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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承爺爺的香燭店,杜子藤被逼跟各路阿飄、神棍做生意。除了香燭之外還有很多副業,例如製作生死簿的紙、治療喪屍咬傷的藥膏、甚至是有靈魂的式神……

藤:我在問你到底是誰說我喜歡美男的?
陸:小範呀。他說新一任的創師大人喜歡美男子,只要是相貌好的男性來找他,辦事會方便很多
藤:範無命!我跟你沒完!(>皿<)

藤:就算你是員警也不能總懷疑我的性別!
周正:不懷疑你的性別我就要懷疑自己的性向了。

重華:乖乖把內褲脫下來!
藤:別以為你是軍人,我就會屈服!

藤:為什麼我要穿著裙子去拜師?
風輕雲:因為那位大人是蘿莉控。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一切人和事無關

 

☆、繼承1

 

  人生就像是一個茶几,上面擺滿了杯具。當我們認為自己跳出一個杯具時,卻已經掉進了另外一個杯具。而若你發現你沒有跳進另一個杯具……那恭喜你……你掉下茶几了。

  知道高考分數的那天我知道自己掉出‘茶几’了。可是,掉出茶几後直接就變成了‘餐具’,同一天父親收到爺爺的訃告。

  父親帶上我到爺爺所在的城市奔喪。到達時大伯已經把遺體處理妥當了,剩下的就只有守靈。

  本來這個大都會裡的人不太講究這些,幾乎就去殯儀館走一下行式,火化後放到公墓就行了。但大伯卻弄得很隆重,說是爺爺的朋友強烈要求。

  我一聽很納悶,辦喪事這是咱家的事,外人管得也太多。族裡也有其他親戚提出,可是大伯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古怪,似乎相當無奈。爺爺以古稀之年無病無疼壽終寢,辦隆重一些也是好的,大家都沒有太多異議。

  據我所知爺爺只是個開街輔的小老闆,不像認識那種大富大貴有權有勢的朋友。我問過父親,可是他很早就離家到經濟開發城市工作,幾乎很少回來,也不清楚爺爺有些什麼朋友。

  杜家子孫還算興旺,大家輪流守靈。靈堂設在大伯家的大廳,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來拜祭,我跪在堂哥旁邊,還真猜不出那些人從事什麼職業,不少人衣著光鮮,似乎相當有錢。大伯對他們都很恭敬,有時候眼睛裡透露出敬畏。

  “節哀隨便。”一個白信封遞到我面前,抬頭發現對方是個很帥的年輕男子。

  渾身上下都是名牌,穿著筆挺的深灰色西裝,那氣質和樣貌比電視裡的明星還要亮眼。看向我的眼中帶著淡淡的溫和的微笑。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會放電的,怎麼看都很風騷。

  “你是杜先生第幾個孫子?”

  我正準備伸手去接信封,並且回答他的問題,堂哥卻搶在我之前。

  “他是六叔叔的孩子。”堂哥也沒有說出我的名字,冷著臉接過信封,也還用毛巾包成的小包。

  裡面放著紅包、一顆糖,紅包裡有兩根針、小刀和回禮的現金。我聽說針跟小刀的意思是吉利(注:粵語‘刺’跟‘吉’同音,小刀是利器,所以有吉利的意思)。一般人會把糖吃了,代表甜蜜,紅包要丟掉,回禮的現金必須花掉,最好是去洗一次頭。

  堂哥的戒備與敵意讓那人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收下小包,輕輕地發出‘呵’的聲音,走出大門。

  我小聲問堂哥,“你不怕得罪了這個富二代?”

  後者瞪了我一眼,“小孩子別管閒事。”

  “我已經十八歲了。”憤怒地拿出隨身攜帶的身份證展示給堂哥看。因為經常有人誤會,所以我一般都會帶在身上。

  旁邊的父親輕咳了一聲,警告我們在這種場合裡要保持肅靜,我們只好收聲。

  女孩子們都守白天,男性負責守晚上。頭七那天正好輪到我守夜。堂哥一直陪我過了午夜。因為昨天是他值夜,白天又要去協助大伯打點事務,所以實在累得不行了才回房間休息。

  回房間前他認真地對我說:“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害怕,就當那是幻覺。”

  我聽說人死頭七都會回家,當然也知道堂哥在擔心什麼。不過是自己的爺爺,小時候其實也跟爺爺挺親的,所以並不太害怕。

  “放心,沒事。”我拍著堂哥的背,讓他放心睡覺。堂哥擔憂地看了我一眼,最後還是熬不住,回去睡了。

  因為沒有風,大廳裡點著的蠟燭火燃並不搖擺。我看著門口地板上散的香灰發呆。他們說如果爺爺有回來,那上面就會有印子。

  我當時還不相信這一套。心裡更沒有向這方面想,而是想著自己沒能考上大學,是應該重讀呢還是出來找工作。

  到了半夜,我困得眼皮都打架。閉上又勉強睜開,突然覺得肚子疼,而且很急的那種,忙跑去廁所。

  解決完之後發現了一件讓我頭皮發麻的事……

  廁紙用完了!

  想喊人拿廁紙,可是大家都很累,喊他們起來似乎不太好,而且我也會被堂哥嘲笑。但穿上褲子出去拿的話,褲子又會髒,我才不想洗褲子呢。

  正在天人交戰之際,門外傳來腳步聲。我心想:有救了!

  “幫忙拿個廁紙好嗎?這裡的用完了。”我朝著門口喊道。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廁所的門口。

  “藤仔成日甘大頭蝦架。”(粵語:藤仔整天這麼粗心大意。)

  濃重的地方方言帶著沙啞的聲音飄了進來,讓我瞬間從腳底一直寒到頭頂。那聲音……

  是爺爺!

  雖然很久沒見,但是我不會認錯。我蹲在那裡不知怎麼辦,腳在發抖。明明剛才還對堂哥說不會怕的。

  “我入黎啦。”話音剛落,廁所門就打開了。

  那瞬間我真的很想尖叫,可是聲音卡在咽喉處根本就發不出來。只能整個人僵在那裡,眼睛也不敢看向門口。

  一卷廁紙遞到我面前,我也不敢接。低頭只看到爺爺那黑色白紙的布鞋。

  有腳的,不是‘那個’吧。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就是不敢抬頭,也不敢動。

  “乖孫,唔使驚。”(粵語:不用怕)感覺有東西輕輕撫過我的頭,後背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紙卷仍然在我面前,腳實在蹲得撐不住了,硬著頭皮正想去接,紙卷卻突然收回去。

  “乖孫,答應爺爺一件事。”

  這是神馬狀況?已經往生的爺爺用一卷廁紙在威脅我。

  我滿頭黑線和冷汗,覺得害怕又鬱悶到極點。心想:你老明知道我不敢拒絕就爽快一點嘛,蹲得我腿都軟了。

  “爺爺,您說。只要我能做到的話……”

  “就知道你最乖啦。”爺爺慢吞吞地說道:“我想你繼承我間鋪頭。”(粵語:我想你繼承我的店子)

  爺爺一直在經營一家小小的街鋪,他過逝後財產如何分配的事,在外混得不錯的父親並不在乎,根本不打算滲和。我對這方面更是一無所知。考慮到其他親戚的意見,我現在不可能答應他,可是也不能當面拒絕。

  左思右想還是找個藉口拒絕掉,“可是……我對經營什麼的一點也不會,甚至不知道您的店在哪裡。”

  “易啦,我發短信講俾你聽。”說完把廁紙塞進我的手裡,“就甘定啦。”(注:很簡單,我發短信告訴你。就這麼定了。)

  “等……”

  覺得對方要走,我猛一抬頭,眼前卻是爺爺的黑白照以及一個大大的‘奠’字。自己根本就不在廁所,褲子都穿得好好的。

  可能是我太累,靠在案桌邊睡著了。

  真是個奇怪的夢。正想揉一下眼睛,發現手裡居然拿了一卷廁紙,不由得哇一聲大叫,把廁紙掉出去。

  由於我的叫聲太大,把堂哥和大伯吵醒了。他們兩個穿著睡衣從臥室走出來。我當時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馬上沖上去捉住堂哥的衣服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了一遍剛才的夢。

  大伯的臉色非常古怪,但並不是不相信的表情。本來以為堂哥會嘲笑我,卻並沒有,而是問我:“你想上廁所嗎?”

  被他那麼一說,我肚子真的疼了。但又不敢去,那夢實在太真實,我心裡還毛毛的,擔心聽到敲門聲。

  只能無助地看向堂哥,後者拍拍我的肩膀,陪我上廁所。幸好拿了那卷紙,廁所裡還真沒有廁紙了。=_=

  解決完以後,因為沒遇到夢裡的情景,我安心了一些。走出大廳發現窗戶外面已經有點亮了。

  夏季天都亮得很早。大伯沒再睡下,站在祭桌前給爺爺上香。他朝我招招手,“小藤,過來給爺爺上柱香。”

  我乖乖地上好香,心裡念叨著:爺爺,你怎麼可以這樣嚇你的小孫子呢。

  “看一下你的手機。”

  “咦?”冷不防聽大伯在旁邊說話,我嚇了一跳。抬頭見大伯正嚴肅地看著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那個……只是一個夢。哈哈……”

  大伯搖搖頭,指著大門的地板,示意我去看。我望過去心差點就跳到嗓子了。

  只見散了香灰的地板上很清晰地有兩行腳印。那灰是昨晚鎖好門後灑上的。我一直都在大廳,根本沒人進來過。剛才上廁所更沒有聽到大門有開關的聲音。

  腳印不是一般的球鞋、皮鞋或是拖鞋之類的,而是老人穿的那種黑布白底鞋,甚至能看到鞋底的花紋。我記得爺爺的遺體就是穿那種鞋。

  “可是……爺爺又不知道我的手機……”‘號’字就哽在喉嚨了,我瞪著收件箱,那裡有一封未讀郵件。昨晚根本沒有,我明明把所有郵件都讀了。

  心想不要自己嚇自己,可能是10086發來的廣告或是扣款短信。本來想刪掉短信的,可是瞟了大伯和堂哥一眼,兩個正緊緊地瞪著我。

  如果刪掉的話可能會被他們打,還是乖乖打開郵件。

  陌生號碼發過來的,短信裡只有一個位址。不等我說話,大伯已經抓過手機,謹慎地看了兩遍才把手機還給我。

  他一直崩緊的表情變了,似乎松了口氣。看向我的眼神裡卻充滿了擔憂,轉身又再給爺爺上了一柱香,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我轉向堂哥,想問他是怎麼回事。後者卻以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我,是在可憐我撞那個啥了嗎?

  “那是爺爺的手機號。”堂哥看了短信後,低聲在我耳邊說道。

 

 

 

☆、繼承2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補償晚上遇到的驚悚事件,大伯居然帶我去茶樓喝早茶。

  有句民間諺語:食在廣州,穿在蘇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這個千年古都的食文化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

  似乎是相當高級的茶樓,古色古香的裝潢,精美的早餐,熱情的服務,讓我立即忘記了昨晚的恐懼,大快朵頤。

  吃完早餐,大伯送我回父親住的酒店。大伯家沒有客房,所以外地的親戚們全都住酒店。大伯對父親說有事要談,於是父親讓我回房間睡覺,自己跟大伯走出房間,兩人的表情都甚是嚴肅。

  可能真是累壞了,我睡得很熟,並沒有再夢到爺爺。一覺醒來已經差不多黃昏了,父親在房間裡用手提電腦,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擔憂。

  “去吃飯吧。”

  “大伯要帶咱去哪吃?”聽到‘吃’字我就來勁了。今天早上的茶點讓人回味無窮,這個地方的食物實在太棒了。

  “你這小子。別一天到晚麻煩大伯,老爸我帶你去。”父親收拾到電腦,笑著摸摸我的頭。這動作從小時候就沒變過,你兒子我已經十八歲了。

  晚上又是一頓豐盛。我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喜歡上這個地方了。

  “慢點吃,又沒有人跟你搶。”父親好笑地夾了塊燒雞腿到我的碗裡。我狼吞虎嚥,塞得滿嘴都是,只能發出‘嗯嗯’的聲音以表謝意。

  “藤藤,你喜歡這裡嗎?”

  “嗯嗯。”我拼命點頭。雖然這家飯店的裝潢沒有今天早上那家茶樓那麼精緻,不過菜式做得很好,色香味俱全。

  那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父親其實不是指這家飯店,而是在問我喜不喜歡這個城市。

  父親長歎一聲,緩緩說道:“這樣也好……”

  我停了下來,睜大眼睛看向父親,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後者注意到我在看他,問道:“怎麼了?”

  那表情小心翼翼的,讓我覺得有點好笑。一伸手把父親面方碟子裡唯一的一塊紫薯糕夾進嘴裡。父親總把喜歡吃的留到最後。

  “老爸,你不吃的話我就吃咯。”

  “你這小子!”

  回酒店的路上,聽到父親說明天就要去殯儀館進行爺爺的遺體告別儀式。想起爺爺說的話,不由得問道:“爺爺經營的店是賣什麼的?”

  父親頓了一下,“你怎麼突然好奇這個?”

  “因為……”如果告訴父親今天早上做的夢,他大概也不會相信。不過可能大伯已經說了。

  “今天早上夢到爺爺了,所以才好奇。”確實很好奇,爺爺究竟是做什麼生意能認識那麼多有錢人。

  父親卻並沒有回答我,而是說:“明天你就會知道了。”

  第二天的儀式很順利。等一切結束後,外地的親戚們也陸續離開。本來以為父親也會跟著告辭。但父親卻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堂哥用車載我們到一片老城區。我們跟著大伯走進狹窄的麻石巷。青磚綠瓦的房屋,七彩玻璃拼成的滿洲花窗,混合西洋味道的洋台,處處都充滿了地方特色的古典韻味。

  走進這裡似乎穿越到另一個時空,遠離都市的喧鬧,讓人心情平靜。居民很熱情,有幾個似乎認識大伯,紛紛朝他打招呼。

  我一直很好奇要去哪裡,但氣氛太嚴肅,我都不敢開口。

  大伯領著我們來到一道大門前,目的地終於到了。注意到門邊牆壁上貼著的門牌,突然想起這裡不就是那封短信所寫的位址嗎?

  房子的門面也不算太大,但比起剛才的民居倒是有點氣派,門上的雕花很漂亮。門眉上掛的牌匾寫著:友緣堂。

  地方特色的木門分來三道,大伯依次打開外面的吊腳矮門,中間的木趟櫳,然後是最裡面的雙扇木門。

  木門發出吱喳的聲音,緩緩打開。一股香氣從開啟的大門內飄散開來。這味道很熟悉,不就是靈堂上點的香的味道嗎?

  大伯燒給爺爺的香跟我以前聞過的都不太一樣,似乎特別好聞,不會混濁或是嗆鼻。

  我跟著父親走進去,看裡面的佈置應該是一家香燭店。擺放著一疊疊的紙錢、香燭、蓮花座、紙紮品等殯葬用品。門腳處還有供奉土地的牌位和香爐。

  大伯帶我們參觀店子,每一樣東西都講解得相當詳細。說的時候總是看我的反應,還問我明不明白。店子是由民居修建成的,店子後面是天井,二樓還有房間。爺爺生前並沒有跟大伯他們一起住,而是住在這裡。

  天井裡堆著一些雜七雜八的工具,甚至還有沒有放水的石池,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圍著天井後方是兩層的小樓,跟店鋪二樓的房間有樓道相連,宅子的兩翼還有廚房和一些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房間。再後面就是種了一些花草和瓜果的後院。

  在古代這戶人家應該還蠻有錢的。房屋整修過,並沒有一般老舊房子的荒廢感,透露出古典清幽的氣息。

  “覺得怎麼樣?”

  大伯轉身看向我,我當然是老實回答,“很不錯,想不到爺爺是有錢人。”雖然我們家生活水準算中上,但也住不起別墅。

  “喜不喜歡這裡?”

  “咦?”我掂量著大伯這話的含義,後者已經迫不及待地說道:“那今天就去辦手續吧。”

  “什麼……”我正要追問,被父親用手按住肩膀,力度很大,似乎用掐的。疑惑地抬頭看向父親,後者示意不要多問,我也只好收聲。

  大伯所說的手續居然是房產證更名,他們似乎早有準備。不僅資料齊備,連仲介都找了。我以繼承的形式接手爺爺的店鋪。

  本來對於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應該感到高興,但是我卻有不祥的預感。想諮詢父親的意見,可是對方卻從頭到尾不發一言。

  雖然要15天后才能拿回房產證,但是已經把一串鎖匙交給我。

  “從今天開始,你爺爺的店鋪就由你繼承。”

  這麼重大的事情,決定得過於草率了。我問道:“不用和其他親戚們商量嗎?”看到大伯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我有種做了替罪小羊的感覺。

  以後不會陷入什麼家族財產糾紛吧。

  “已經商量過了。因為只有你能繼承,所以其他親戚不會有意見的,你放心。”

  我沒有明白大伯的意思,只好望向父親,希望他能給予意見。父親的眼裡有一瞬間的猶豫,可是最終沒有說話。

  不過終究是一件好事,那麼大的房子,在這個房價不斷攀高的形勢下肯定值很多錢。就算現在不賣,留著也是保值。那麼大的餡餅不想要那是假的。

  我承認自己當時確是貪心了。通常貪心都不會有好結果。

  回到酒店,我累得攤在床上,父親坐到床邊,摸摸我的額頭,“藤藤,如果你真不想繼承的話,我去跟大哥說。”

  “為什麼?”我爬起來,“是不是真有財產糾紛,所以把我當炮灰了。”

  “那倒不是。”父親站起來推開窗戶,點了一根煙,說道:“家裡不會有人跟你搶。”

  說起來還真有點怪,其他的親戚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大家似乎都把這座大宅子給忘了一般。其實財產理當由大伯父繼承的,但他卻並沒有要,送出去了反而松一口氣的感覺。

  “不會是這房子有問題吧?”想到今天早上那個夢,我不禁心裡一陣發寒。

  “不是。”父親搖搖頭,“那房子有神靈保護,不會有奇怪的東西。”

  這話從父親嘴裡說出來,感覺實在彆扭。從小到大都沒見他拜過神。老媽留洋歸來就更不懂這些。

  “那麼究竟是……”

  “那店子有點特殊,一般人會覺得晦氣。”

  原來如此。我不禁松了口氣,其實香燭店也沒什麼,大不了把店子盤出去或是改經營其他東西。

  想到這心裡不禁一陣歡喜。這店子肯定值很多錢,別人還在為買房頭疼,我剛成年就擁有一座別墅式的房子,還是小老闆。

  “老爸,我們該為你慶祝一下。”

  父親疑惑地看過來,我嬉笑著說:“慶祝你做了富一代的爹。”

  

 

☆、繼承3

 

  現在還在放暑假,我也沒事可做,決定留下來整理店鋪。大伯很高興,說堂哥有空就會過來幫我。

  父親回去之前千叮萬囑,如果遇到事情一定要打電話回家。不要胡鬧,什麼事都要聽大伯和堂哥的。

  堂哥自己也有工作,不能一整天呆在店鋪裡。不過他教了我很多鋪子裡的活兒,整理起來也不難。

  門口旁邊就是櫃檯,臺上放著一疊訂單。訂單是用淡黃的紙做成,有點像製作紙錢的那種紙張。最奇怪的是訂單旁還放著紙紮的筆。

  堂哥有特意吩咐過我別亂動那支筆。

  清點了一部分貨物,我坐在櫃檯前喝水。隨手拿起訂單來看,都是用毛筆寫成的。有些字很漂亮,有些字卻鬼畫符,應該不是爺爺寫的,可能是客人親自寫上。

  訂單寫得十分詳細,列明下訂單之日、逝者的姓氏或全名、住址、所購之物以及來取的時辰。

  開始我不太在意,只是覺得這什麼年代了,還用毛筆,爺爺也太復古了吧。下次我一定要買一台電腦放在這裡,可以列印訂單。還可以開個網店,讓客人直接網購。這裡位置太偏,基本上都做熟客生意,在網上銷售應該會好點。

  慢慢地我就發現不對勁了。爺爺已經過逝一個多星期了,但這段時間裡居然還有下訂單。

  真奇怪,這段時間裡大伯應該沒時間顧著店子才對。可能是有人把訂單放在郵箱裡,大伯昨天拿出來的吧。

  我趕緊把今天有人來提取的貨物準備了一下。蓮花和元寶之類的,堂哥有教我折。以前我就很喜歡折紙,所以一點也不覺得難。

  把要訂單上所列的香燭紙錢和紙紮品用袋子裝好,門外就來了客人。

  一位婦人站在門外,旁邊還有年輕的男子陪同。那婦人抬頭看著招牌又環視四周,臉上有點猶豫,似乎不能確定這裡是她要找的地方。

  “請問您需要些什麼?”既然有生意上門,當然不能放過。

  看婦人雙眼又紅又腫,髮髻上還戴著白花,應該是家裡有喪事,我儘量親切地又問了一次,“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她看著我,眼神中帶著猶豫和懷疑,實在古怪得很。難道她擔心我賣假貨不成?話說這種東西還會有假冒偽劣產品嗎?

  “我舅舅是XX村的張氏。”婦人身旁的年輕人說道。

  第一頁就是這個張氏的訂單,“哦。紙錢千元面額十紮,萬元十紮,金銀元寶各五十,香兩捆,蓮座和蠟燭……”

  我一邊說一邊把貨物打包交給那名青年。抬頭發現無論是青年還是婦人都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皺了一下眉,果然是擔心我賣假貨嗎?

  以前打工的時候遇到客人的質疑時,就必須微笑著耐心解釋。這招現在能用上。

  “不用擔心。咱們這家是老字型大小,紙都是用最好的手工竹漿紙,往生之人收到後會滿意的。蓮花還能幫助他早登極樂……”

  雖然覺得這種說詞有點詭異,但為了拉客源,產品還是得推銷。

  “是地府官方指定產品嗎?”

  那婦人突然來這麼一句,讓我差點嗆到。只聽過運動品牌的‘奧運指定產品’,礦泉水的‘馬拉松比賽指定產品’,現在連香燭紙錢也有‘地府官方指定產品’這種廣告詞,實在很新穎。

  不知道呀,等我死了以後再告訴你。

  這種話我當然不能說出來。看我有點尷尬,青年忙打圓場,“舅舅走得突然,舅媽太傷心,請不要介意。”

  “沒關係。”把貨物交給青年,後者掏出錢包問總價。

  “下訂單的時候有沒有交訂金?”訂單上並沒有寫訂金,但一般都會收一些訂金才對。

  青年愣了一下,婦人突然伸手搶我手上的訂單。我並沒有提防,被她搶了過去。那婦人仔細地看了幾遍,突然把訂單捂在懷裡放聲大哭。

  這到底是鬧哪出呀?

  對於婦人突然而來的哭天搶地,我只歸結為她神經分裂。青年小聲安慰著她,後者絮絮叨叨著‘真是他的字’什麼的。

  最後終於把兩人送到,除了支付貨物的全部價錢,青年臨走時還遞上一個大紅包。紅包很厚,裡面全是毛爺爺,我高興得不得了。第一桶金呀,別人都說女人和小孩的錢是最好賺,想不到做死、人生意也發財。

  他們要求拿走那張訂單,我當然沒有意見。繼續整理貨物等著客人來取。接著又來了一位老婆婆。她並沒有下訂單,但應該是熟客,知道爺爺已經先逝,還安慰我幾句。

  “藤仔,好彩你接佐間鋪。如果唔系,都唔知去邊買野給我個死老鬼。佢淹尖到鬼甘,剩系食尼度D香架。”(翻譯見‘作者有話說’)

  (小藤,幸好你繼承了這家店,若不是的話,我都不知道上哪買東西給我丈夫。他非常挑剔,只肯吃這裡的香。)

  這方言簡直比火星文更加高端,再加上老婆婆說得太快,我很想說:婆婆,地球人不適應你,請回外星系去吧。

  接著來了幾位元客人,訂單裡的貨全部取走。已經過了中午,我跑出去找家小餐館吃飯。這一區的老字型大小很多,地道的小食超級美味。

  一直到下午兩點半才回店鋪。大門外站著一個中年人,頭髮淩亂,穿著也很隨意,下巴還有胡渣子沒刮。不過那雙眼睛很有神,如鷹凖一般銳利。被他那麼一掃過,我因為吃飽而跑出來的困蟲全被嚇飛了。

  “抱歉,剛才外出覓食,讓您久等了。”我打開鋪店的門,請那人進去。

  對方進來就說道:“來十紮符紙,我要A貨。”說完用手指夾著信用卡遞給我。

  “啥?”我以為自己聽錯。

  “符紙。給我最好的貨,最近生意太多,缺貨得很。”那人似乎很疲倦,一屁股坐到店鋪裡的沙發上,整個人似乎癱在那裡了。

  男子雙目佈滿血絲,眼下有著一圈淡黑,應該是嚴重欠缺睡眠。即使臉露倦意,但那硬朗堅毅的五官,還有眼角的魚尾紋卻透露著成熟男性特有的氣質。就是現在小姑娘喜歡的那種帥大叔型。

  見我還呆站著,男子皺起眉,“怎麼了?沒貨?”

  “不是。”

  符紙這種東西應該是神棍用的吧。但這大叔穿著T恤、夾克和牛仔褲,怎麼看都是相當潮流的人。跟明黃道袍,黑帽留山羊須的形象不合。還是說現在的神棍都很現代化了?

  不過店子裡確實有一些神棍用的東西,比如風水先生的羅盤,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堂哥說那也是爺爺的一部分生意。

  “其實我剛接手,不知道您要的東西……”

  男子眼中閃過疑惑,但還是從夾克的口袋掏出一張紙遞給我,“就是這樣的東西。”

  長方形的紙有點淡黃色,上面蓋有印章和朱筆鬼畫符。原來他還真是個神棍。我心裡誹腹著,想起櫃子裡確實放著這種紙。於是拿了十紮出來擺在他面前的小幾上。

  “您要的貨物,請清點。”

  誰知那人哼哼兩聲,“小兄弟,雖然老張我現在累得頭昏眼花,但你也不要用B貨沖A貨來誆我呀。”

  我一聽心想糟糕了,如果讓客人覺得咱家用次品誆人的話,誠信就沒了。沒誠信做不成長久生意。

  “您誤會了。”我慌忙解釋道:“您也知道,我剛接手什麼也不懂。還請先生多多包涵。”

  “哦。你就是他們所說的,杜先生的小孫子吧?”看我認錯態度端正,那人眉頭一舒,也不再追究。

  “是的。請先生以後多指教。”我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櫃子,裡面放著一疊疊的紙。“先生可以告訴我哪些是A貨哪些是B貨嗎?我實在分不清。”

  這個舉動在別人眼裡肯定很傻。萬一客人故意把好貨說得次貨,然後下次出次貨的價來買,那我肯定是虧本。

  不過生意上的誠信可不是單方面的。

  “你就不怕我騙你?”老張眯著眼看向我,似乎覺得有趣。

  “我做生意童叟無欺,對得起天地良心,客人才會信任我。如果客人誆我,那我只能自認倒楣,花錢買個教訓。”

  教訓你妹!這麼說只是為了讓客人提高好感度公式化說詞。要是這傢伙真敢誆我,以後絕對把他拉入黑名單,還要報警告他傳宣封建迷信,妖言惑眾,裝神棍害人。

  “果然是杜先生選的繼承人。”

  老張不知我想法,開始仔細地告訴我那些紙的等級。不過什麼靈力之類的,我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只知道手工制比機器制的等級要高。

  選好了符紙,我還給老張打了八折。對方很高興,遞過來一張名片,“以後遇到麻煩可以找我。”

  名片上面印著地址和電話號碼,甚至有郵箱和QQ號,老張的名字上面印著:零異私家偵探社。

  原來神棍還兼職私家偵探,但怎麼樣也無法將他跟柯南、金田一之類的對上號。

  傍晚堂哥過來幫我收鋪。還緊張地問我今天的情況,“有沒有特別奇怪的客人?”

  看他神經兮兮的,故意想嚇他一下。

  “生意不錯。特別的客人嘛……”我故意臉色變了,讓堂哥更加緊張,追問我怎麼樣。

  “XX村張氏的妻子來取貨還給了紅包哦。”我嘻嘻地笑起來,卻受了堂哥一記敲頭。

  疼啦……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堂哥鎖好鋪子,我說道:“下次把樓上的房間清理一下,我晚上住這裡也不錯。”

  這裡明明有那麼大的房子,我幹嘛要到大伯那兒跟堂哥擠一張床。堂哥掃了我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家你住得不舒服?”

  “大人冤枉,小的哪敢呀。”我一邊說一邊縮遠了,“就是某人睡相太差,還半夜流口水,以後可交不到女朋友哦……哇~~~~大人饒命!”

  “你這小子,給老子站住!”

  笑鬧中我突然想到今天陪那婦人來取貨的青年好像說他舅舅就是張氏,而他舅舅過逝了。就是說下訂單的張氏……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想可能他有很多個舅舅吧,哈哈。

  

 

☆、訂單1

 

    第二天開鋪,門口堆了一大堆古怪的東西。一捆捆的竹子,還有一些其他的箱子。不知是誰那麼缺德,把東西都堆路邊的,堵塞交通。

  我沒有理會,逕自走進店裡。

  當看到櫃檯上的訂單時,我嚇了一跳。昨天明明整理好,最上面是今天來取貨的李氏訂單。現在最前面的紙居然變成了鬼畫符。

  昨天明明鎖好門的,難道被闖空門了?這小偷也太狂了吧,闖空門就算了,還亂畫訂單。

  幸好店裡沒丟什麼東西,錢我都不放在這裡過夜,香燭店想來也沒啥好偷的。

  正想著要不要報警,突然發現那張鬼畫符居然真是一張訂單。XX路XX社區三十棟的住戶,訂的東西不多,寫的字超大又難看,像小孩子的字,還有錯別字,後面直接就是畫圖了。

  “這年頭什麼人都有。”文化不高的小偷真可憐。

  翻到第二頁卻還不是李氏的訂單。這張訂單的字十分工整,很漂亮的小楷,但內容有點特殊。

  ‘簿紙三箱,農曆六月十五子時取’,署名是‘地府第一殿蔣’。

  現代小偷的洩憤方式真是越來越高端了。我把訂單跟那鬼畫符的揉成一團扔到垃圾桶。這事也就沒放在心上。

  如是過了兩天,第三天開店,我正算著這兩天的收入。感到脖子有冷風吹過,抬頭卻見一輛黑色的寶馬橫在門口。

  這裡的巷裡很窄,還有很多小販在賣東西,車是根本開不進來的。這輛寶馬到底是怎麼擠進來的?而且我還沒聽到引擎的聲音。

  我正想走出去查看,突然眼前就出現兩個穿一黑一白衣服的男人,把我嚇了一跳。這兩人是忍者不成,突然就閃到你面前。

  他們表情嚴肅,有點怪怪的,明明是大熱天,這兩人卻穿著正式的厚實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看到我都覺得熱。

  “請問兩位……”

  “貨在哪裡?”

  “咦?”

  “少裝蒜,把東西交出來!”白衣服的男人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我想扳開,卻發現他的手臂又冷又硬,簡直像剛鐵。

  這兩人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砣地’吧。(注:收保護費)原來他們還沒有被城管所取替,仍在暗中活動著。

  他X的,現在不是感動興奮的時候。

  “那個……兩位大哥,小的在這裡混口飯吃不容易呀。你們高抬貴手,放小的一馬吧。”我一邊說一邊學著電視劇裡的小販把一卷毛爺爺塞到對方手裡。

  誰知那人居然臉色更黑,手裡的毛爺爺一下子著火,手腳快得根本看不到他拿火機。我正想叫,卻被整個人提起狠狠地按到門邊上,後背那個疼呀。

  “大哥,別生氣。嫌少的話您可以開個價……”從對方的眼中能夠看到自己的倒影。我現在一臉狼狽的樣子實在遜斃了。

  那人的眼睛有點古怪,比普通人的顏色要淺,像淡灰色的玻璃,還有雙重的眼瞳。難道黑|社會也喜歡用美瞳?

  對方就像變戲法一樣,火在手裡燒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熱,把火燃靠向我的臉,我被嚇得哇哇大叫。伸手想按褲袋裡的手機,起碼能報個警。

  剛摸到手機,手腕就被黑西裝男一把扣住,反扭出口袋。

  “疼……疼啦……求您輕點,大哥!”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話有點歧義,可是現在哪管得了那麼多,小命要緊。

  “諾基亞,這款式停產很久,連電池都沒得賣了。”黑西裝帶著戲謔的語氣,將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警告我別再玩花招。

  “大哥,你要多少錢我都給,別傷害我。”

  “我們不要錢,我們只要貨。”白衣服的冷冷說道。

  當黑|社會說道‘貨’這種東西的時候,第一想到的是粉,第二想到的槍。難道爺爺這香燭店只是掩飾,實際上在做什麼非法的事?

  不對不對,爺爺才不是那種人。可是如果是被威脅……

  想到大伯閃爍其詞,父親說什麼‘晦氣’之類的,難怪沒人敢接這店子了。

  “大哥,放過我吧。我剛接手,什麼也不知道!”如果我還有命的話,一定報警,然後把店子盤出去。

  “把東西交出來,若不是的話……”

  白衣人那淡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殺氣,我嚇得渾身發抖。腦子裡浮現出明天的頭條:河裡發現無名屍、垃圾桶裡被撿到的屍塊之類的。

  “小白,別這麼凶。你看小朋友被嚇得……”黑西裝拍拍自己搭檔的肩膀,“現在推行紅蘋果服務,要微笑,知道嗎?”

  黑|社會也引進紅蘋果服務概念?想到對方微笑著殺人,我不禁渾得更加厲害。

  “不要……大哥,求求你們放小弟一馬吧……555……”

  一抬頭,發現對方真的在笑。但不是微笑,他的嘴向上彎,嘴角一直裂到耳際,然後嘴唇慢慢張開,那尖尖的獠牙就從兩頰露了出來。淡色的眼睛變得狹長,眼白部分充血。

  那一瞬間我就如冰水灌頂,從頭寒到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小時候每次探望爺爺,他都會講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給我聽。有些故事離奇卻又與現實有連接點。我曾經不只一次好奇地問爺爺,“你說的這些事是真的嗎?”

  爺爺總會摸摸我的頭,笑著說:“如果你相信的話,它就是真實的。”

  長大以後,那些故事基本忘光。生長在紅旗下,學著四個現代化,我對爺爺講的新故事哧之以鼻。

  但是現在,那些故事裡頭的東西卻‘真實’地呈現在我面前。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線,確定眼前並沒有怪物,身上也沒有小條胳膊斷條腿的。這才放心睜大眼睛。

  “你終於醒了。”

  溫柔低沉的男性嗓音傳來,一個白衣人坐在我旁邊。那一刻我差點尖叫,當發現此白衣人非彼白衣人後,才好不容易把尖叫吞了回去。

  穿著白色西裝的青年並不是剛才那怪物。他長得很漂亮。男人用漂亮來形容有點怪,但是除了這兩個字沒能想到其他形容詞。

  白色的長髮鬆散地束在肩頭,柳眉彎彎的,淡色的眸子帶著濕潤的笑意,流光溢彩。充滿了古韻的典雅氣質,如果是女的,我肯定追她。

  “你是……”我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在店子裡的沙發上。若不是後背還有點發疼,剛才的事我肯定以為是夢。

  “新人魯妄,是吾等之過,還請大人原諒。”那人行了一個禮,雖然穿著西裝,但我似乎能看到他穿著寬袖的漢服做此優雅的動作。

  “先生客氣。”我趕緊回禮,想了一下,不對呀,他剛才說‘新人’,就是說他其實是那怪物的……

  見我面露懼色,那人又是一笑,“大人請勿害怕,吾等並無惡意。”

  可能是因為他的笑容實在好看得過份,我竟一時忘記了害怕。看著他有點發愣。

  “哎喲,想不到新任的創師大人是個小色鬼。”開朗的聲音插、了進來,一名穿著黑西裝的男子走過來。這人也不是剛才那名黑西裝。

  臉比韓國的明星還要俊,但跟白西裝男不是同一種的。五官俊朗,笑起來露出小虎牙,就像學校的那種運動型男生,開朗陽光。穿著的西裝沒有扣上扣子,領帶也沒系好,嘴角帶著的笑意讓人覺得他有點孬孬的,不過感覺卻很有親和力,是講義氣的那種好哥們。

  我發現門外的車子居然從寶馬換成了Lexus。好吧,我已經不想追究這些車是怎麼開進來的,只想知道這些‘人’想幹嘛。

  “各位大仙光臨本店,有何指教?”我學著電視劇的古人拱手問道。

  白衣男似乎被我說的話逗樂了,撲哧地笑出來,“大人,吾等哪敢。今日前來是為了前日之訂單。”

  沒想過男人笑起來還會那麼美,比綻放的鮮花還要漂亮。在我發愣的時候,有根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這小色鬼居然看得流口水了。小白,我說的沒錯吧,只要臉長得好一點,這小鬼就會變得好說話。”

  黑西裝貼著我耳朵說話,那帶關涼意的氣息吹到耳背上,有點癢癢的。我想推開他,卻發現那手臂也如同剛才的怪物一般,如剛鐵般硬實有力。

  “你別嚇唬他。”白衣男瞪了搭檔一眼,笑著對我說:“在下謝必安,他乃範無救,吾等奉第一殿的蔣大人之命,前來取訂單上的貨物。”

  我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張奇怪的訂單,的確署名是‘地府第一殿蔣’。又再打量眼前的兩人,心裡終於有了結論。

  他X的,現在的整人節目真是越來越高端了。

  我環視四周,想發現隱藏起來的攝像頭,可是根本看不到。不過沒關係,就讓你們整吧,反正我就當上電視免費做個宣傳好了。

  “那個呀……對不起呀,親,那個訂單我弄丟了……”我決定陪他們演下去。

  黑西裝吹了記口哨,“你小子酷呀,連閻王大人的訂單都敢弄丟。”

  “不會……不會有報應吧?”我簡直可以在拿奧斯卡金像獎了,呵呵。

  “如果大人能夠馬上交貨的話,應該不會。”

  

 

☆、訂單2

 

  想起訂單上寫的‘簿紙三箱’,那東西明顯就惡搞。現在這種情形就是小說或電視裡的,主角遇到命運的分歧點。

  少年,你要能做到的話就能拯救世界!這樣的臺詞真TM狗血呀。現在面臨的應該是:A、如果我接受,惡整節目繼續拍下去。B、如果不接受,立即真相大白,付我臨時演員費或小贈品,撤退。

  這種情況下,我當然會選B。因為今天我還得做生意,才不想要神馬臨時演員費或小贈品,又沒有美女主持。

  “那個……訂金神馬的我會雙倍退回……”根據合同法,沒能按時交貨物屬於毀約,要雙倍退回訂金。怎麼樣,我這店夠誠信吧?

  “既然是這樣,沒辦法了。我會如實稟報的。”

  看來要撤退了,我剛鬆口氣,黑西裝就在耳邊說道:“蔣大人會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哦。”

  可能以為我害怕,對方變本加厲,“你知道,蔣大人是第一殿的閻王,統管生死,判定人死後去向。說不定他一生氣,把你的命給改了,等你死後又一不小心把魂給判到第九殿陸大人那裡,哼哼……”

  第九殿就是阿鼻地獄,想起以前聽過的故事我差點就要哧笑出來。既然不是立即結束,那再陪他們玩一下。

  “相信閻王大人會秉公辦理。”

  範無救無奈地聳聳肩膀,看向自己的搭檔。謝必安抬頭道,“閻王大人雖然不會公私不分。但現在蔣大人確有難處,還請大人能鼎力相助。”

  編導是不是想把這節目從惡整改成東方玄幻了。我翻了翻白眼,只能聽他們說下去。

  此時範無救的手機響了,他走出店外接聽。這傢伙居然用IPhone4,鬼差怎麼可能這麼現代化,果然是惡整節目。隱約聽到他說‘駭客’、‘系統崩潰’之類的話。

  “不是我不想幫忙,而是確實不知道怎麼幫。那‘簿紙’是什麼紙?如果這裡有的話,我立馬賣給你們。”

  “就是生死簿的紙。時間太緊迫了,現在只能由創師大人能製作。”

  我以為自己聽錯,“戶口名簿嗎?”

  “生死簿。”

  編導,你是從哪穿越來的?這不科學!

  “可是你們都用Iphone了,還用紙做的生死簿?”看他們是賴死要演完才走了,沒辦法,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確實。”謝必安拿出一台ipad,“我們早已起用電腦系統,所有資料全部由中央系統處理,我們只要通過電子產品就可以處理事務。但是前天中央系統遭到駭客入侵,全線癱瘓。不得不全面關閉維護,現在仍然無法完成最基本的運作。只好暫時使用最原始的操作程式。”

  資訊化地府……這更不科學!

  “難道現在連投胎都採用銀行式的叫號排隊?”

  “對,你怎麼知道的?”

  這不科學呀!坑爹的惡整節目,不要浪費我時間。就因為你們的車堵住門口,今天都沒有半個客人。

  “對不起,實在無能為力。請你們另請高明吧。”越來越扯,繼續下去我肯定演崩。

  看我做出送客的姿態,範無救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謝必安伸手攔住。

  “那今日吾等先告辭了。”

  我送他們出大門口,範無救已經上車,我急忙拉住謝必安問道:“那個什麼時候給?”

  後者有點錯鄂,“大人指的是……”

  “別裝了,都拍完了吧。你們惡整節目也得有臨時演出費或是小贈品吧。你們都耽誤我半天的生意了。”

  他似乎好一會兒才明白我話裡的意思,撲哧地笑起來。我正想問他笑什麼,肩膀便被對方鉗制住。

  “喂,你……”

  “閉眼!”

  那聲音仿佛擁有魔力,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感到眼皮有濕潤柔軟的東西貼上,但很快便離開。

  當我意識到那是什麼立即睜大眼睛時,對方的臉近在咫尺。漂亮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

  “如果大人回心轉意的話,可以打我的電話。”說完一張紙條塞到我手裡,他轉身上了車。

  我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車子驟然從眼前消失。不是開走,是透明消失!

  卡到陰誰敢繼續開鋪,我早早鎖門離開。回去還得問問堂哥哪裡有收驚的寺廟。

  第二天多雲,天陰沉沉的。我死纏著堂哥送我去開鋪。誰知一開門,發現滿街都是奇形怪樣的傢伙。有頭上砍著一把刀血淋淋的大叔、有滿身布著蛆的喪屍、臉上發青的小孩子……

  “奇怪,還沒到萬聖節呢。今天是有什麼遊行活動嗎?”我問身旁的堂哥。

  “什麼活動?沒有呀。”堂哥奇怪地看我一眼。

  “可是街上的人都穿得很古怪。”

  “有嗎?還好吧。”

  堂哥那到底是什麼審美觀呀?明明就是很可怕,很噁心好不好。

  有位大叔擦肩而過,他身後跟著一名紅衣女子。那女人雙眼赤紅,發現我一直看著她,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張開嘴露出裡面尖銳的獠牙。

  【不許說。】

  那陰惻惻的聲音讓我打了個寒顫。效果太逼真了,現在的化妝術真的很高端。

  那女子發現我還在看她,嘴巴突然張得奇大,下巴到碰到地上了,露嘴都是尖銳帶著血腥的牙齒。

  “我|靠——”

  我突如其來的尖叫把堂哥嚇了一跳。“你鬼叫什麼?”

  “……你有沒有看到剛才紅衣大姐……”我覺得渾身發冷,止不住心裡湧起的恐懼。

  “什麼紅衣大姐?你是不是中暑了?”發現我臉色不對,堂哥露出擔心的表情,

  “就是剛才穿棕色T恤的大叔身後……”

  堂哥把我拉到一旁,額頭碰著我的額頭,“你沒發燒。”

  我推開他,有點怒了:“我不是小孩子。”

  “放心吧,沒事的。你當沒看到就對了。”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的三觀完全被毀了。原來馬克思大人才是神棍。

  堂哥說來香燭店買東西的人大多是有喪事或是為拜祭往生的人。他們身上的氣場會影響到我。所以有時候會看到奇怪的東西,只要裝成沒看到就不會有事。

  “爺爺也經常這樣子?大伯和你也會?”

  堂哥沉默了一會,道:“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似乎有看到過。爺爺……爺爺他很特別。”此時,我才發現堂哥身上有著淡淡的柔和的白光。

  ‘視而不見’這種事說得倒輕巧。我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鋪子門口的陰暗處驟了一大堆‘好兄弟’。有些在打麻將,有些在打撲克,還有拉二胡唱小曲的,熱鬧得不行。

  看我一來開門就爭先恐後地擠過來,念著:給點吃的吧,好餓好餓!

  堂哥推開門後,我趕緊沖進鋪子裡。幸好裡面一隻也沒有。看我嚇得不輕,堂哥很擔心。

  “要不,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不用……”我擺擺手,這種事總要面對的。

  “別勉強自己。我今天留下來陪你。”

  “不用。你還要上班呢。”感覺堂哥總把我當小孩子,人家明明已經十八歲了。

  好說歹說總算把堂哥‘趕’走。我癱在沙發上不想幹活。門外的好兄弟雖然擠破頭,可是卻不敢邁進店子裡。應該是店子裡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他們。

  視線落在門腳上的土地公木牌上。看來應該多給土地公公上香。

  剛點完香,發覺身後有點冷。這種大熱天,鋪子裡又沒有空調,應該不會這樣。一抬頭把我嚇得差點尖叫。有個斷了一條腿的白衣女子飄在櫃檯前,手裡捉著一隻紙筆在訂單上寫著什麼。

  寫完以後,那女子朝我行一禮,退出店外。

  我趕緊看訂單,原本空白的紙上寫著:XX路31號三樓301號陳氏。後面是一串貨品,紙錢什麼的我都明白,就只有‘藥懴’這種東西沒見過。

  這種時候當然是撥打熱線電話,‘打電話問功課’咯。撥通了老張名片上的電話,一會兒對方便接了。

  我把昨天和今天的事說了一遍,又詢問藥懴的事。後者說會立即過來。

  “你昨天見的是真的鬼差。不是惡整節目。”老張一臉‘你真遲鈍’的表情。

  “我哪知道啦。一般人都不會相信的。”只有神棍才會信吧。不,可能連神棍也不會相信。他們多是騙子。

  “你真不打算幫他們制紙嗎?”

  “會很麻煩嗎?”其實這才是我關心的。神棍就神棍吧,反正現在也別無他法了。

  “不知道呀。”

  神棍果然不可靠!

  “只有一點。”老張喝了一口茶,故意停頓讓我焦急,壞心眼的傢伙。

  “白無常強行幫你開了陰眼。”

  “陰眼和陰陽眼有什麼不同?”能看到‘好兄弟’應該都是陰陽眼吧。有很多人其實都擁有陰陽眼,這並不奇怪。

  “你能看到巷尾的那條路嗎?”

  老張這麼一提倒是奇怪,這條巷的巷尾明明就是牆壁。但今天卻望到隱約是一條麻石路,被白色的霧籠罩,看不到盡頭。

  “那條就是通向地府的陰路。陰陽眼是看不到的,他們只能看到普通的阿飄。而陰眼看到的東西和阿飄看到的一樣。聽說道行高的人開陰眼,連人的前世都能看出來。”

  他拍著我的後背,“不知道說你這小子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們可是要修煉很久而且還得有過人的天資才能開陰眼。你這傢伙真是讓人各種羡慕嫉妒恨呀。”

  “跟你換好了。”這傢伙明顯就是落井下石。“陰眼要怎麼樣才能閉上?”

  “不知道。”

  “咦?”

  “我只知道暫時封印的方法。不過你是陰差幫你開的,我可不敢封。”

  “咦?怎麼可以這樣!以後你來買任何本店的貨物,我都可以給你打八折哦。”那我豈不是一天到晚得看那些可怕的東西。人家的審美觀會嚴重扭曲,變得像堂哥一樣的。(堂哥躺著也中槍。)

  “抱歉啦。得罪鬼差我就不用在業界混了。而且謝必安是無常頭子哦,就算是工會的風輕雲也不敢得罪他。”

  “那是啥?”

  “你不會懂的。”

  

 

☆、訂單3

 

  老張擺著手,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只好轉而問藥懴的事。

  “藥懺就是《藥師懺》。根據《藥師如來本願功德經》的記載,如果有人身患重病,親友眷屬能為他歸依藥師如來,那麼這個人便能得以恢復生命,度過危厄諸難。”

  “不過現在對於往生者也會用這個。有些病逝或是出車禍而死的人,家人會給他請法師念藥懺經,燒藥懺符、藥懺五色幡,還有供奉藥師佛像、煮中藥什麼的。這東西在大陸這邊不盛行,在寶島那邊卻很流行。”

  “可是,那位小姐不是應該去寺廟求嗎?我又不是法師。”能不能告訴她本店沒貨呀。

  “誰讓你繼承創師的店子。能求得創師制的符,比得道高僧的還有用。”老張聳聳肩膀,拿了一張我準備的符紙開始畫。

  “究竟什麼是創師?”我托著頭看老張在符紙上鬼畫符,搞不懂為什麼會有信這個。明顯就是毛筆系的畢卡索畫。

  “你爺爺就是創師。”老張畫好了一張符,讓我拿去掠幹,又繼續畫第二張。

  “創師很了不起?”看不出爺爺很厲害。他就一個滿嘴方言的怪老頭子,跟一代宗師相差甚遠。

  “唔嗯,很了不起。”老張點頭間又畫好一張符,“創師做的東西都是好東西。”

  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不知不覺就畫了三十多張符。在老張的指導下我做了三道彩幡,他在幡上畫上符咒。

  “中藥和念經什麼的就得家屬自己搞定了。”老張拍拍手,算是完工。我遞給他擦手的濕毛巾,讓他擦掉手指上沾的墨。

  “我要怎樣答謝你?”總不能讓人家做白工。本來以為老張會提出吃頓飯什麼的,但他卻提出一個奇怪的要求。

  “你幫我折幾隻紙鶴怎麼樣?”

  他掏出幾張紙符,上面畫了很複雜的圖案,密密麻麻的,那字小得像螞蟻一樣。

  他把紙對折成中方形遞給我,“紙鶴你會折嗎?”

  我點點頭,這要求有點怪,不過對於我來說並不難。折紙鶴是最基本的折紙技術。很快折好了一隻遞給老張,後者看了看,突然一揚手。

  紙鶴燒起來,一隻帶著滿身紅色花紋長尾巴的鳥瞬間從火中騰空而起。那鳥在空中環繞幾圈,展示翅膀上的花紋跟紙符上的圖案一樣。

  那鳥落在老張肩膀上,張翅叫了一聲。我似乎看到它身上的花紋仍然燃著赤色的火焰。

  “這是什麼?魔術?太厲害了!”神棍果然有絕招。這就是古代的幻術嗎

  “是式神!式神啦!你這小子。”老張用手指摸摸鳥兒的下鄂,後者眯著眼很親昵地啄了一下。

  “我可以摸一下嗎?”在得到老張點頭之後,我忍不住伸手去摸。那鳥兒摸起來很暖,甚至有點炙熱,但並不燙手。摸到柔軟的羽毛,好舒服的感覺。

  “可不可以做出狗狗和貓仔?”我一向對毛茸茸的東西沒抵抗力。

  “沒問題。不過這東西只能用一次,很快就會消失的。”說完,那鳥兒化成火焰消失了,只剩下燒成灰的紙符。

  “這樣呀……不能長久有效嗎?”我有點失望。果然神棍的東西就是‘化學’。(粵語:形容事物的品質差、易壞)

  “我是做不出來。不過你可以哦。”老張的眼神裡別有深意,好像在說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喲。

  不過,通常誘惑都伴隨著陷阱,我才不會上當。

  “我才不要學魔術呢,都是騙人的。”

  “都說是式神了!唉……”

  送老張出門口,看到外面的‘好兄弟’越擠越多,實在不敢邁出門去。老張看我害怕,便摸摸我的頭道:“別怕,這裡離陰路近。他們都是孤魂,沒人拜走不了的。你就燒點香和蓮花給他們,好讓他們早日上路。”

  待老張走後,我燒了很多蓮花,又點了一大捆香。端在門口看著那些傢伙哄搶蓮花,又猛吸香冒出的煙,然後漸漸散去。

  唉……今天又沒能做生意,會倒閉呀。

  回家的時候沒敢隨便亂瞧,可是卻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跌倒。低頭一看,發現是一隻從地底伸出來的手按住我的腳踝。

  那明顯是女人的手,白皙修長,塗了紅色的指甲油,我忙把它踢開。

  堂哥扶我起來,幫我拍著褲子上的灰塵,“你這孩子,怎麼老是這麼不小心。”

  “堂哥,都說我不是小孩子了。剛才有東西絆我。”

  “是是……”堂哥隨意咐和過去,根本就沒有記在心上。

  過了一天,去開店的路上又經過那裡。地上伸出來的女人手好像變多了。到底是什麼怪東西呀。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就當沒看到。

  想來這種日子實在不是辦法。昨晚去便利店幫大伯買香煙看到有只很多臉的東西在跟我用英語問路。我深刻的感受到學好一門外語是多麼重要。哦,不,應該是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

  要不就答應他們吧。制紙應該不是很難,以前也制過手工紙神馬的。撥通了謝必安留在的手機號。

  一陣歡樂的彩鈴,手機裡響起優美的女聲:地府電信提醒您,由於系統故障,所有業務暫停服務。已報名旅遊的顧客請改簽……

  地府還有旅遊業務,我不禁懷疑是否會有生意。

  不待通告結束,謝必安就接了電話。“是創師大人呀。很抱歉,系統故障,手機自動設置了地府電信的通告。”

  “沒關係。其實是想跟你談談上次提過的生意……”

  “創師大人回心轉意了嗎?”

  不回心轉意能行嗎?誰也不想一直看到這種毀三觀的東西。儘管心裡誹腹,但我表面上仍然保持著禮貌。

  “但我需要有人指導,畢竟我是第一次。”

  “沒有問題!我們可以找專人給你指導。”

  為什麼感覺這種對話越來越邪惡了?

  “能不能讓爺爺來做指導?”

  謝必安沉默了一會,道:“這有點難辦……畢竟他現在不歸我們管。”

  “他已經投胎啦?”這也太快了吧。想到爺爺成小嬰兒的樣子叫我‘乖孫’,我暈……

  “不是。不過我們可以讓他給你發短信。大人想什麼時候開始?”

  “越快越好。”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再見到那位大嘴的紅衣大姐,也不想被地上伸出來的手絆倒了。

  謝必安的辦事效率很快。下午就找了很多幫手過來。還有一位老爺爺聽說是地府的紙匠。已經退休多時了,這次也被請過來。

  那些‘好兄弟’手腳麻利地把門口放了三天的竹子和木箱搬進天井,然後開始朝石池裡倒石炭,好像很熟練,根本不需要我幫忙。

  “那個……我到底要做什麼?”

  紙匠老爺爺很和藹可親,看他不像是阿飄。他慢悠悠地說道:“生死簿的紙可不是一般的紙。用鬼林的竹子製成。水要用朽井打上來水,石炭要用火焰獄附近生成的石炭。”

  “朽井?”

  “地府裡很深的井,木桶子掉下去拉上來都要百年,拉上來後桶子都腐爛了。現在都用抽水機抽上來。”

  “……”地府也很先進呀。

  我發現那些竹子上長滿了人臉,疼痛的、恐懼的、悲傷的、憤怒的,似乎還能聽到它們淒厲的叫聲。

  把竹子投進池子裡之後,好兄弟們全部退開,我正想問紙匠接著要做什麼,抬頭發現紙匠和謝必安正用期望的眼神看著我。

  “需要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待竹中怨念混融,纖維化開才能開始制紙。”紙匠朝我行了一禮。老人家給我這個後輩行禮,哪能受得起,嚇得我馬上回禮。

  “這是最關鍵的步驟,拜託創師大人了。”

  “咦?”‘拜託’也沒用,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

  求助地看向謝必安,後者拿出手機晃了晃。我想起他說會讓爺爺發短信過來,忙拿出手機看。

  只有很簡短的一句話:鬥櫃二抽屜,布。

  鬥櫃我是知道的,就在店子的角落裡。打開第二個抽屜,裡面放著一塊布。上面印著很多日晷。

  這個東西怎麼看起來像是小叮噹的時光布呀。我拿著布走出來,其他‘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射過來。

  “創師大人,請。”紙匠做了個手勢,可是我還不知道要幹嘛呀。

  走到池子前面,看到池中的竹子人臉在不斷地扭動,甚是噁心。難道是將這塊布在池子裡面洗?

  可是在這種池子裡洗東西鐵定會被咬手,要不要現在反悔呢。

  其實地府第一殿癱瘓的話,是不是意味著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人死?其實是一件好事耶。

  “那個……”我轉頭問謝必安,“你們沒有生死簿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沒人死掉?”

  後者聽了微微一笑,“不是哦。只會出現混亂而已。不應該現在死的人會提早死掉。而鬼差因為沒有生死簿中亡者的資料,無法執行任務,令遊魂越來越多。”

  難怪這幾天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的話。而門口也擠滿了阿飄。

  “如果……我現在說不幹了行嗎?”

  “你說呢?”謝必安眯起了眼,笑得那個寒呀。“如果您運氣不佳,加入提早往生行列的話,我們會給你帶路的,這點創師大人盡可放心。”

  “……”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訂單4

 

  把布抖開,儘量不去看池子裡的鬼臉。準備把布塞進池子裡。在那一瞬間我想起紙匠說竹子要泡四十九天,但他們肯定等不了那麼久。

  如果這真是小叮噹的時光布的話……

  把布展開,輔在池子上。幸好布夠大塊,蓋住整個池子。等了一分鐘,好像沒什麼變化。我再次看向手機,希望爺爺給點‘神諭’。可是那個號碼再沒有發靈異短信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我們都像石像一樣呆站著。過了半個小時,我發現了一件事。

  咱們為什麼要站著等,可以坐著等的話。=_=||||

  正當我想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身邊的紙匠說道:“應該可以了。”

  我把布揭開,池子裡的人臉不見了,竹子泡軟鬆散出絲狀物。紙匠很高興,“不愧是創師大人。”

  想不到真被我蒙對了。不,應該說想不到爺爺會有小叮噹的時光布。他從哪A來的?

  好兄弟們立即上前把竹子撈起來洗淨,去皮,用大碓舂細,用石錘壓融。把石炭清乾淨之後,將壓融的竹子倒進去,放水開始攪拌。

  他們從後面的房間裡搬了很多工具出來。連我都不知道原來那裡是倉庫的話。爺爺存放這些工具難道就是用來制紙的嗎?

  攪拌到最後只剩下細絨的紙漿。紙匠捋高衣袖又朝我做了個‘請’的手勢,“創師大人,接下來輪到我們了。”

  還要?這次又要拿什麼法寶的話。

  紙匠走到池邊,拿起一個類似簾子架的東西,上面有特製的‘簾子’。兩手提著簾架,到池子裡舀漿水,橫舀一遍,豎舀一遍,讓漿水均勻流布整個簾面。

  “這個步驟決定紙張的好壞。創師大人看明白了嗎?”

  敢情我沒看明白就不用做了?

  在謝必安眼神催促之下,我拿著一個簾子架開始學著紙匠的動作舀紙,可是總被紙匠說這樣不對,那樣不行的,超痛苦的話。

  不過慢慢地,我也做得像模像樣了。好兄弟們把舀好的紙榨幹水,搬進倉庫旁邊的房間。裡面居然有烘乾紙張的烘爐。

  它們把烘乾的紙揭下來,裁剪,紮捆,封箱,幹起活來非常利索。如果能雇它們做員工,老闆肯定開心。不用付薪水,只要燒點香和紙錢就可以了。

  從早上一直忙到深夜。之前我還覺得謝必安像明星,現在覺得沒有比他更適合做鬼差頭子了。因為他是比阿飄還要可怕的S型監工,有他在手下絕對不敢偷懶。

  直到零辰終於把三箱紙全部搞定。好兄弟們把箱子抬走,和紙匠道別後,我累得癱在沙發上動彈不行,全身都發疼。

  “辛苦你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端到我面前,謝必安清朗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我實在不想起來,翻了趴在沙發上接過牛奶就喝。覺得有人用手按著我的背和肩膀,力度適中,位置準確。被按得很舒服,不禁發出哼嗯的聲音。

  放鬆下來就眼皮打架,感覺額頭上有濕潤柔軟之物碰了一下。但已經沒心思去想那是什麼了。

  “地府會支付相應的報酬。”

  我的意識已經迷迷糊糊的,只想說:我不收冥幣。

  早上是一陣‘鍋貼’打醒的。我捂住臉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別打!我做還不行?求大人你手下留情呀。”

  眼前根本不是想像中的臉,而是焦急萬分的堂哥。感覺有點失望,雖然我對男人沒興趣,可是謝必安的臉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話。醒來第一眼就看到這樣漂亮的臉,肯定會精神為之一震。

  “怎麼會是堂哥?”我揉著眼睛,想坐起來。剛動作就感到渾身發疼,立即鬼叫。“疼死了!好疼……”

  “哪裡疼?”堂哥的臉色很黑,捉住我的手腕十分用勁,掐得我更疼。

  “渾身都疼。腰……我的腰要斷掉啦。”我捂著腰靠在沙發上,疼得想哭。T_T

  “發生了什麼事?”堂哥臉色雖然很臭,卻還是小心地把我抱到懷裡,幫我按摩腰部。

  “昨天做了個怪夢。”

  “你昨天就在這裡過夜?”堂哥責怪的語氣中帶著擔憂。

  “是呀。本來想把房子裡的東西徹底整理一遍,誰知太累就睡著了。”扯這個謊肯定瞞不了堂哥。不過告訴他真相也沒用,只會讓他更擔心。

  堂哥的眼神中帶著擔憂、怒意又夾雜著一些我不明白的東西。最終他沒有多問,只是摟著我歎了口氣。

  昨天大伯跟大嬸回鄉下去了。堂哥昨晚因為值班通宵沒睡,今天早上回到家發現我不在才慌忙地跑來鋪子裡找我。

  今天我並不打算開鋪,準備回去好好睡一覺。跟堂哥一起鎖好門走出小巷。天剛亮,有很多老人家在晨運,還有不少人出來買早餐。

  為什麼還能看到白衣服的阿飄混在打太極的阿公阿婆中間?為什麼那個買早餐的大叔後面仍然有只紅衣大嘴美女在獰笑?

  我已經交貨了,謝必安居然沒幫我關閉陰眼。這太過分了!這太不道德了!他們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天音:這跟法律有什麼關係?藤:因為他們欺騙我的感情!)

  還沒回過神來,腳下被東西揪住,要不是堂哥把我抱住,肯定跌個狗啃泥。又是那些地面伸出來的手。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有點像八爪魚,不會是妖怪之類的吧。一隻手伸得很長,像一條白色軟管子伸到正在過馬路的行人腳下。

  那人被絆倒了,正在此時一輛驕車飛快地開過來。車子發出急促尖銳的刹車聲,但是仍然把行人撞倒了。

  寧靜的早晨亂成一團,女人的尖叫聲、人們撥打電話叫救護車的聲音,還有聞訊趕來的員警。做醫生的堂哥也沖上去幫忙。

  當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一股寒意從脊樑一直寒到頭頂,整個人僵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堂哥用力搖晃我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嚇著了嗎?”

  堂哥因為剛才幫傷患做緊急處理,身上帶著一點血腥味。他按住我的眼睛,把我帶離現場。耳邊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希望那人能救活。

  在家裡一直沒能睡安穩,總是夢到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小說裡頭的妖怪害人,我還以為都是瞎編,今天親眼目睹實在太可怕了。

  堂哥下午接了電話又匆忙去上班了。他是當醫生的,經常都很忙。我實在睡不著,又沒事可做,想起今天是訂藥懴的那位小姐的提貨日。

  想到她家人可能正等著用,可是我今天沒開門,可能錯過了。下午回到鋪子裡拿了藥懴打算按訂單上的位址直接送過去。

  她家離鋪子很近,就在旁邊那條街的住宅區。在經過有‘手’的那條街時,我遠遠繞開,不敢從那邊經過。

  那些手都在一個區域裡活動,不會離開。那裡後面是一棟住宅大廈,經常有人出入,所以也常有人被絆倒。

  我聽到附近的人說近幾天這條路上出了不少事故,不是車撞車就是有人險些被車子撞了,還有更離譜的有人騎自行車整個飛出去撞到電線杆。不過幸好都有驚無險,只受了一些皮外傷。出車禍今天是第一次,傷患仍然昏迷,但司機並非酒駕,聽說是車子突然失控。

  來到訂單所寫的位址,走出電梯就聽到那戶人家裡傳出哭泣聲。有人在門口的銅盤裡燒紙錢,裡面傳來頌經聲,可能是請了人做法事。

  那燒紙錢的老太太以為我是來拜祭的,先向我道謝,然後又說:“系囡囡D朋友呀,而家師傅系度作法,唔方便入去,等陣啦。”(翻譯:是囡囡的朋友吧,現在法師在做法事,不方便進去,等會兒吧。)

  “那個……我不是她的朋友,其實我是來送貨的。”

  “而家唔收快遞呀。”老太太聽我不是來拜祭的,很生氣。(翻譯:現在不收快遞。)

  “姑婆,咩事呀?”可能是聽到我們的聲音,一個年輕女孩走出來。

  “送快遞架,我而家梗系話唔收啦。”好太太氣憤地說道。

  “我不是送快遞。”我將訂單交給女孩子,她一看臉色大變,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我。

  當受到顧客懷疑的時候,只能儘量地微笑,用誠懇的態度打動她。可是這種情況下‘笑’可能不太好吧。

  覺察到女孩子臉色有異,老太太擔心地問:“阿細,做咩呀?”(小小,怎麼了?)

  女孩子並沒回答,只是讓我在這裡等一下。她飛快地走進去喊她的母親,我聽到她說:“媽,你看是不是阿姐寫的……”

  接著哭聲更響,女孩子跟著一名中年男子走出來。男子臉色憔悴,眼中佈滿血絲,充滿了悲傷。他問我關於那訂單的事。

  “這是訂單所列的貨物,請清點。”我並無多說,這種時候說得越多可能對方越難受。

  中年男子看著打包好的貨品,當發現其中有藥懴符和彩幡的時候,眼睛裡溢出了淚水。

  “謝謝你!”男子突然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表情相當激動。我被他嚇了一跳,想掙開,卻感到有炙熱的水珠落在手背上。

  他是那位小姐的父親嗎?白頭人送黑頭人實在淒涼。我實在不忍心掙開他,只能低聲安慰道:“請節哀順便。”

  對方本想招待我的,可是人家辦喪事,我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打擾。委婉地回絕之後,對方也不強求,付清貨款之外還給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我走出大廈之後,聽到身後有人喊。轉頭看到剛才那叫做‘阿細’的女孩子匆匆跑過來。

  “你認識我姐姐?”

  我搖搖頭,“不認識,我只是按訂單送貨的。”

  原來她姐姐前兩個月出了車禍截肢,又被驗出有白血病,在被病魔折磨了兩個月之後還是離世了。

  “我姐姐對寶島那邊的文化很熟悉。病的時候總是說要做藥懴。可是這邊沒有這種風俗,找不到師傅幫做。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

  看著少女感激的面容,心裡突然湧起一種自豪感。其實能看到那些東西也不盡是壞事,至少不會以為是惡作劇而不重視的話。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那個斷腳的女孩前來道謝。她的腳已經完全好了,面容也不再憔悴和痛苦,浮現著一種祥和的氣息。

  “大人之恩,小女子來世再報。”

  那女孩行了外禮,又道:“懇請大人再幫一個忙。”我點點頭等她說下去。

  “相信大人已看到我家附近的那段路上所發生的事。懇請大人幫助她們,讓她們早日脫離苦海,不要一錯再錯。”

  正當我想問個明白之時,卻被堂哥的‘鍋貼’拍醒。

  “杜子凜,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我整個躍起,掐著堂哥的脖子。後者一臉疑惑,“你睡糊塗了嗎?”

  “哼哼,每次人家跟美人聊天聊得正起勁,你卻總是打斷。打擾人家的好事,說!你該當何罪?”

  “哼哼,美人?”堂哥眯著眼睛,露出極之危險的表情,整個人把我壓到床上,“說說你這個小色鬼在夢裡都跟美人做了些什麼?”

  “哇~~~堂哥饒命!小的不敢了……不要……好癢……”

  我最怕就是搔癢攻擊了,堂哥你這是犯規!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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