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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真的好看又好笑

 

序 一個好的開始

  這是一座建立在七座丘陵之間的歐洲小城,因為歷史悠久的緣故,依山而建的古老建築被保存了下來,而嶄新的建築物則圍繞在老城區之外,把這座古城包圍了起來。

  雖然建築師們可以的保留了統一的建築風格,但用鋼筋混凝土建造的新建築擁有光鮮的外表,錯落有致的設計,以及間隔細緻的花草,漂亮高大的仿古路燈,一切顯得生機勃勃,市民們更願意住在這種沐浴在陽光下聞到花香的屋子裡。

  而經歷了歲月以及戰火洗禮的古老城區,那不規則布局,顯得凌亂雜密的小路小巷,搖搖欲墜的老房子就像快要死亡的標本一樣散髮出一股歷史的霉味。除了到這裡旅遊參觀的遊客,還有選擇了城市歷史題材當論文題目的學生,幾乎不會有人興致勃勃地踏進老城區的補丁一樣的小路。

  一個年輕人胳膊夾著一卷報紙,手裡抱著一個裝滿了罐頭長條麵包的大紙袋,從興奮地拍照的遊人們身邊走過。

  與這個城市裡總是悠閑生活的市民比起來,他的腳步看起來有些匆忙。黑色的頭髮以及異於歐洲人白皙的淡黃膚色,顯示了亞裔人種的特徵。

  舊城區複雜的小巷有時就像迷宮一樣複雜,就算拿著地圖也不一定能夠找到正確的方向,可是在年輕人的腳下卻像一條早已做好了無數標記的道路。

  他在一幢已經無法分辨建築年齡的屋子前停了下來,有著維多利亞時代氣息的屋子也許曾經非常漂亮,門口的位置甚至有一盞古舊黑銅質的煤油燈,可惜在歷史的長河裡,它已經垂垂老去,破舊的磚墻、縫隙間的綠苔和蔓藤,就像老婦人臉上的皺紋。

  年輕人從兜裡拿出了鑰匙,插進鑰匙孔裡,擰了幾下,沒能打開,又用力反覆地擰了幾下,顯然裡面的鐵鏽讓鎖孔非常的不靈活。

  想起不久之前明明找過鎖匠修理過,可現在還沒過一個星期又不行了,年輕人不由得後悔當初為什麼沒多花兩三英鎊直接換個鎖……

  雖然他很想直接一腳把門給踹開,但考慮過那肯定又得多花二十英鎊把門修好的後果,年輕人只好繼續將門鎖又拉又推又使勁拽,花費了近十分鍾,總算把門打開了。

  當年輕人消失在門裡面的黑暗中,玻璃門相當自然地自己重重拍了回去,而在門框上面不遠掛著的一個黑銅架子勾著的招牌被震得稍微歪了一下。

  銅絲拉出了非常藝術的潦草英文:"Noah Animal Clinic"──"諾亞動物診所"。

  好吧,那麼在我們為他禱告之前,就先來介紹一下這位在異國他鄉獨自生活的年輕人的情況吧!

  他叫駱賽,並沒有什麼仇深苦大的悲慘身世,當然也沒有豪門財閥的權勢背景,普通小公務員出身的爸爸媽媽建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老當益壯,上面三位姐姐兩名哥哥,麼子的他在已經處於飽和狀態的家庭裡實在沒什麼地位可言,在趕時髦的出國潮中,一次閉門的家庭會議後,住校而無法參加的他很快就被告知了全票通過到國外讀書的決定,沒來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打包丟上了飛機,跨越了亞歐大陸的界限,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睛就只看到金色棕色火紅色的一顆顆腦袋,這才意識到,他出國了!!

  在學校讀書的駱同學並沒有什麼表現出驚才豔豔的機會,事實上他也沒有。更沒有過那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當講師教授是白痴、學生會隻手遮天的校園生活。也絕對就沒有被什麼貴族公主富家少爺什麼的圍著團團轉,經歷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跨國戀情。

  當然東方人的他也不是沒有受到過關注,但他作為一個極具傳統的中國人,很難習慣那種誇張的派對生活,加上也知道家裡確實不富裕,雖然老爸胸口拍得!!響,但老媽手裡的銀行本有多少錢他還是知道的。

  於是在和無數留學生一樣像修道士一樣努力修行的校園生活,大學的幾門課三年勉強考了過去,拿滿了學分然後再選擇專業,駱同學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什麼當金融經濟人力資源工商管理那些白領高層的料子,鑒於中國人有句話叫"工作寓於娛樂",想到自己喜歡小動物,所以橫下心挑了一門不算熱門也不算冷門的獸醫專業,又學了四年時間,總算熬到了大學畢業,考到了獸醫證,於是投出了簡歷幸運地在正式的動物診所幹了幾年。

  小日子還過得挺不錯的,可惜隨著老闆帶著老婆孩子奔向了浪漫的法國的懷抱,駱醫生失業了。

  在了解過方圓百里的新城區所有的動物醫院醫生數量已飽和到再不可能擠出一條縫讓他鑽進去之後,於是他盯著自己銀行的存款數目相當一段時間,忽然下定了決心。

  他要開診所!!

  然而他顯然忽略了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時候,絕對是不能夠單單憑一腔熱血衝動行事的,以他那副小身板顯然就是血量不足的典型。

  等他找到了能夠負擔屋租的地方,一口氣簽下了十年的契約,然後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把內部裝修得跟醫院一樣正規,又購買了足夠的醫療用品用品,當他推開門興高采烈開張大吉的時候,赫然發現他租用的地方實在非常偏僻!幾乎就像對角巷裡面的奧利凡德魔杖商店!

  不但鳥不拉屎,最最致命的是,在進入他所在的這個偏僻小巷口之前,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裡已經有了一家外表漆得非常光鮮,簡直就像從新城區整棟搬過來的動物醫院!!雖然與舊城區的氣氛格格不入,但這不能阻止它對身為寵物主人的市民們的吸引力!畢竟誰都願意相信一家外表正規的醫院,而不是躲在哪個角落茬子裡的破診所!

  他曾經興奮地向祖國的爹媽報告了自己開張當老闆,而導致爹媽又在親戚圈裡面大肆宣傳了一番讓他成為榜樣典型之後,他是不可能結業的。十年的契約要是毀約的話賠都能賠死他,那更不可能搬走的悲催情況下,我們悲催的小駱醫生開始了他悲催的獸醫生涯。

諾亞動物診所病歷記錄簿 01-01

           《病歷記錄第一頁:纖細的王子》

  古舊的屋子,在午後特別有一種安靜的感覺,因為厚重的磚墻阻隔了陽光,令屋裡的光線不是很亮,讓人很容易產生慵懶的情緒。

  穿著白色醫生袍的年輕獸醫坐在應付客人的前台,剛開始經營的駱賽當然不敢聘請護士,這裡的人工可不便宜,沒準一攤活幹下來賺到的就全得給付護士的薪酬。

  老屋子房間不是很夠用,但是正廳的位置比較寬敞,為了保持隔離不讓後面的客人刺激到病中的小動物,所以他用簾子隔出了一個小診療室,後面除了廚廁之外的兩個房間一個用來放置藥物和雜物,另一個比較寬敞的則放置了一些玻璃箱和籠子。

  為了節省租金他已經從之前的屋子退了租,搬進了這裡的閣樓,不管怎麼說,上下班是方便了。

  玻璃門外翻出了"正在營業"的牌子,不過他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上午,也沒有一位客人推門進來。這種狀態已經至少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他托著下巴,抵抗著午後的瞌睡蟲騷擾,半眯著眼睛。

  這算是廣東人所說的"拍烏蠅"的狀態嗎?

  可是現在連一隻蒼蠅都不肯飛進來啊……完蛋了,這個月的租金怎麼辦啊……

  在駱獸醫沮喪到已經沒有形象地把腦袋擱到前台下面的桌面上,嘆氣已經讓屋子裡快要怨氣沖天的程度時,忽然門上嵌著的小銅鈴鐺忽然"叮噹──"清脆地響了一聲。

  在駱賽耳中,這簡直就等同於收銀機發出的悅耳聲響。

  "你好!歡迎光臨!"

  他連忙從前台筆直地豎起來,因為門口逆光的緣故,他沒能一下子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只是進來的人身體非常魁梧,幾乎把整個門框都占個滿滿,徹底把光線都遮住了,而他的腦袋甚至隱藏在高於門框以上的陰影中。

  歐洲人種身形高大,駱賽已經是習以為常了,特別是對於亞洲人的他來說,那幾乎是不可逾越的高度,因為是第一次接待客人,所以他有些手忙腳亂,明明就擺在手邊的病歷單、登記簿,非得拉開抽屜翻找了一通。

  不過這位客人顯然非常有耐心,並沒有因為他的生澀和慌張而掉頭就走。

  好歹是終於找齊了東西,駱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把登記簿放到客人面前,並把一直筆頭是可愛奶牛造型的簽字筆遞了過去:"麻煩您先登記一下。"

  "好。"對方的聲音很厚重,沈甸甸的男人聲線,"你的筆很可愛。"

  "謝謝。"因為客人實在非常高大,駱賽的視線也就到對方的胸膛,當然也不好意思馬上抬頭去瞧,於是拿起自己的病歷單,埋頭邊寫邊問:"請問您的寵物哪裡不舒服?"

  "吃蘋果的時候不小心噎到了。"

  蘋果?駱賽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仔細地寫在了病歷單上。

  忽然想起自己連對方的寵物是什麼品種都還沒問,駱賽為自己的大意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沒辦法,以前在獸醫醫院的時候都有前台的護士把資料填好料理清楚了才送進來,他只需要看病就行了,哪像現在自己開診所一手一腳全都得自己乾。

  "不好意思,可以問一下您的寵物是什麼動物嗎?"

  "是……"對方顯得有些猶豫,駱賽莫名其妙地甚至覺得對方的聲音有些羞澀的顫抖,"是……牛。"

  "牛?!"雖然大驚小怪並不好,但駱賽可沒法想象自己這個小診所怎麼可以容納一條牛!!

  可就在他抬頭要問個清楚的時候,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嘴巴!!

  是的,巨大的嘴巴。

  徹底拉開了上下頜而完全裸露出鮮紅的口腔,又寬又深連喉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巨大口腔!

  沒有上切齒,上頜只有三對前臼齒和三對後臼齒,下頜六對前、後臼齒,正中一對門齒,相繼為內中間齒、外中間齒和隅齒,左右對稱下切齒,稱共四對切齒。

  對的,是牛沒有錯!

  牛不可怕,問題是牛頭長在人身上面就可怕了!!

  一個正常的牛頭,代替了人腦袋的位置,長在了魁梧強壯的男人身軀上。在看到了這一切足以令神經很粗的人都直接嚇昏過去的可怕狀況,駱賽真恨自己居然還能分辨出對方絕對是牛沒有錯。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駱賽內心在吶喊啊,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就算昏倒也算是情有可原了吧?!可是這樣的話他很可能會被怪物分屍吃掉嗎?!對,很有可能!那昏倒就不划算了,至少清醒的話還可以奪門而出啊!對吧?沒錯,就是這樣。他面上卻依然強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臉的正經加面癱。

  "請問……"鎮定,鎮定,駱賽忍不住小小力氣地"咕咚"咽下去一口唾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您能先把嘴巴合起來嗎?"

  "啊,實在太抱歉了!"牛嘴巴還真的就像他吩咐的那樣合攏了回去。

  白色的公牛有著非常漂亮的柔軟毛髮,強壯的犄角完美無缺,即使長在人的脖子上這一點非常的可怕,但駱賽依然無法否認,這是他曾經見過的最漂亮的一頭牛……不,一顆牛頭。

  "真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找醫生看病要先張嘴的……"

  是這樣沒錯,不過那是人類的範疇吧?!

  駱賽嘴角抽了幾下,忍耐住尖叫把腿逃跑的衝動,這個牛人實在太強壯了,把大門都堵上了,他就算變成意大利薄餅也不一定能擠出去啊!

  "咳咳,沒關係。"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一點小反光可以讓對方看不清楚自己的眼睛,這樣比較好隱藏掉他眼裡的恐慌,讓他看上去依然是一位高高在上鎮定自若的醫生,"那麼我問一下,您的寵物,咳咳……不,您最近胃口好嗎?"

  "一般般。"

  "有剩料嗎?"

  "是有剩下不少呢……"

  "每日反芻的次數和每次的時間是多少?"

  牛頭人扭了扭龐大的身軀,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每天有五次,每次大概二十分鍾左右……"

  "糞便的硬度怎麼樣?尿液的顏色?排泄次數是不是正常?"

  一連串的問題徹底讓牛頭人竟然像小女孩一樣羞澀:"醫生你真是太壞了啦,幹嘛問人家這種讓人羞澀的問題啊……"

  "……"

  羞澀你妹啊!!

  看到魁梧到像座山一樣高大的家夥一副扭扭捏捏羞澀不已的模樣,駱醫生忍不住內心崩潰到吐糟的地步。

  但是表面上又不能露出一點痕跡,他單手托了下眼鏡邊框,非常耐心地解釋:"食慾、反芻、糞便軟硬、排泄次數對於牛來說是非常可靠的生理指標,能夠很好地反映牛的健康狀況。一般來說,健康的牛糞便有適當硬度,排泄次數一般也會稍微多一些。"

  "是這樣啊!醫生你好厲害啊!人家最近是有些拉不出來啦……"

  "我注意到你噯氣的時候氣味有些酸臭……"

  "討厭啊,說人家有口臭,醫生真討厭了啦!"

  不要用牛一樣粗魯的聲音說出小蘿莉一樣的語氣好不好!!

  內心各種掀桌的駱醫生非常認真地一邊習慣性地把癥狀在病歷單上仔細記錄好,一邊解釋說:"食慾減退,反芻受抑制,有便秘的狀況,噯氣有酸臭氣味。您最近的食物有沒有什麼變化嗎?"

  "因為忒修斯送了我一個集裝箱的大豆餅,真的非常好吃,所以忍不住一直在吃……"

  "……"

  駱賽忽略掉那個似乎非常耳熟的名字,繼續在病歷單上寫上:'由於過食富含蛋白質的豆科飼料而引起化學性阻塞'。

  牛頭怪被嚇得臉色發青:"醫生,我得了什麼病?!"

  "初步診斷是瘤胃阻塞。"

  高壯的怪物被嚇壞了,居然抖索起來,像被嚇壞的小女孩般嗚咽起來:"醫生救救我……哞哞哞……人家還不想死啦……哞哞哞……人家不要切掉胃啦……哞哞哞……"

  一頭牛,對的,是一頭牛哭起來那是什麼狀態?!

  駱賽覺得耳朵都像被一群牛跑進腦袋裡進去了蹦達,耳朵轟轟地要聾掉了!

  他拉大了嗓門對狂躁不安中的牛頭怪叫喊:"您不要著急!這不過是個小問題!"

  "小問題?那麼說可以治好?"眼淚收得比雷陣雨還快,牛頭怪眨巴著淚汪汪的小眼睛,盯住駱賽,一副你如果不說能治好我就再哭給你看的模樣。

  已經沒力氣吐糟的駱醫生揉著發疼的太陽穴,要按照人類的情況,這種也就是吃飽了撐著而已,再說要真嚴重了需要作瘤胃開切,那也有四個胃可以切……

  不過駱賽沒真老實地把實情說清楚,面對怪獸的時候絕對需要比對著普通人類需要更加委婉的:"只需要服用油類瀉劑,就可以了,如果情況沒有好轉,您可以再過來進行洗胃。"他起身去小藥房裡取了一大包分量十足的瀉劑,交到牛頭怪手上。

  "醫生你真是個大好人!"

  牛頭怪接過藥,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他掏出一個線團,放到了前台的桌子上,"這是人家和忒修斯的定情信物啦,現在就送給醫生當謝禮了!醫生的醫術真是太厲害了,人家以後都會來光顧的啦!"

  "……"

  請務必不要再光臨了!出門左轉直走不送啊!!

  看著牛頭人無比歡快地丟下了線團就抱著一大包瀉藥乾走出了大門,駱賽這才發覺他的小腿肚有點發軟,"劈啪"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巨大的身軀已經完全隱沒在光芒中了,一切好像恢復了平靜。

  沒人光顧的動物診所,乾淨的器械,整潔的診療台……正當駱醫生覺著這該不會是他打瞌睡打出來的幻覺的時候,那個巨大的哞哞聲就在外頭提醒般地響起:"醫生再見!人家回去之後會幫醫生宣傳,讓大家都來醫生這個診所看病哦!"

  宣傳你妹啊!!

  駱賽簡直有種被落雷橫劈豎劈斜著劈中無數次的錯覺。

  他渾身發軟地坐在那裡,過了很久,才想起什麼的摸索到那本登記簿拿起來,占據了一整頁的位置,字體巨大非常清晰地寫了一個名字。

  "Minotaur"。(米諾陶洛斯)

  駱賽覺得腦袋裡某一根神經繃斷了,打小就對深藏在迷宮深處,專門吃童男童女,凶殘無比,最後死在英雄忒斯修手下的可怕牛頭怪物王子的印象……徹底崩塌。

  被遺棄在一個小角落的灰溜溜不起眼的線團,不需要任何人推動竟然自己輕輕地滾動起來……

  參考資料備註

  米諾陶洛斯:克裡特島的國王米諾斯得罪了海神波塞東而受罰生下的怪獸,天性殘暴,尤其喜食兒童的嫩肉,被關在異常複雜混亂的迷宮裡,年輕的英雄忒修斯在克裡特公主阿里阿德涅的幫助下,用一個線團破解了迷宮,又用她交給自己的一把利劍斬殺了彌諾陶洛斯。

  神奇的線團:阿里阿德涅之線,能夠自行滾動尋找迷宮的出口,古希臘神話中英雄忒修斯在克裡特公主阿里阿德涅的幫助下,用一個線團破解了迷宮,殺死了怪物米諾陶洛斯。這個線團稱為阿里阿德涅之線,是忒修斯在迷宮中的生命之線。


  後語:先說好哦,這篇是輕鬆一點的,沒有必要計算章節的長度或者篇幅之類的問題,反正高興怎麼寫就怎麼寫~~~各位看得開心拍拍手捧捧場哦!吐糟什麼的各類都歡迎~


諾亞動物診所病歷記錄簿 02-01


  《病歷記錄第二頁:流浪犬》

  02-01

  最近大概是天氣不好的緣故,小城裡不少小動物都患上了病毒性腸胃炎,街口的那家寵物醫院每天都爆滿了帶寵物來輸液的主人,他們懷裡抱著可憐兮兮失去了精神的小貓小狗小蜥蜴,根本不在乎那一點收費高得離譜的診療費。

  每當諾賽經過那家醫院門口,看到站在收費櫃檯錢交費的寵物主人從皮夾裡一疊一疊的鈔票交到收銀的小姐手裡,表面上目不斜視完全沒有一絲嫉妒的駱醫生,內心就是在使勁撓墻啊。

  怎麼都沒人注意到要光顧他的診所呢?瞧他的診所多乾淨整齊,雖然是小了點,但就像中國人的老話一樣,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不……也不是沒有客人光顧的……

  駱賽想起了一星期前那位長著牛腦袋的王子殿下。

  雖然很驚悚,但再怎麼說,也是第一位客人。

  請不要覺得駱賽是個膽子大的人,事實上他小的時候連跟著哥哥去爬樹的膽子都沒有,毛孩子闖禍什麼的與他絕對任何關係,但是,在中華五千年的文化熏陶裡,神鬼文化可以說是一枚璀璨到了閃瞎人眼的瑰寶。

  從小看西遊記裡頭就被吃人剝皮的白骨精有五百遍了吧?長大點蒲老先生的《聊齋志異畫圖本》那是床頭讀物是吧?再大些《人皮燈籠》《陰陽法王》《僵屍道長》之類恐怖電影沒少看吧?

  在這種文學氣氛熏陶出來的,那心理素質絕對是過硬的。

  就是西方那些牛啊羊啊馬啊,頂多就是戰鬥力高點,腦袋多幾顆,眼睛多幾對,腿腳多幾條,頂多就是鷹的腦袋獅子的身體,人的腦袋獅子的身體。跟那些人皮隨便剝了,剝了還能穿,惡鬼隨便上身,吸了魂魄還索命什麼的比起來,驚悚程度那可不是差一兩個的級別。

  所以說駱賽的神經雖然受到了刺激,但絕對沒有到卷鋪蓋逃走的地步。

  不過要還真再來,他就敬謝不敏了。

  除了那張巨大的牛嘴有夠讓人神經緊張的之外,居然還耗費掉了好大一包瀉劑,那可不是便宜貨啊!

  你說堂堂一位王子,那個傳說中的迷宮裡該有多少寶貝啊?怎麼就不拿一兩個金幣當診金還非得送他一個舊線團!?

  說起來那個線團現在也不知丟哪去了,他好像記得是放在櫃子裡的啊,怎麼轉眼就不見了呢?該不會是自己滾著跑掉了吧?!

  駱賽為自己無聊到異想天開而嘆了口氣,想起家裡的冰箱存糧不多了,儘管生意不好,但他還不至於連飯都吃不上,於是他決定早點關門到新城那邊的大型超市買些東西。

  一個人生活的駱醫生顯然是個精打細算的人,所以逛超市的時候,對比食物的保險日期以及同一物品不同品牌之間的價格差花掉了他不少的時間,等他大包小包地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老城區的路並不是沒有路燈,但老舊的燈泡就算壞掉了也不會得到及時的更換,所以幾乎每隔三四個燈柱才會看到有微弱的亮光照亮道路,這讓老城的街道小巷的陰影變得更陰森和模糊。

  這裡的居民大多是年邁的老人,他們不約而同的會很早關上屋門和窗戶,似乎是古老的智慧告訴他們,在這座小城裡,即使有巡邏的警察,夜晚,依然被掌握在一些神秘的力量手中,並不安全。

  駱賽加快了腳步,可他提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忽然被突起的石卵磕了一下,直接一個嘴啃泥的姿勢跌趴在地上。

  他連忙爬起身,扶了扶眼鏡,暗自慶幸附近沒有行人,不然他這個姿勢實在是有損一位優質獸醫的形象。

  手裡的袋子還算扎緊了,沒灑一地,不過口袋裡的幾個蘋果漏了出來。

  當季的蘋果雖然新鮮卻也非常昂貴,那可是他下定決心才買下的,可舍不得就這麼丟掉。

  邊撿邊數著,撿到最後發現好像少了一個,抬頭四下張望,在一個墻角造成的陰影下,小可愛露出了紅彤彤的小屁股,勾引著駱賽快點把它撿回去。

  於是駱醫生被引誘了,走了過去,才剛彎腰要撿,忽然在那片墻角的黑暗中,一雙青色的眼睛瞬間亮起,一條強壯的手臂像閃電一樣襲向駱賽。

  駱賽雖然是中國人,但他絕對沒有中國功夫,根本連反應了來不及有,就被直接掐住了脖子。

  打劫?!不會這麼倒霉吧!!

  駱醫生對自己臂力的自信程度頂多去到壓製一隻掙扎的迷你貴賓犬,而且附近也不要指望有人見義勇為了,所以他非常老實沒有任何反抗意識地直接掏出腰包:"你要多少錢?"

  隱藏在黑暗中的人沒有回答,駱賽看得出對方的身材很高,幾乎比他高出一個頭不止,手臂的力度相當蠻橫,看來是個有力氣的家夥。

  他都已經投降了,對方居然還不肯放開,而且捏住他脖子的手越來越緊,好像打算就這麼掐死他。

  完蛋了!不會是遇到變態殺人狂吧?!

  在生死關頭的駱醫生也不顧上什麼高手形象了,直接把手裡一大包東西掄過去。"喀!!!"非常響亮的一記,這個口袋裡面裝了因為駱賽很喜歡吃又碰巧遇到大減價而采購的一大堆鮪魚罐頭,磕在腦袋上那肯定是絕殺的武器。

  然而對方居然只是搖晃了一下,完全沒有鬆手的意思。

  就在駱醫生快要絕望的時候,鐵鉗一樣的手居然忽然放開了,人影倒臥在地上,顯然剛才那個絕殺的攻擊行之有效!看來鐵罐頭完全可以列入以折凳為首的七武器之一啊!

  駱賽可不敢再逗留,慌慌張張地抱起一大堆的東西,也顧不上再去撿那個小蘋果了,往診所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他回到診所打開燈鎖上門,才蹲在玄關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吸氣。

  撿回一條小命啊……

  事實上在異國他鄉被打劫的事情他還真沒少遇上,不過因為他非常懂得自保,所以一直以來都能夠全身而退。畢竟一般子還要不是預謀殺人,打劫也都是求財的。

  駱賽喘過口氣,邊可惜那個撿不回來的小蘋果,邊檢查口袋裡還有沒有丟掉什麼東西,很快他就發現在裝著鮪魚罐頭的口袋下面,居然蹭到鮮血!

  怎麼回事!見血了?!

  他回憶起自己剛才的力度,估計那種以手臂迴旋作用力下的攻擊,加上罐頭的重量以及硬度,這一下子掄上去,輕者敲昏加腦震盪,重者沒準還能給敲死!!

  駱賽越想越擔心,瞧著口袋底部那點鮮血,更加是不安。

  雖說是自衛,可對方還沒開始搶劫啊,頂多就是掐了他一記脖子,如果他真把對方砸死了,沒準還得攤上個誤殺!!

  從實習醫生格蕾忽然變成越獄,轉檯也沒那麼快吧?!

  於是不安的駱醫生盯著鮪魚罐頭咬牙切齒了好一陣子,終於猛地站起來從壁櫥摸出一個手電筒打開門奔了出去。

  那顆孤零零的小蘋果還被遺棄在那裡,駱賽輕易地找到了剛才發生險情的那個墻角。

  小心翼翼離得遠遠的打開手電筒,一束光芒照亮了那片墻角的位置。

  一個年輕的黑衣服青年側著臉半靠在那裡,額頭破了皮流出了鮮血,顯然是被剛才的攻擊打昏了過去。

  在確定對方沒有清醒過來後,駱賽才又走近了一點。

  青年有一張端正英俊的臉,西方人的容貌看上去稜角分明,眉眼看上去非常的年輕,不過穿著方面不敢恭維,一身的黑色,如果臉也包上的話那就完全隱沒在黑暗中了,駱賽忍不住心裡吐糟,一個西方人扮什麼忍者啊!

  雖然有人不可以貌相的說法,可這樣的一個青年與其說是變態殺人狂或者搶劫犯,還不如說是個離家出走的失足青年……駱醫生覺得自己之前很可能是誤會了,沒有太多家庭觀念的年輕人處於叛逆期離家出走那是常有的事。

  自己怎麼會這麼衝動呢,沒把事情搞清楚就把人直接給敲昏了。

  駱賽瞪著躺在冰涼的地上的青年。他不想當聖母啊,可也總不能把人丟在這裡,要真來了個變態殺人狂把毫無反抗的青年拖回去殺了分屍,搞不好首先自己就要成為頭號嫌犯……

  猶猶豫豫,計計較較了大半天,駱醫生終於無比痛苦地湊過去,把那個人的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半拖半架著往自己的診所拉了回去。

諾亞動物診所病歷記錄簿 02-02

  02-02

  早晨的陽光透過了閣樓的窗戶,落在睡得正香的駱醫生臉上。

  睡夢中的人把臉側開,徒勞地躲避著陽光,過了一陣,整張臉完全被陽光照到了。

  眼皮擋不住陽光的照射,無奈地睜開眼睛坐起身的駱賽撓了撓睡得亂翹的後腦勺,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似乎又忘記了把遮光簾子拉下來。

  於是只好起床,打開窗子隨手把放在窗沿下的一杯粟米粒抓了一把撒到屋頂附近,這附近的小麻雀每天早上都會來這裡討食,有時候甚至等不及地會用小嘴敲窗戶,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沒有一隻飛過來。

  駱賽也沒在意,打了個哈欠,推開房門走下了樓梯。

  因為沒有客人寄存寵物,所以樓下很安靜。

  穿著印染了機器貓圖案他遠在祖國的老娘給寄過來的愛心睡衣,駱賽有點迷糊走進了衛生間,鼻子聞到了一股非常香的煎蛋味道,隔壁屋今天是煎蛋的早餐嗎?真好啊……

  雖然駱賽一直過著單身漢的生活,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乾,洗衣服裝被套什麼的那不是什麼技術活,勤快點那就行了,但做飯那一茬對於駱醫生來說就真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煎個蛋也能糊掉的情況下,他與速食食品為伍的生活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在他把牙膏擠到牙刷上,在牙齒上面刷出白色的泡沫之後,煎蛋的味道更香了,濃郁的香味能把經過一晚上放空的胃部徹底勾引住,那簡直不像是來自隔壁而像就是在自己的廚房裡面飄出來的狀況。

  "滋滋──"

  熱油在鍋裡撲騰的聲音也很清晰啊……

  嗯!啊?!

  叼著牙刷的駱醫生徹底清醒過來了,他慌慌張張地躥到廚房門口,赫然地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背影!

  "你──"

  "早上好,醫生!"回過頭的青年微笑著,在早晨的陽光下和煦得能晃花人的眼睛,他手裡的煎鍋裡面熱騰騰完美無暇的單面雙蛋,那件只是擺著一直沒用過當胸印著史努比的圍裙在高大的青年身上居然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青年一點闖入者的自覺都沒有,明明是初次到來,但廚房的一切好像了如指掌,他從微波爐裡拿出熱好的牛奶,後把火腿煎蛋放在盤子裡,溫和地微笑著,對已經進入比點穴還石化狀態的駱賽說:"真不好意思,擅自動用了您的東西。為了表示歉意,您願意嘗一下我做的早餐嗎?"

  等駱賽在游神狀態下刷牙洗臉然後坐到餐桌旁開始享用美味的早餐過了至少十分鍾之後,他才突然醒悟過來,指著坐在他對面非常自然地和他一起吃早餐的青年:"你、你是誰!?"

  黑衣的青年並沒有因為他的失禮而動容,只是放下了刀叉暫時停止了進餐,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了駱賽,示意他擦掉嘴角粘到的蛋漿,然後才斯文地向駱賽解釋:"我叫俄耳,醫生,難道您忘了嗎?昨晚是您把我撿回來的。"

  "昨晚?!"腦袋終於清明過來的駱賽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襲擊事件,"你、你襲擊了我!!"

  "正確地說,是醫生襲擊了我。"青年微笑著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額頭受傷的部位,被罐頭砸到的部位蹭破了皮有了塊刺眼的瘀青,雖然不是很重的傷,但在英俊的臉上卻顯得非常礙眼。

  "那是因為你先襲擊了我!!"

  駱醫生出離地憤怒了。

  不過青年居然沒有反駁,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這樣沒錯。"他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在這件事上,我也必須負上連帶責任,實在非常抱歉。"

  駱賽愣住了。

  面前這個非常有修養而且舉止溫和的青年,跟昨天晚上那種恐怖暴力的行為完全搭不上邊,這是怎麼回事?!

  "算了。"對方老實承認錯誤,斤斤計較的自己反而不怎麼占理了,鎮定下來的駱醫生扶了扶眼鏡,習慣地遮掩了眼神的不安,"我也只是損失了一個蘋果而已。那麼請你在早餐之後離開我的屋子。"

  青年猶豫了一下,露出靦腆的神色:"醫生,我不能留下來嗎?"

  "不。"駱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的請求,"昨天晚上是迫不得已,收留你一個晚上已經很夠了,請你回家吧!我想你的家人現在正為你擔心。"

  英俊的臉上寫滿了難過:"我的家人……醫生,難道您覺得如果能夠完好無損地留在家裡,誰會願意流落街頭?"

  "什麼意思?"

  青年低垂著頭,帶著淺褐色澤的頭髮看上去非常柔軟,他慢慢地把緊身的黑色上衣掀卷起來,露出底下強健結實的身軀,然而皮膚上縱橫交錯的傷痕觸目驚心!

  "天啊!"雖然是獸醫,但駱賽還是能夠分辨在青年身上的傷痕絕對不是尋常意義上碰撞甚至是鬥毆可以造成的,那肯定是被加諸了各種殘酷的刑罰之後所留下的痕跡,而更讓人難以接受的,這樣的青年臉上的笑容依然和煦得像冬日的暖陽。

  "這、這是虐待!不行!我要報警!"

  青年搖頭,把衣服放了下來,眼神中有著堅強的隱忍,看得人心口發麻。

  "醫生您真是個好人,願意為一個陌生人出頭。可是您難道看不出來嗎?這不是警察可以解決的問題……"

  駱賽愣了一下,他想起自己跟這個青年非親非故,連對方住哪都不知道,報警抓誰啊?!

  "我不想隱瞞醫生,事實上……母親大人想讓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所以逃了出來。"

  母親?!駱賽瞬即腦補了某變態大嬸在老公死了之後因為寂寞需要發泄而夜夜強迫兒子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可怕行為,對面前這個一直忍受著一切試圖勉強地維持家庭的完整但最後終於忍不住逃出來的青年產生了同情。

  "我的哥哥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我帶回去,為了不被他找到,我一直都找不到地方住,也找不到工作,身上的錢也快花光了。"

  哥哥?!為了完全霸占父親的財產明知道母親這樣虐待自己的弟弟卻袖手旁觀的可惡兄長實在太令人厭惡了!

  青年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我有好幾天沒吃飯了,昨天晚上實在是太餓了,本來想偷偷撿醫生掉在地上的蘋果,可是沒想到被醫生發現了……"他站起身,把自己吃乾淨的盤子收拾了起來,"真的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把盤子洗乾淨之後就會離開的。"

  多有禮貌的孩子啊!

  駱賽已經完全將昨天晚上差點被掐死的經歷拋諸腦後,心裡一陣陣地猶豫啊猶豫,想到要將這個被母親虐待兄長欺負的青年趕出去繼續流落街頭,他那顆小良心就抽啊抽地處於極度不安的狀態!

  沒辦法,待著小眼鏡的駱醫生雖然外表看上去精明,可實際上就是個對可憐兮兮的小動物完全沒轍的笨蛋男啊!這個青年頹靡的背景完全就像一隻被遺棄在路邊的流浪犬!!

  "咳咳……"駱醫生假裝地咳嗽了兩聲,引起青年回頭的注視,"你可以留下來。"

  "醫生?!"

  青年臉上的驚喜以及隨即而來燦爛的笑容讓駱賽反而有些尷尬,他抓了刀叉低下頭繼續切盤子裡的火腿,事實上那片火腿已經只剩下麼指大小的一塊了。

  "我是說,在你的傷口恢復之前,你可以留在這裡。"

諾亞動物診所病歷記錄簿 02-03

  02-03

  站在大賣場的男裝大減價紙牌下的駱賽正處於出離悲憤的狀態。

  他怎麼就那麼傻,那麼容易心軟呢?!

  青年用幾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話,就答應讓他住下來,真是太不小心了啊!!

  而且!他為什麼現在要特地到大賣場采購給那家夥穿的衣服啊?!

  咦?這個顏色好像挺不錯的,款式雖然舊了點但料子挺舒服,這個季節穿也合適,而且大減價的話多買幾件也不算貴,那麼內褲要不要也買幾條呢?……靠啊,為什麼他要給一個男人買內褲!!??

  悲憤的駱醫生提著一大包新買的男式衣褲走出了大賣場,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給青年買了一打內褲和幾雙襪子……

  進了大門後才剛關上門,正要張嘴叫青年出來幫忙拿東西,可才發了"俄──"這個音節,一道黑影就從屋子的陰影中撲了出來,一下子把他個拽倒,要不是玄關上鋪了層地毯,估計駱賽就能馬上悲劇了。

  還不等頭昏眼花的駱醫生回過神來,馬上又被人整個提了起來狠狠砸在墻壁上,高大的黑色身影籠罩住他。

  "你他媽的敢砸我!!"

  憤怒的吼叫迎面噴過來。

  駱賽愣得又進入了石化狀態,那張在一個小時前還和煦如冬陽般的英俊臉容此刻全是獸性的猙獰,嘴裡吐出的咒罵全是粗魯的髒話,要不是青年的額角還有那塊淤青的傷痕,他絕對以為是換了一個人在掐他。

  大罵一通之後見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青年無趣地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隨手將他丟開去,轉身就要去拉門鎖。

  "你……你要去哪裡?"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敢管老子?!"青年的態度相當惡劣,但看見地上被摔了個七葷八素的駱賽連鼻梁上的眼鏡都歪掉了,居然也沒再動手。

  "俄耳……"

  一聽他叫自己的名字,青年的臉色明顯變了變,聲音壓小了點,好像怕被誰聽到一樣:"哼,我就知道。聽著,之前如果我說過什麼話,那都是假的,一句也別相信。我要走了!"

  "你不是說自己不能回家嗎?"

  "是又怎麼樣?!你他媽的管得著嗎?!"

  "……"

  粗魯蠻橫的青年,斯文溫和的青年,駱賽倒總算是有了點眉目,估計這青年大概是傳說中的雙重人格吧?

  "可是你能找到住的地方嗎?"

  一針見血的話讓青年非常不悅但又無從反駁,他要有地方住能像昨晚那樣待在街角狩獵嗎?!可惡啊,要不是害怕過激的行為會引起注意而被發現行蹤,他至於餓到沒力氣而被這個一開就知道是弱雞的人類砸昏?!

  是的,儘管也許之前的青年說的話裡面有著不盡不實的虛假,但他身體上猙獰密布的傷痕卻是真實的。

  "不管怎麼說,既然已經決定讓你留在這裡,我是不會食言的。"駱賽站起來,摘下眼鏡擦了擦,重新戴上的時候有一道反光稍微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上去變得精明無比。

  "你是白痴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收留了什麼?!"

  "一個離家出走又有雙重人格的青年。"

  "操!你他媽的才是雙重人格!!"青年突然仰起頭來,嘴巴兩端往兩頰的方向裂了開去,臉型抽長變成鈍楔形的獸首,兩排牙齒堅固鋒利呈剪狀咬合,身軀臥下前肢著地之後,更加是直接露出利爪。頸部變長並驕傲地上揚,微拱並逐漸變寬與身軀結合,結實的前驅肩胛向前下方傾斜,前肢筆直完美,著地充滿了力量的美感,後軀勻稱與前驅平衡,臀部結實外翹,大腿肌肉發達,穩健有力,水亮的黑色毛髮,幾乎是一色的純黑。

  只是從脖子的位置開始一分為二,長出了兩顆腦袋!!一顆在半垂著頭眯著眼睛打瞌睡,一顆則目露凶光肆無忌憚地狠狠瞪著駱賽。

  駱醫生覺得自己脆弱的神經再次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人狼聽得多了,可那是電影電視上的特技效果,怎麼也沒有再跟前直接給你變出來那麼震撼得讓人想尖叫的!

  可是在這個時候,如果真的尖叫,那絕對會被剛才那個臭屁的家夥恥笑!

  於是駱醫生扶了扶眼鏡,非常冷靜地點評:"不就是一只有兩個頭的杜賓犬嗎?"

  "你媽的杜賓犬!!老子是俄耳特洛斯!!"

  "羊毛衫?"這個冬天才剛收到兩件老媽空運過來的鄂爾多斯羊毛衫。

  "你媽的羊毛衫!!"

  "特洛斯,別鬧了。"青年溫和的聲音忽然慢悠悠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吵,顯然另一顆腦袋已經被吵醒了,即使兩顆腦袋幾乎是一模一樣,但駱賽發誓就算是杜賓犬那絕對也是有氣質上的不同啊!!

  一邊是機敏忠實、優雅從容的純種血統優良犬,另一邊是好鬥惡劣、不易相處的混種串串流浪犬。

  而惡劣得像不良少年的一方顯然是受到那個優質好青年的壓製,剛才囂張到了極點的態度馬上就歇菜了。

  "我很抱歉,醫生,讓你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

  就算是怪物,有禮貌的時候還是讓人不加回應的啊……

  駱賽硬著頭皮擠出些笑容:"這……這沒什麼……"

  "像我們這樣的怪物大概很難有地方收留,所以才不敢跟醫生說出真相,特洛斯是個急性子,請您原諒他的無禮。"被說到的特洛斯只是翻了翻白眼,不敢反駁。

  "咳咳,我能了解……"

  "看來這事被搞糟了,嚇到了醫生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我們這就離開您的家。"語氣裡的惋惜和無奈讓人難過極了,駱賽覺得小良心又開始抽個不停。

  "那個……咳咳,我是說,這裡是動物診所,你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問題……"

  "真的嗎?不會給醫生帶來麻煩?"

  "嗯,平常如果不要隨便露出兩顆腦袋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太感激了!"叫俄耳的頭部看起來非常的高興,他轉過去對另一邊的特洛斯說,"特洛斯,你去舔一下醫生表示我們的感激。"

  犬類用舌頭舔人類的臉或者手那是表達感情的渠道,特洛斯雖然非常不甘心,可在俄耳沈默的注視下,被迫舔便便一樣的不甘不願地湊了過去,伸出舌頭隨便地舔了一下駱賽的手背,然後馬上抬頸扭頭,一副剛才那個諂媚討好的傻狗絕對不是他的高傲模樣。

  駱賽接受了他們的好意,處於好奇,他多餘地問了俄耳:"為什麼一定要特洛斯舔我?"

  俄耳的眼睛露出亮晶晶的笑意,上顎的肌肉拉起露出了森白的牙齒:"因為我的唾液含有劇毒,人類如果被舔到或者咬傷都會馬上死掉。特洛斯的話,他的唾液則是有治愈任何疾病創傷的能力。"

  "……"

  駱醫生的內心已呈現仰天長嘯狀了。

  他只是撿了只流浪犬回家吧?!

  不帶這麼隨便被舔一下咬一口就掛掉的啊,狂犬病都帶潛伏期的啊!!!

  參考資料備註

  俄耳特洛斯(Orthrus):雙頭犬,希臘神話中裡的怪物,克托尼俄斯怪物厄客德娜及提豐所生,與負責守護地獄大門的刻耳柏洛斯(地獄三頭犬)是兄弟。

諾亞動物診所病歷記錄簿 03-01

   《病歷記錄第三頁:寵物小蛇》

  03-01

  入秋之後的舊城有著一種蕭瑟的淡然,不像新城由全自動的道路清掃車打掃道路,枯黃的落葉一直堆積在墻角以及垂落在石板地上,直到腐朽,也許也沒有人理會。

  諾亞動物診所還沒到營業的時間。

  穿著粉藍底色粉紅豹卡通圖案的駱醫生正坐在餐桌旁,喝著熱牛奶,桌上的餐盤裡是內容豐富包括培根、蔬菜、西紅柿、煎蛋、芝士片的三明治,麵包硬邦邦的邊緣被細心地切掉,表面烤得稍稍焦黃,內層塗抹的黃油已經在熱力中融化了。

  每天早上不用動手就有美味的早餐那幾乎是每個男人的夢想,當然,如果夢想的時候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窄腰豐臀的美女主婦,而不是一個毫無形象地側身坐在椅子上,用手抓著一塊三明治大口大口吃到一地板都是麵包屑,臉色還臭屁到了極點的青年的話,那一切就完美了。

  有一手好廚藝的是俄耳,不過他似乎不怎麼喜歡吃人類的食物,所以一般他只是負責做,至於他喜歡吃什麼,現在暫時是不可考之謎。而負責吃的責任自然是落到了雙頭犬的另一顆腦袋──特洛斯的頭上,事實上因為是共用一個身體,所以誰吃下去都是進同一個胃。

  當然收拾的工作自然是由醫生負責了,駱賽把盤子洗乾淨之後甩了甩手,走出去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那個依然很不雅地攤在躺椅上的青年:"特洛斯,要不要梳毛?"

  雖然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高壯的青年,但對於身為獸醫的駱醫生來說,可沒有忘記他真正的模樣是頭雙頭杜賓犬。

  杜賓犬是需要經常梳理被毛的,最好是用刷毛手套刷掉身上的死毛,這樣比較有利於新毛的生長。

  剛喝進喉嚨裡的牛奶差點嗆到噴出來,黑衣服的青年邊咳嗽邊朝好心的駱獸醫怒吼:"該死的!誰他媽的要梳毛?!誰他媽的是杜賓犬!!"

  駱賽耳朵給他吼得嗡嗡響,真是好心沒好報……不是杜賓犬就不要去要我的靠枕和限量手版!!

  雖然很想扭著對方的耳朵吼回去,但特洛斯暴躁的脾氣以及可怕的臂力可不是他能夠對付的,駱醫生托了托眼鏡框,決定不跟一條狗一般見識。

  "我準備營業了,你要不要自己出去溜達一下散散步?"

  俄耳特洛斯雙頭犬這種的犬種應該不需要人帶著散步了吧?

  特洛斯擦掉嘴脣上的牛奶痕跡,一副心有不甘卻又無法抗議地悶聲回答:"俄耳說要我幫你幹活,就算是看大門也可以,反正不能在你這白吃白喝。"

  "……"

  你老哥是看地獄大門的吧?!你在我這兒看門,還有沒有客人敢進來啊?!

  儘管內心繼續各種掀桌,但人家的誠意擺在那裡,拒絕了沒準就得惹惱了這頭地獄惡犬了,駱醫生於是說:"好吧,那麼你可以坐在前台的地方,如果有客人上門,直接讓他到後面診療室找我就行了。"

  "知道了。"

  沒想到看上去態度非常惡劣的特洛斯居然會乖乖按照吩咐去做,看來雖然表面是狂犬,但其實忠誠的時候還是相當可愛的啊……

  不需要坐前台的駱醫生高興地把陣地移到診療室,翻起了買回來之後很久卻一直沒空閒看的《如何把不乖的犬寶寶訓練成忠犬》的趣味新書。

諾亞動物診所病歷記錄簿 03-02

  03-02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緩慢地流動,交疊這手臂把腦袋枕在上面的青年看上去正在打瞌睡。

  特洛斯意外地很喜歡這種沒有人打擾的安靜,陽光很溫暖,不想地獄的火焰讓人覺得乾渴。

  難怪俄耳會千方百計要留下來,在這種連光顧的客人都沒有的動物診所,恐怕老媽和哥哥就算要找上一百年,估計也沒法把他們找到。

  忽然他的耳朵動了一下,四周依然平靜,但他已經睜開了眼睛,露出警戒的神色瞪住門口的位置。

  過了一會,"叮叮──"鈴鐺響了。

  門被推開了,影子像蔓延的惡獸般飛快的爬滿地板。

  "咕嚕嚕──"頭髮都像要豎起來的青年從喉嚨發出近似犬類發出警告時的凶猛低吠。

  而門口的客人並沒有被他嚇到,反而從容地順手關上了門,玻璃折射了陽光,地板上的影子似乎因為這個緣故回覆了正常。

  "沒想到這個小診所居然還用雙頭犬看門,看來沒有來錯地方了!"

  進來的是位紳士,身上的穿著非常講究,以蠶絲面料貼身裁制的西服並沒有傳統的冷硬,表面幻影般若隱若現的印花圖案,把西服的枯燥和單調一掃而空。英挺貴氣的容貌有著歐洲貴族的優雅氣質,鼻梁上擱了無邊框的時尚茶色眼鏡,稍稍掩蓋了眼瞳的顏色,淺得看上去完全屬於白色的過肩長髮用絲帶束在腦後,就像一位有著勛爵身份的維也納藝術家。

  他手裡拿著一張小紙片,上面似乎記載了動物診所的地址。

  "你好,請問諾亞醫生在嗎?"

  特洛斯依然臭著一張臉,但還是按照駱賽之前的吩咐,把登記簿丟到紳士面前。之前那支筆套是奶牛的筆在第一位客人離開之後不翼而飛了,所以駱醫生不得不換上另一款的簽名筆,一條可愛的小眼鏡蛇頭的筆套。

  白髮的紳士在登記簿上寫好了自己的資料,遞了回去。

  特洛斯劈手奪過隨便一丟,然後脖子相當梗地用下巴往後面稍微一甩,意思就是往裡面走。

  對於他這種無禮的態度,對方竟然沒有半點生氣,只是微笑著點頭致意,然後邁步走進了診療室。

  聽到腳步聲的駱賽連忙把沒看完的書收起來,抬頭看向進來的人。

  "你好,先生!"

  "早上好,很高興見到你,醫生。"

  "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嗎?"

  "是的,醫生,我可憐的小寵物最近很不舒服,對此我感到非常的擔心。"優雅的紳士顯得憂心忡忡。

  駱賽注意到對方手上並沒有拿著任何東西,籠子或者直接抱著寵物都沒有,他有些擔心起來,這位看上去挺正常的紳士該不會又是跟他之前遇到的那兩隻不正常的東西一樣有古怪吧?

  於是駱醫生扶了扶眼鏡,按住內心的戰兢,一本正經地詢問:"先生,請問您的寵物是什麼?"

  "哦,真不好意思!"他從兜裡掏了掏,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乾淨的診療台上,"這就是我的小寵物。"

  原來是一條很渾身是綠色鱗片的小蛇。身形非常小巧纖細,頭部橢圓形略尖,鱗片也非常的細小,平滑並帶有爬蟲系特有的光澤。這條小蛇似乎沒有什麼精神,在台上乖巧地躺著,被驚動之後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頭,然後就再也不想動地躺下了。

  駱賽悄悄地松了口氣。

  也許對一些只養過小貓小狗這種寵物的人來說,蛇這種寵物並不易於接受,但事實上寵物蛇可以說是一種非常乾淨的寵物,起居飲食並沒有太嚴格的要求,不會像貓狗一樣掉毛,更不會神經纖細地半夜吵鬧,所以最近在上流社會蛇目逐漸成為了另類的新寵兒。

  當然,對於駱醫生來說,就算面前的紳士剛才拿出來的是劇毒金環蛇抑或是大型網紋蟒蛇,怎麼也比牛頭人和雙頭犬好很多!

  儘管對方從口袋裡把寵物蛇拿出來這一點本身也很有問題。

  "它看上去沒什麼精神,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紳士想了一下,馬上回答:"大概是一個星期前,小東西是我的新寵,剛到家還挺活潑的,後來不知不覺好像就不怎麼愛動了。"

  駱賽用手溫柔地將小蛇的身體捧了起來,小蛇受到了驚嚇,但並沒有攻擊,只是用長尾巴把他的手腕卷住。

  檢查過蛇的腹部鱗片並沒有出現病變的霉斑,他掐開蛇的口腔,兩顎並沒有腫脹,或者膿性分泌液,口內也不存在粘痰,排除了寵物蛇常見的幾種疾病,駱賽注意到小蛇的目光似乎有些呆滯,行動遲緩,體態也有過度消瘦的現象。

  他把小蛇輕輕放回到診療台上,在病歷單上寫下觀察到的現象,邊問:"並沒有其他的病狀,我想它大概是因為到了新的環境不是很適應,引起了精神緊張。"

  "會這樣啊!"紳士顯然有些意外,"因為之前這小東西的其他同伴都沒有像這樣的情況發生過,所以我沒有注意到原來它是這樣的纖細啊!"

  駱賽點點頭,表示理解:"這種翠青蛇屬脾氣溫順的無毒蛇種,因為體型小巧而很受歡迎,但事實上它們很容易因為飼養環境的不適應或者是人為的錯誤飼養方法而造成精神緊張,最終引致內分泌系統和免疫系統失調,引起全身多器官衰竭,導致死亡。"

  "哦,我的天啊!"紳士看上去嚇壞了,他幾乎是撲到了診療台上,像對待病重的情人般悲傷,"我可憐的小寶貝!我願意付出一切讓你能夠恢復之前的健康和活潑!"然後他又過去握住了駱賽的手,"醫生,請您給予我引導吧!"

  這種把醫生視為神的存在,祈求最後救贖和指引的感覺是非常讓人飄飄然的。

  駱賽也不能免俗,不過他雖然內心比出了無數個勝利的手勢,但表面上還是擺出一副專業醫生的冷靜姿態。

  他仔細地把要注意的東西寫在紙張上,並備註地吩咐:"盡量保持安靜,減少對它的干擾,或者可以考慮在飼養箱裡放一些植物盆栽,這樣可以使它感到安心。"

  紳士非常高興地接過並仔細地摺疊好放入西裝的內袋中。

  駱賽鎮定地托了托眼鏡框,依然作高深的醫生相,但其實內心已經在吶喊了,快點把支票簿和鋼筆拿出來瀟灑地寫上讓人興奮的大額吧!

  "醫生雖然很年輕,但醫術意外地令人滿意,一開始聽到小米告訴我這個小城裡有位很好的獸醫,我還不怎麼相信,看來是我淺見了。"

  "……"

  小米?哪個小米啊?!

  等等……來過這裡的客人,貌似到現在為止還就只有一個而已……不會吧?!

  駱醫生的臉色開始有點發青了,可面前這位怎麼看怎麼正常的紳士,可不像是頭頂張兩角,背部生出幾隻翅膀的怪物啊!

  "真是太感激了,我對醫生非常有信心,以後我的小寵物們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可就要麻煩醫生多照顧了。"

  紳士把小蛇捧了回去,依然放進口袋裡。又掏出一張燙金的名片,放到診療台上,漂亮的手寫字體非常簡單的只寫了一個名字:"Stheno.Gorgon.Phorcydes"(斯忒諾.戈爾貢.福耳庫德斯)。

  駱賽忍不住拿起來仔細看,忽然覺得頭頂傳來蛇吐舌的嘶嘶聲。憑他的經驗,這不像是一條精神衰弱中的寵物小蛇發出的聲響,更像是一群蛇利用伸縮的舌體和名乾的助鼻器尋找和跟蹤獵物而弄出的動靜。

  駱賽連忙抬頭,紳士掩藏在茶色鏡片後的眼睛有些被抓包到的驚亂,不過很快就露出了得體的微笑,並抬手無比優雅地撥弄了一下頭髮,把似乎因為絲巾扎得不夠緊而鬆散落在鬢邊的一縷銀絲輓到了耳後的位置。

  "為了表示我的感激,請醫生收下這個小小的謝禮。"

  紳士取出一個茶色的小瓶子,看上去很普通,但內瓶被鍍上了一層很薄的銀膜,造成了單向玻璃的效果,從外面可以看將瓶子裡頭的東西,但瓶子裡頭卻像照鏡子。

  等駱賽看清楚那個瓶子裡面裝著的東西,他徹底驚悚了。

  在瓶子浮動的液體中,是一顆完整的眼球!還連著一大串斷裂的紅色神經,新鮮就像現挖的!!

  什麼玩意兒?!

  紳士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拿出來的這個東西有多嚇人,微笑著把瓶子放到診療台上,然後起身像冷著一張臉其實是嚇癱了動不了的駱醫生點頭致意之後,邁腿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前台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青年。

  依然是黑色衣服的青年,但這個時候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惡劣態度,臉上是讓人非常舒服的營業用笑容,但這種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在那雙溫和的眼睛裡,更多的是戒備。

  "厄客德娜最寵愛的小兒子怎麼會在這種小診所裡當看門狗呢?"

  "待在人類的身邊做一些人類才會做的事,是一種難得的生活體驗。我想像您這樣的人物一定無法了解了。"

  紳士微笑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子,從玻璃門透進來的陽光讓他的影子落在前台的位置,那垂順的長髮在影子裡竟然像活了起來般舞動!

  "哦,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帶著寵物小蛇的紳士推開了動物診所的大門,俄耳親切並不失熱情的聲音送他離開:"歡迎下次光臨。"

  歡迎你妹啊!

  下次別再來了!!

  回過神來的駱賽抓起那個小瓶子就要追出去,卻被俄耳一手撈了回來:"別著急,醫生。"

  "別攔著我,我要把他追回來!這是什麼鬼眼珠!?"

  俄耳的動作看似溫柔,但強硬的力度讓駱賽根本無法掙扎,他用兩根指頭捻在瓶頸的位置將那個謝禮拿起來,舉在半空的陽光中轉了轉,然後微笑著說:"這應該是從他妹妹的眼睛裡挖出來的──美杜莎之眼,不是普通的眼珠子。"

  "……"

  "醫生不知道嗎?"俄耳露出吃驚的表情,好像他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應該的。

  知道你妹啊!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駱賽瞪著那個瓶子裡滴溜溜的眼球,連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了。

  俄耳好脾氣地笑著,用吩咐小孩子不要跟壞人走一樣的語氣對醫生說:"醫生要記住哦!當他摘下了眼鏡,千萬不可以直視他的眼睛,我可不想醫生變成不會說話的石頭雕像。"

  駱賽想起了那個人戴著茶色的無框眼鏡,似乎跟這個瓶子的顏色非常相似,難道也是單面玻璃,用來隔絕自己的眼睛對人造成的危害嗎?!

  "放心吧,醫生,我和特洛斯會保護你的。"

  不要啊──

  這裡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動物診所,不需要地獄雙頭犬來看門口!

  他只是想當一個普通的獸醫,照顧普通的動物,而不是照顧美杜莎男頭頂上的蛇!!

  參考資料備註

  戈爾貢(Gorgon)三姐妹:斯忒諾(Stheno)、尤瑞艾莉(Euryale)、美杜莎(Medusa),海神福耳庫斯和刻托所生的怪物,頭上和脖子上布滿鱗甲,頭髮是一條條蠕動的毒蛇,長著野豬的獠牙,還有一雙鐵手和金翅膀,任何看到她們的人都會立即變成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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