主住的地方。
如今,主宅依舊是熱熱鬧鬧的,唐有學今年55歲,保養得很好,精氣神很足,夫人沈碧蓉也是風采依舊,膝下三子一女還有一個小金孫,個個都是他的寶。
不論唐有學在家族裡,在公事上,是如何的雷厲風行,在家裡,永遠是個體貼的丈夫,慈愛的父親,寵溺的爺爺。唐家幾人不管事情有多忙,必須回家一起吃晚飯,飯後必須一起聊會兒天,增進家裡人的感情,這也是唐有學定下的家規,也因此,他們家人之間無話不談,感情好得很。
這個時候,排行老三,也是唯一的女兒,唐司檸,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賊兮兮地用胳膊捅了捅自家二哥唐司柏。
「二哥,從實招來吧,今天那個蘇復,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二哥你親自出馬?」
唐司檸輕飄飄的一句話,立馬就引來了全家人的注意。正抱著乖孫、拉著面癱的大兒子看瓊瑤劇的唐母不動聲色地拿著遙控器將音量調小,一旁吃著堅果的唐有學也減緩了動作,一個個從說話聲中漸漸地沉默了下來。
沒辦法,明明自家兒女各個優秀無比,可偏偏一個個都搞不定婚事,唐家父母為這事操了好幾年的心。大兒子唐司桓有特殊情況,今年31了,唐家父母也沒有辦法催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二兒子身上。
唐司桓這事也算是唐家秘辛了,唐家與B市趙家有個娃娃親,趙家雖比不上唐家,但也算是名門,當初定的是唐司桓和趙家長女,趙家長女比唐司桓還要大上兩歲。當年唐司桓一邊碩博連讀,一邊接手公司裡的事物,也沒什麼時間去談戀愛,趙家呢,眼看著女兒的年紀一年大似一年了,就想早點讓兩個孩子結婚。
本來麼,唐司桓是個面癱還是個工作狂,對感情方面也沒什麼想法,雖然和那趙家小姐見過幾次,卻也只是敷衍,對婚事並不上心,奈何這是兩家早就定下的親,也就默認了。
然而,就在兩家商量著準備婚禮的時候,唐司桓拿出了一份醫院的體檢報告——不育。
唐司桓患了無精症,他只一副面癱、雲淡風輕的樣子,卻把唐家父母嚇了一跳。兒子不育,人家姑娘嫁過來不是受罪麼?結婚生不出孩子,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也是剝奪了人家姑娘做母親的權利。而且唐家能力出眾的長子,極有可能是下任唐家家主的人選,要是傳出不育,也是臉面上很不好看的,於是這件事就被瞞了下來,唐家所有人守口如瓶。
兒子得了這麼難治的病症,想必心裡也很難受,唐家父母也不能說他什麼了,於是決定讓唐司柏娶了趙家女兒。
當年唐司柏也才二十二三歲,他和他大哥不一樣,是個比較有想法的人,對於沒感情的婚姻,他是不接受的。對唐司柏來說,能做他一生伴侶的,除非他看上了,有了想要一輩子的感情,否則他寧願一個人,這也是他為什麼今年29了還沒結婚的原因。
唐家父母看似急的是兒子的婚事,事實上最急的還是抱孫子。唐司柏看透了其中的道理,只說回了趙家的親吧,他的婚事他自己做主,要孫子他可以貢獻精子。
在唐家四個兒女中,看似大兒子面癱不好說話,但要說說一不二,還得是二兒子唐司柏。
這門親最終卻也沒有退,二房唐有仁家的長子唐司懷和唐司柏同歲,在唐有學夫妻準備去趙家告罪的前一腳,來到唐家主宅,說是喜歡上了趙家長女,希望大哥割愛。這可不就是解了唐有學一家的燃眉之急了麼?畢竟怎麼說,唐司懷也是唐家人,唐家趙家的親事就不算壞。
二老帶著唐司懷去了趙家,他們理虧,先是告了罪,又提了唐司懷。對趙家來說,雖然原本屬意的是唐家本家,但是旁支也是唐家,總比退婚好,趙家還是想攀唐家這條大船,何況唐司懷的父親和唐家家主唐有學是嫡親的兄弟,關係也近,也就應了下來。
唐司懷也因為這件事,被唐有學夫婦發自內心地感激著,有什麼好事都想著他。他們這一群小輩長大了,各自去父親掌管的唐氏旗下產業工作,而唐司懷,卻被唐有學安排進了唐氏總部。娶了個大四歲的女人,卻得了這麼多好處,焉知非福呢?又有誰知道唐司懷當初是不是算計著這一切呢?
此事暫且不提,而唐家的寶貝金孫卻是這件事的產物。唐司柏說了就會做到,那年唐司柏剛好碩士提前畢業,去M國留學,也就順便把代孕的事解決了。因為將是唐家本家的長孫,各方面都不能差,當初買個高品質卵子都是花了大價錢的,再看如今的唐洛柯,可不就是集雙方優質基因於一身。
母方應該是M國的,唐洛柯是混血,深棕軟發,黑溜溜的大眼睛,從小就長得精緻,深得唐家上上下下的寵愛。唐司柏在M國待了兩年就把博士讀完了,期間還當了近一年的奶爸,親自照顧著,感情自然也就深了許多。
兩年後,帶著小寶寶回國,唐家上上下下稀罕著,而外人,甚至是唐家其他幾房也只聽說,這孩子是唐司柏國外的女朋友生的,後來女的出軌了,孩子丟給了唐司柏。
當下,唐家幾人安靜下來等唐司柏的回答,唐司柏卻神態自若,淡淡地道:「萍水相逢,路見不平罷了。」
唐父唐母見兒子這麼若無其事的神情,深知沒有指望,懨懨地吃堅果看電視去了。
唐司檸聽了卻不怎麼高興,「什麼路見不平啊,我這研究到底怎麼惹你們了,今天厲朝還來鬧了一場呢,還說要炮轟我們唐家,那囂張勁兒也不知道柳岸怎麼受得了他。」
「厲朝是為柳岸好,你以為柳岸是心甘情願做你那個研究的?」眼見兒子在奶奶懷裡睡著了,唐司柏放輕了聲音,起身過去把兒子抱了過來,客廳裡開著空調有點冷,又拿放在沙發上的小毛毯裹好抱在懷裡輕拍助眠。
「厲夫人還不同意厲朝和柳岸的事?」唐母聽了,插了一句。
唐厲兩家雖然是世交,但是唐母與厲夫人孫艷卻並不交好,或者說,唐家有許多人除了面子上的功夫,私下裡都不會和厲夫人深交,究其根源就又是唐家的另一莊陳年秘辛了。如今見厲夫人又在做棒打鴛鴦的事,唐母雖只是隨口一問,心裡卻極為不齒。
一直沉默著的唐司桓冷淡地道:「柳岸是男人,又是京劇旦角,出身一般,不論是性別、做派、家世,都是入不了厲夫人的眼的。」
「哼,我瞧著柳岸這孩子就很不錯,人家繼承的可是國粹,又是名門之徒,不比厲夫人張羅的那些個豪門姑娘差。」
唐父是個京劇迷,這點和他的老兄弟厲家家主厲世軍一樣,當初老兄弟兩個經常去被譽為京劇之鄉的Q市聽戲,隨著年齡的增大,兩人也不願意總是往外跑了,前些年唐厲兩家出資,在B市合辦了一家京劇院,招攬了許多京劇人才,其中不乏一些大家,柳岸就是有名的姜一清老先生的關門弟子。
唐有學和厲世軍常年聽戲,與姜一清老先生也有些私交,姜一清老先生比較注重京劇的傳承和弘揚,姜門子弟往往是四散各處。姜老先生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全國各地都有京劇的影子,得知唐厲兩家的意思,姜老先生也願意將剛出師不久的小徒弟帶往B市發展。
現今很少有人願意靜下心來聽一聽京劇的魅力了,但是唐厲兩家合開的京劇院格調高,後台硬,票價低,吸引了各種群體來此消遣,許多商人的應酬都定在了這裡,原只是抱著好奇看看的心態,一回回下來,許多人卻愛上了這安安靜靜聽戲的感覺,彷彿從中得到了靈魂的滿足。
如今B市的京劇院也是赫赫有名了,偶爾從小街走過,還能聽到路人幾句咿咿呀呀的曲子呢。
自家產業總得捧捧,早些年兄弟們聚會還總是往酒吧或私人會所跑的,如今最常去的卻是京劇院了,常年包下個正對戲台的二樓雅間,聽聽戲,喝喝茶,也未嘗不是種樂趣。厲朝就是這樣認識的柳岸,按年頭算,不計追求的過程,兩人在一起也有三年了。
因為一件陳年舊事,唐厲兩家對待同性戀問題比較寬容,厲世軍對厲朝和柳岸的感情是取默認態度的,而厲夫人卻死活不同意,看見柳岸跟看見仇人似的。
好在厲朝是軍人世家出身,從小在部隊混,脾氣臭得跟蠻牛似的,如今又是B市軍區的軍長,比起唐司柏的說一不二,他就是典型的認死理,他認準了就是認準了,誰也動不得,柳岸事實上除了些冷眼,並沒受到過多少委屈,因為沒人敢動他。
唐司檸聽著,想到柳岸,又想到得知不適合研究後心情變好的蘇復,猛然發現自己的研究雖然含著許多偉大的意義,卻也不知不覺地對很多人造成了壓力。
「柳岸是想哄厲夫人高興才偷偷來參加研究的吧,那個蘇復,看樣子也是被逼無奈,我的研究難道真的沒有價值麼?」看了眼許久不吃有些銹掉的蘋果,唐司檸掃興地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唐司柏淡笑著搖了搖頭,「志願者志願者,自願了才能志願,你的研究不是沒價值,而是考慮不夠。那些志願者裡有多少是被逼的,你知道嗎?又有多少冒著危險卻不被對方父母尊重的,你知道嗎?你想做有價值的研究,別讓你的研究淪為有心人的工具,變成可憐人的不幸。」
「司柏說的有理,如果得不到尊重,做這種研究,實在是付出得太多了。」唐母摸了摸女兒的頭,拿起水果刀又給她削了個蘋果。
唐司檸接過蘋果,咬了一口,陷入深思,看來,研究開始之前,她也得弄清楚那些所謂的家人對志願者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就像二哥說的,她的研究不能成為可憐人的不幸。

第8章 暴露,再遇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哄卷卷睡著,蘇復小心地拉來薄被蓋在他的小肚子上,才輕手輕腳地坐到一邊的沙發椅上,拿出明天要用的教案,仔細檢查一遍。
騰元教育機構在A市是比較有名的,這幾年名氣也打出去了,在全國也算排的上號。蘇復雖然進這個機構沒幾年,但是因其工作認真,教學水平高,深得老闆和家長們的喜愛,如今也在A市騰元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老師,許多學生慕名而來,家長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報到蘇復的班上。
除了必備的教案,蘇復也習慣做PPT演示給學生們看。學生往往不喜歡枯燥的書本,對PPT倒是看得很認真,蘇復也算是投其所好,將重點難點以PPT的形式授予學生。
這個房間沒有電腦,蘇復也沒法再仔細檢查一遍PPT,想著明天早點去機構,可以再看一遍,卻怎麼也找不到存放PPT的U盤。
反覆找了幾遍放教案的文件夾,蘇復皺了眉,估計是落在家裡了。眼看已經快十一點了,不知道賀紹齊有沒有睡了,蘇復拿著手機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電話。
等了許久,就在蘇復以為賀紹齊睡著了的時候,電話通了。
「小復,怎麼了?」
聽那邊賀紹齊的聲音,並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我上課用的U盤好像落在家裡了,你看看房間書桌上有沒有。」
賀家是有書房的,不過主要是賀紹齊用,蘇復並不會去佔地方,有時候備課也只是在房間的書桌上,或者為了陪卷卷,就在卷卷的房間。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才聽賀紹齊道:「有的,我明天上班之前給你送過去吧。」
「好,很晚了,早點睡。」
「你也是,晚安。」
掛了電話,蘇復鬆了口氣,那個U盤裡有很多重要的PPT,弄丟了可就麻煩了。
把教案整理好放進文件夾裡,蘇復關了燈,只留一盞小壁燈,上床抱著兒子準備睡覺。忽然覺得什麼東西咯著後背了,摸出來一看,才發現就是自己剛才找的那個U盤,估計是卷卷拿了玩的。
蘇復摟著兒子,靠在床頭,藉著壁燈微弱的光盯著手裡的U盤出神。
明明不在家裡,賀紹齊為什麼說有?
只有一個解釋——賀紹齊,不在家。
他不在家,又怕蘇復詢問,所以假裝自己在家,說看見了,殊不知,這才真正讓他暴露了。
這麼晚了,他沒回家,去了哪裡?
聯想到之前賀紹齊身上的咬痕,蘇復心裡除了密密麻麻的刺疼,還有守不住感情的無力。
蘇復想了許久,後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一早,賀紹齊來了電話,說他看錯了,桌上的U盤是他的,沒看到蘇復的U盤。
蘇復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可以猜到,賀紹齊可能是剛剛回家,就為了去拿他的U盤,才發現U盤不在那兒。
事實上,賀紹齊的U盤是比較正經的那種長方形,而蘇復的,是之前生日,一個喜歡音樂的學生送的,木質吉他型,外形差的大了,哪有這麼容易看錯?
但是這時的蘇復卻不想拆穿賀紹齊,說了一個謊就會用更多的謊來圓,蘇復知道,既然賀紹齊昨晚就隱瞞了,就算問了,只會得到更多的謊言,他累了,不想聽。
淡淡地應了一聲,只說後來找到了,太晚了就沒再打電話告訴他。不知道是不是蘇復裝得太過若無其事,賀紹齊並沒有發現蘇復有什麼不對勁,電話裡叮囑他好好吃飯不要吃外賣之類的就掛了電話去上班了。
蘇復拿著已經掛斷的手機,有些愣神。很多事情,突然發生,會讓人措手不及,而很多感情,日日消耗,等發現快要枯竭的時候,除了無力心累,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痛不欲生。
蘇復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中,他現在除了覺得有點累有點難受,已經沒有爭取挽留的心了,或許他正在糊塗地得過且過中,又或者,內心深處,他在等賀紹齊主動攤牌。
沒等蘇復陷入沉思中,卷卷醒了,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最愛的小爸。蘇復看到他,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一個可愛的小生命往往就是生活的希望。
「小寶貝,早上好。」蘇復溫柔地笑著,低頭親了親卷卷的小臉蛋。
卷卷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也像模像樣地回吻了蘇復。
「小爸早上也好,卷卷今天,和小爸嗎?」
蘇復將他抱起,替他穿上昨天新買的過過水已經干了的小衣,「對,以後卷卷每天都跟小爸一起去上課好不好?」
「好,卷卷最喜歡和小爸一起。」
父子二人洗漱好出去吃早餐,蘇覆沒有退掉房間,也許昨天發生的事只是一個契機,他真的太久沒有感覺這麼清靜過了,想在外面多住幾天,也讓自己好好靜一靜。
教育機構的課並沒有學校安排的那麼滿,比較輕鬆,中午的時候,上午的一批初中生各自回家了。蘇復整理了一下教案,放放好,帶卷捲出去吃飯。
以前的時候,蘇復往往是跟同事們一起吃外賣的,今天,也許是因為賀紹齊的囑咐,也許是不想讓卷卷吃外賣,他最終還是決定帶卷捲去外面找一家乾淨的餐館吃。
如今天氣還熱著,吃完午餐,蘇復又點了一份水果拼盤,父子兩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消化,一邊悠閒地吃些水果。
卷卷人小,但十分愛乾淨,和別的小朋友吃個飯掉一身不同,他就是吃個水果也是捧著碗,拿著叉子,小心翼翼地不弄髒自己的衣服。其實這個也跟他是從孤兒院出來的有關,又因為賀家並不喜歡他,小孩子心裡敏感脆弱,總是努力地不給大人惹麻煩,就比如盡量不弄髒衣服這點。
蘇復心疼他,總是盡力讓他感受到自己對他的寵愛,但是對於卷卷愛乾淨這點,他也是樂見其成的,這是一個好習慣。
忽然,路邊經過的兩個人躍進了蘇復的視線,蘇復扭頭看得仔細了些,果然是昨天那對父子。兩次偶遇,一次在A市,一次在B市,蘇復至今不清楚他們是哪裡人,不過看到他們心裡隱隱有些高興。
連忙摸了摸褲子口袋,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換了條褲子了,那孩子的小手帕昨晚也洗了,現在還在酒店房間裡晾著呢。
這麼一愣神的時間,再看向窗外,那父子兩已經不見了。
蘇復笑著搖了搖頭,有緣自會再見,以後再還吧。
餐館出來,防止小孩子覺得無聊,蘇復帶著卷捲去超市買了許多零食。雖說小孩子吃太多零食不好,但是這畢竟是每個孩子的樂趣,蘇復不願剝奪卷卷這點童年樂趣,只替他把握著度。
兩人回到騰元蘇復的辦公室裡,卻意外地發現,剛才以為錯過的那對父子,正坐在招待客人的沙發上。
騰元教育機構佔地算挺大的,A市臨近市中心的一棟20層寫字樓,騰元佔了整整兩層。除了一個個裝修完備的教室,老師辦公室也很多,一般三個老師一間辦公室。
此時,蘇復的辦公室裡,另外兩個老師吃飯還沒回來,除了坐在沙發上的唐家父子,A市騰元的老闆也在。
見蘇復回來了,老闆馬騰連忙笑瞇瞇地起身為他介紹,「蘇老師,這位是唐先生,唐小公子需要一位英語家教,唐先生指名要你呢。」
蘇復有些懵,但還是禮貌地對唐司柏點頭示意。
「大廳裡告示欄裡有老師的簡介和照片,沒想到真是你,冒昧了。」唐司柏帶著儒雅的淡笑,起身向蘇復伸手以示禮貌。
「沒關係的,唐先生找我是我的榮幸。」原來是這樣,蘇復笑了笑,伸手與唐司柏交握,片刻兩人便一起鬆開。
老闆見兩人是認識的,也就不打擾了,讓他們自己談,自己退了出去。
「唐先生,喝點什麼嗎?」
唐司柏面前的茶几上並沒有杯子飲料之類的,老闆處事圓滑,不可能這點招待客人的事都想不到,估計是唐司柏自己不需要。不過不需要是一回事,蘇復問不問就是另一回事了。
辦公室不是很大,但也不顯得擁擠,對著門的那側,靠牆前後放著兩張寬大的辦公桌,這是另外兩位老師的,另一側靠著牆也是兩張寬大的辦公桌,不過是前後並在一起的,後方那張是蘇復的辦公桌,前方那張主要放大家的一些資料,再前方就是簡易的招待客人的沙發和茶几。
騰元每間辦公室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格局,三人一間主要就是為了空出那麼一塊地放招待客人的沙發茶几,畢竟家長顧客是上帝。
蘇復他們這間與別的有個不同的地方,那張放資料的辦公桌上,靠著牆有一台迷你冰箱,這是今年天氣太熱,三個人一起買的,誰有空的時候都會帶些飲料酸奶什麼的丟在裡面,吃起來方便。
此時,蘇復打開這個小冰箱,本來想招待客人的,可裡面雜亂的樣子讓蘇復有點尷尬。而且裡面都是些可樂雪碧美年達之類,再看看唐司柏的穿著,拿這個招待客人,蘇復的尷尬症要犯了。
唐司柏也看到了迷你冰箱裡的慘狀,淡淡地笑了笑,替他解圍道:「給我一瓶可樂吧,謝謝。」
聽到唐司柏這麼說,蘇復當下就覺得鬆了口氣,又看了看唐洛柯,正想著辦公室裡開著空調,小孩子最好不要喝冷的了,就見卷卷翻著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零食袋子,拿出一盒蒙牛未來星,有些怯怯地走過去遞給唐洛柯。
「給你喝。」卷卷的小臉蛋有點紅,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他顯得有些高興,有些雀躍,但是性子靦腆的他,又有些膽怯。
蘇復很高興卷卷有勇氣自己去交朋友,鼓勵地看了他一眼,關了冰箱,把可樂遞給唐司柏。
為了不讓蘇復尷尬,唐司柏很給面子地打開喝了一口。
然而,一旁的兒子,卻並沒有他這麼紳士。
唐洛柯看了眼卷卷手裡的牛奶,小眉頭皺了一下,這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小孩子都喜歡小小的東西,卷卷買的蒙牛未來星是只有125ml大的那種,但是唐洛柯是個奇葩,他自懂事起,就有點少年老成的趨向,看到這種小小的東西,只覺得,幼稚死了,想喝就買大一點的,這麼一點夠喝幾口?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了三叔公的老來子唐司蒙,已經9歲了,還整天拿著玩具,捧著零食,流著口水,動不動就哭,真真是讓人討厭。
自小受著貴族教育,智力超群,勵志要做優秀的唐家繼承人的唐小少爺,覺得自己不能去喝這麼幼稚的東西!可是面前這個小孩子,居然這麼小,比自己矮了一個頭,自己就是大哥哥,這和對唐司蒙又不一樣了,大哥哥怎麼能欺負小弟弟呢?
就在唐洛柯兀自皺眉思索的時候,卷卷鼓起勇氣抬頭看了遲遲不接的人一眼,見他皺著眉,卷卷有些委屈,默默地收回了小手,又跑到零食袋子那裡,費力地把整袋都拖了過來。
蘇復輕輕笑著,並不打擾卷卷的交友,只幫忙把袋子拎到茶几上。
卷卷小手在袋子裡摸了幾把,把袋口向唐洛柯展開,小聲道:「你喜歡什麼,自己挑吧,我都給的。」
唐洛柯如今在唐家是最小的,孫子輩除了唐洛柯,只有二房長子唐司懷有個兒子唐洛群,與唐洛柯同歲卻大上三個月,而且唐洛柯不喜歡二房的這個孫子。
他從未有過弟弟妹妹,還不知道該如何相處,見面前這小孩子軟軟的樣子,還有一頭卷毛,就覺得他很好欺負,但是作為哥哥,是不該欺負弟弟的。
猶豫再三,唐小少爺決定給小弟弟一個面子,看了眼袋子,從裡面拿了一瓶味全,這麼大一瓶才夠喝嘛!
「謝謝你。」必要的禮貌,唐小少爺不會吝嗇。
卷卷看了眼,心想,居然拿了這麼大一瓶,當下就有些不捨,可是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都給的,不能反悔,只好委委屈屈地收起袋子,讓小爸放得遠遠的。
蘇復和唐司柏看著兩個孩子的互動,好笑地搖了搖頭,孩子的童真真的太有趣了。

第9章 家教,夥伴

「唐先生給小少爺找英語家教主要想讓小少爺學什麼?口語發音麼?」
蘇復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卷卷握著他的手指,依賴地靠在他身上,眼睛卻時不時地看向唐洛柯,心裡有些委屈。他都已經給他吃的了,為什麼他不跟自己玩?卷卷的心裡十分渴望一個小夥伴。
「日常交流已經沒問題了,他想學語法。」唐司柏說著,摸了摸兒子的後腦勺。
蘇復有些驚訝,這麼小的孩子,口語流暢想學語法了?轉而又想到第一次遇見唐司柏的時候,他開的那輛勞斯萊斯,再看父子兩平時的穿著和舉止,想必非富即貴,這樣的家庭,家教嚴格,孩子早熟也情有可原。
騰元也有這麼小的孩子的英語班,但是都是教一些基礎,唐洛柯這種是不會進那種班的,而且唐司柏一開始說的也是家教。蘇復有些猶豫,他進了騰元後都是按課表上課,沒有接過家教。
「小柯真厲害。」蘇復由衷地讚歎了一句,唐洛柯顯得有些自豪,但又不想讓老師覺得自己太過驕傲,於是暗自矜持著,倒是卷卷,聽小爸這麼誇獎唐洛柯,黑溜溜的眼睛裡閃著崇拜的光芒。
兒子被誇獎,唐司柏與有榮焉。
「不知道蘇老師平時晚上有沒有空?」
「晚上嗎?」蘇復本來想抽白天的時間,雖然課程有些緊,但擠一擠還是有的,晚上的話,就有些不方便了。
「不方便嗎?」唐司柏淡笑著,給人的感覺一直是溫溫和和的,沒有半絲強勢,與他交流的時候讓人覺得很放鬆。
以前也不是沒有家長來請蘇復晚上教學,但是蘇復都是拒絕的,那個時候蘇復剛進賀家不久,一心撲在賀紹齊和賀母身上,本來賀母就不喜歡自己,他不想因為總是晚歸惹得賀母不高興。後來有了卷卷,蘇復也想多花點時間陪陪這個敏感的孩子,一直沒有接晚上的家教。
但是現在,蘇復有些猶豫,他現在不太想回到賀家,天天看賀母的臉色,讓他有些煩悶,有些退卻,如果能晚回去,也未必不是好事。可是卷卷怎麼辦?
「孩子晚上離不得我,如果晚上的話……」蘇復斟酌著詞句,沒有說下去,卷卷也因為蘇復的話,有些不安地抓緊了他的手指。
唐司柏卻明白了他的顧慮,笑道:「可以帶孩子一起來,小柯也沒什麼同齡朋友,中途休息兩個小朋友可以一起玩。」
沒有問孩子的母親或另一個父親呢,不隨意打聽別人的私事是唐司柏自小的教養。不過按上次在B市醫院偶遇的情況來看,唐司柏心裡其實已經明白了個大概。既然蘇復會去參加那個研究,那麼蘇復肯定是個彎的,而且已經有了伴侶,但在伴侶家過的並不順心,這個孩子也不可能是蘇復的,要麼是伴侶家的,要麼是領養的,只是不知為何反倒是和蘇復比較親近。
蘇復是不願把卷卷交給賀家帶的,賀家父母也不會好好照顧卷卷,唐司柏的話正好消了蘇復的顧慮。
「卷卷要和小爸一起。」卷卷仰著小腦袋,有些哀求地看著蘇復,生怕蘇復丟下他。
「卷卷當然會和小爸一起。」蘇復笑著,將卷卷抱到腿上,安撫地摸著他的小後背。
看著父子兩溫馨的互動,唐司柏微微彎了彎唇角,也摸了摸自家兒子的小後背,換來兒子一個小皺眉。
「唐先生想安排幾個小時?」
「你們這裡是5點下班,安排6點到8點可以嗎?太晚回去路上不太安全。」
蘇復想了想,期間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吃飯準備,夠了,就應了下來。
「薪資方面,按你在騰元一天工資的兩倍算如何?」
蘇復年薪保底20萬,不算別的獎金和假期,就這麼算下來,一天就是500多,按唐司柏的算法,就是一個晚上,兩個小時1000,一個月就是3萬?
有錢人都不把錢當錢花麼?騰元也有老師接家教,多一點的一個小時也就兩三百,蘇復吃驚地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唐司柏見蘇復這個樣子,微微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事實上,這個價位並不算高,唐洛柯去年學鋼琴一個小時5000。不過性質上有些不同,那個鋼琴老師是全國鋼琴比賽拿過幾次獎的,可惜唐洛柯學了幾個月就不學了,不知道那個老師怎麼惹了他了。
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對蘇復來說,雖然他覺得唐司柏給的多了點,但是錢誰也不嫌多,他也想多掙點錢。父母不認他,送禮就扔,打錢就換卡,蘇復還是想為他們多存點錢,妹妹還在上大學,什麼都要花銷,女孩子護膚品衣服什麼的都是錢,父母賺的那點錢用著還算富裕,要存養老錢卻是存不到的。
蘇復的父親蘇啟良以前是A市一所小學的老師,兢兢業業一步步爬到教導主任的位置,眼看著要升副校長了,蘇復的性向曝光了,影響不太好,後來沒等學校說什麼,蘇父自己選擇提前退休了,可能覺得自己臉面上難看吧。
蘇母是典型的家庭主婦,蘇父退休後,日常開銷的來源就只有蘇父的退休金,老兩口後來開了一家小餐館,如今生意挺好的,只是蘇復偶爾經過,卻從未敢進去。
想到父母,蘇復心裡有些難受,不管自己和賀紹齊現在如何,他並不後悔向父母坦誠自己的性向,他只後悔沒有用迂迴溫和一點的方式,導致如今自己不能侍奉雙親跟前,子欲養而親不讓。
「這個價錢蘇老師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再商量。」
唐司柏溫和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蘇復才回過神來,連忙搖頭笑道:「沒有沒有,是我走神了,抱歉。」
唐司柏淡笑了一下,詢問道:「既然蘇老師滿意的話,那今晚可以開始補習嗎?」
「可以的,唐先生留下地址和聯繫方式,我今晚就過去。」
蘇復拿了平時記東西的筆記本,和筆一起遞給唐司柏,唐司柏寫下自己的聯繫方式和居住地址。
「離這裡不是很遠,開車大概十五分鐘車程。」
蘇復看了一眼就知道在哪裡了,三號水榭,位於市中心的別墅區,據說是喧鬧的市中心最安靜的地方,整片別墅區華而不奢,給人一種內斂的豪華感,而且好像不是有錢就能買下的。別墅區的安全設施也做得很謹慎,沒有身份識別的陌生人是一隻腳都踏不進去的。
知道唐家父子非富即貴,蘇復並不驚訝他們住在那裡,只是有些懷疑,今晚自己會不會被攔在大門外不讓進。
不知道唐司柏是不是看出了蘇復的顧慮,就道:「蘇老師今天上第一課,請容許我們父子請你和小卷卷吃頓晚飯,就當歡迎新老師,飯後我們一起回去。」
「唐先生客氣了。」
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就到了蘇復要上課的時間。唐司柏也告辭,帶著唐洛柯去辦私事,只說傍晚會過來等蘇復下班一起吃飯。
卷卷見他們離開,小臉垮垮的,還以為有小夥伴玩了,結果小夥伴根本沒怎麼理自己,小孩覺得自己很不受歡迎,心裡委屈極了。
一個下午,卷卷默默地坐在蘇復的講台邊,吃著零食玩著蘇復給他買的拼圖,安安靜靜的,卻看得出興致不高。
直到傍晚,唐司柏和唐洛柯又來了,卷卷才揚起小臉,噠噠噠走過去,獻寶似的把自己的拼圖給唐洛柯。
卷卷玩的是很小型的拼圖,在唐洛柯眼裡,就是無聊的玩具,根本沒有任何挑戰性,於是唐洛柯並不接。
卷卷的小臉又垮了下來,把拼圖放到自己的小背包裡,安安靜靜地靠在蘇復身邊,泫然欲泣。小孩想,果然只有小爸喜歡自己,其他人都不喜歡他。
「卷卷,怎麼了?」剛收拾好文件夾就感覺自己的腿被抱住了,蘇復把文件夾放在辦公桌上,蹲下來看卷卷,這一看,才發現卷卷紅了眼睛。
蘇復立馬就心疼得不行,把卷卷抱起來,放到懷裡輕輕拍著。卷卷小胳膊圈住蘇復的脖子,小腦袋埋在蘇復的肩上,小眼淚就吧嗒吧嗒無聲地落了下來。
唐洛柯倒是沒有注意到卷卷在哭,直到在外面打電話的唐司柏進來,看到小孩趴在蘇復肩上,小身子一顫一顫的,才瞥了自家兒子一眼以示詢問。唐洛柯一臉無辜懵懂,抬頭看了看卷卷。
「小傢伙怎麼了?」唐司柏走過去,大手摸了摸卷卷的小腦袋。
「沒事,小孩子情緒比較敏感。」蘇復淡笑著,拍著卷卷的小後背,輕哄著安撫。
唐司柏見狀,又瞥了自家兒子一眼,這次眼神裡帶著些不滿。他出去接電話前,還看見小卷卷高高興興地走向自家兒子,這一眨眼的功夫就哭了,不是自家兒子惹的還能有誰?
想到自家兒子向來不喜歡和小孩子玩,他就一陣頭疼。唐家現在年紀小一點的除了自家兒子,還有二房長孫唐洛群,三房么子唐司蒙,奈何自家兒子自小就不愛和他倆玩,見了也板著小臉,讓唐司柏一度以為兒子有交友障礙。
本來唐洛柯現在應該在B市的貴族幼兒園上學,但是他就是不喜歡,一是那裡學的他很多都會了,二是他不喜歡和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玩。這次唐司柏來A市處理分公司的事,唐洛柯就非要奶奶給他去幼兒園請長假,自己跟著唐司柏來A市,還理直氣壯地說他也是來學習的。對於這個小金孫,唐父唐母都寵的很,況且小金孫有主見,也好學,哪兒哪兒都好,於是誰也不反對他。
唐洛柯看到自家爸爸的眼神,心裡自我反省了一下,又看了看可憐兮兮的卷卷,也許是卷卷比他小又看著軟的緣故,唐洛柯對他沒有對唐司蒙那種哭哭啼啼的厭煩。自我反思了一會兒,唐洛柯上上下下摸索著自己,啥都沒有。
這一刻他無比懊悔,為什麼自己不像卷卷一樣拖著一大袋零食呢,不然這個時候就可以拿吃的哄一哄他了。
摸來摸去,最終只從褲袋裡摸出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唐家許多人都有帶一塊手帕在身上的習慣,早年的時候紙巾並沒有現在這麼普遍,那個年代還是用手帕的多,唐家的手帕上繡字,也是身份的象徵,到後來,這就只是一種流傳下來的習慣,真的說每天都會用上卻是不見得的。
唐家的手帕材質也是極好的,都是請設計師定制的,每個人的都不一樣,唐洛柯的上面自然是繡了個「柯」字,光是這麼一個字,繡一下就是上萬的價格。
全身上下也只有這麼個東西,唐洛柯勉為其難地抽出來,抖開,伸手給卷卷。
「給你擦擦,男孩子不能哭的。」唐洛柯這麼說著,語氣卻並不嚴厲。
蘇復看著唐洛柯遞手帕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心道這小少爺這麼喜歡送手帕?
卷卷聞言也抬起了埋在蘇復肩上的小腦袋,看著唐洛柯和他手裡的手帕,愣了一會兒,忽然就揚起了笑臉。
「謝謝你,我以後,不哭了。」卷卷接過手帕,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其實他很好哄,小夥伴願意理自己,還送自己東西,他就覺得自己被接受了,心裡就很滿足了。
蘇復見卷卷亂抹一通,笑了笑,接過卷卷手裡的手帕,替他仔細地擦擦。
擦乾淨後,卷卷盯著小爸手裡的手帕,有些著急,生怕蘇復不給自己了似的,伸著小手去拿。
蘇復笑著遞給他,將他放到地上。
「你這個,送給我嗎?」卷卷期待地看著唐洛柯。
唐洛柯見他這麼喜歡這條手帕,就點了點頭,然後他就見卷卷揚起了笑臉,還說:「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唐洛柯有些自豪,比揍了唐司蒙一頓還要高興,伸手摸了摸卷卷的一頭卷毛,卷卷的,軟軟的,手感很好,讓他想起了小姑婆家裡養的泰迪,他覺得很是不錯。
小朋友之間的友情就是這麼的奇異,說起來,不過是一條手帕的事罷了。
唐司柏很高興自家兒子終於交了個小朋友,對於手帕的事也無所謂,雖說手帕在唐家象徵了他的身份,但事實上除了手帕本身的製作價值,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蘇復見卷卷高興了,心情也很好。
最終,兩個大人一人牽著一個小傢伙,一起出去吃晚飯。

第10章 吃飯,想念

騰元的辦公機構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市中心的邊緣,與市中心接壤。
他們出來後,唐司柏讓蘇復和卷卷坐他的車,先一起去吃飯,吃完飯回來再拿車,之後再去三號水榭。蘇覆沒有異議,抱著卷卷,和唐洛柯一起坐在後面。
說來也是挺不可思議的,前不久自己才撞了這輛車,現在,自己居然坐在了車裡。蘇復摸著卷卷的小卷髮,微微歎笑一聲,感慨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妙。
這頓飯是唐司柏請,地方自然也由他選了。車並沒有往市中心開,而是沿著騰元所在的南街一路向東,拐了兩個彎,沒多久便停在了一條比較熱鬧的街上。
這條街名為「一川街」,之所以熱鬧,是因為周圍有好幾所學校,主要是有三所大學在周圍,其中一所大學還有附屬小學建在不遠處。一到飯點,接小學生的家長,大學裡的情侶,都是隨處可見。
唐司柏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因為他的助理范堯帶他來這裡吃過幾次,這裡的A大就是范堯的母校。
車停靠在路邊的時候,蘇復往窗外看了一眼,心裡咯登一下。
蘇復當年和賀紹齊是在S市的S大讀的大學,他對A市這片的大學沒什麼感觸,但是這條街,他卻無比熟悉。原因無他,A大附屬小學就是蘇父原來任職的小學,蘇復小時候也是在那裡上學的。
自從因為出櫃被趕出家後,蘇復與家裡人的關係每況愈下,不管他怎麼想辦法孝順父母,蘇父蘇母都會迴避,根本不願見他。久而久之,蘇復也不敢再踏入這條街道,因為父母的小餐館就開在這條街上,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出現讓父母覺得難堪。
蘇家的老式公寓房當初是學校分配的,離學校近,蘇家也沒有閒錢再買房子,為了開店方便,自然就租了離家近的店面,熱鬧的「一川街」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在蘇復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的時候,唐司柏和唐洛柯都已經下車了。卷卷看看外面,又看看自家小爸,小手拉了拉自家小爸的衣服。
「小爸,唐叔叔下車了。」
蘇復一愣,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唐司柏正彎下腰看自己。
「蘇老師,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不小心走神了。」蘇復淡笑了一下,抱起卷卷下車。
唐司柏紳士地用手抵著門框,擋在蘇復頭上,防止這一大一小不小心磕著了,等他們安全下車,才輕輕關上車門,鎖了車。
「這個地方我來過幾次,有家餐館的飯菜特別有味道,帶你們去嘗嘗?」
「好。」蘇復心不在焉地答著,時不時地左右看看,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他怕看到父母,怕看到父母眼中的難堪,又偷偷盼著能看上一眼,他真的太久太久沒有見過父母了。
唐司柏不是沒有注意到蘇復的心不在焉,只當他有什麼心事,也不去冒昧地詢問,只在過馬路的時候拉了他和小卷卷一把,防止被過往行人撞到。
差點被撞到,蘇復也是一驚,連忙感謝了唐司柏,又把卷卷抱起來安撫。這下他終於打起了精神,不能再走神了,路上不安全。
唐司柏見蘇復恢復了,便不再多說,牽著兒子的手,引著蘇復往一川街的盡頭走去。
走到街尾,在一家不太顯眼的小餐館門口停下,蘇復的心也跟著停了一拍。
小餐館名為「一家人」,正是蘇父蘇母開的,佔地不大,上下兩層,裝修並不精美,卻有家的溫馨。
蘇復一時間進退兩難,眼看著唐司柏和唐洛柯進去了,自己站在門口反而引人注目,而且他自己心裡也是想看看父母的,於是將卷卷抱抱好,微微擋住自己的臉,才小心翼翼地跟在唐司柏後面。
此時正是飯點,人已經很多了,樓上人稍微少一點,唐司柏帶頭上了樓,找了個離空調不遠不近的位置,防止熱也防止空調對著孩子吹。
這裡的服務員一般都是大學生兼職,一個女生很快過來,把菜單遞給他們,唐司柏點了幾個他想推薦給蘇復的招牌菜,隨後讓蘇復點一些他喜歡吃的。
蘇復的心思不在這些菜上,隨意看了幾眼,點了幾個卷卷喜歡的。等服務員拿著菜單下去,蘇復又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父母的身影,失望地垂了眼。
「蘇老師找人?」唐司柏笑問。
蘇復搖了搖頭,他沒辦法回答唐司柏之後可能會問的問題,所以直接否認了。他找誰?找父母,為什麼?因為他被趕出家門了,父母不認他。這些話,他沒辦法說出口,這是他一個人的傷口。
見他不答,唐司柏並不生氣,依舊是他平日裡的謙和模樣,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面容氣質俊雅,給人一種看似貴氣卻很好說話的感覺。
飯菜還沒有上來,唐司柏起身去靠牆的冰櫃裡拿了一瓶百事可樂過來,先替蘇復倒了七分滿在杯子裡,戲謔地笑道:「我想蘇老師應該會喜歡這個。」
想起今天辦公室裡的囧事,蘇覆沒忍住,噗嗤笑了一下。其實那些雪碧可樂美年達大多都是另外兩個老師買的,他自己比較偏好酸奶類的飲品,可樂這些偶爾喝喝也是不錯的選擇。他想,唐司柏也不像是喜歡碳酸飲料的人,估計只是為了活躍氣氛,保住他的面子?
「還不錯,天熱的時候一口下去很爽快。」說著,蘇復便舉杯咕咚咕咚喝下了大半杯。
唐司柏失笑,再給他滿上七分,隨後又給兩個小的倒了半杯。卷卷他不知道,自家兒子他是知道的,唐洛柯不喜歡喝亂七八糟的飲料,平日只喝白開水和純牛奶,不過他也沒那麼嬌氣,偶爾喝些其他的也會接受。冰櫃裡的確也沒有別的多好的選擇,就隨意一回吧。
等唐司柏給自己倒完的時候,飯菜都上來了,一盤又一盤,香氣撲鼻,讓人食指大動。
「這裡的菜雖然比不上大飯店裡的精細,卻更加入味,這種家常菜吃的才舒服。」
蘇復贊同地點頭,大飯店大多賣的是招牌,這種小餐館的家常菜有時候才更吸引人,尤其是難得吃到家裡飯的人。
「唐先生與我想像中的有些不同。」蘇復說笑著,替卷卷夾了塊魚肉,仔仔細細地挑去魚刺。
唐司柏一笑,道:「請蘇老師賜教。」
比起蘇復,他輕鬆多了,唐洛柯很早之前就自力更生,不需要長輩照顧他吃飯了。偶爾哪個菜遠了替他夾一下,挑刺這種事,早就不需要他這老子做了。
看著蘇復溫柔地照顧卷卷,卷卷又很依賴的樣子,唐司柏心裡有些羨慕,他也想要一個軟軟乖乖的兒子,可惜自家兒子早就被大哥帶跑偏了。
「我以為唐先生會更喜歡大飯店、西餐廳之類的。」
大飯店,西餐廳,私人會所,這種地方的確是唐司柏常會去的,但是若說喜歡卻是談不上的。作為世家大族的一員,這只是他們的日常交際生活,只能說是百年來世家的各種習慣罷了。
要說真的多喜歡多崇尚那種地方的,多是那些暴發戶才是。因為以往發家之前不常接觸,見世家大族們常在這種地方出入,便以為是多麼高端的場所,以為多去就代表著身份尊貴,往往畫虎不成反類犬。
「大有大的優,小有小的好,試過了才有比較,有了比較才會有選擇,有了選擇也就有了偏好,而我恰恰偏好家常菜的味道。只可惜,現在有些大飯店只求外觀精美、口感新穎,卻忘了家的感覺才是一人所求之根本。」
感慨完,唐司柏學著蘇復的樣子咕咚咕咚幾口喝下半杯可樂,挑眉,果然如蘇復所言,這麼幾口灌下去是挺爽快的。
蘇復笑了笑,點頭表示贊同,想來唐先生是個比較會享受生活的人。給卷卷的碗裡夾了許多菜後,蘇復才顧得上自己,夾了一塊紅燒土豆,咬了一口,鮮美的味道剛剛在口中蔓延開,幾乎是一下子,蘇復紅了眼眶。
多麼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蘇母的味道。
蘇復已經五年沒有吃過蘇母做的菜了,只一口,他就能辨別出,這就是自己的母親做的。蘇復心裡堵得難受,又想起唐司柏剛剛的一番話,家的感覺是人所求之根本,這個時候他不能更贊同這句話,也最能感同身受。
他沒家了,賀家,不是他家。
蘇復難受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在外人面前不願意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何況難得再次嘗到母親做的菜,不多吃點就可惜了。只是,也沒了剛才說笑的興致。
唐司柏看出蘇復心情不是很好,也沒有再說笑,沒有再多話,只偶爾與他說上幾句,不讓他覺得氣氛尷尬。大多時間,唐司柏分擔了照顧卷卷吃飯的任務,和卷卷說著話,飯桌上才顯得比較活躍,絲毫不顯尷尬。
唐洛柯偶爾也和卷卷說上幾句,卷卷很開心,咯咯咯地笑著,小孩子的笑聲總是毫無雜質,沒幾聲就將蘇復惹笑了,揉著卷卷的腦袋,讓他慢點吃別噎著。
這頓飯吃得蘇復心裡五味雜陳,卻也盡興而歸。出門之前,蘇復還是下意識地回頭四處看了看,沒有看到蘇父蘇母,最終心裡歎了口氣,牽著卷卷和唐家父子走了。
不管怎麼說,他很感激唐司柏今天帶他來這家小餐館,他很滿足,很期待下一次。

第11章 別墅,壓抑

幾人回到騰元,蘇復帶著卷捲開了自己的車,跟在唐司柏的車後面,一起往三號水榭去。
到了三號水榭大門口,唐司柏打開窗,和門衛說了一下蘇復最近會來家教的事,門衛忙辦了一張臨時門禁卡給蘇復。
要進三號水榭的大門都是要刷門禁卡的,高端定做,外面複製不了。沒有卡,進不了門,除非門衛很熟你的臉,知道你是這裡的住戶,那麼刷臉也是可以的。
唐司柏一般就是刷臉的,這裡的幾個輪崗門衛都熟悉他,一是因為唐司柏的身份,三號水榭其實是唐氏的產業,二是唐司柏會做人,若是在節氣上他來三號水榭,會帶一些小禮品給門衛,感謝門衛的辛勤工作。
三號水榭裡的別墅外觀各不相同卻又有相輔相成之勢,一眼望去很有整體感,逐個看去卻又各有各的特點。
跟著唐司柏把車停到別墅的停車庫,蘇復抱著卷卷下車,看了眼四周的環境,花草樹木,池塘游魚,應有盡有,別墅並不是很大型,卻方方面面俱應,加上吃飯時唐司柏說的那番話,蘇復倒是覺得這的確是唐司柏的風格。
享受卻不奢靡,高端卻不浮誇,跟著進了客廳後,蘇復心裡又加了一句,溫馨而有家味。
從衣食住行各方面看去,蘇復心裡已經給唐司柏定了位——一個會享受生活卻不消遣生活,有品位卻不消費品位的精貴富少爺。
今天在外面逗留的時間長了點,到了唐司柏的別墅已經六點半了。二樓有一大一小兩個書房,大的是唐司柏的,小的是唐洛柯的。唐洛柯人小鬼大地領著蘇復和卷捲去了自己的小書房,開了空調,請蘇復坐下,自己去拿了學習要用到的書,又拿了自己以前的玩具給卷卷玩。
因為已經耽誤了一會兒時間,蘇復簡單地瀏覽了一下唐洛柯準備的書,覺得很不錯,立馬就進入了狀態,開始給他講解。
卷卷也很乖,不吵不鬧,坐在地毯上擺弄唐洛柯給他的玩具。
唐司柏見兒子安排得挺好的,笑著出去了,替他們關上了小書房的門,下樓為他們準備飲料和宵夜點心。
蘇復遵循偉大的教育家墨子的「量力所能至」原則,對唐洛柯的教學,深其深,淺其淺。唐洛柯的悟性也非常好,師生兩搭配的極為默契,一個想多教點,一個想多學點,不知不覺就近九點了。
期間唐司柏端著飲料點心進去過一次,讓他們放鬆放鬆,休息一下,之後見他們這麼認真就沒打擾,直到實在太晚了才進去提醒他們時間。
等他們真正停下來,已經過了九點了,卷卷早就睡著了,被唐司柏抱到一旁的小塌上睡著,身上蓋著小毛毯。
「蘇老師這麼認真敬業,我給那麼點薪資就太慚愧了。」唐司柏說笑著。
蘇復這才意識到的確已經很晚了,笑道:「是小柯太聰明了,讓我癡迷教學忘了時間。」
被新老師誇獎,唐洛柯矜持著,沒有得意地昂起頭顱,但是小臉上的喜悅卻逃不過兩個大人的眼睛。
輕輕將睡夢中的卷卷抱起,蘇復要告辭了。
唐司柏將小塌上的小毛毯披到卷捲身上,道:「入秋了,孩子還小,小心著涼。」
入秋後,漸漸夜涼露重,小孩子抵抗力差,還是睡著的狀態,突然掀開毯子抱出去的確不好。蘇復點點頭道了聲謝,將卷捲裹好,輕輕拍著他的小後背助他安眠。
九點半了,唐司柏本想送他們回去,蘇復拒絕了,他現住的酒店就在騰元附近,離這裡也不過一刻鐘的車程,不必麻煩人家。何況,他不想讓外人知道他無家可歸,住在酒店。
回到酒店房間,把卷卷抱到床上,用熱毛巾替他擦了擦臉和小手,就放任他睡去了。
看了看手機,沒有未接電話和短信。本來想和賀紹齊說一下自己接了家教的活,最近住酒店,但是因為到唐家別墅時間已經晚了,他不想浪費孩子的學習時間,也沒那麼多精力去對賀紹齊解釋那麼多為什麼,所以後來就沒有打。現在看到手機上毫無動靜,心裡免不了一陣失落。
放下手機,去簡單洗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手機上多了幾個未接電話,都是賀紹齊打來的,時間是十點多。幸虧之前手機一直是靜音狀態,並沒有吵醒熟睡的卷卷。
打開房間的陽台門,蘇復一邊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邊回撥了賀紹齊的電話。
一接通,賀紹齊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在哪裡?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蘇復猜賀紹齊自己也是剛回家,剛發現他不在家,不然電話早就打了。
「我最近住酒店。」沒有因為賀紹齊的質問生氣,蘇復淡淡地回。
「住酒店?有家你不回,住什麼酒店?你在和我鬧脾氣?」賀紹齊顯然有些生氣,也有些驚訝,在他印象裡,蘇復從來沒對他鬧過脾氣,最嚴重的也不過是相對無言罷了,怎麼會離家出走?
有家?他有什麼家?蘇復心裡自嘲了一聲,沒有反駁,只道:「今天接了個家教,晚上回去晚了怕伯母不高興。」
賀紹齊剛想問,你缺錢麼,接什麼家教,就聽手機裡又傳來蘇復有些疲憊的聲音。
「而且,我也想靜一靜,喘口氣。」
賀紹齊知道蘇復在賀家過得不順心,知道他怕自己的母親每天冷嘲熱諷,聽他這麼說,心裡猛地就抽痛了幾下。家裡的情況他也知道,只是沒想到蘇復已經到了喘不過氣的程度了。他有些心疼,因為蘇復住酒店的氣也散了。
「我知道了,小復,我已經在處理了,相信我,過不了多久,一切都會好的。」賀紹齊柔聲安慰著,他想自己這次的辦法絕對是最好的。
他只想著蘇復難以忍受自己母親的冷嘲熱諷,卻不知道,他和蘇復之間的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嗯,卷卷醒了,我去看看,你早點睡吧。」蘇復說著,對於賀紹齊的保證,他已經沒有力氣去相信了,只有淡淡的回應。
賀紹齊應了聲,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後就掛了。
看著外面的夜色,蘇復愣了半晌,又拿起毛巾,擦了擦半干的頭髮,才轉身回房間。
卷卷睡得依舊香甜,蘇復坐到床邊,看著卷卷可愛的睡容,心裡歎息了一聲,原來,他也開始學會對賀紹齊撒謊了。
之後的幾天,蘇復白天帶著卷捲去騰元,晚上帶著卷捲去三號水榭,沒有賀紹齊的打擾,沒有賀母的白眼,蘇復難得過了幾天悠閒舒心的日子。
然而,舒心的日子沒過上幾天,一天晚上,賀紹齊電話來了,說明天帶蘇復去B市醫院再看看那個研究。
蘇復當時就有點不太高興,賀紹齊又說他相信蘇復去過了,也相信他的身體不適合研究,這次只是走個過場,他已經有辦法讓賀母接受他了,這次只是做給賀母看看,結果怎麼樣都不重要,他不會讓蘇復以男身孕子。
蘇復很想知道賀紹齊到底有什麼辦法,但是賀紹齊卻不告訴他,只說是個秘密,蘇復便不再追問,其實他並沒有多大的期望。
第二天,蘇復一早就把卷卷送到了唐家別墅,順便送還了小毛毯和之前的手帕。他也是早上才知道,這次賀家是全體出動,就是他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除非他今天就和賀家鬧個魚死網破。
騰元的辦公室同事都沒孩子,平時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蘇復不放心把孩子托付給他們,最終只能想到唐家父子了。唐司柏倒是很樂意幫忙照看小卷卷,小卷卷也挺喜歡唐家父子的,沒鬧脾氣。
唐司柏問蘇復有什麼急事,需不需要幫忙。蘇復想到那次在B市醫院的偶遇,有些尷尬,只說是家裡出了點事,沒有言明,唐司柏便沒有多問,只讓他放心去,卷卷他會照顧好的。
這次去B市,賀紹齊開車。時隔近一周,再次見到賀母,賀母依舊一臉趾高氣揚,不過倒是沒有再給蘇復臉色看,大概是賀紹齊說了什麼。賀父一如既往地沉默無語,扮演著他妻管嚴的角色。
蘇復禮貌地叫了賀父賀母一聲,站在車邊沒動。直到賀父賀母坐到了後座,他才有些驚訝地坐上了副駕駛。
說驚訝,是因為,以往只要一輛車,只要是賀紹齊開車,賀母絕對會和他搶副駕駛的位置,蘇復當然每次都讓著她。久而久之,只要賀紹齊開車,只要賀母同行,他都會自覺地讓座。
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
車上坐著賀父賀母,蘇復覺得氣氛很壓抑,靠在座位上,悶悶地沒話說。心裡倒是比較平靜,因為上次去過一次了,知道自己根本不適合做那個研究,今天不管怎樣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蘇復不是很擔心。
賀母倒是很精神,大概是沒怎麼去過B市,一路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和賀紹齊搭著話,問這問那。
賀紹齊很有耐性地一一回答著自己的母親,卻也沒有忽略坐在一邊的蘇復。見他懨懨的,空出一隻手,悄悄地握住了蘇復的手,牽在手裡,輕輕地摩挲著。他們也有好幾天沒見面了,賀紹齊很是想念。
蘇復倒是渾身一震,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甜蜜的小動作了,而此刻,蘇復也只是有些回憶罷了。
沒出神多久,蘇復一抬頭就看到反光鏡裡,賀母正一臉不耐地瞪視著他和賀紹齊相握的手。蘇復微微低頭,心裡有些堵,輕輕地掙了掙賀紹齊的手。
沒等蘇復主動掙開賀紹齊的手,後座的賀母已經忍受不了了,尖酸刻薄地道:「紹齊在開車,就別膩膩歪歪了,這可是在高速上,出了事我們全家的命可都賠了。」
蘇覆沒說話,只收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地看窗外景色。
賀紹齊倒是笑了一下,道:「媽,沒事的,我的車技你還信不過?」
賀母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出了高速,車緩行在B市的大道上,遇上一個紅燈,停了下來。
蘇復坐的有點累,微微扭了扭脖子,看見扶手箱前面的儲物格裡有一瓶包裝精美的香水。蘇復盯了半晌,包裝盒上是英文,那是國外很紅的一個牌子,而且是女士香水,他有些奇怪,賀紹齊買女士香水幹什麼?賀母並不用香水。
賀紹齊也注意到蘇復的視線落在了香水上,眼神閃了閃,笑道:「過幾天一位女同事生日,平時挺照顧我的,就買了個禮物。」
蘇復淡淡地點了點頭,賀紹齊都這麼說了,他沒什麼好懷疑的,主要是賀紹齊不會喜歡女人,這點他很清楚。
賀母聽見女同事倒是很高興,連忙問了那個女同事是哪裡人,在公司什麼職位,有沒有結婚之類的,彷彿問清楚了就能成她兒媳婦似的。
綠燈,車開了,蘇復又靠回了座位上,閉目養神,沒再理會賀母的嘰嘰喳喳。

第12章 醫院,難堪

到B市醫院門口的時候已經近十一點了,幾人找了家餐廳先吃了飯,才一起進醫院。
正是中午飯點的時間,醫院裡的人比上午少了許多。
因為上次來過了,蘇復直接帶著他們先去了體檢室。這個時候體檢室還有人值班,幫蘇復各項檢查了一邊,簽好體檢表。
蘇復又帶著他們去了唐醫生辦公室,才發現唐醫生吃飯去了,一點才上班。
從進醫院開始,蘇復就沒有和賀家人說過一句話,這個時候只說了一句等等吧,然後自顧自地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賀母顯得有些不高興,嘴裡罵罵咧咧地說要等這麼久什麼的,只是蘇覆沒有理會。
他坐在椅子上,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總之不怎麼好受。上次來的時候,看見許多人拖家帶口來,他還很羨慕人家,現在自己也是有人陪著了,卻高興不起來。本來性質就是不同的,人家是家裡的寶,而他是賀家的草。
他們剛到的時候是十二點不到一點,沒等半個小時,賀母就開始看蘇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一會兒拉著賀父說兩句,一會兒拉著賀紹齊說兩句,反正沒一句好聽的。
賀紹齊安撫了賀母,坐到蘇復身邊,握住他的手,小聲道:「別怕,只是做給媽看看,不會有事的。」
蘇復點點頭,然而賀紹齊的話,卻沒能讓他心裡放鬆起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以忍受這種感覺了,和賀母待在一起太壓抑了,心裡堵得難受。
一點不到的時候,唐醫生打著哈欠過來了,看到辦公室門口有人,立馬精神抖擻,在看見蘇復的時候,又疑惑地皺了皺眉。
唐司檸不至於每個志願者都記得住,但是蘇復她絕對不會忘,畢竟是自家二哥親自保下的。明明上次已經說了他不適合這個研究,蘇復也高高興興地回去了,怎麼又來了?
再看邊上的二老一少,賀母在看到醫生的時候態度已經好了很多,但是唐司檸依舊沒有錯過賀母看蘇復時眼中的不滿與挑剔。腦子轉了轉,唐司檸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當下心裡就有些不高興。難道自己的研究,真的成了有些可憐人的不幸了嗎?
「蘇先生,你怎麼來了,上次不是說你的身體情況不太合適嗎?」唐司檸說著,對其餘幾人笑著點了點頭,作為初次見面的招呼。
蘇復正想說些什麼,唐司檸又突然打斷了他,看向賀紹齊,笑道:「哦~我知道了,這次是這位先生要做志願者?我看這位先生俊朗不凡,身體也很健碩的樣子,的確比蘇先生合適多了。」
唐司檸這麼一說,蘇復有些尷尬,賀紹齊也黑了臉。
其實唐司檸話裡是帶著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諷刺的,她這個是男人生子的研究,又不是受生子的研究,只要是個男人,不管是受也好,攻也好,同性戀也好,異性戀也好,可以接受的都能參加。既然是一對情侶,既然想要孩子,既然明確了一方不適合,那另一方來嘗試又怎麼了?
「醫生不要胡說,我兒子怎麼能做這種研究,我兒子可是男人。」賀母不滿地拉開賀紹齊,看著唐司檸的眼神有些敵意。
唐司檸簡直想大笑幾聲,他兒子是男人,蘇復就不是男人了?她兒子不能做這種研究,憑什麼她就能讓別人的兒子來做?
「這位阿姨,我們這個就是給男人做的研究呢。」唐司檸笑瞇瞇地看著賀母。
賀母冷著臉,突地把蘇復一把扯了過來,道:「他做這個研究,他要給我們賀家生孫子。」
唐司檸的臉色也漸漸地沉了下來,她從看到賀母第一眼的時候就腦補了惡婆婆的狗血家庭倫理劇,雖然早猜到是這樣,但是賀母當著外人的面就對蘇復這樣,唐司檸很不爽。
她做這個研究是為什麼?是為了同志家庭能更加和睦,不為孩子的事煩惱,是為了男女在這方面的平等,不讓女人淪為生孩子的工具。現在呢?居然成為了這些惡婆娘欺負男媳婦的手段!
眼見氣氛僵硬下來,唐醫生似乎有點生氣,蘇復道:「唐醫生,我這次來是想看看體檢報告有沒有什麼變化,麻煩唐醫生了。」
知道蘇復夾在中間難做人,唐司檸沒有沉下臉,淡淡地笑了笑,別說二哥保了人,端看這家子這麼噁心,蘇復的身體就是再適合,唐司檸也只會說不合適!
「沒事的,不過前段時間幾個教授發現研究有個小危險,現在要志願的話,必須帶家屬簽協議的,正好你們家來了這麼多人,先跟我來辦公室簽個協議吧,同意的話我們再繼續。」唐司檸說完,看了眼這家人的表情,沒有一個人問什麼危險,當下心裡冷哼一聲,帶著他們進了辦公室。
其實所謂的研究危險也不過是試探志願者家屬罷了,自從上次家裡談過這個問題後,唐司檸和一些教授商量了一下,必須看清家屬的態度,不能造成悲劇。
進了辦公室,唐司檸招呼他們坐下,拿了份協議過來。協議上內容不多,無非就是說研究帶有一定的危險性,志願者必須謹慎考慮,簽下協議後,若是有意外發生,醫院將不會承擔任何責任。
這份協議自然也是唐司檸為了試探家屬的態度弄的。
賀母隨意看了兩眼,就讓賀紹齊簽字,對賀母來說,蘇復有沒有危險根本不在她的考慮之內。
賀紹齊皺了皺眉,不過並沒有反對,他知道蘇復不會說謊,既然他的身體不適合這個研究,那麼這個協議不過是空談,他們根本不會參加。
然而這落在唐司檸眼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只當這個男人根本不把蘇復放在心上,心裡替蘇復不值。
在賀紹齊要簽字之前,唐司檸又道:「下面有個選項,請做個選擇再簽字。」
賀紹齊看了看,最下面有個問題,如果成功孕子,期間有任何問題,保大保小?
賀母目標很是明確,手指一伸,指向保小,笑話,她要的是孫子,蘇復怎麼樣有什麼關係?
這個時候,賀紹齊對母親的選擇有些不滿了,雖然他知道蘇復不會做成這個研究,但是他不願意做這樣的選擇。
於是,賀紹齊皺著眉,勾了保大的選項,剛要簽字,賀母就奪過了協議。
「你眼花了嗎?當然是保小了,那可是我們賀家的孫子!」
「媽,你胡說什麼,要孫子有的是辦法,怎麼能拿小復的命去換?」
「同樣是命,你兒子的命不重要嗎?反正我要孫子!你給我選孫子!」
蘇復一直坐在邊上,他並沒有去看那張協議書,畢竟他自己清楚,自己不可能做這個研究。這個時候突然聽見他們爭吵,蘇復覺得有些難堪。
保大保小?真是有趣,他憑什麼捨了自己的命去換他們賀家的孫子?
賀母還在爭吵不休,賀紹齊在一邊,皺著眉,看了看唐司檸,大概也是覺得在外人面前這樣有些難看了。
「媽,別鬧了行嗎?」
「我不鬧,我就要孫子,你就給我選孫子!沒有孫子你們就別在一起了,今天就給我分開!」
一時間,唐司檸的辦公室只有賀母尖銳的聲音。
賀紹齊皺著眉;賀父向來沒有發言權,沉默地坐著;蘇復並不關心他們的爭吵,有些冷漠地坐在一邊;而唐司檸,眼裡帶著諷刺地看著這場爭吵,心裡慶幸二哥當初的舉動。
「你選不選!不選現在就回去!你給我換人!」
實在是吵得沒辦法了,賀紹齊無奈地歎了一聲,心裡暗自慶幸這個研究本來就做不成,選什麼其實無所謂。
「好了好了,聽你的還不行嗎?」
賀紹齊劃掉那個選項,改選了保小。
蘇復有些冷漠的眼裡閃過一絲受傷一絲嘲諷,看,賀母又贏了,賀紹齊又站在了賀母這邊。儘管知道這個研究他不會參與,但是賀紹齊的選擇依舊傷了蘇復的心。蘇復心裡想著,如果他可以參加這個研究,如果真的到了保大保小的程度,不管賀紹齊怎麼爭,最後他還是會答應賀母選保小的,用「反正不會發生這種意外」為借口。
選完,簽好字,賀紹齊看了蘇復一眼,給了個安撫的眼神,他想告訴蘇復,這只是場秀,無傷大雅,做給賀母看看的罷了,他想蘇復心裡是知道的。
沒錯,蘇復心裡是知道的,但是他受傷也是真的。
蘇復並沒有回視賀紹齊,也沒給什麼反應,賀紹齊忽然心裡就咯登一下,慌得有些難受。
唐司檸拿過協議,她已經有些懶得應付這家人了,這麼多志願者裡,她只見過這家奇葩。
又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蘇復的體檢表,唐司檸給了和上次一樣的答案,不適合。
賀母立馬就不高興了,道:「不就是個研究嗎?還要看身體合不合適?不是搞笑吧?」
唐司檸沒回她,看了眼那張協議,笑問:「這需要家屬簽字的,請問賀紹齊先生,你是蘇復先生的?」
「我是他愛人。」賀紹齊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唐司檸挑眉,點點頭,又問:「國內同性婚姻法還沒通過,只是同居的話,法律不承認的,或許你們出國領過證了?」
賀紹齊愣了,沒說話,他和蘇復的確只是同居而已,沒有出國領過證。
「那很抱歉了,這張協議不作數的,不過蘇復先生也的確不適合這個研究,抱歉。」
最終,賀母罵罵咧咧地拖著賀父先出去了,賀紹齊雖然尷尬,但還是對唐司檸道了聲謝,蘇復也勉強對唐司檸笑了笑,和賀紹齊一起出去了。
蘇復不知道唐司檸是什麼意思,就算他和賀紹齊出國領了證,國內也是不承認的,賀紹齊簽字的協議同樣不作數,她這麼多此一問似乎別有用心,是在提醒自己什麼嗎?可是為什麼呢?
不管唐司檸出於什麼目的,蘇復的確又一次醒悟過來,他和賀紹齊,說穿了,只是情侶而已,還是不被賀家滿意的那種。
「我去上個廁所,你們先下去吧。」蘇復淡淡地道。
「怎麼了?不舒服?」賀紹齊抬手想摸摸蘇復的額頭。
蘇復偏開頭,沒讓他碰上,搖頭道:「沒事,可能吃壞肚子了,你們先下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哼,多事精!」沒有孫子,賀母看蘇復更不順眼了,罵了一句,拉上賀紹齊和賀父就走了。
賀紹齊皺著眉,鬆開母親的手,對蘇復道:「不舒服要說,我在樓下等你。」
蘇復淡淡地點了點頭,賀紹齊看著蘇復有些蒼白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慌慌的,最終歎了口氣,和父母先下去了。
蘇復也歎了口氣,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他不是想上廁所,只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第13章 救人,想通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蘇復頭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他真的累了。這個時候他忽然有些慶幸自己不是女人了,他毫不懷疑,賀母對自己的厭惡已經不單單是性別的問題了。如果他是個女的,賀母照樣會厭惡,而那時,賀母就真的會為了孫子捨棄一條人命。
賀家水深火熱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
「蘇先生沒走?」唐司檸從辦公室出來,看見蘇復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有些驚訝。
蘇復睜開眼睛,擠出一個笑來,沒力氣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唐司檸有些同情他,看他轉身,忍不住說了一句:「過的不快樂就不要勉強自己了。」
蘇復腳步一滯,這話有點耳熟,他記得上次來B市醫院,唐司柏就說過類似的話。蘇復心裡自嘲地笑了一聲,別人都能看出他過得不快樂了,他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所謂的愛情麼?可是賀紹齊現在真的還愛他嗎?
沒有繼續想下去,對唐司檸道了聲謝,蘇復有些難堪地走了。
唐司檸靠在門框上,看著蘇復離開,心裡默默地想著,她將來要是嫁到這樣的婆家,必定去厲朝那裡借炮,轟了他們全家!
蘇復心不在焉地進了電梯,也忘了去摁樓層,聽到電梯開門的聲音,就渾渾噩噩地跟著別人出去了。
一出電梯門,喧鬧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蘇復一愣,回頭一看,原來到了8樓,而不是1樓。
8樓主要是產房區,蘇復本想回電梯去1樓,一間產房門口的喧鬧聲卻越來越大,夾雜著醫生護士的勸說聲和大媽尖銳的叫罵聲。
「讓她自己生!生個孩子而已,我們那個時候生完孩子就下田幹活,哪有這麼嬌貴!自己生!手術不要錢啊!」一個穿著還算不錯的大媽大聲叫罵著,攔著兒子不許簽字手術。
「這位大媽,產婦盡力了,已經沒力氣了,生不下來,必須馬上手術,生孩子很危險的,爭分奪秒啊!」醫生急得滿頭大汗,好聲好氣地勸說著。
「危險什麼危險,不就跟母雞下個蛋一樣,我說不手術就不能手術,讓她自己生!」
場面一陣混亂,產婦已經從產房推出來了,醫生護士圍著要將她轉到手術室剖腹產,那位大媽罵罵咧咧硬是不肯,攔著推車,誰也不讓。
產婦面色蒼白地躺在推車上,不知是疼的還是急得,滿頭大汗,滿面淚水,喘著氣,說不出話,只看著一旁被婆婆攔著的丈夫,手顫抖地伸向那個方向,像是在求救。
那個丈夫看著也有些急,卻不敢違背母親的意思,看到妻子這麼痛苦,想簽字手術,大媽一把奪過要簽字的紙,扔的老遠,反手就給兒子一巴掌。
「自己生,就在這裡生,我就不信你生不出來!」大媽用力推開一個護士,扒拉著推車不讓走,手指著產婦,厲聲叫罵。
那個護士被推得一個趔趄摔在地上,急得哭了起來,邊上幾個小護士也是又急又怕,一個個紅了眼睛要哭不敢哭的樣子。
那邊的情況僵持不下,沒有簽字不好手術,大媽攔著醫生護士也沒有辦法,今天產房區人不多,只有幾個別人家的家屬挨在邊上看著,但是沒人敢上前妨礙人家的家務事。
蘇復僵硬地站在一旁看著,想起賀母今天在唐醫生辦公室絲毫不顧及危險就讓賀紹齊簽字,而賀紹齊最終也妥協了,再看產婦被推在走廊上進退不得的狼狽樣,心裡忽然升起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酸痛不堪,悲憤不已。
如果自己參加了那個研究,到頭來不過也就是這樣的下場罷了。
心中憤懣難以排解,又見那裡的場面絲毫沒有好轉,再這樣下去,就是一屍兩命的悲劇。
蘇復再也忍不下去,撥開圍觀的幾個別人家的家屬,在大媽還在對產婦和醫生罵罵咧咧的時候,衝過去猛地把大媽拉開。
「什麼時候了還管簽字!那個懦夫不會簽的,你們準備一屍兩命嗎?!快去準備手術!」蘇復幾乎是咆哮出聲。
突然衝出一個人,大家都沒怎麼反應過來,大媽被蘇復拉得踉蹌了一下,回過頭瞪了蘇復一眼,掙扎開,甩手就給了蘇復一個耳刮子。
「我們家的事,你個外人管個屁,滾開個王八羔子!」大媽尖叫起來,普通話裡帶著不知道哪個地方的方言,聽著很奇怪,卻也顯得異常尖銳。
大媽不似平常的阿姨,力氣格外大,蘇復被掙扎開後,見大媽又要去拉推車,連忙再次拉住她。大媽怒了,完全不顧形象,頓時就要和蘇復廝打起來。蘇復作為男人又是晚輩,不敢真的傷了大媽,只盡全力攔著,臉上沒幾下就被大媽抓出血來。
產婦的丈夫一開始愣在一旁,後來見母親要被人打了,也加入了戰局,幾次三番要從蘇復手裡拉出大媽,蘇復自然不讓,吃了那個男人好幾個拳頭。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圍觀的別人家的家屬有的皺眉,有的嬉笑,覺得蘇復作為一個外人,的確是多管閒事了。
醫生護士也愣在一旁,直到眼見產婦的情況越來越差,有個小護士哭道:「張醫生,我們盡快手術吧,大不了我們一起承擔後果,產婦等不了了!」
醫生看著為了陌生的產婦拚命阻攔惡婆婆的蘇復,作為一個醫生,他覺得有些慚愧,終於點了點頭,趁大媽被阻攔,沒人攔路,連忙和護士們推車去手術室。
大媽見狀大叫:「不許走!我們不會出錢的!你們這些黑心人,死了才好!」
醫生護士沒有再理會,進了手術室連忙關門上鎖,防止大媽來砸門。
產婦終於有了一線生機,蘇復鬆了口氣,一放鬆的功夫,就被大媽佔了優勢,被抓著頭髮狠狠地打了幾下。
圍觀的別人家家屬中有幾個男的,見產婦進了手術室,這個時候也出來勸架,把大媽和蘇復拉開。大媽的兒子後來沒動手,站到一邊發著呆,大媽卻張牙舞爪地,嘴裡的叫罵聲一直沒停。
一直到保安隊上來控制了情況,場面才逐漸安靜下來。
蘇復臉上有幾條抓傷,有些出血,頭髮凌亂,衣服也被大媽撕扯得不像樣了,身上挨了幾下,不知道有沒有青紫。保安控制了場面後,有人問蘇復要不要帶他去看看醫生,上點藥,蘇復道了謝,搖了搖頭,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默默地坐了下來。
大媽還在和保安罵罵咧咧,列舉著蘇復的惡行,邊上還有一些圍觀的人在竊竊私語,保安時不時地要求大家保持安靜,但是這些,都與蘇復無關了。
蘇復靠著牆坐在地上,覺得時間好像忽然停擺了,他只能感覺到自己因為累而重的喘息聲。剛才的事是除了出櫃,他做的最瘋狂的一件事了,瘋狂得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許會好好思考該不該這樣做,但是現在他做了,做完之後,除了累,除了有點痛,他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他盡了自己的力,讓那個產婦獲得了一線生機。
他的心跳得很快,但心裡卻很平靜,平靜地讓他不想去在意周圍的嘈雜。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善良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只是在看到產婦的無助、她丈夫的懦弱、她婆婆的蠻橫時,讓他不由自主地代入了自己和賀家的關係。他想,要是自己處於產婦的那個情況,那該是怎樣的無助,無助地讓人心慌,讓人看不到希望。
他發現,自己現在和賀家的情況,與產婦這家沒什麼區別了。一個掌控全家的蠻橫的婆婆,一個事事順應母親的丈夫,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自己,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家。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思考自己和賀家的時候,蘇復總是把自己和賀紹齊近十年的感情放在裡面,感情成了他做決定的牽絆,讓他猶豫讓他彷徨。但是,今天看到那個產婦和他的丈夫,看產婦求救時眼中的依戀和失望,看他的丈夫違背母親想簽字時的著急和擔憂,他們之間肯定也是有感情的,甚至有了愛情的結晶,但是結果呢?在這樣壓抑的家庭裡,愛情能有什麼用?
家是需要經營的,需要相互包容,需要承擔責任,而不是單單靠一句蒼白的「我愛你」。
蘇復坐在地上,看著手術室大門上亮著的「手術中」三個字,思考著,決定著,漸漸地,渾濁的腦子慢慢清晰了,帶著絲絲的抽痛和解脫。
「小復!」
不知過了多久,賀紹齊衝了過來,蹲在地上看著渾身是傷的蘇復,眼中滿滿的心疼。他本來和父母在樓下等著,見蘇復一直沒下來,就去找,後來又聽說8樓出事了,才急匆匆地過來看,沒想到就看到了這樣的蘇復。
「怎麼傷成這樣?我帶你去看醫生上藥。」賀紹齊輕輕地摸著蘇復的臉,手有些顫抖,不敢碰到他的傷口。
蘇復抬頭看了看他,搖了搖頭,道:「我沒事,我想等等。」
他想等等,看看產婦手術有沒有成功,他希望自己今天的努力沒有白費,那是兩條多麼珍貴的生命,一個媽媽,一個寶寶。
剛才發生的事賀紹齊找來的途中也聽說了,對於蘇復的魯莽,他很不贊同,畢竟那是人家的家事,蘇復多管閒事了。但是當看到蘇復後,他那受傷的臉,和脆弱的表情,讓他沒辦法責怪,只好點點頭,蹲在他身邊,陪著他等結果。
蘇復看了看他,沒再說話,只是等著等著,到後來,輕輕地把腦袋靠在了賀紹齊的肩上。賀紹齊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蘇復的頭髮,替他把零亂的髮絲稍稍理了理,他心裡很歡喜蘇復這樣的親近,卻沒有看到蘇復慢慢紅了的眼睛。
又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手術室的門開了,產婦的丈夫連忙跑上去問怎麼樣,那個大媽也有些期待結果。
「恭喜,一位健康的小公主,母女平安。」
聽到這句話,蘇復終於鬆了口氣,沉了一天的嘴角終於有了點向上的弧度。
不過大媽卻沒蘇復這麼高興,一聽到是女兒,立馬就罵了起來:「呸!沒用的東西,還手術呢!生出來有什麼用!我們沒簽字,你們醫院自己要手術,錢你們自己付吧!晦氣!」
說著,大媽就要走,轉眼見兒子想要上前抱護士抱出來的女兒,瞪了他一眼,蠻橫地將他拉走,一邊走一邊道:「生不出兒子的東西,離了吧,快走,這晦氣地方,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產婦的丈夫顯得有些無奈,但還是被自己的母親拉走了。
蘇復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在賀紹齊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過去看了眼剛出生的小寶寶,自己身上髒亂,沒有去碰,只對寶寶和護士笑了笑,隨後退到了一邊,給醫生護士讓出了路。
等醫生護士想要感謝蘇復今天幫的忙的時候,蘇復已經默默地離開了。

第14章 決定,分手

賀紹齊帶著蘇復去找醫生上了藥,本來想給他做個全身檢查,蘇復拒絕了,剛才雖然被打了幾下,但沒那麼嚴重,他也不想在醫院繼續待下去了。
上完藥,見蘇復有些疲憊,賀紹齊直接把蘇復背了出去,沒有在意旁人的眼光,一路背出了醫院。蘇復也難得地沒有拒絕,只是把頭埋在賀紹齊的肩上,濕了眼眶。
他還記得,當初在學校的時候,那個時候同性戀還沒有現在這麼被社會接受,但是那個時候,兩人晚上出去逛街,回來的時候總是賀紹齊背著他,賀紹齊不怕外人的眼光,但凡有人對蘇復指指點點,賀紹齊必定會上去用拳頭說話。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一起走過近十年了,可是為什麼,他們之間,漸漸地就變成了這樣呢?
背著蘇復出了醫院往停車場走,還沒走到自己的車旁,忽然就感覺到頸處一熱,賀紹齊頓時渾身一震,幾乎瞬間就停住了腳步。
蘇復哭了,這麼多年來,不管有多難,不管他媽怎麼為難蘇復,賀紹齊都沒見蘇復在他面前掉過一滴眼淚,怎麼突然就?
賀紹齊怔怔地站著,心裡很慌,慌得他邁不動腳。
「紹齊,」蘇復輕輕的聲音響起,重重地砸在賀紹齊心上,他說:「我們分手吧。」
賀紹齊覺得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愣了許久,才有些乾澀地問:「為什麼?」
「我累了,我堅持不下去了。」
這個時候,賀紹齊又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蘇復只是說累了,而不是不愛他了。賀紹齊覺得這不是問題,他好好勸勸,蘇復會回心轉意的,蘇復這麼愛他,怎麼可能因為累了就放手?而且他已經在處理孩子的問題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復,我們回去說好嗎?」
蘇復應了聲,沒再說話,只是從賀紹齊的背上下來,馬上就要到車那裡了,他不希望賀母看見他們這樣又說什麼。
回到車裡,賀母白了他一眼,說他麻煩,讓人等這麼久云云。蘇覆沒有理會,沉默地靠在座位上,他這次是鐵了心要離開賀家了,他不想理會賀母話裡的刺,也因為決定了離開,心裡反而輕鬆了很多。
回去的路上,賀母依舊尋找著自己的存在感,嘰嘰喳喳地說著話,賀紹齊因為蘇復提了分手,心裡有些不舒服,沒有來時那麼有耐心地回答賀母了,只偶爾敷衍地應幾聲。賀母覺得沒意思,不久也就不說話了。
車裡安靜了下來,蘇復靠著座位,漸漸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暗下來了,蘇復依舊坐在副駕駛上,只是車已經停在了小區的停車場,賀父賀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家了,車上只有他和賀紹齊。
蘇復睜眼的時候,賀紹齊正看著自己,眼裡帶著很久很久不曾出現的溫柔愛意。
拿起手機看了看,六點多了,蘇復坐直了身體,重複了那句話。
「我們分手吧,今天有點晚了,明天我來搬東西。」
賀紹齊皺了眉,如果說之前聽見分手,他覺得只是蘇復有點疲憊後的發洩,現在聽到蘇復說要搬東西,他有點相信蘇復是認真的了。
「小復,你認真的?」
蘇復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道:「紹齊,你知道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我很累了,真的,自從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每天都在幻想未來,想我們以後會有怎樣美好的生活,但是現在我才知道,夢想與現實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就因為我媽嗎?就因為她偶爾的為難,你就要放棄我們十年的感情?小復,你不是這麼殘忍的人。」
蘇復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的立場是不一樣的,也就導致了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同樣決定了他們承受的壓力不一樣。
在賀紹齊眼裡,他媽的蠻橫刁難白眼只是偶爾的為難,而在蘇複眼裡,這是他們這段感情裡極大的障礙,壓得他每每難以喘息,不管怎麼退讓,都沒有個盡頭。
當然,如果只是賀母的為難,蘇復不至於堅持不下去,真正讓他堅持不下去的,是賀紹齊的態度,他總是站在賀母那邊,不管大事小事,一切都以蘇復退讓為結束,蘇復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他累了,想往前走走。
「紹齊,在你們家這麼多年,你見我真心笑過嗎?」
沒有,在賀家,他有的只是隱忍和委曲求全,他所有的笑都是禮貌和不得不笑。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小復,再給我點時間好嗎?我保證這次一定能解決問題。」
蘇復淡笑,沒有應,只歎道:「你知道我委屈,對,你只是知道而已。」
賀紹齊知道自己理虧,但是他不能讓蘇復離開自己,他有些暴躁,皺起了眉,看著蘇復許久,才不滿地道:「蘇復,你非要這麼咄咄逼人嗎?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我不是不在乎你,只是我媽年紀大了,我想讓她開開心心地再過幾年,你一個男人總是跟我媽比什麼?讓著她一點又不會少一塊肉。」
「我還不夠讓嗎?我還要讓到什麼地步?把我的命給你們是嗎?」
「我怎麼會要你的命?!你在生氣?因為今天我簽了那張協議?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做那個研究,我媽又鬧,只是做個秀而已,你這麼在意嗎?」
蘇復苦笑,扭頭直視著賀紹齊的眼睛,問:「做個秀?如果是真的呢?你媽讓你簽,你會不簽?」
「小復,我愛你,我怎麼可能拿你的命開玩笑?」
蘇復笑了一下,笑聲裡充滿了嘲諷,他不信的,賀紹齊也許是愛他,但是這不妨礙他聽賀母的話。
「你媽什麼都好,你想讓你媽開開心心的,我也想讓我媽開心,這麼多年了,我送什麼他們扔什麼,我媽年紀也大了,你關心過一次麼?我每次回家吃閉門羹的時候,我每次想家想得發瘋的時候,一回到你們家還要看你媽的臉色,你就知道讓我忍忍忍,我忍了,你媽放過我了嗎?!你們母子情深,我呢,我也想我媽!可我回不去!」
蘇復越說越激動,想起父母,所有的委屈幾乎瞬間就被放大了,本來就通紅的眼睛眼淚猛地就滑落了下來,收不住了。
賀紹齊沒見過蘇復這麼激動的樣子,他崩潰的樣子讓賀紹齊心裡揪痛得不行,連忙把蘇復抱進了懷裡。
「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以後常陪你回家看看好嗎?」
蘇復閉上了眼睛,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賀紹齊的道歉,他聽膩了,他不會指望賀紹齊能有什麼變化的。他知道,即使今天全都說開了,在賀紹齊心裡,他媽依舊第一位,他蘇復在賀家的地位根本不會有什麼變化,所以他要離開,他已經決定了,賀紹齊蒼白的道歉和挽留,只會讓他看得更清楚。
擦掉眼淚,控制好情緒,蘇復推開了賀紹齊的懷抱,依舊是那句話。
「分手吧。」
「我不會同意的。」
賀紹齊死死地扣住蘇復的手腕,橫眉怒目,力道之大,疼得蘇復皺了皺眉,卻沒有因此妥協。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一個忍著痛冷淡地看著窗外,一個瞪著眼死死盯著對方。
直到蘇復疼得忍不住掙扎了一下,賀紹齊才後知後覺地鬆了手,看著蘇復手腕上被自己抓出的紅痕,俊眉緊鎖。
「小復,你這個決定做得太衝動了,十年的感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我不會同意分手的,你也再好好考慮考慮吧,我給你時間慢慢想通。」賀紹齊的聲音又溫柔了下來,輕輕地揉了揉蘇復手腕上的紅痕。
蘇復看著賀紹齊溫柔的樣子,忽然很想笑。他知道賀紹齊有點自私,卻沒想到他能這麼地自說自話,不過也是,賀紹齊習慣了替他做決定了,就如以往自說自話地決定讓蘇復退讓容忍他的母親一樣。
時至今日,都已經到了分手的地步了,賀紹齊還是想讓他退讓,蘇復心裡一陣酸楚,抽回了手,懶得再多說什麼了。他並不是像賀紹齊所說的衝動地做決定,分手是這幾年日積月累下來的決定,感情也是這幾年一點一點磨掉的,他有些不明白,賀紹齊明明已經有外遇了,他為什麼還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的感情和當初一樣?
「很晚了,我去接卷卷,你回去吧。」蘇復說著,開門下車,並不回應賀紹齊的話。
賀紹齊拉住他的手,問:「你今晚還是回酒店?」
是啊,不然還能去哪裡呢?蘇復點了點頭,沒說話。
賀紹齊沉默了一會兒,湊上前親了親蘇復的額頭,道:「你最近累了,我給你時間考慮,我在家等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回來。」
蘇復最終也沒有說什麼,下了車後,猶豫了一下,擦了擦額頭被吻過的地方,開了自己的車走了。
賀紹齊一直控制著自己的脾氣,直到蘇復離開後,面目表情才猙獰了起來,憤恨地用力錘了幾下方向盤。他不會允許蘇復離開自己的,絕對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惡搞小劇場:
賀: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同意的事就是不存在的,分手不存在!不存在!
蘇:啊呸!

第15章 新聞,朋友

唐司柏今天盡心盡力地照顧兩個孩子,雖然有些累,卻也體會到了別樣的樂趣。平時帶著自家兒子的時候,通常是萬事不用操心的狀態,唐洛柯也不會依賴地粘著他,父子兩的日常往往是大的辦公,小的看書,甚是無趣。
今天,為了帶好別人家的孩子,唐司柏領著他們出去玩。一開始是帶他們去遊樂園的,奈何唐洛柯不太喜歡那種地方,興致缺缺,而卷卷因為個性靦腆不敢一個人玩,最終兩個小的只玩了一會兒就不玩了。
之後,唐司柏帶著他們逛A市景點去了,因為入了九月,開學的開學,上班的上班,景點的人並不是很多,沒有擁擠,唐司柏一手牽著一個,為他們講解拍照,吃遍美食街,逗得兩個小朋友興致勃勃,就連一向喜歡裝嚴肅的唐洛柯臉上也是笑意滿滿。
逛景點是個體力活,走得久了會累,何況是這麼小的小朋友。累的時候他們就找地方坐坐吃吃,偶爾唐司柏會抱著卷捲走,他真是愛死了軟綿綿的小卷卷,乖乖巧巧,這才是可愛的小朋友嘛。反觀自家兒子,昂首挺胸地在前面走著,一副領導視察的模樣,讓唐司柏這個老子找不到一點樂趣。
他們回到三號水榭的時候也已經六點半了,因為一路吃美食,肚子不餓,也就沒有去吃晚飯,唐司柏準備親自動手,簡單地做點意大利面。
唐司柏在廚房忙碌的時候,兩個孩子在客廳裡看電視。唐洛柯偶爾也會看一些動畫片,那對他來說是一種不動腦子的消遣,但是每晚7點的新聞他卻是不會錯過的,瞭解社會時事也算是他的必修功課。
卷卷坐在沙發上,手裡抱著一隻比他人還大一些的藍色海豚布偶,這是今天在景區的時候,唐洛柯玩打氣球的時候中的,他自己不喜歡布偶玩具,就送給了卷卷。卷卷很少收到別人的禮物,喜歡得不行,一路抱著沒有撒手。
電視裡播著新聞,說著一些國家時事,卷卷聽不懂,小手一把一把地摸著海豚,今天玩得太瘋了,有些睏意。
沒多久,唐司柏做好了意大利面,從廚房端了出來,剛想喊孩子們吃飯,就聽卷卷忽然驚叫起來。
「小爸!是小爸!」
把海豚扔在沙發上,卷卷激動地跑到電視機面前,仔細地辨認電視裡的人。
此時的新聞裡播的正是今天在B市醫院發生的事,不知道當時是誰拍了視頻傳到了網上,立馬就火了起來,當地記者也趕到了醫院,採訪了已經轉到病房的產婦。
現場視頻播完後就是記者採訪的畫面,產婦流著淚,說自己不是本地人,嫁到夫家有幾年了,一直沒有孩子,婆婆不待見她,總是慫恿兒子和她離婚,好不容易懷上了,婆婆的態度卻並沒有好轉,月份大了家裡的各種活依然是她包攬,現在生了女兒,婆婆更是沒來看過一眼云云。
說了自己在夫家的待遇,以及生產時婆婆的惡行後,產婦表示真的非常感謝當時那個好心人的幫助,不然自己和女兒說不定都不在世了,然後表達了希望記者能幫助自己找到恩人,她想當面感謝的願望。
「據記者瞭解,救了這對母女的好心人等到孩子出生後就悄悄離開了,而李女士的丈夫婆婆也沒能再聯繫上,相關後續報道……」
新聞裡還在說著,卷卷忽然哇地哭了起來,小孩子聽不懂裡面講的什麼,他只看到自己最愛的小爸被兩個壞人打了,立馬就嚇壞了。
唐司柏正因為這條報道而皺眉思索,此時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把卷卷抱到了懷裡,哄道:「沒事的小卷卷,你小爸是英雄,幫助打壞人呢,不怕,沒事的,一會兒你小爸就回來了。」
正勸著呢,門鈴就響了。
唐司柏抱著抽噎的小卷捲去開門,門一開,外面立著衣服皺巴巴,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幾條紅痕的蘇復。
卷卷看到這樣的小爸,剛被唐司柏安慰好的情緒立馬又崩潰了,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
蘇復有些尷尬,剛才只顧著離開賀家,一路上想著和賀紹齊分手的事,忘記換件衣服了。見卷卷被自己嚇到了,無奈地對唐司柏笑了一下,從他懷裡抱回捲卷,拍著他的小後背哄著。
唐司柏看著這麼狼狽的蘇復,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今天早上蘇復來的時候他就看出蘇復心情不是很好,看到剛才的報道,他已經能猜出幾分了,想來是蘇復的伴侶又帶他去B市志願妹妹的那個研究了。上次司檸已經和蘇復說了他不適合做那個研究,那個男人究竟想幹嘛?
「先進來吧。」唐司柏側了側身,給蘇復讓路。
蘇復搖了搖頭,摸著卷卷的腦袋,對唐司柏笑道:「今天真是麻煩唐先生了,不早了,我先帶卷捲回去,明天再來道謝。」
「蘇老師客氣了,吃飯了嗎?我們還沒吃呢,進來一起吃了再走吧,卷卷也被嚇到了,讓他吃點東西緩緩情緒。」
蘇復看了眼懷裡的卷卷,卷卷小胳膊圈著蘇復的脖子,十分依賴。
「好,又麻煩唐先生了。」
唐司柏笑了笑,沒再和他你一句我一句地客氣,將人迎進客廳,關了門,去廚房再做一盤面。
唐洛柯看到蘇復臉上的傷,小眉頭一皺,「老師臉上的傷上過藥了嗎?」
蘇覆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心裡一陣熨帖,因為分手而沉悶的心情也好轉了許多,笑道:「上過了,謝謝小柯關心。」
卷卷還是依賴地靠在蘇復懷裡,悶悶地不說話。
唐洛柯有些不滿,嚴肅地道:「老師受傷了,別讓老師抱了。」
卷卷抬起小腦袋,看了眼蘇復的臉,頓時眼裡小淚花就開始轉悠了,惹得蘇復哈哈笑了起來,哄著道:「沒事的卷卷,小爸不痛,很快就會好的。」
點了點小頭顱,卷卷用小手背擦擦眼淚,又看向唐洛柯。唐洛柯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對卷卷伸出雙手,小臉一板,道:「老師很累,你到哥哥這裡來。」
卷卷點點頭,掙扎著從蘇復身上下去。蘇復被他們逗笑了,將卷卷放到地上,看著唐洛柯小大人似的拿出手帕替卷卷擦了擦臉,又牽著他去餐桌那裡坐好,把卷卷那份意大利面放到他面前,給他小叉子。
「吃吧,很好吃的。」
「謝謝唐哥哥。」卷卷乖巧地道了謝,拿著叉子笨拙地叉了一口吃,嚼了嚼,覺得味道很棒,又抬頭對蘇復道:「小爸也吃。」
「你小爸也有,快吃吧。」唐司柏微笑著端出一盤新的,放到卷卷邊上,招呼蘇復過去吃。
這個時候都七點半了,午飯過後就什麼都沒吃,蘇復的確也餓了,道謝後也不再客氣,和他們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飯後,卷卷又抱起了那只海豚,在蘇復面前秀,和蘇復說著今天的趣事。卷卷難得玩得這麼高興,蘇復也聽得眉眼彎彎。
唐司柏和唐洛柯也坐在沙發上,電視開著,卻沒怎麼關注,眼神被手舞足蹈的小卷卷吸引了。
等卷卷說累了,和唐洛柯一起看起了動畫片,唐司柏才有機會和蘇復說話。
「身上沒事吧?有沒有去醫院檢查一下?」
蘇復一愣,臉上的傷他們看見也就算了,怎麼身上的也知道?蘇復這時也有點奇怪了,好像從他進門開始,這一大兩小就沒問過傷是怎麼來的,只表達了關心,好像他們已經知道了似的。
「你怎麼知道?」
蘇復驚訝的樣子顯得有些呆傻,唐司柏笑了笑,道:「你都上電視了,B市醫院那件事炒得挺熱的,你現在是大英雄了,很多人幫著當事人找你要道謝呢。」
「這麼嚴重?」蘇復懵了,他一時憤怒的舉動,居然就上電視了,這年頭火起來這麼容易?他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人肉,他的家庭關係,還有和賀家的關係,他不想被外人知道,卷卷還這麼小,父母好不容易擺脫了自己過上了平靜的生活,他不希望卷卷和父母受到影響。
「婆媳之爭古來有之,但危及到生命了還是很嚴重的,近年來這種事並不少,引起公憤也是情理之中。說來也是你的功勞,這到底是人家的家務事,大部分人不敢插手,以往出了這種事也就網上熱幾天,你這一出頭才引起廣大網民和媒體的關注與深思,勇氣可嘉。」
「我只是一時氣憤,看產婦快堅持不了了,怕一屍兩命,沒想到居然鬧得這麼大。感謝倒是沒必要,我只是個普通人,就怕網友太熱心,影響了我的生活。」蘇復微蹙著眉,心裡有些擔憂,網民出於好心,可是習慣了好人壞人肉一肉的。
唐司柏轉念一想就知道蘇復在擔心什麼了,也由此再次看出了蘇復與他的伴侶之間問題挺大的,不然他不會這麼擔憂。
「你是做了好事,別想太多。要是你不想被打擾的話,我認識媒體方面的人,有辦法避免的。」唐司柏柔聲寬慰著。
蘇復有些激動,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直麻煩人家,但是這件事卻也不得不麻煩一下唐司柏了,他自己是沒有那個人脈去搞網上那些事的。
「卷卷還小,我不太想讓外人關注到我們家的事,唐先生能幫忙的話,真是太感謝了。」
卷卷聽見小爸叫了他的名字,連忙噠噠噠地走過來依在蘇復身邊。蘇復摸著他的卷毛,微笑著,但是笑意卻達不到眼底。他和賀紹齊分手了,卷卷是賀家領養的,以後怎麼辦?
「蘇老師不用這麼客氣,你可是我們家的老師,小柯最是護短了。」
見唐司柏笑得儒雅謙和,唐洛柯坐得端端正正,蘇復忍不住笑了一下,唐司柏的這句話讓他有一種能和帝師媲美的感覺,因為學生的背景而被庇護,這老師當得可真是值得。
沒再聊多久,時間不早了,蘇復就帶著卷卷告辭了,卷卷抱著他的海豚,牽著小爸的手,和唐叔叔唐哥哥揮揮。
唐司柏和兒子將他們送到外面停車庫,又對蘇復道:「身上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們。」
蘇復笑著點了點頭,他想,他這是不是交了一個朋友?
以前全身心放在賀紹齊和他父母身上,除了騰元同辦公室的同事,根本沒時間交朋友,也沒那個圈子,現在這倒是交了個家長朋友了,有人關心的感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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