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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亮了。

  齊子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側過頭,虛瞇起眼看窗外。

  天是亮了,可是,天色灰濛濛的,幾縷暗色的雲低垂著,透過窗戶看去,像一張譏諷的大嘴。

  是啊,天亮,或者不亮,對於齊子恆這樣的人來說,有什麼分別?

  窗外的街面上不時有西服革履的男人手裡拎著公文包匆匆走過,可能是去上班或是拜訪客戶;或有女人們三三兩兩地交談著走過,也許是結伴去菜市場或是超市;偶爾還有背著書包的小孩子一溜煙地跑過,不跑不行,因為,要遲到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只有齊子恆,沒有。

  或者說,就算想做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躺著,或者,坐著。

  時間對於齊子恆來說,實在是太多了,多得……像一場沒完沒了的煎熬。

  有一句俗話人人都聽過,沒有人會嫌命長。可是,這句話放在齊子恆身上卻是個例外。齊子恆就嫌命長,他要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一段苦痛而無望的人生。

  門口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齊子恆知道是媽媽來了,「嗯」了一聲作為回復。

  齊子恆的媽媽、朱慧林輕輕地走到齊子恆的床邊,凝視著兒子年輕卻滿是晦澀黯然的臉,強忍住心裡的苦澀,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柔聲說:「來,小恆,快起來,先洗臉刷牙,然後媽媽推你出去吃早飯,今天我煲的你最愛吃的魚片粥。吃好了,我們去公園轉轉,散散心。」

  攙扶間,朱慧林的目光掃到齊子恆的腿部,她馬上調轉了目光,不忍卒睹。

  齊子恆雖然穿著筆直的運動褲,可是,運動褲下面,從大腿根處開始,就是空蕩蕩的一截。

  齊子恆,高位截癱了。

  一癱,就是十年。

  從十六歲到而今的二十六歲。

  在人生最好的年華里遽遇厄運,恰如一枝正開著含苞待放的花朵的花莖,被「卡嚓」一聲從枝幹上生生折斷。

  往事不堪回首。

  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可吃,如果人生也能像電腦一樣一鍵還原,朱慧林願意傾盡所有,哪怕捨出她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換回來兒子健康的身體。

  世界上有後悔藥吃嗎?

  沒有。

  人生可能一鍵還原嗎?

  不可能。

  所以,苦痛的人生還要繼續。

  苦痛而且漫長,漫長得像一道永遠看不到盡頭的坡。

  漫長得叫人疲憊,和,絕望。

  齊子恆低聲問:「他們呢?都不在家嗎?」齊子恆所說的「他們」,是個怪異的存在,說穿了,就是齊子恆的小媽以及她生的兩個兒子。

  之所以說齊子恆一家是怪異的存在,是因為在如今的社會制度下,本來應該是一夫一妻的,可是,齊子恆的爸爸卻同時和兩個女人生活,還都各生了兒子,個中緣由,說來話長,其中,還牽涉到齊子恆如何會變成殘疾人的悲慘遭遇。

  如果,齊子恆是天生殘疾,他還不會那麼恨,那麼怨,那麼悔,畢竟老天不公平,做出殘次品的時候也有,而且,沒有知道過自由活動雙腿的滋味,也就不會那麼痛不欲生。可是,情況不是那樣,齊子恆在十六歲前都是好好的、活蹦亂跳的、肆意揮灑著青春的美少年一枚。

  如果……不是因為齊子恆那個無恥的爸爸,如果……不是因為齊子恆他爸在外面養的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和她那更不要臉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為齊子恆懦弱無能遇到大事只會苦惱跳河的媽媽……

  齊子恆的人生絕不會是現在這樣!

  絕不會是像現在這樣,這樣卑微而可憐地蜷縮在這個陰沉的小屋裡,苟延殘喘,靠著那些害了他的惡人們的勉強容忍和施捨為生……

  齊子恆的思緒飄回了十年前。

  鮮衣怒馬、青春無敵的十六歲。

  齊子恆從小到大就是母親的驕傲。

  長相好,性格乖巧,成績又好,從來不叫大人擔心,按著正常的人生規劃,齊子恆應該考上很好的大學,畢業後留學,未來的藍圖將徐徐向他展開。

  而,就在此時,齊子恆家裡爆出一件大事。

  齊子恆的父親齊凌雲趁著朱慧林持家育兒、操勞辛苦之下無暇過問他的事情的空子,在外面偷腥不說,居然連私生子都生出來了,取名叫齊子怡,只比齊子恆小一歲,算是新時代的新氣象,家裡家外都紅旗不倒。但是,朱慧林和齊子恆都被蒙在鼓裡,絲毫不知道這一回事。

  可是,俗話說得好,紙包不住火,那女人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漸漸成人,亦是一表人才,自覺對齊凌雲有功,便漸漸地不再安於做一個外室,一直嚷嚷著要齊凌雲離婚,好將她正式迎進家門,也好給私生子齊子怡一個正式的身份。

  齊凌雲又不是傻的,總是哼哼哈哈地敷衍她。後來那女人不知道傍上了什麼勢力,同時還拿捏住了齊凌雲的短處,牛逼轟轟地要求他必須和朱慧林攤牌,離婚,才好風風光光地將她和齊子怡迎入門。

  齊凌雲兩相權衡之下,決意放棄原配。這邊呢,朱慧林遽然聽聞此噩耗自是不能接受,再者,沒有女人能甘心做下堂妻,於是,爆發家庭大戰,連篇累牘的爭吵連累得正讀著高二的齊子恆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學習和考試。

  朱慧林因為傷心,所以經常在齊子恆的面前哭訴。齊子恆自然是偏向媽媽的,十分痛恨爸爸拋妻棄子的無恥行為,不再搭理齊凌雲,表示和媽媽站在同一條戰壕裡,同仇敵愾。

  離婚本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在中國,奈何郎心似鐵,齊凌雲只求速離,協議不成便向法院起訴離婚。朱慧林傷心欲絕,卻又希冀著挽回,帶著齊子恆去堵他,想找他說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求他回心轉意。

  朱慧林帶著齊子恆找到了齊凌雲和賤女人同居的地方。可是,朱慧林一貫賢淑端方,哪裡比得上賤女人牙尖嘴利,又有齊凌雲助陣,更是氣焰囂張,弄得朱慧林都糊塗了,到底誰是第三者啊?

  罵戰漸次升級,兩女人激動之下動起手,更氣人的是齊凌雲居然幫著賤女人打老婆,嘴臉可惡,氣得齊子恆氣怒之下也加入了混戰。

  當時的齊子恆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單薄少年,怎麼打得過正當壯年的齊凌雲?見兒子被打,朱慧林又是心疼又是氣恨,一口咬上了丈夫的胳膊,被齊凌雲一個巴掌扇得半邊臉都腫起來了。

  以前雖然也經常吵架,但是,這樣被丈夫掌摑卻是第一次,朱慧林氣得一時腦子都糊塗了,厲聲叫喊著:「齊凌雲!你不是人!你沒良心!你這樣待我們母子,你不得好死!我……我現在就去死,死後變作厲鬼,掏開你心窩子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長著『心』那玩意兒,還是被狗給吃了!」

  正好他們的住所附近就是貫穿本城的一條河,朱慧林衝了出去,拔足狂奔,腦子短路之下不假思索地爬上護欄,「噗通」一聲跳進了下面的河水。緊隨其後奔出來的齊子恆一見媽媽被爸爸和那賤女人逼迫得投河自盡,頓時目呲欲裂,回頭揮拳揍了一記也跟出來看情況的齊凌雲狠的,便也跟著跳入河中,想要去救助媽媽。

  其實,朱慧林會游泳,剛才不過是一時氣急才劍走偏鋒,可是,這一對母子的運氣就有這麼壞,誰會知道齊子恆跳下河去的時候好巧不巧地正遇上橋樑施工,巨大的挖掘機的長臂剛好落下來……慘劇發生了。

  朱慧林一時衝動,沒報復到丈夫和那個賤女人,反而是毀了自己兒子的一生。

  後來,齊凌雲見發生如此慘烈的事件,同時也因為懼怕此事的社會影響,只得將離婚的想法打消,變成「一家兩制,和平共處」的格局。說穿了,其實也是朱慧林為了不叫癱瘓的齊子恆流離失所而不得已讓步,讓那賤女人帶著私生子齊子怡登堂入室,那賤女人後來還又生了齊子愉。

  朱慧林和齊凌雲的婚姻其實等於是名存實亡,帶著殘疾的兒子齊子恆在這個家裡忍辱偷生而已。

  此時,朱慧林回答說:「那個賤婆娘和小崽子在家,說是小崽子今天發燒,給老師請了假在家裡休息。」

  說著,朱慧林胸脯一挺,說:「怕他們做什麼!這是我們的家,他們算什麼東西!敢給你摔臉子看,我拿大掃把掃他們出去!」

  齊子恆知道媽媽是色厲內荏,只不過虛寬他的心而已。她如今早沒了志氣,只求在這屋裡有她自己和齊子恆的一席之地就謝天謝地了,哪裡會和那個賤女人對陣呢?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沒腿沒腳的鳳凰連雞毛撣子都不如。齊子恆在心裡歎氣,嘴上卻說:「走吧,出去吃飯。」

  果然,小崽子在家就容易出蛾子。

  齊子恆吃飯的時候那個小賤皮子弟弟齊子愉跑了出來,手持一把水槍往齊子恆的身上,嘴裡「噠噠」作響,哈哈笑著說:「好大一個活靶子!」

  一道水柱射向齊子恆。

  可不是嗎?靶子都是死的的,齊子恆這個活人和死人也差不多,坐在輪椅上,不能馬上躲開他的水槍的射擊。

  朱慧林連忙幫齊子恆擋住,水柱射在她雪白的襯衣上,留下一片暗綠色的痕跡,還臭烘烘的。

  泥煤的居然是陰溝水!

  小崽子也太缺德了點!

  饒是朱慧林再怎麼忍氣吞聲,這時候也按耐不住,開始大聲斥罵起齊子愉來,結果又把那賤女人招出來了,叉著一把水蛇腰,揚著一張塗脂抹粉的臉,氣勢張揚而跋扈,開口閉口就是「你們怎麼不去死啊?但凡有點臉的早就去死了!你們現在去死,XX河沒蓋蓋子,儘管跳!」

  齊子恆怒從心頭起,他真是受夠了!

  趁著兩女人吵得天昏地暗,小崽子看人吵架看得高興的時候,齊子恆暗暗用手轉動輪椅,欺身到小崽子身邊,忽然出手,掐住小崽子的脖子,嘶聲說:「要死,也要你們陪著下地獄!」

  賤婆娘尖叫的高分貝吵得齊子恆的腦袋都嗡嗡作響,心裡卻快意之至:「就這樣死了算了,一起下地獄吧,我他媽早就活膩了!據說人死了之後魂魄會飄起來,那麼有腿沒腿,是不是就沒有區別了?」

  齊子恆的手指漸漸地收緊,他能感受到手下的細脖子的無力掙扎,越來越弱……

  齊子恆略略猶豫了起來,就算對方十惡不赦,也是一條命,何況這還是個孩子?

  齊子恆的手漸漸地鬆開,猶豫不決。

  恰在此時,齊子恆忽然感覺到腦袋上一陣劇痛,抬眼想看清楚,卻是一片血紅。

  大顆大顆的血順著齊子恆的腦袋流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齊子恆再也無力抓住齊子愉,他能感覺到手下的小崽子已經被人搶走了。

  再然後,是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早就該死了,居然死到臨頭還要害我弟弟,既如此,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是齊子怡。

  這個賤人,夥同他的賤人媽媽搶走了齊子恆的最珍視的東西:家庭、財富、人生、甚至健康……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擺出一副受害人的模樣。

  朱慧林想奔過來,卻被齊子怡帶來的人制服,並被塞入口一塊抹布,出聲不得。

  十年累積的悲愴和憤怒火山般噴薄而出,叫齊子恆想抓撓齊子怡的臉,想掐他的脖子,想……

  可是,正在急速流逝的生命使得齊子恆什麼都做不到,就連對天怒吼,質問老天爺為何如此瞎眼都做不到,只能無力扯著嘴角,勉強吐出幾個字:「你別囂張,總有一天,我……」

  齊子怡冷冷一笑,「你永遠沒機會了!」

  的確,齊子恆的意識一點一點地消失,就好像一盞燈漸漸地熄滅了一般。

  人死如燈滅,直至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是寵文,甜文,就是這第一章虐,重生以後都不會虐。和前一篇地產大亨是一樣的雙潔,攻寵受,大家不要大意地跳坑吧跳坑吧,麼麼噠。

  ☆、第 2 章

  房間內窗簾低垂,將外面的天光遮蔽了,好叫屋內人可以睡會兒懶覺。

  齊子恆躺在床上,睡得並不安穩。

  腦子裡晃過的是一些恍惚的記憶,悲傷而充滿無力感的回憶,最後的畫面,是他像一片最終從樹枝上被搖落的枯黃樹葉般身體垮落,歸於腐朽……

  齊子恆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還活著啊……齊子恆摸摸自己的胸腔,「砰砰砰」,心跳勻速而有力。

  唉,原來是一場噩夢。在夢裡我死了,而現在夢醒了,又要繼續慘淡的人生了嗎?齊子恆自嘲地勾起嘴角,心想:寧可死了算了,縱然不甘心,也比活受罪的好。

  可是,這一天醒來,似乎有些不一樣。

  是哪裡不一樣了呢,齊子恆正覺得隱隱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忽然門口響起了「咚咚咚」的鑿門聲,隨後朱慧林不請自入,口氣略焦躁地說:「子恆,媽媽喊你多少遍了!就算是假期可以睡懶覺,也不能睡這麼久啊。快起來,媽媽和周阿姨有事要出門一趟,中午回來不了了,你自己做飯吃。」

  說著,朱慧林將椅子上搭著的衣褲扔到齊子恆的床上,又說:「快點啊!我走了。」隨後走出了房門。

  齊子恆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的背影,心裡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大。

  我是個殘疾人啊,生活不能自理,連睡在床上翻個身都要人幫忙,更別說穿衣服了,可是,今天,媽媽怎麼就不管不理的……而且,還叫我自己做飯!我都不能站起來,怎麼做飯啊?

  想著想著,齊子恆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媽媽的模樣?!!!好像也有些不一樣呢!媽媽……好像年輕了許多,而且,她身上穿著的大紅色蝙蝠袖羊毛衫,是十年前流行的款式吧,好像……

  齊子恆猛地掀開被子,低頭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

  我的天!

  希望……這是真的!

  一雙筆直、修長的腿!

  從大腿到小腿,再到腳踝和腳尖,線條流暢,矯健而優美。

  齊子恆眨眨眼睛,有些難以置信:這是我的腿?

  齊子恆試著活動了一下腳上的大拇指,很好,可以隨心所欲地屈伸,他又試著將左邊的腿疊加到右邊的腿上,輕輕鬆鬆地就做到了,而且做起別的動作來也是活動自如。

  對於癱瘓了十年的齊子恆來說,這意味著什麼?

  巨大的喜悅漫過齊子恆的心田,他一骨碌從床上翻起來,跳下床,激動而狂喜地在地板上光腳行走、跑動、跳躍。

  我的腿回來了!可是,它們是怎麼回來的?明明是截掉了的啊。齊子恆狂喜過後是疑惑,他走到衣櫃前,略停頓了一下,然後猛地打開衣櫃裡附著的一面穿衣鏡。

  鏡裡的人,眉目飛揚,年輕而朝氣的臉上還有一些細細的絨毛,眼神清亮,似乎是十六歲的青春年華在飛舞。

  齊子恆顫抖著手指去摸鏡中的自己,鏡子人定定地望著齊子恆,露出一個難以相信又喜不自禁的表情。

  真的是我!

  齊子恆「噗通」一聲跪下了,滿心虔誠地感謝上蒼的恩賜。

  原來世上真的有後悔藥!

  原來人生真的可以一鍵還原!

  我回到了十六歲那年,就是渣爸還沒有向媽媽提起離婚的前夕!

  一切命數,皆可改變!

  ※※※※※※※※※※※※※※(這是今天加補的,~\\(≧▽≦)/~啦啦啦)

  齊子恆推開窗戶,貪婪地呼吸了一口窗外新鮮的空氣,覺得裡面似乎帶著絲絲的花香,美好得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歎息。

  人在健康的時候往往不覺得,等健康離你遠去的時候才知道健康是那麼地可貴。

  想到前世自己是因為怎樣可笑而毫無價值的事情失去了雙腿,齊子恆深呼吸了一口,默默地攥緊了拳頭:那樣的事情絕不能再發生,那麼,似乎現在就應該做點什麼,未雨綢繆,防微杜漸。

  大約下午三點左右,朱慧林回家了,心裡提著打包的鹵鴨架子還有新鮮草莓,喜滋滋地進了門,又一疊聲地問齊子恆中午吃的什麼,吃飽沒有。

  齊子恆覺得和吃什麼相比,久違了的四肢靈便的感覺太好了,所以,媽媽走了之後,他在自己家裡四處逛了逛,又下樓去在家附近溜躂溜躂,和記憶中幾乎忘記了的鄰居拉拉家常,最後去超市買了點東西,胡亂填飽了肚子。

  而這些稀鬆平常的小事,都是他在前世癱瘓的十年中不可望、更不可及的事情。

  這會兒還真覺得有些餓了,齊子恆打開包裝袋,吃了一個鴨架子,這小玩意兒鹵得很入味,鹹鮮微辣,很合他的口味,他便又拈起了一個吃。

  朱慧林去廚房把草莓洗了,用一個很大的白瓷盤子端出來,放在齊子恆的手邊,慈愛地說:「別光吃鴨架子,鹹的吃多了口乾。來,也吃吃這草莓,鄉下人才挑進來賣的,新鮮得很,十塊錢一斤呢。」

  現在是2001年,十塊錢可以買一斤多豬肉了,卻拿來買草莓吃,足以說明齊子恆家裡生活水準還不錯,算是中上水平。

  齊子恆的父母本來是在一家國營建築配件工廠工作的,現在國有企業衰微,只發得出基本工資來,可以說是喝稀飯管飽吃乾飯就夠嗆了,所以,但凡有些膽量和能力的都出去另尋出路,比如齊子恆的爸爸齊凌雲原本是供銷科的科長,他早就停薪留職下海去了。廠子裡剩下的要麼是不求上進的,要麼就是朱慧林這種,多半的精力和時間都放在讀書的兒子身上,懶得去外面折騰,工資雖少,勝在旱澇保收。好在齊凌雲在外面干一個月能賺兩三千塊錢回來,日子還是很過得的。

  朱慧林自己就吃了一個草莓,卻不住地勸兒子吃,慈愛之心溢於言表。

  齊子恆很享受這種和媽媽的溫情時間,聽她絮絮地說著一些家常話,又問起:「媽,周阿姨大清早找你出去幹什麼?」

  朱慧林本來不想說,兒子青春期呢,這些事情說了不好,不過,耐不住兒子一個勁兒地問,又加之這個事兒本身就極具八卦特質,朱慧林忍不住就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起來:

  「哎喲,你可不知道你何叔叔,就是周阿姨的老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居然在外面和女人混攪!還不止一個呢,都是在那什麼齷蹉的洞洞舞廳裡認識的。結果新認識的這一個最不要臉,勾引人家老公居然還敢給周阿姨打騷擾電話。所以,你周阿姨氣得不行,叫我,還有你吳阿姨,劉阿姨幾個去堵那個不要臉的臭女人,在街上扒了她的衣服,出了一口惡氣!」

  說著朱慧林納悶地說:「你說你何叔叔圖啥呢,那女的長得難看死了,還沒有你周阿姨一半漂亮呢,滿口髒活,素質那麼低,實在挑不出什麼好處來,唯有一個,年輕個幾歲而已!」

  齊子恆問後續的發展,朱慧林說:「你問你何叔叔啊,他還敢怎麼樣?老老實實回去給你周阿姨認錯唄,說是要和外面那些烏七八糟的女的一刀兩斷,以後再也不敢了。」

  朱慧林還在嘖嘖地說著別人家的閒事,各種吁歎的時候,齊子恆忽然打斷她說:「媽,你光是為別人家操心,怎麼不想想咱們家?爸爸這段時間也是經常不回家,他會不會也在外面有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朱慧林愣了愣,說:「沒有吧?你爸爸應該不是那種人,哎喲,你不知道,那種地方混的女的真是噁心,髒死了……」

  齊子恆冷笑著說:「那種地方的女的雖然噁心,倒是一點也不需要擔心,有腦子的男的都不可能把那種女人往家裡帶,就是個玩玩而已。可是,如果爸爸其實玩得更大呢,甚至,都不是玩,是正經當小老婆看,甚至都弄出私生子來了,媽媽,你該怎麼辦?」

  朱慧林瞪大眼睛盯著齊子恆:「你……怎麼這麼說你爸爸?難道,你聽到什麼不好的風言風語了?」

  齊子恆抿唇沉默了一會兒,說:「媽媽,如果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麼處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妹紙們的打賞,第一次這麼早收到打賞,開心死了,謝謝,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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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子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5-02 1040

  ☆、第 3 章

  朱慧林臉上的表情用「慘不忍睹」已經不能形容了,她直直地瞪著眼睛,聲音變得嘶啞起來,語無倫次地說:「子恆,你……你爸爸……」

  齊子恆知道這樣很殘忍,對一個十多年來一直鼓裡,以相夫教子為自己的人生的最大價值的女人來說,打碎她的夢想,迫使她不得不面對冷酷現實簡直就是一個杯具。

  可是,齊子恆不得不這樣做。

  如果齊子恆沒記錯的話,現在是八月初,離渣爸向媽媽提出離婚的九月開學時分尚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在這一個月裡提前做好各方面的準備,無論是心理上還是別的什麼上都有備無患的話,他們母子倆就不會像前世那般被突如其來的噩耗衝亂了陣腳,幹出那樣昏頭的事情來。

  齊子恆坐到媽媽身邊的椅子上,攬住她哆嗦著的肩膀,溫柔而堅定地說:「聽著,媽媽,我不是信口胡說,爸爸他早就在外面有女人了,連私生子都生出來了,只比我小一歲而已,他叫齊子怡……」

  朱慧林崩潰了,失聲痛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喃喃地罵:「那個殺千刀的,我對這個家掏心掏肺,那個王八蛋卻……」

  朱慧林足足哭了半個小時,齊子恆就在一旁陪著她,不時地抽張紙巾給她醒鼻子,或者擰一把毛巾過來擦臉,偶爾說一兩句開導的話。

  這會兒朱慧林正是各種怨憤的感情決堤的時候,自顧著自己發洩,絲毫沒有注意到兒子的態度有些不尋常的冷靜,而且完全沒有什麼激忿的表情,冷靜得根本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齊子恆只是厭倦,經過了前世的十年癱瘓、廢人一般的生活,他現在只想將渣爸和渣爸外面養著的那一家子極品揮出腦海,寧可一輩子不碰面才好。

  所以,等朱慧林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齊子恆再給媽媽遞了毛巾叫她擦眼睛,然後凝視著媽媽紅通通的眼和憔悴的神情,柔聲說:「媽媽,你有我呢,別難過,你兒子我會一直陪著你,支持你,給你養老,至於齊凌雲,這家裡有他沒他有區別嗎?離了他咱們照樣過日子,該幹嘛幹嘛,還清靜一些呢。」

  朱慧林又激動了起來,說:「我為什麼要離婚?那不等於是便宜了齊凌雲和外面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嗎?我辛苦操勞了半輩子,臨到人老珠黃倒是要給外面的賤女人騰窩兒,門都沒有!我沒那麼傻!」她又扯著齊子恆的衣角,埋怨地說:「你小孩子家就是不懂,哪有勸著爸爸媽媽離婚的?你現在小,不知道,男人就沒有不偷腥的,偷了腥最後還是要回家的,就和你何叔叔一樣,最後還不是給周阿姨跪搓衣板認錯。你應該幫著媽媽把你爸爸勸回來!」

  齊子恆心裡歎息,果然今天的提前探路沒做錯,若是等著九月份渣爸那邊提起離婚的話,媽媽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肯定還是捨不得這段雞肋一般的婚姻,肯定還是和前世一般的做法,扭住渣爸鬧,還有什麼上門去扭打那女人,都是昏招。

  齊子恆按住媽媽的肩膀,力圖使她冷靜下來,說:「媽媽,齊凌雲這種男人有什麼要頭?他甚至都不是像何叔叔那樣的見色起心式的出軌!媽媽,你聽我說,他和那女人在外面跟真的夫妻一樣同居十多年了,兒子都生了,他騙了你十多年!還有,他那個私生子只比我小一歲,也就是說,在你辛辛苦苦帶奶娃的時候他卻流連在別的女人的床上,還喪心病狂地又鬧出一個孩子來!你想想,他把你擺在什麼位置?他心裡對你要是有一分責任感或是良心或是愛情這任何一種東西的話,他都不能叫私生子生出來打你的臉!」

  朱慧林再次崩潰,失聲痛苦。

  齊子恆決意給媽媽下猛藥,說:「媽媽,你能忍受和別人分享一個男人嗎?你想想,他平時不太回家,偶爾回來身上還帶著別的女人的氣息,你不膈應嗎?還有,他一個月才給你兩三千塊錢,卻給那女人,還有私生子提供優渥的生活,你不憤怒嗎?」

  朱慧林抬頭,淚眼迷濛,卻努力地睜大眼睛:「什麼!他把錢給了那個女人!」

  太可惡了,齊凌雲一個月才給她兩三千塊錢的生活費,經常苦著臉在她面前裝可憐,說和人搭伙做的生意如何艱難,他是如何為了妻兒在外面打拼和咬牙堅持的,原來這一切全是謊言!

  齊子恆同情地看著媽媽,說:「媽媽,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我說我想學小提琴,你和齊凌雲商量,他卻說,學這些樂器都費錢得很,還花時間,叫我們算了吧別折騰。可是,齊子怡,就是那個私生子,從四歲開始學鋼琴,一直請的音樂學院的教授給他上小課,十多年下來花了多少錢了?還有,他去年因為獲了一個什麼獎項,還去外國交流學習呢,花了好幾萬的費用,齊凌雲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媽媽你呢,暑假想帶我去廬山玩,管他要幾千塊錢的旅遊費都只要到一半。」

  朱慧林緊緊地攥住拳頭,如果現在面前出現齊凌雲那個人渣的話,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去撕他的臉,捶他的胸口,太沒良心了!

  齊子恆說:「齊凌雲一直在騙你,他之所以一直沒離婚,開始因為怕在單位上影響不好,早些年還是比較看重這個生活作風問題。現在他不在單位了,也就根本不在乎什麼臉面了,你們早晚得離,與其現在哭哭啼啼或是抱怨難過,還不如早做打算。」

  根據齊子恆的回憶,齊凌雲開始是顧忌著名聲的問題不敢離婚,因為早些年他還在廠子裡當著供銷科的科長,那時候的人古板,別說他一個小小的科長了,多少大官都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落馬,以至於仕途畫上句號的,所以齊凌雲夾著尾巴做人,哪裡敢主動跳出來惹事呢?後來他離開單位是可以沒有顧忌了,卻沒有馬上離婚,這其中的原因,據齊子恆估計,應該是出於男人的惰性。因為齊凌雲和那女人也有十多年了,算老夫老妾,早就過了衝動期了,沒有外力作用的話齊凌雲肯定是願意保持平衡,坐享齊人之福的。

  至於這個外力,多半來自齊子怡,那小子好像在外面傍上了什麼大角色,給那個賤女人撐腰,力主她上位奪宮。情況好像就是這樣,因為齊子恆後來癱瘓了,外面的情形究竟是怎樣他打探不到,只能偶爾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揣測一二。

  朱慧林茫然地睜大眼睛,說:「可是,我離婚了又該怎麼辦?」

  齊子恆心裡略略好笑,說:「有什麼怎麼辦的,少了他,照樣太陽升起落下,照樣吃飯睡覺!哦,我知道了,你是惦記他每月給的那兩三千塊錢沒有了,是吧?我告訴你,他一個月在外面掙的兩三萬都不止!媽你就是小事精明,這大事反而糊塗,還真被他當傻子一樣耍了這麼多年呢!他是不是一直跟你說生意不好做,儘是虧欠填窟窿什麼的?呵呵,他那麼精刮一個人,能一直做虧本買賣?那他還不如回廠裡來吃大鍋飯,還省得風裡來雨裡去地累得慌!」

  朱慧林的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嘶聲說:「全是騙我的?我還真是蠢啊,死人還看不住棺材一樣!」

  齊子恆寬慰地拍了拍媽媽的肩膀,說:「狠狠心離了齊凌雲吧,你鬥不過他的,別說他了,他現在找的那個賤女人,生的小賤種,都是沒啥道德底線的人渣,咱們沒必要和人渣死磕到底,還不如,現在先把齊凌雲的財產搞搞清楚,還有他出軌十多年、在外面養小老婆生兒子的證據都收集好了,到時候打離婚官司的時候叫他淨身出戶!到時候我們倒是看看,沒了錢,那賤女人和那私生子還能覺得這齊家大老婆的位置很重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收藏木有留言不幸福,苦逼臉看著乃們。

  ☆、第 4 章

  齊子恆勸慰了媽媽許久,好容易才說服了她同意和渣男人離婚的事情,不過,卻又告訴她說:「這個離婚的事情,咱們要裝作事前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等他先提出來。他提出來的時候,你還要裝作太突然了,不能接受,也不同意離婚,再等他去法院起訴,到時候咱們再扳出殺手鑭,一棍子把他打暈。」

  齊子恆查閱了一上午網絡上的相關情況,得出個大致的判斷,說是一般夫妻離婚,有出軌的一方算是過錯方,財產分割會傾向於無過錯方,一般三七開。但是,齊子恆認為,媽媽不僅無過錯,而且,多年操持家務,教育孩子,任勞任怨,卻一直被渣渣丈夫隱瞞財產,太無辜了。在這種情況下,請個好點的律師,博取法官的同情,爭取到渣男人的隱瞞的絕大部分財產是有可能的,所以,事前悄無聲息地做好準備工作是關鍵。

  說幹就幹,因為正好是暑假期間齊子恆也有時間陪著媽媽給她壯膽出主意。齊子恆先是上網察看了一下本市著名的律師樓,覺得有一所名叫「鼎泰」的律師事務所口碑還不錯,有幾位重量級的大律師,便打了個電話咨詢了一下。聽著事務秘書小姐的介紹覺得還算靠譜,齊子恆便想著,就它吧,然後,又和事務秘書小姐敲定了咨詢費用和見面時間。

  次日,齊子恆和媽媽都起了個早,吃了飯收拾了一下,換上各自最體面的衣服,出門打車,直奔「鼎泰」事務所而去。

  「鼎泰」律師事務所規模不小,佔據了這一座辦公大樓的整整一層樓的樓面,外面看過去窗明几淨的,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大多數都是男的著襯衫打領帶,女的著上下同色的套裝,衣著整潔而體面,說話則都是低低地壓著嗓子,偌大個空間卻一點也不覺得喧嘩,看著就叫人覺出這是個高端大氣的地方。

  前台小姐笑容滿面地將朱慧林和齊子恆母子倆引到一個等候區的沙發上,端來兩杯純淨水,解釋說,給他們定的律師在外面辦案子臨時耽誤了一會兒,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請稍候。

  朱慧林本身對離婚分家產什麼的就有些猶猶豫豫的,見律師老是不來,便越加患得患失了起來,悄聲對兒子說:「這第一趟出來就不順利,是不是老天爺冥冥中在暗示咱們這個事兒不可行呢?要不,還是,回去吧。」

  齊子恆連忙說了一些安撫的話穩住她,因為心煩意亂,他覺得腦子裡耳朵裡都是一片嗡嗡聲。

  恰在此時,周圍似乎靜了下來,人人都往一個方向張望過去。

  就連朱慧林都扭頭,好奇地望著門口的方向,忽然低低地吸了口氣,說:「那邊走過來的那個男的長得可真俊俏!跟電影雜誌上的明星一樣!」

  連老媽這樣的半老徐娘都驚艷了的男人該是什麼樣?齊子恆聞訊也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投射過去。

  只這一眼,就像是光線被吸進黑洞裡一般,再拔不出來了。

  的確,那邊走過來的那男人長得真是太尼瑪好看了!

  五官完美得像是一筆一筆畫出來的,濃黑的劍眉斜著飛入兩鬢,挺直的鼻子到下顎的線條堅毅而不失柔和,配上一雙黑亮幽深的眼眸,恍如深潭淨水,引人沉溺。

  他的個頭很高,穿著一件板板正正的煙灰色短袖襯衫,露出的上臂肌肉結實而不賁張,有著男性流暢的線條美,下|身則是一條深灰色正裝西褲,沒有一絲褶皺,走動的時候颯颯帶風,氣勢凌人。身後跟著的助理弓著腰一陣小跑,低聲地匯報著什麼。

  難怪這麼多人都停下手上的事情去看他,因為這個男人不光是長得帥,渾身還散發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

  前台小姐踩著十寸的高跟鞋,扭著楊柳般的細腰上前來,滿臉謙卑而逢迎的笑,迎上去說:「周律師,那邊有一位客戶已經等您兩個多小時了。」

  齊子恆心想,原來這是一位律師大人啊,難怪氣質就不同於尋常人。

  周律師停下腳步,微微皺眉,沒有答話,卻扭頭看了一眼助理。

  助理走上前來,板著臉對前台小姐說:「預約了嗎?」

  前台小姐嚇得一哆嗦,說:「還沒有,不過,那個客戶說他的老闆來頭大得很,這個案子一定要周律師接他老闆才放心,還說,錢不是問題,隨便多少都沒問題。」

  周律師擰起了眉毛,冷哼一聲,對助理說:「換個前台!連怎麼和客戶打交道這樣基本的東西都不知道!」

  前台小姐頓時花容失色。

  助理搖搖頭,給了被解雇的前台小姐一個忠告:「唉,小姑娘,客戶是很重要,但是,咱們律師所也不能是案子就接啊,在這一行,名聲比錢更重要。」

  忽然,有一個男人衝了過來,擋在周律師的去路,直眉瞪眼,氣勢洶洶地說:「周律師!你居然不接我們的案子?你知道我老闆是誰嗎?名頭大得嚇死你!得罪了我老闆的話,信不信叫你這律師事務所關門!不過話又說回來,那麼老闆也要怪我不會辦事了,我就沒辦法回去交差了,所以,和氣生財,咱們還是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比較好!」

  周律師冷笑著說:「呵呵,我還就喜歡玩點刺激的,叫你那很了不得的老闆儘管放馬過來!還有,你說的,是不是就是你老闆的兒子誘|奸一個十歲小女孩的案子?哼,告訴你,我們做律師的,站在法庭上,多少代表著正義,是要憑良心辦案子的。我的原則是,只給人做辯護,不給畜生做辯護!你懂?現在滾吧,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說完,周律師將男人撥開,大步流星地走了。

  四周先是靜了大約十秒鐘,隨後是一片吸氣聲:

  「周律師帥爆了!」

  「太酷了!太正氣了!叫我這小心肝啊,撲通撲通直跳啊。」

  「聽說周律師好像還沒有女朋友哦,受不了了,我要去撲倒他!」

  「哇哦,色女啊!不過,我也有同感,哈哈哈!」

  齊子恆和媽媽等的律師終於回來了,是個圓臉微胖的年輕人,戴著一副圓眼睛,整個像一個圓球。他剛剛從外面回來,一臉油乎乎的汗水,一邊用紙巾擦汗,一邊招呼朱慧林齊子恆坐下,叫朱慧林陳述情況,一邊還不失時機地按下計時器,毫不含糊地開始計時收費。

  朱慧林很心疼一小時一百二十塊錢的律師咨詢費,盡量長話短說地把情況介紹清楚,然後開始提出要求:「情況大概就是這樣,我丈夫、他不光是出軌,還在外面養情婦養私生子,卻只給我們一點點生活費,大部分的錢都貼給情婦了。」

  律師開始說話了,「女士,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你丈夫算是犯了重婚罪,財產判決上肯定是傾向於你這一方的。」

  齊子恆聽他開口說話,頓時心都涼了一半:這個律師長得貌不驚人也就算了,居然還是個大舌頭!說話烏魯烏魯的,這樣也能給人辯護打官司?尼瑪真想找個熨斗來把他的舌頭燙平了,這說話,聽著太叫人難受了,到了法庭上能打贏官司才怪了!還不如我自己給自己辯護呢。

  齊子恆忍不住打斷律師,說:「我媽媽屬於無過錯方,官司肯定能勝訴,這個我有把握,可是,我們現在只知道他,就是我爸爸,有很多的財產,但是,具體有多少,都分別是落在誰的名下的,就搞不清楚了,這些才是我們關心的要點,也是最需要律師給我們調查取證的。」

  律師一臉為難,嗚哩嗚嚕地說:「這個啊,恐怕有點難哦……女士,你再給我說說你丈夫……」

  那我花律師費請你來做什麼?光是說些廢話幹些沒意義的事情嗎?齊子恆失了耐心,出門去上洗手間,小解了之後沒有馬上回那個律師的辦公室,想了想,找到前台咨詢。

  剛才的周律師真是威儀不小,同時也雷厲風行,現在前台上已經換了個女孩兒,高高瘦瘦的,看起來很精幹的樣子。

  齊子恆和她說了一下剛才的情況,委婉地表示不滿,並提出要換律師,花錢都不在乎,關鍵是要律師經驗豐富口才好,能辦好案子,給客戶爭取到最大利益。

  正說著,齊子恆忽然發現,好巧不巧地又遇上先頭那周律師出來,此時他被一個看起來很威嚴的老年男人堵著說話。

  那老男人穿著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很貴的,滿是老年斑的手指上帶著一枚碩大的黃鑽戒指,那戒指的款式齊子恆在雜誌上看到過,外國的一個頂級奢華珠寶品牌的限量版,據稱要一百多萬。老男人身後還跟著四五個帶著黑色墨鏡的男人,估計是保鏢之流。

  老男人看起來非富即貴,來頭不小,卻低聲下氣地對周律師說:「周律師,請你看在我一大把年紀才只有這麼一個獨兒的份上幫幫我吧。犬子確實不爭氣,不過他才十六歲,以後我一定好好督促他改正,還有律師費什麼的都好商量。不,不商量,你說多少就多少,哪怕拿去我畢生的心血……」

  周律師措辭客氣,卻依舊是態度明確的拒絕:「不好意思,安先生,貴公子的案子我不能接,這不是改正不改正的問題,也不是錢的問題,實在是因為有違我一向接案子的原則。對不起,我還有事,不能和你多說了。」

  老男人翻臉大怒,說:「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都親自上門來求你了,你還推三阻四地!你不想想看,我安定山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可不是什麼面慈心軟好說話的人!你不給我兒子辯護,我就不信我就找不著別的好律師了!等邁過這道坎,咱們走著瞧,什麼時候叫你栽在我手裡!要知道,我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畢生最大的信條就是:有仇必報!」

  周律師身體筆直地站著,挺拔如松,他冷冷地注視著老男人,忽然唇角一勾,笑了,薄薄的唇中冒出一串話:「這是威脅我?呵呵,我算是司法從業人員,隨身帶著錄音機的,你不要太猖狂了!還有一點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有人喜歡叫自己的兒子為犬子,那不就是狗兒子的意思嗎?謙虛得也太過了吧。不過,現在我明白了,用在你們一家人身上還正是恰如其分呢,呵呵,你兒子是狗兒子,推理可得,你和你太太就是狗男女。一家子畜生,果然做不來人事,說不來人話!」

  老男人氣得幾乎要心臟病發作,「你你你……」地摀住胸口說不出話來,他身後帶著的保鏢雖然人多,在這裡也不敢亂來,只把老男人扶著,問:「老闆,現在怎麼辦?」

  老男人喘著粗氣,好半天才丟下一句色厲內荏的話:「你給我等著!」便由保鏢們扶著出去了。

  周律師的助理走過來,擔憂地說:「老大,他不會報復我們吧?」

  周律師冷哼一聲,說:「他兒子誘|奸未成年人,跟著就要上幾天社會新聞的頭版了,連帶著老頭兒的公司都要玩完!出了這樣的事情,還不趕緊搞公關危機,倒是跑來律師樓來惹事,真是愚不可及。這樣的蠢貨,有什麼可怕的?」

  齊子恆忽然起了一個念頭,對還在斟酌合適的律師人選的前台小姐說:「可不可以給我媽媽換個律師?我想要他……幫我們辦案子!」說著,齊子恆用手指指向了周律師。

  周律師也恰好轉頭,正對上齊子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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