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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在#40  #41 全文更新完結

第1章

    陽光透過沒有拉緊的窗簾縫隙投射在潔白的地毯上,瑩瑩灑灑如同跳舞的精靈。

    這是一個足有一百多平的大房間,客廳連通著臥室,歐式風格的家具、潔白的地毯、精致的骨瓷花瓶都承托出裝扮者的用心。

    然而這個房間除了床沙發桌椅等等配置的家具,還有一些獨特的地方。

    在所有牆壁上都安裝著扶手,白色地毯沒有覆蓋到的區域是一排排具有凸起條紋的地磚,很明顯,這個房間的主人有一些身體的缺陷。

    單巖恢復意識的時候覺得頭很輕身體很重,他的第一反應是特別奇怪,他怎麼會有意識?他不會死了麼?

    單巖睜開眼睛,視線裡一片黑暗,他沒有覺得奇怪,他本來就是瞎子,但他依舊能夠睜開眼睛這事讓他覺得更加差異。接著他動了動胳膊,抓了一下身下的床單,柔軟的觸感更加讓他覺得奇怪。

    他怎麼會在床上?難道他被人救了現在在醫院?

    這不可能。

    單巖雖然眼瞎耳聾是個十足的殘廢,但他腦子又不壞,他之前是被一張長櫃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周圍全部都是嗆鼻的煙味和灼燒著皮膚的火焰,可見當時的火勢有多大。

    那麼大的火他竟然沒有死?身上也沒有傷?

    單巖果斷坐了起來,抬手摸了摸當時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頸和小腿,沒有傷,真的沒有傷。他又轉手去摸自己的後背,當時那木櫃是直接摔落把自己拍在地上的,可他摸來摸去也沒有半點疼痛。

    不應該呀。

    單巖很疑惑很詫異,他看不到也聽不見,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

    “小少爺你醒了麼?”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似乎是怕屋子裡的單巖聽不見,還故意敲得很大聲。

    門外的喊聲在單巖聽來十分的模糊,似乎隔著千萬重水霧,但單巖還是聽清楚了,然而他卻是被這稱呼弄得一愣,小少爺?怎麼會有人還這麼叫自己?早在六年之年自己二十歲的時候單家上下都改口稱呼自己巖少爺了,小少爺這個稱呼還是哪年的事情?

    單巖覺得奇怪,但還是開口應了一聲:“進來!”

    單巖坐在床上,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覺到有人靠近走到床邊,他習慣性的摸了摸耳朵調整了一下耳朵裡塞的東西——那是一個戴助聽器,很明顯他的聽力有障礙,但並不是完全聾,戴助聽器還是能夠聽見聲音的。

    那是一個隱形式的助聽器,主體部位如同一個耳塞一樣全部塞進耳朵裡,一條銀色的鏈子長長的拖出來掛在耳後,末端是一個小巧的耳釘釘在耳垂上。

    單巖調整好助聽器,床邊的人開口道:“小少爺今天身體不舒服麼?已經快八點了,今天可是第一次和新老師一起上課。”

    因為從小視力和聽力都不好,單巖的其他感覺一向都很精准,保姆剛剛開口說話,單巖就認出了這個人是誰——陳媽。

    陳媽?怎麼會是陳媽?陳媽不是五年前就病逝了麼?但他耳朵的辨識力一向不錯,床邊的人明顯就是陳媽,不可能會是別人。

    “陳媽?”單巖看不見,抬手朝著床邊摸索過去,保姆趕忙將人拉著扶住,問道:“小少爺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不是,陳媽?你真的是陳媽?”

    陳媽是單家的保姆,在單家做了有二十幾年了,看著單巖出生又看著他長大,單巖的媽媽去世之後就一直是她在照顧單巖的起居,拋開身份的差別,她也算是單巖的半個媽媽。

    陳媽聽到單巖這麼小孩子口氣的問話經不住笑了,以為單巖一大早起來在故意逗自己,忍不住輕輕的捏了一下單巖的臉道:“不是我還能是誰?這一大早的又逗陳媽是吧?”

    單巖確認了陳媽的身份,震驚得坐在那裡,微微張開的下嘴唇都在顫抖。

    陳媽還在?這怎麼可能?難道他重生了回到了過去?

    “陳媽,今天幾號?”他立刻問道。

    陳媽摸了摸單巖的額頭,沒摸出什麼問題,回道:“今天七月十九號呀。”

    “幾幾年?”

    “13年,你這孩子,又逗陳媽是吧?一大早的怎麼盡問些奇怪的問題。”

    13年七月十九號,他重生了,竟然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

    “陳媽,你先出去一下,我再躺一會兒。”單巖邊說邊摸索著輕輕推了推陳媽的胳膊,保姆陳媽覺得單巖今天的舉動實在是太奇怪了,單巖雖然從小身體不好但一直都很乖很懂事,生活規律幾乎從來不睡懶覺,今天怎麼搞的,一會兒說胡話逗自己一會兒又說要再躺一會兒,但單巖說要再躺一會兒她也只得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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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媽出去之後單巖躺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裡他仔細消化了自己重生的事實,同時又梳理了自己目前的狀況和單家如今的形勢。

    畢竟對任何人來說,重生一次都是一次新的生命之旅,一次能夠徹底扭轉人生的機遇。

    單巖是單家法定繼承人,說到單家國內鮮少會有人不知道。

    單家早幾代是做煤炭生意發家的,到了單巖的爺爺這代煤礦能源石油生意幾乎全部都被單家壟斷了,如今單氏集團還綜合了房地產旅游等行業。

    單氏家底豐厚,富了不止三代,家裡女孩兒也當著男孩兒在養,可謂是巾幗不讓須眉,所以單家從來都沒有嫡長子繼承家業的說法。

    單明眸也就是單巖的媽媽就是這麼一位女強人,她也是家裡的長女,能力強有手腕頂級大學商業管理碩士還長得特別漂亮。

    但單明眸這一生的遭遇都相當坎坷。

    單明眸父母去世得早,而她唯一的弟弟還在一次車禍裡失去了一條腿成了殘疾人,她早年頂住家族內外的壓力好不容易才把單氏撐起來,給弟弟取了個漂亮的老婆,自己還嫁了個喜歡的男人,然而沒多久弟弟又車禍去世留下了一雙兒女,而自己生的兒子從小體弱不說,最後眼睛瞎了耳朵也聽不到了。

    單明眸是在單巖十四歲的時候病逝的,她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股份都以托管基金的方式留存下來,遺囑上也寫得一清二楚,一直到單巖二十歲的時候才能夠自主動用這部分的股份的一半,而另外一半在他結婚的時候才能夠動用。

    單巖二十歲的時候確實正式合法的繼承了一半股份,只是他一個瞎子聾子根本沒有辦法管理單氏,所以他很快便將自己手裡股份的百分之二十轉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歐風名下,同時作為最大的股東,委托歐風協理自己手上剩下的股份。

    單巖回想到這裡突然打了個冷戰,因為他知道,這或許就是他上輩子人生的一個拐點。

    單巖從前一直很喜歡歐風,就算單明眸死後作為入贅的女婿歐風也沒有再結婚娶老婆,對自己也一如既往的好。單巖過去被保護得太好生活也很簡單如意,於是人便很善良心思很簡單,他傻傻的以為這樣的好就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的愛護,天真的覺得歐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親。

    但事實證明單巖錯了,大錯特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其他父子在面對金錢股份利益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但他的父親,卻在得到一切之後將他推向了深淵。

    單巖在梳理過去的時候回想起自己聽到的那些關於歐風和程雅勤的種種就覺得特別惡心,一個是他曾經十分敬重的親生親夫,另外一個是他一直敬佩的在失去丈夫之後獨自撫養一對兒女成人的舅媽,誰會想到這兩個人會攪合到一起?誰又能想到就是這兩個他一直尊重愛戴的人最後要將他活活燒死?!

    單巖躺在床上,被子從頭蒙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在黑暗的悶熱中只覺得心冷異常,每一個毛孔都想透出冰渣一樣。

    他的父親,他母親最愛的男人,最後和自己弟媳攪合在了一起;他的舅母,那個說話都帶著軟糯嗓音獨自帶大兩個孩子的女人,最後用惡毒的嗓音歹毒的話語戳破了他們編造了多年的假象,而他這個他們嘴裡的小瞎子小聾子卻可笑的一直把他們當成母親死後最親近的親人。

    單巖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上輩子是怎麼死的。

    他的腦海裡還殘余著一片火光,黑暗中灼燒了他所有的親情愛情和軟弱。

    一個正常人在一片火海裡還會覺得恐懼大聲呼救,然而他這個瞎子卻什麼都看不見。

    他被櫃子壓住了身體,黑暗中感覺到火舌蔓延開燒焦了他的鞋襪衣物,嗆鼻的煙味讓他呼吸困難,蔓延開的大火之中只聽見他自己的呼救聲。

    灼熱疼痛的觸感和呼吸間的焦灼在黑暗中預示著死亡的到來,他在黑暗中趴著,大聲呼救,絕望驚恐,死神不知不覺中降臨,手握鐮刀一點點割掉他的血肉,恐懼如同膨脹開的火焰充斥在那片寂靜之中。

    單巖在大火中嘶吼著喊叫了十分鍾,恐懼讓他更加畏懼死亡,他不聽掙扎拍打呼救,他想有人來救他,他不想死不想就這麼被活活燒死,然而十分鍾之後,他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虛假親情的面紗被徹底撕破,他內心中殘余的有關親情的僥幸也隨著這把大火燒成了一抹黑色的渣,他就那麼靜靜的趴著,感受火舌將自己吞沒,那股灼熱的疼痛讓他徹底明白,他這麼多年享受的家庭溫情不過是包裹在虛偽之下的毒火而已。

    而所謂的愛情,那曾經承諾會守護他一生一世的男人,甚至在他最初想要逃離的時候將他抓了回來推向已然布滿火舌的房間,單巖雖然看不見,卻尤為清晰的記得自己死死抓著那人的手哀求的時候,那人的手指如何冰冷無情又好不猶豫的將自己的手掰開,推向火海。男人甚至冷笑著在自己耳邊留下了令人絕望的話語:“要怪就只能怪你怎麼生在單家,又偏偏是個天真的小瞎子。”

    大火中,蝕骨的冰冷將單巖浸透,他終於明白,一個繼承了億萬財產的瞎子聾子在他人眼中不過是一個天真的殘廢罷了,父子家人親情愛情其實根本不存在,他在別人眼中不過一個可以被利用的白癡而已。

    重活一次,還要做那個天真的瞎子半聾麼?還是貪戀那些虛假的溫情和根本不存在的愛情麼?還要相信那個將自己推向火坑的父親和舅母麼?還要繼續天真麼?

    當然不!

    就算回到六年前他依舊是個瞎子依舊要靠助聽器才能聽得見,他也絕對不會再貪婪任何親情感情,他要守護單家的家業,也讓那些狗男女嘗嘗火舌燒身的滋味。

    七月十九號,距離他的生日十月一日還有兩個多月,兩個多月之後他整二十歲,就可以完全繼承母親留下的。而這期間,他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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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巖掀開被子直直坐了起來,丟掉了對親情的幻想和曾經的軟弱,他只想努力地把握自己的命運,他白淨的面孔十分堅定,就算沒有辦法脫胎換骨徹底做個惡魔,他不會再讓自己陷入親情編織的假象之中。

    單巖瞎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自己動手做一些事情,他穿好衣服,起身之後順著牆邊的扶手摸到衛生間洗漱。

    等他弄完出來的時候有兩個小保姆已經進了他的房間在整理他的衣物床單,她們看到單巖從衛生間裡出來禮貌的打招呼:“小少爺,早上好。”

    單巖記得這兩個小保姆,他看不見她們,只是一邊扶著牆邊的扶手走一邊朝著聲音的方向點點頭:“早上好。”

    兩個小保姆一個整理著床上的被子拍著枕頭,另外一個在整理窗簾,也沒有人上前來扶一把,只是很自然的道:“小少爺,陳媽讓我轉告您一聲,早飯已經送到書房去了,新請的語言老師已經在書房等您了。”

    單巖道:“我剛打算過去。”

    小保姆A道:“那少爺你路上慢點,小心摔著。”

    單巖點了點頭推門出去,這是他住了靠近二十年的屋子,每一個角落裡有什麼走幾步在什麼方位他全部都一清二楚,即便什麼都看不見他也能穩穩地一個人在這屋子裡行走。

    單巖走之後兩個小保姆各自干各自的,沒有人開口說什麼,一直過了有兩三分鍾,其中一人才朝窗邊一靠,懶懶散散道:“小少爺也怪可憐的,被人當傻子一樣哄了這麼多年。”

    另外一個整理床單的小保姆朝門口的方向謹慎的看了一眼,低聲道:“聲音小點,他要當傻子誰攔得住?反正這單家很快都要改姓了。”

    “哎,你說……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呀?”

    “什麼傳聞?”

    “就是那個呀,那個姓黎的,據說真的沒有‘那個’。”

    “哈哈哈,”兩個小保姆同時笑起來。

    房間的大門並沒有完全合上,單巖就這麼站在門外,一字不落的聽到了兩個保姆的對話。

    他心裡冷笑一聲,心想原來歐風和程雅琴做戲也不是做得多麼天衣無縫,能裝那麼多年,也無非不是因為自己是個瞎子半聾對他們又十分信任。連宅子裡的兩個小保姆都看得出自自己被人當個傻子一樣哄得團團轉,可見這麼多年他們做戲已經做得十分不耐煩了。

    單巖悄悄轉身,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和單巖的房間在同一層,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順著走廊走到底就可以了。

    然而走到一半他卻突然頓住腳步!

    單巖記得很清楚,自己原先的老師是很早之前單明眸請的,學識淵博知識面廣,教了自己十年,如今也已經六十多歲了,在自己二十歲生日快到的時候因為身體的原因離職回老家養老,單家招聘請新的老師,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一直到他生日之後才請了一個年紀大的男教師。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七月份就已經找到人了?難道還是原先的那個女教師?

    單巖帶著疑惑走到了書房,摸索著正准備敲門,門卻突然被打開了,他能感覺到一個人帶著壓迫式的氣場站在自己面前。

    單巖因為看不見的關系感覺上比普通人要靈敏許多,就這麼站著,他也能憑著感覺預估到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男人,個子應該還挺高,氣場似乎有意收斂但還是很足,絕對不是上一世教過自己的那個教師。

    “單巖。”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很低沉,就好像調了音的大提琴,緩緩的低音縈繞在耳邊,他沒有用疑問的口氣,只是在陳述而已:“我叫黎夜,是你的新老師。”

    “你好,黎老師。”單巖有些吃驚,但還是穩住心神點點頭打了個招呼。他對這個上一世根本沒有出現過的男人有點好奇,這是他重生之後第一件脫離原先軌跡的事情,他對此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悸動,這個男人的到來冥冥之中似乎預示著一個不同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小伙伴們這個文我存了好久好久的稿子,兔子自己很喜歡這個文呀,不收藏一下和兔子一起來一發麼?麼麼噠~

第2章

    黎夜是在三個月之前抵達地球的,從批准下達再到平行空間的躍遷整整用了他兩年的時間,換算成地球時間差不多是三十年。

    沒錯,黎夜不是地球人,對地球上的人類來說,他就是個外星人。

    他來自平行空間的另外一個宇宙,他擁有人的形態半機器的軀體,他出生成長的星球是個崇尚機械文明的地方。

    而黎夜是個被驅逐的流放者,歸期待定。

    地球環境和他所在的星球相差並不大,他沒有適應很久,接著就像個普通的地球人一樣找到了現在這份工作--給一個豪門小少爺做私人教師,薪水豐厚環境好壓力也不大還包吃包住,按照地球人的話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但餡餅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這份私人家教的工作確實不錯,簡單舒服又高薪,然而卻有一個十分讓人無語的要求,這要求使得上一任私人教師離開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裡雇主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這個要求就是--應聘者僅限男性且不能有生/育能力。

    這份高薪高酬的私人家教工作就因為加上了這麼一個變態要求,讓那些就算真的沒有生育的能力的男人也不敢上門求工作,對於大部分地球男人來說,面子是無比重要的,沒有生育能力顯然是很丟面子的一件事情,這就一樣。

    然而對黎夜來說卻根本無所謂,於是他就去應聘了。

    接待他的人讓他最好有一份紙質的醫學材料證明他沒有生育能力,黎夜有時候十分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他直接對那人道:“不需要材料,我可以直接證明。”

    應聘的人正納悶眼前這高大冷漠的男人怎麼直接證明,就聽到對方用十分平淡的口氣道:“我沒有用來繁衍後代的那個部位。”

    “……”

    黎夜說的是實話但也不完全是真話。

    他是半機器人,他所在的新球並不像地球一樣完全封閉,他們時常要面臨來自新球外的戰爭,半機器人狀態使得他們在戰斗情況下可以自如的轉換身體狀況,對於戰斗時比較礙事的某個部位,自然也是可以隱形的。

    況且在他們的星球上,繁/聲波才是培育後代的主要方式。

    人類能夠聽到的聲波頻率在20-20000HZ之間,而黎夜所在新球的繁衍聲波則接近900萬HZ,對人類來說就是超聲波了。

    每一個星球男性在成年之後都具有自己獨特的聲波,去專門的生育機構使用聲波制造儀可以制造出攜帶自己遺傳基因的繁/殖聲波,繁/殖聲波分為特定匹配和無特定匹配兩種,所謂特定匹配的意思就是只有特定的某個人聽到這個繁/殖聲波才會懷孕,無特定匹配的意思是只要隨便誰聽到了都有懷孕的可能。

    黎夜被流放的時候按照規定只能帶一個攜帶自己遺傳基因的無特定匹配繁/殖聲波。

    黎夜不是沒有,只是可以通過光射的折射率做到隱形的,在應聘的地球人看來自然就沒有生育能力,再加上黎夜的資料上顯示他是某大學的研究生,背景簡單清白甚至沒有親人,最後自然是成功應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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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夜根本不在意為什麼應聘上的職位有這樣變態的要求,他是個流放者,地球就是他的監牢。

    他不是地球人,這個新球上人類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對他來說就好比一個正常人進了監獄的生活一樣,哪個囚犯會在意自己今天做的手工藝品將來會賣給誰又會賣個什麼價錢呢?

    黎夜提著簡單的行禮進了單家的大宅,受訓了一些在單家主宅裡需要注意的事項又了解了單小公子的基本狀況之後,今天開始講課。

    而此刻,他要授課的對象就站在他的面前,眼瞎耳聾,很明顯的殘疾,不過這些都和他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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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巖在書房簡單吃完早飯就開始上課。

    單巖的數學物理化學只學到一個初中水平就沒有繼續,他一直在學的基本都是文科方向,十八歲之後開始通學大學管理經濟類的課程。

    新來的這位老師幾乎沒有半句多余的廢話,一早上都在講課,說是講課其實大半的時間都在通讀材料,因為單巖看不見只能摸特定的盲文卡,所以授課的過程要緩慢許多。

    但顯然剛剛重生的單巖沒心思上課,黎夜的話就像隔著水霧隔著紗,他沒有怎麼聽也聽不進去,腦子裡反反復復都是關於單家的事情。

    “就到這裡吧。”黎夜合上書突然道,他黑色的雙眸抬起,靜靜看著單巖,冷靜自制沒有半絲波動:“也許你還沒有做好上課的准備,下午繼續或者明天。”

    單巖眼盲什麼都看不見,眼神一直是朝下略微垂落的狀態,神色安靜的時候很難被人看出來自己其實在發呆或者不在狀況,然而今天一下子被人識破,難免有些囧,再加上黎夜的聲音十分低沉,他透過助聽器聽到的聲音總帶著點別樣的感覺,他道:“抱歉,我有點不在狀態。”

    然而黎夜已經站了起來,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不做任何回答,只邊開口邊朝門外走去:“下午見。”

    單巖:“下午見。”

    這個男人可真奇怪,單巖合上盲文書撐著胳膊坐著,半句廢話沒有態度冷硬,單巖從小到大被人哄慣了,突然遇上這麼一個態度冷漠的人還真的有點不自在。

    不過黎夜的態度也恰恰好讓單巖自己給自己敲了一擊響鍾,這或許不是一個正常人對瞎子的態度,但也只有那些希望從他身上得到好處的人才會圍著一個半殘廢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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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夜從書房出來之後轉身下樓去了後院,快到開飯的時間後院幾乎沒人,然而黎夜卻急著找一樣東西。

    他在昨天弄丟了自己的繁/殖聲波,那段聲波被黎夜裝在一對袖扣裡,昨天還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卻發現不見了。

    他回憶了一下,除了這個後院,他昨天哪裡都沒有去,房間裡沒有,也只有這個後院會有了。

    黎夜順著後院的的小路朝前找,他的眼睛就好像一個定位掃描儀一樣可以精准到草坪上的每一個細節,掃一眼就可以看見草坪地裡所有細節,沿途看看很容易就能找到那對袖扣。

    然而黎夜找遍了整個後院都沒有找到。

    算了,黎夜最後習慣性的摸了摸袖口的位子,心想對他這個流放者來說繁/殖聲波也半點用處都沒有,人類繁衍後代的方式和他們完全不同,他找到聲波又能怎麼樣呢?黎夜心裡自嘲的冷笑了一下,他是一個被流放的人,難道還指望能在地球上繁育後代組織家庭徹底融入這個地球這個民族麼?難道還期待救贖?

    黎夜轉身果斷離開後院,找不到就不要了,反正那段超聲波對人類來說也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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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巖在書房獨自一人坐了一會兒心反而安靜下來了,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十分糟糕,如果是一個普通人重生了扭轉情勢恐怕不難,然而他卻是個瞎子,他什麼都看不見,他看不見人的臉人的表情,經歷了上輩子,他也不知道那些原本他信任喜歡的人是不是也和歐風程雅勤一樣對他有所圖謀,他的身體狀況注定了他以後的路途會十分艱辛。

    一場大火一次重生,單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自己了,但往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他還需要細細想一想。

    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單巖下意識的側頭心中警覺,然而很快又放松下來。

    一只白毛的薩摩邁著小步子跑了進來,湊到單巖腳邊,抬起前腿立著後爪攀上單巖,喉嚨裡嗚嗚叫了兩聲。

    這只薩摩是單明眸去世不久後單巖撿來的,叫卡卡,是單家的一只十分猖狂的散養狗,單家的山莊很大,單巖因為眼睛的原因沒辦法自己養,便把狗托給陳媽照看,陳媽每天要照看單巖又要做活兒忙得好似根本沒工夫,於是又把狗托給廚房的一個廚子養,廚子嫌薩摩的狗毛會弄髒廚房於是把狗扔給了山莊的林工,於是白毛狗卡卡就這麼輾轉被單家上上下下照看了一遍。

    卡卡還是只小薩摩的時候就在山莊裡亂跑,吃百家飯長大,睡覺的地方也很隨意,每天跑到馬房玩耍,馬房的工人給馬洗澡順便也給它洗澡,於是卡卡這麼多年都是一只活蹦亂跳的白毛小瘋狗,單家所有人都認識它,但卡卡最喜歡的還是單巖,每天都會找個時間竄進別墅的主屋裡賣個萌。

    因為和山莊裡各種各樣的人接觸,卡卡長大之後有了很多人的習慣,比如進別墅的主屋前會在地毯上擦擦爪子,比如從來不在屋子走廊裡亂叫,比如自己會跳起來轉動門把手推門,進門之後還會自己關上門。

    卡卡最近賣萌的形式也沾染了一些人的習慣,每天來找單巖的時候都會帶點東西,它一開始給單巖帶的是自己的一坨狗屎,還沒來得及靠近單巖就被陳媽識破,追著它跑了三層樓;後來卡卡還帶了馬糞、羊糞等等便便給單巖,都無一例外被轟了出來,卡卡一開始表示很不解很憤恨,它想人類真是太沒有品味了!這麼好的東西都不要!但被追殺了幾次卡卡也學乖了,它開始給單巖帶便便之外的東西,比如幾根狗尾巴草,幾朵小花……

    再比如今天的一對袖扣--那是一對十分簡約的寶藍色金屬質地袖扣,沒有鑲嵌亮鑽也沒有繁瑣的花紋配飾。

    單巖拿紙巾把袖扣上的口水擦干淨,伸手摸了摸,無奈抱著卡卡軟軟的腦袋道:“是袖扣?你撿來的?”

    卡卡伸著舌頭汪汪叫了兩聲,十分興奮,兩個前爪不停的在單巖膝蓋上跳上跳下,似乎在向單巖討要誇獎。

    單巖無語又覺得好笑,大概有時候人都不如狗吧,連自己的父親都在算計他。

    單巖隨手把袖扣揣進了口袋裡,彎腰摸了摸卡卡的腦袋拍了拍他肉嘟嘟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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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袋子裡那對袖扣卻像是相互吸引的磁石一般金屬面突然貼合到了一起,而卡扣處同時逆時針旋轉,似乎有什麼正在悄無聲息的發生著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第3章

    陳媽沒多久上來喊單巖吃飯,善家的主宅其實很少能湊齊人吃飯,歐風忙著集團的事情,程雅勤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的兒子善立行在國外留學還沒有回來,女兒善立嬌高中畢業之後就過起了財閥家小姐的豪門奢侈生活,也是幾乎很少在家。

    所以大部分時間其實只有單巖在家裡吃飯。

    陳媽一邊把單巖扶起來一邊道:“歐先生和單太太今天剛好都回來了,喊你一起吃飯呢。”

    聽到歐先生和單太太這幾個字的時候單巖胳膊上的寒毛立了起來,下意識就覺得惡心,他不動聲色的站起來,眼神木木的垂落著,跟著陳媽朝外走。

    歐風是善家入贅的女婿,算不上是單家的主人,所以善家上下都喊他一聲歐先生,至於程雅勤,她是嫁進單家的,所以裡裡外外的人都喊他一聲單太太。

    想到這兩個人單巖心裡已經不光光是惡心了,從最開始的怒火變成了現在的冷意,他信任的親人他的父親他曾經無比依賴的溫情全部都是假的。

    陳媽帶著單巖下樓,主宅一樓大廳十分的寬敞,客廳連著一張歐式的大餐桌,而這個時候餐桌上的菜已經布好了,一個戴著眼鏡穿著西裝的男人和一個打扮精致服侍雍容的女人正面對面坐著等待。

    因為單巖眼睛的關系,主宅安裝了電梯,陳媽剛剛扶著單巖出來,程雅婷便起身含笑走了過來,從陳媽手裡把單巖接過去扶著,邊引他到餐桌邊上邊道:“今天上課還適應麼?剛請的新老師感覺怎麼樣?”

    程雅勤的聲音溫柔如水,帶著南方人典型的軟糯,然而這如水的聲音卻如同一把尖利的刀扎在單巖的心上,單巖過去做了二十多年的善良小綿羊如今要在態度上裝得天衣無縫其實並不容易,但好在他是個瞎子,垂落無光的眼神完美的掩蓋了他此刻內心中的憎惡,他甚至還淡笑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我今天上課有點走神。”

    程雅勤一邊扶著他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之前的老師教了你那麼多年,現在突然換了一個人肯定是不適應的,慢慢來別著急。”語氣溫柔話語體貼,可真是個溫柔體貼的“好”舅媽呀。

    單巖被引到了桌邊主位的左手方坐下,歐風就坐在他旁邊第二個位子,而程雅勤則坐在歐風的對面,右收方的第二個位子。

    即便單巖看不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在一些表面功夫上這兩人是做得天衣無縫的,單家的主位和右手方第一個位子分別是單明眸和單明易的,即便兩人都已經去世了,也從來沒有人挪過這兩個位子。

    程雅勤把單巖扶到自己的位子上,轉身回位的時候抬眼和歐風對視了一眼,單巖剛好喊了歐風一聲:“爸爸。”這一聲爸爸語氣沉靜,好像透過水層的氣泡,輕飄飄的。

    歐風“嗯”了一聲,道:“新來的這個老師學歷高、知識面也挺廣,可能比不上你媽媽之前請的那個老師,不過水平是所有人裡最高的,你舅媽給你找老師花了不少心思,忙了有一個月。”

    新來的這個老師到底怎麼樣單巖不清楚,但從歐風嘴裡聽到他把單明眸和程雅勤相提並論就覺得倒胃口,但他依舊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表現。

    單巖一邊摸到自己的筷子一邊轉頭對著桌對面的女人道:“謝謝舅媽,給你添麻煩了。”

    陳媽已經出去了,客廳裡只有他們三個人,程雅勤撐著一手看著單巖干淨的笑顏眼中卻閃過一絲冷意,她朝歐風看了一眼,才裝作語氣愉悅輕松的笑道:“都是一家人這麼客氣做什麼,來,吃飯吧,吃完了中午好好休息。”說完還舉起筷子給單巖夾了一塊他最喜歡的東坡肘子。

    飯菜再香也勾不起單巖的任何胃口,飯桌上再溫馨的場面也不過是鉤織起來的假相,但單巖沒有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他正常吃飯正常說話,甚至還吃得比往常多了一些。

    程雅勤和歐風看在眼裡,兩人同時疑惑單巖今天似乎胃口比平時好一點,僅僅只是多吃了兩口也讓他們兩個同時緊張不是沒有緣由的——單家人的體質特殊,有可以讓男人孕育的基因,單明易沒有遺傳到,單巖反而遺傳了單家這樣獨特的基因。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給單巖請家庭教師的時候會有那樣變態的要求。

    單巖的體質特殊,而現在又是十分關鍵的時刻,再有兩個多月單巖就滿二十歲了,二十歲可以繼承單明眸留下的股份的一半。

    但單明眸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聰明了,她生前就給單巖操心了所有能操心的事情,包括了他一生裡會發生的各種事情和突發狀況,遺囑裡就有一條明確寫著,如果單巖在二十歲之前未婚意外懷孕,那單巖將不能在股東大會上正常繼承那一半的股份,至於到底會怎麼樣,就連歐風都不知道,具體的股份委托書他連影子都沒有看到。

    一個母親不容許自己的兒子二十歲不到未婚先孕這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然而單明眸的遺囑卻最大程度上的限制了歐風和程雅勤的行動,他們兩個至今在集團裡也只有相當少的股份。

    單巖二十歲正常繼承股份對歐風來說只有好處,意外懷孕只會打破他們原本的計劃,然而這些卻是單巖一直都不知道的。

    歐風側頭看著單巖,作為父親他看著自己殘疾的兒子眼中沒有半分憐愛只有算計,可即便帶著這樣冷然的表情,他的口氣也還是關切的——他和程雅勤早就已經習慣了在冷漠的神情下說出關切的話語了。

    “小巖今天胃口不錯?”

    單巖聽到這話直覺歐風是在試探他,但他有點想不通,只是多吃了兩口胃口看上去還不錯而已,這有什麼好試探的?

    單巖道:“早飯沒怎麼吃,”頓了頓,打了個哈哈逗笑道:“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程雅勤這個時候把話題扯開道:“我們家小巖長得這麼帥,吃胖了可不好看了啊,你舅媽就喜歡帥哥。”

    飯桌上的三人同時笑起來,然而每個人都打著各自的心思。

    飯後陳媽領著單巖上樓回房間休息,客廳裡只剩下程雅勤和歐風之後,兩人的目光都同時沉了下去。

    歐風走到窗邊站著,程雅勤給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兩人之間保持著一些距離,歐風嚴肅小聲道:“新來的那個老師沒問題?”

    程雅勤點頭:“放心吧,沒問題,老胡親自把關的,說他連男人的那個都沒有。”

    歐風握著杯子,骨結凸了凸,他最近一直有點草木皆兵的,但這個時間點確實不容半點差錯,他道:“你親自去和那個新來的老師打個預防針,不要讓他和小巖走得太近,還有宅子裡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留心點。”

    程雅勤:“放心吧。”說完兀自從歐風手裡拿過水杯,歐風正抬起手腕喝水,水杯被她奪去的時候眉頭挑了一下,轉眼卻看到程雅勤眼尾眉梢的點點嬌媚。

    兩人相識而笑,眼神之間是只有他們二人能懂的曖昧神色。

    歐風朝周圍看了看,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只是暗地裡伸手握住了程雅勤的手腕捏了捏,垂著雙眸注視著眼前的女人,堅定的低聲道:“雅勤,我承諾過的一定會做到的。”

    程雅勤低低笑著,在歐風面前的神色如同一個偷偷跑出來和人約會的小女孩兒一樣,她點頭道:“我知道,我都明白,這二十幾年我一直相信你的。”頓了頓,神色間又帶著頗多的猶豫:“只是單巖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

    歐風的眼神沒有半絲波動,提起單巖也沒有任何憐愛:“在我心裡,只有立行才是我歐風的兒子,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以後單家肯定都是立行的。”

    @

    單巖回房間休息,一直沉默的坐在沙發上,過去他信任歐風和程雅勤,對他們說話的語氣內容從來沒有深想過,今天接觸下來卻不由得他疑惑,這種感覺太奇怪了,歐風和程雅勤似乎對他多吃了兩口飯都要試探,他們在試探什麼?

    單巖眼睛看不見,只能從他們交談的話題和口氣裡感知兩人的態度和動向,可這樣根本就不夠,單家被掩蓋的秘密,歐風程雅勤的目的,還有集團的產業,單巖想知道的更多。

    單巖想到這些腦袋就有點疼,他看不見行動不便生活在一個單一的環境中長達二十幾年,而回想起來這二十年裡他竟然連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沒有,他現在要怎麼辦?如何跨出這復仇的第一步?他又要從哪裡找到突破口?

    單巖躺在沙發上,午飯後卻突然覺得腦袋昏沉沉的渾身都不太舒服。

    他中午吃得八分飽,現在卻覺得胃部和肚子都漲漲的,肚子裡好像有什麼要被撐開一樣,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就好像有無數的鼓槌打在腦子裡一樣,單巖渾身難受的在沙發上來回翻了兩個身,口袋裡那對袖扣卻突然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嘀——嘀——”單巖戴著助聽器的那只耳朵裡突然傳來十分尖銳的響聲,震得他耳膜生疼,他趕緊伸手把助聽器拽下來。

    沒有戴助聽器的耳朵什麼都聽不見,單巖此刻的世界一片安靜,只感覺到耳膜上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又一下。

    單巖蜷縮著身體躺在沙發上慢慢睡著了,而落在地磚上的那對原本扣面吸合在一出的袖扣突然“啪嗒”一聲相互分開,就好像完成了某種既定的儀式。

    作者有話要說:  → →就這樣懷上了,so easy!~

第4章

    黎夜午飯後直接回了二樓書房,單家的山莊很大,但他對此沒有興趣,流放生活於他來說也不過是簡單的活著而已。

    卡卡中午在外吃了午飯也回到了書房,它自己開門進來,又立起爪子把門合上,轉頭搖著尾巴看了黎夜一眼繞到了沙發旁邊的地毯上臥著,並沒有去黎夜那裡討乖巧。

    一人一狗各自安坐,誰都沒有理誰,黎夜沒有逗狗,卡卡趴著也懶得去理睬黎夜。

    其實早在黎夜搬進單家的最開始這一狗一人就已經交流過了,黎夜的腦波可以自動調節聽明白這個世界上所有生物的語言,狗的腦波語言自然也不例外。

    黎夜剛來的那天早上卡卡興奮得要死,它在漫長的狗生中還真是頭一次能夠遇到可以交流的人,卡卡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竭盡所能的和黎夜交流,然而讓它失望的是,黎夜似乎對什麼都沒有興趣。

    按照卡卡對人類的了解,八卦是人類的天性,雖然男人在這方面的天賦不如女人,但只要是人都會對他周圍的環境好奇感興趣。

    於是卡卡便追在黎夜身後說了一大堆單家的事情,黎夜調整腦波把卡卡的語言屏蔽在外,然而腳下的這只大白狗就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汪汪汪喊個不停。

    黎夜最後簡單的問了卡卡一句:“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卡卡前爪伸直後爪曲著撅著屁股伸了個懶腰,然後搖著尾巴“羞澀”道:“小主人雖然眼睛看不見耳朵也不太好,但真的又好看又萌又聽話噠,最關鍵的是他還會生孩子,來自星星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呀?”

    “不用。”黎夜想都不用想就面無表情的拒絕了,同時屏蔽了卡卡的腦波。

    卡卡追在後面撓爪子:“喂喂,你要不要這樣啊,助人為樂難道不是你們外星人的美德麼?小主人正生活在水深火熱啊,你救一下他就當是積德行善啊??”

    房門彭的一下關上,卡卡被無情的外星生命體關在門外,嗷嗚嗷嗚的狗嚎:“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啊,現在你不救他以後就等著跪舔吧愚蠢的外星人!”

    因為黎夜根本鳥都不鳥它,對單家的事情沒有半點興趣,對單家的人也毫不關心,卡卡自此之後看到黎夜都再也不說話了,在卡卡的狗狗觀念中,這個外星人是早晚有一天會跪舔在小主人的睡褲之下的,到時候它就可以盡情且無理取鬧的嘲笑他了,嗷嗚嗷嗚嗷嗚……

    @

    房間裡冷氣打得很足,卡卡趴在地毯上瞇著眼睛打著盹,黎夜靠窗台而坐默默的翻著一本盲文書,那些盲文符號在他的腦中自動轉化成中文,輕輕松松就能翻上十幾頁。

    兩聲敲門聲響起,黎夜從盲文書上抬起眼,書房門被推開,程雅勤從門外進來,親自托著一盤水果進了書房。

    卡卡轉頭看到程雅勤警惕的立起耳朵,喉嚨裡發出十分輕微的嗚咽聲,接著繼續趴著,然而毛茸茸的耳朵卻依舊立著,甚至像雷達一樣前後轉了轉。

    黎夜站起來,臉上什麼神色都沒有,只是手裡捏著書,對程雅勤點了點頭:“單太太。”

    程雅勤朝書房大書桌上單巖的兩本盲文書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挪開視線笑著把果盤放到了書房的餐桌上,對黎夜道:“黎老師最近還住得習慣麼?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就和我說,或者直接和家裡的保姆說,千萬別客氣。”

    黎夜看著眼前即便快五十歲了樣貌也依舊漂亮氣質雍容的女人,他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謝謝。

    程雅勤和黎夜之前見過兩次,一次是在應聘的終面上,還有一次是在黎夜進單家山莊的那天,黎夜對事過眼不過腦更不過心,對眼前的女人根本沒什麼大印象。

    程雅勤客氣了兩句,便問道了單巖的功課上,“小巖眼睛看不見,學習速度肯定是比不上普通孩子的,還請老師你多費心了。”

    黎夜又簡簡單單回了一句:“會的。”保持著距離和面上的疏離,根本不想開口多廢話半個字。

    程雅勤這輩子什麼樣的人沒接觸過,冷面冷語不愛說話的人也沒少接觸,然而像黎夜這樣不苟言笑從頭到尾說的話都不超過十個字的還真是從來沒有過,在他人熱情態度的時候哪怕是再不怎麼開口說話的人不都會稍微客氣一下的麼?她剛剛請他多費心,面前這男人竟然只回了一句“會的”。

    會的?會的!又不是求著你辦事,什麼會的不會的。

    程雅勤內心裡幾乎氣結,黎夜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簡歷上寫著名校研究生畢業,難道上了這麼多年學把腦子上傻了?這點人情世故也不懂?

    程雅勤相當無語,見黎夜真的沒話可講也不想繞圈子兜彎子了,她直接道:“老師在山莊裡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說,其他什麼都不要做,只要給單巖教書就可以了。不過,單巖畢竟是單家的少爺,你只需要教書就可以了,其他的,也都不用做。我這麼說,老師明白了麼?”

    黎夜抬眼看著程雅勤,烏黑深邃的雙眸沒有半點情緒,“明白。”

    程雅勤微微昂著脖子,帶著臉上的矜持是貴婦都有的傲氣,她唇邊的笑意剛剛勾起,黎夜卻又道:“我想您要說的都說完了吧。”

    程雅勤的笑容直接就凝固在唇邊,黎夜不遠不近這麼站著,然而因為個子很高看著女人的眼神幾乎是睥睨的垂落,再加上他原本就面無表情的臉,看在他人眼中幾乎就是一個冷酷又不屑的表情,再配上說的話,怔得程雅勤無語又驚詫。

    程雅勤笑沒笑得起來,但自持身份也沒有和眼前的男人計較,況且找一個像他一樣沒有生/殖器官的老師也不容易,最後離開時只說了一句:“知道就好。”再者,這麼不懂人情世故不會說話也好,不會哄人嘴巴不甜他們也就不用擔心單巖會跟這麼人朝夕相處處出感情來。

    @

    程雅勤離開之後黎夜坐回去繼續看自己的書,卡卡卻從毯子上站起來跑到餐桌邊上,攀上椅子叼了一塊西瓜搖著尾巴跑到黎夜面前,把咬著西瓜的長嘴湊到了黎夜書前,這幾乎就是一個狗狗在討好外星人的姿勢。

    眼看著西瓜汁和著口水就要落在書上,黎夜伸手接過西瓜,轉眼看白毛大狗,挑了下眉頭。

    卡卡立刻拖長著舌頭烏溜溜的眼珠子看著眼前的男人,好像瞬間忘記了自己連著好幾天把眼前的外星人當成了階級敵人一般對待,它道:“小主人真的很可憐的,媽媽不在了他眼睛看不見耳朵也不好,親爸舅媽整天想著撈財產。你知道為什麼他們要找個沒有生育能力的人來當老師麼?”說到這裡狗鼻子還湊到了黎夜褲襠前嗅了嗅,接著道:“因為你木有小雞雞啊!他們真的很壞的,找女人他們不放心,找男人他們也不放心,最後就要找個沒生育能力的。小主人一輩子就這麼被他們掌控著,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害死的。喂喂喂,你有沒有聽我說啊?”

    黎夜一直看著眼前的大狗,一直到大狗嚎完了才把手裡的西瓜放到一邊,繼續低頭翻著手裡的書:“和我沒關系。”

    卡卡:“……”卡卡挫敗的躺倒翻著肚皮拿爪子捂臉,“電視劇果然都是騙人的!來自星星的人一點都友善,不但不幫忙還欺騙狗的感情……嗷嗚嗷嗚……”

    黎夜自動屏蔽了卡卡的狗嚎,時間慢慢流過等待著下午兩點的教課時間。

    然而這天下午單巖卻沒有來書房,黎夜坐在書桌邊看著手表卻聽到好幾聲倉促的腳步聲從走廊裡穿過,接著有人敲開書房大門,探著腦袋匆忙和他道:“黎老師,小少爺身體不舒服,今天下午的課沒法上了。”說完就匆匆跑開了。

    卡卡哀怨的嗷嗚一聲,趴在地上拿爪子難受得捂住了眼睛。

    黎夜不為所動的坐在桌邊合上書,起身離開了書房。

    @

    單巖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午覺,到一點多陳媽來叫他起床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好像很不對勁,頭昏腦轉渾身發熱,耳邊似乎還有呼呼的風聲。

    陳媽摸了單巖滾燙的額頭嚇了一跳,趕緊讓他去喊家庭醫生,幾個平時都在伺候單巖的小保姆嚇的臉色都是慘白的,單巖平時沒什麼事還好,一旦有事歐風能把她們罵個狗血淋頭。

    單巖被扶上床躺著,助聽器被他扔在沙發上,一個小保姆走過沙發的時候看到沙發上的助聽器走過去拿了起來,一眼又看到地上躺著的一對袖扣。

    小保姆把袖扣撿起來放回了單巖專門用來放袖扣的抽屜,又把助聽器收拾好,那邊家庭醫生帶著護士和醫療箱已經匆忙進了房間,剛准備出門聽到了消息的程雅勤也跟在後面進了門。

    家庭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仔細查看了一番後對程雅勤道:“沒什麼大事,單太太不用擔心,應該是中午睡午覺空調溫度打得太低著涼了。”

    程雅勤松了口氣,單巖本來身子底子就比普通人弱些,因為眼睛看不見幾乎不怎麼出門鍛煉也根本懶得動,身體自然也不如同齡人好,這麼重要的節骨眼可千萬不能出差錯。

    醫生開了藥又打了一針退燒藥,房間裡伺候了一堆人,幾個小保姆也都在。

    黎夜從書房走出來,回自己的屋子剛好要經過單巖的房間,他面無表情的從長廊穿過,視線轉都沒有轉一下,直接走了過去。

    然而他卻感覺到一陣很強烈的腦波。

    在黎夜出生成長的國家裡,腦波是人們最常交流的方式,他來到地球之後幾乎可以根據腦波和所有的動物交流,除了人類之外。

    這並不是因為人類比較特別,而是因為他是個被國家流放的囚徒,他的身體被改造過,不允許攪亂人類社會的正常秩序,自然也就沒有辦法接收人類的腦波,無法窺探人心的想法。但如果一個人的情緒在波動的時候超過一個閥值,黎夜還是能感受到了。

    就好像現在。

    即便隔著一堵牆,黎夜也能捕捉到蔓延在外的各種情緒,那些情緒以腦電波的形式被釋放出來——焦躁、不安、憎惡、仇恨。

    紛雜的情緒好像在黎夜的周圍編制了一張巨大的網,黎夜甚至從這些腦波裡看到了單巖的不甘和思念,好像纏綿的水霧要將人饒住。

    在他的國家裡人是不會有這麼多的情緒的,首先恐懼不安就被排除在外,他們大多冷靜理智並且有極高的智慧和戰斗能力,憎惡和仇恨也是極少數的,因為他們是半機器生命體,管制自己的情感是所有人生存下來的第一步。

    黎夜被流放到地球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一個人類如此之多的復雜感情,他的大腦在他的意識之前就在自動分析這些情感,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知,好像儲備的知識根本不足以論證這樣的復雜情緒一般。

    黎夜並不喜歡被這些不相干的情緒影響,如果不能理解就屏蔽算了,就好像屏幕嘴雜話多的卡卡的腦波一樣。

    他走過單巖的房間,腳步的速度都沒有變過,然後沿著旋轉樓梯朝著一樓走去。

    然而他下樓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扶著扶手的手臂也頓了頓,眉頭幾不可見的一皺,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屏蔽單巖的腦電波。

    @

    黎夜這天晚上躺在床上幾乎是難以入眠。

    單巖那張巨大的情緒腦電波網就好像一直籠罩在他的頭頂一樣,他感應到那些情緒卻無法屏蔽。

    一個人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情感呈現在了黎夜腦海中。

    黎夜剛來地球沒多久,在有些方面還保留著自己星球行為習慣。

    就如同現在,黎夜的腦海中又冒出了單巖白淨漂亮的臉。

    黎夜最後翻身起來,鼻尖額頭有隱忍的汗珠,他掀開被子起身去了浴室,兩臂撐著洗漱台,抬眼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一臉潮紅滿頭是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沙茶醬和MIYA的地雷╭(╯3╰)╮

    嗷嗷,大家情人節快樂,兔子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元宵節……嗷嗚

第5章

    單巖打了一針退燒藥之後就一直在睡覺,晚上七八點躺在床上被陳媽喂了一點東西之後就接著繼續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五點多。

    他這一覺前半段睡得頭昏腦轉,後半段倒是睡得格外香甜,一覺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天已經亮了。

    五點多天已經蒙蒙亮了,光線穿過紗簾透進室內,單巖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尋著光亮處朝窗戶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自己房間裡垂掛的幾米高的白色紗簾。

    外面天亮了?幾點了?這是單巖腦海裡的第一反應,接著他眼睛瞪大不可思議的轉頭看著剛剛自己實現垂落的地方。

    等等,他為什麼會知道天亮了?他怎麼會看的見?

    單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之後驚愕的坐了起來,他調轉視線轉向屋內,看到了自己床尾拖在地上的毯子、昏暗的房間內的沙發桌椅還有櫃子,以及房間兩旁安裝的反射著冰冷光線的扶手。

    他不可思議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揉了揉,這幾秒的時間裡幾乎用光了這一輩子的震驚,一個二十多年都沒有看過這個世界的人一夜之間竟然重復光明!?

    單巖掀開被子起身,接著更讓他吃驚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聽到床單上布料相互摩挲的聲音甚至是窗外的幾聲鳥叫。

    抬手摸耳朵,什麼都沒有,他沒有戴助聽器,竟然也聽得一清二楚?況且他常年戴助聽器,通過助聽器聽到的聲音和耳朵直接聽到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他不但恢復了光明耳朵也聽得見了?

    單巖起身拖鞋都沒有穿直接下地,他走到自己慣常扶著的扶手旁邊,冰冷的觸感讓他感應到這一切全部都是真實的,他順著扶手朝前走,腳下是凸起的盲道地磚,他從床邊一直走到衛生間那頭,又從衛生間走到了房間門口。

    他看到了自己經常用來睡午覺的歐式沙發,還有房間裡的餐桌和椅子,一排白色的高頂歐式大櫃也靜靜的立在門邊。他的手摸過沙發扶手桌面台布,這一切都是他的手指所熟悉的,而現在他竟然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形狀長度高度顏色,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他這雙手曾經摸過的!

    他走到窗邊拉開紗簾推開落地窗,深綠色的草地鋪成在視線之中,抬目遠望,蒼翠的山巒印入視線之中。

    單巖這輩子第一次徹底領悟綠色究竟是什麼顏色,第一次知道除了黑色意外的顏色是什麼樣的。

    激動、興奮、不可思議,他腦海中心田裡縈繞著各種情緒,幾乎要把他整個心房填滿。

    他激動的關上落地窗跑進了衛生間,在那面巨大的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模樣——那是個長相清秀漂亮的青年,皮膚帶著病態的白皙,英氣的眼睛立挺的鼻梁,眉眼之中繼承了單家人都有的干淨颯爽。

    那一刻單巖心中的所有的激動都轉換成了虔誠的感激,他對著鏡子閉上眼睛,他不知道要感激誰,是感激這個世界還是感激這個讓他回到六年前的時空?而他心中原本掩藏在陰霾之下的心好似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他額外的垂憐。

    不但回到了六年前,一夜之間還重見光明聽到了聲音,帶走了絆繞他多年的眼盲耳聾,這如果不是巧合,就是上天對他額外的憐憫關照吧。

    再次睜開眼睛,單巖眼中已恢復了冷靜,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所有的自信都在這一刻膨脹,他想既然老天都在幫他,他怎麼能讓自己失望讓他死去的母親失望呢?

    他一定要守住單家,打垮所有的陰謀,讓那些垂涎單家產業的走狗全部從單家滾出去,讓那對狗男女也嘗嘗被火舌燒身的滋味。

    @

    陳媽像往常一樣早上七點多過來叫單巖起床,進門的時候單巖已經坐在床邊穿好了衣服,正垂著眼睫靜靜坐著。他耳朵上已經帶好了助聽器,只是那助聽器如今不過是一個用來騙人的裝飾品罷了,拔掉電池之後根本沒有半點用處。

    陳媽見單巖已經起床了忍不住道:“小少爺你怎麼起來得這麼早?不要再休息休息?醫生等會兒還要過來檢查的。”

    單巖垂著眼睫目光裡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聲色,余光卻看見了眼前這個照顧了自己這麼多年的老實婦人,他暫時還不想向任何人暴露自己,只是伸手抓過陳媽的手笑道:“陳媽你別擔心了,我都好了。”

    陳媽拍拍單巖的手:“怎麼能不擔心啊,你昨天額頭燙得哦,我的祖宗。”

    正這麼說著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程雅勤帶著家庭醫生走了進來。

    單巖從余光裡看見了女人的樣子,長得很漂亮氣質也很雍容,因為沒法仔細觀察這麼看著倒是也能看出女人的氣質不錯,一眼看著也根本不像個歹毒的人,朝著單巖投射過來的目光甚至帶著幾分著急和憐愛。

    真是裝得像啊,恐怕自己都能把她自己騙過了,然而單巖卻記得自己被燒死前程雅勤對自己說的那些歹毒的話語。

    家庭醫生帶著簡單的醫療器械上來給單巖檢查身體,程雅勤在旁邊道:“平時都保養得好,沒生什麼病,昨天發個燒可把我嚇壞了。”

    單巖道:“對不起,讓舅媽當心了。”語氣神色還是那麼乖巧,看不出半絲破綻,話題突然一轉:“哦,對了,我爸呢?又出差了麼?”

    程雅勤道:“是呀,H市有塊地我們一直拿不下來,你爸通關系去了。”

    我們?難道不應該是單氏麼?

    從小身體殘缺的人其實比普通人更加敏感細心,單巖自然也是如此,他過去看不出來單家的那些問題不過是他太貪戀家庭的溫情罷了,如今他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自然無比清醒,所以程雅勤的某些話現在單巖聽來都不用細細推敲就很有問題。

    家庭醫生已經很迅速的檢查完了,道:“小少爺的燒已經退了,但最好還是多休息,正常吃藥正常休息就可以了。”

    程雅勤誇張地做了一個松口氣拍胸口的動作,朝著醫生點點頭,單巖禮貌的說了一些謝謝,醫生便提著醫藥箱離開了。

    單巖起了這個話題,自然不會這麼簡單的結束,他坐在床邊朝著程雅勤的方向道:“那爸爸要幾天回來?”

    程雅勤愣了一下,單巖已經二十歲了,也不是個會纏著家長的小孩子了,他過去根本不多問歐風出差工作的事情,今天這是怎麼了?

    程雅勤道:“小巖,你是不是找你爸有事情?”

    單巖道:“其實也沒什麼,我過兩個月不就二十歲了麼,想和爸爸商量一下提前見一見集團的那些股東,以前一年才見一次,現在想想好像有些不太好。”

    見股東?程雅勤轉頭朝陳媽看了一眼,陳媽識趣的離開房間.

    程雅勤在單巖旁邊坐下,臉上的表情幾乎完全是僵硬的:“怎麼會想要見股東的?”

    單巖反問:“舅媽,我不能見股東麼?”單巖這麼一問程雅勤的表情更加難看。

    她扯出個干干的笑容,軟著嗓音慢慢道:“當然能見了,你是單家的繼承人,見股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說著抬手摸了摸單巖的臉:“你過兩個月就二十歲了,你媽媽一直希望你能繼承單氏,馬上她的願望也要實現了,也不枉你父親獨自照顧你。我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單巖進了一步,適可而止的退了一步,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道:“公司的事情我都不懂,眼睛也看不見,都是爸爸在忙,以後表哥回來了也能幫上爸爸,我就完全不行了。”

    眼前的青年笑容簡單神色淡然,程雅勤稍稍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有點過度反應了,單巖這麼多年幾乎被他們完全包裹在單一的環境中,心思單純性格也溫順,提見股東估計也是突然的一時興起,應該沒什麼的。

    既然要見股東,那就見好了,一只純良的小綿羊而已,還能指望他翻出什麼大事麼?!

    @

    單巖試探了程雅勤一次,他發現和昨天午飯時候一樣,似乎他稍微一點不同尋常的舉動都會觸到對方的警容線,但只要他表現得順從和平時沒什麼兩樣,警報又會立刻撤掉,好像對他還是挺放心的。

    所以單巖猜想,程雅勤回頭和歐風商量過之後很有可能還是會讓他見股東,他們這麼多年裡都在做一個好父親好舅母,這麼關鍵的兩個多月,肯定也會極力去偽裝對自己的關照。

    單巖早上沒出房間,午飯後直接去了書房,他現在十分好奇那個叫做黎夜的老師,上一世根本沒有出現過的人到底會在這一世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起到一個什麼樣的作用。

    單巖敲開書房門,手剛剛落下還沒有摸上門把手書房的大門便被拉開,他垂著視線的黑眸中印入一個男人襯衫的第三顆紐扣和他隱藏在衣服下寬闊結實的胸膛。

    他剛要開口,而身前的人卻像是受了某種驚嚇一般突然彈開後退了一步,單巖只得側耳疑惑問道:“老師?”

    @

    黎夜在單巖靠近書房走廊的時候就已經感應到了,經過昨天一夜,他本來以為那種屏蔽不了腦電波的特殊情況只是一次意外而已,然而當單巖站在門口的時候黎夜才驚覺根本不是。

    單巖現在情緒穩定,黎夜根本感受不到半點腦波,可單巖整個人都好像一個可以活動的移動信號發射塔一樣,只要進入了一個距離范圍,黎夜就可以立刻感受到他的所在。

    而當黎夜拉開書房大門看到眼前垂著雙眸的眼盲青年時,他突然有一種被聚能電磁炮擊中的感覺,“嗡”的一下整個人都被無形的電磁擊得後退半步,同時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就是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他就是他……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唱!~

第6章

    機器人智能生命體是一種極端科技,他把機器和人的肉體生命相結合,智能生命體機器人具備人類的思想感情意識形態以及各部位正常的器官和生命系統,同時又具有機器人的高端智能和強大的戰斗能力。

    在黎夜的國家,智能生命體機器人就和地球上居住的人類是一樣的,繁衍生存也是他們永恆的主題。

    人類通過精/子和卵子的結合體受精卵來進行後代的繁衍,將優質普通甚至劣質的基因傳承下去,而在智能生命體機器人的世界,聲波繁衍是最主流的傳承方式。

    人類剛出生的小孩從一點點開始就要通過不斷的與外界接觸來習得語言知識體系,慢慢構建大腦的知識區,然而智能生命體機器人的傳承就好像一塊芯片的復制的一樣,父母的基因遺傳占去了百分之五十,自我成長占去了另外一半。

    所以在黎夜的世界,尋找與自己百分之百契合的優質配偶是他們一生裡都十分看重的事情,而尋找的依托方式,便是腦波的契合度。

    地球上的人類通過語言交流和行為來尋找另外一半的配偶,本質上來說其實也是腦波在尋找一個契合的靈魂伴侶,而黎夜他們只是更直接了一點而已,腦波契合度越高,說明兩人越是匹配。

    所以只是前後開了一扇的門功夫,黎夜現在看單巖就好像卡卡看到了一坨自己特別心儀的便便,真是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覺得格外符合自己的心意。

    黎夜一直沉默的站在門口看著單巖,單巖等了幾秒,才道:“今天不上課了?”

    黎夜沉默的側身讓開路,看著單巖垂著眼睛摸索著慢慢進門,他這輩子不是沒有遇到與自己腦波契合的智能生命體機器人,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高的契合度。在黎夜的國家契合度是有一個百分比的,百分之十五左右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百分之三十則可以考慮談戀愛,百分之五十則可以結婚生子,如果到達百分之六十往上,那後代的基因裡則可以傳承雙方絕對的優質基因。

    而單巖腦波和自己的匹配度竟然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如果有精確測量儀器的話,他相信數值可能會更高。

    黎夜一直以來疏離淡漠的目光此刻變得深邃了起來,他看著單巖走進書房的身影,心中幾乎湧起了澎湃的巨浪——他的心髒開始急速躍動,耳膜裡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彭彭彭,血液流動的速度也在不停加快,腎上腺素體內各種激素都在到達一個臨界點,最後他腦海中又響起“彭”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炸掉了。

    黎夜抬手摸了摸耳朵,手指上沾染了紅色的血液——他的耳膜不堪內壓的負重,直接炸掉了。當然對他來說這完全無所謂,身體自動修復,很快就會長出新的。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耳朵。

    卡卡這時候從門外跑進來,它瞄了黎夜一眼小跑著朝單巖奔過去,嗷嗚嗷嗚的耍寶賣萌,嘴裡還叼著一朵野花。

    單巖聽到聲音蹲了下來,摸到卡卡,從他嘴裡接過野花,拍拍卡卡的腦袋又抱了一下,“好乖。”

    卡卡哈著長舌頭汪汪兩聲搖了搖尾巴。

    黎夜的目光掃過單巖和他面前蹲著的大白狗,瞳孔就好像一個瞄准器一般,十字准星最後落在賣萌的卡卡身體上、不停搖動的尾巴上、跳躍攀附的前爪上,一連竄的數據出現在黎夜的腦海中,“嘀嘀”兩下響起警報,瞳孔視線內炸起紅光,身體接觸百分之三十——可以直接殺了。

    黎夜邁步走過去,腳步幾乎沒有半點聲音,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伸出,彎腰一把拎起卡卡的後脖頸,卡卡翹著前腿拉著後腿和尾巴凌空就這麼被舉了起來,表情還凝固在賣萌的神態上。

    一只像卡卡這麼大的薩摩起碼也有四十五斤重,黎夜就這麼直接兩根手指夾著拎了起來,輕輕松松就根拎一只小貓崽子一樣,卡卡蹬著後腿瞪大著眼睛怒了【放開我放開我,不要這麼拎著我,我又不是貓崽子!】

    單巖余光瞥見黎夜的舉動嚇了一跳,他站起來,垂著眼簾問道:“怎麼了?”

    黎夜的目光轉向單巖,警報立刻解除,不動聲色的松開手讓狗崽子落在地上。接著轉身朝向面前眼盲的青年,目光專注,同時彬彬有禮聲線清明道:“不,沒什麼,只是怕卡卡影響我們上課。”

    四爪落地的卡卡瞪眼驚詫,作為一只狗它和黎夜相處這麼長時間以來早就摸清這外星人的脾氣了,他是什麼都不管也懶得管的,說話正常都懶得超過三個字,而且這個無情的外星人從來沒有喊過它的名字,現在一口氣竟然說了這麼長的句子?

    【喂喂,你臉上那麼紳士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你竟然喊我名字?喂,外星人,我告訴你,你不要打什麼壞主意……等等等等,我為什麼要出去,嗷嗚嗷嗚。】

    黎夜干淨利索地把卡卡丟出了書房,因為知道這只蠢狗會自己開門所以特地鎖上了房門。

    現在,整個書房裡除了沒有生命的桌椅書櫃就只剩下他們了,黎夜的目光落向單巖,對此表示十分滿意,這還是他來到地球以來第一次覺得渾身上下這麼的舒服。

    @

    隔著一張書桌,黎夜和單巖面對面坐著,單巖這才有機會用余光打量面前的男人,個子很高大,面上的輪廓也很深邃,卻是典型的亞洲人樣貌,平直寬闊的肩膀和胸口,坐姿挺直翻動書本的姿態都是一絲不苟,看上去是個很嚴肅的男人。

    黎夜翻開了書,單巖一邊把盲文書翻開一邊隨意道:“老師是剛剛應聘過來的,以前在單家有認識的人麼?”

    單巖本意是想打探一下黎夜是不是程雅勤和歐風那邊的人,然而這話落到黎夜耳朵裡完全就是另外一層意思——了解對方是邁向戀愛過程的第一步。

    這會兒卡卡要是在肯定得撓他【愚蠢的外星人你真是想太多了,這只是人類普通的寒暄,人家只是和你客氣客氣啊!】不過黎夜並不知道,關鍵是他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他覺得既然他們的腦波這麼匹配,那單巖肯定對他多少是有點不同的,這麼問想必是對他感興趣了。

    黎夜於是專門清了清嗓子,道:“我叫黎夜……”

    “啊,這個我知……”單巖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對面的男人繼續道:“二十六歲,身高一八六,體重一百四十五,A型血,處女座,A大經濟學研究生,無父無母無親人,手裡房子一套商鋪一間,沒有特殊癖好,經濟穩定身體健康,未婚待娶。”

    單巖:“……”他剛剛問什麼了?對面的老師是在做自我介紹?

    黎夜:“我介紹完了。”頓了頓,聲線平緩的問道:“你呢?”

    你呢?你呢!

    我?……單巖無語的想這個老師上課也太奇葩了,竟然還要先做自我介紹,難道因為是剛剛接觸還不熟悉。

    哦,對了,處女座,處女座,好吧看在他是處女座的份上:“我叫單巖,二十歲,身高一七五,體重,我也不太清楚,O型血,金牛座……呃,這樣可以了吧?”怎麼覺得這個舉動有點蠢。

    卡卡之前為了讓黎夜幫單巖在他耳邊上嘮叨個沒完沒了,當時就提到星座,薩摩的智商在狗裡明明也就那樣,但是天知道它是從哪裡聽說“處女座和金牛座是最配的”,黎夜當時根本沒聽進去,這會兒卻鬼使神差的想了起來,幾乎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嗯,果然很配。”

    單巖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黎夜一本正經:“沒什麼開始上課吧,昨天講到了資本市場……”

    下午的課講得很順,單巖發現黎夜今天的態度比昨天好了很多,而且他才跟著黎夜上課,卻發現自己特別能更上黎夜的步伐,就好像有一根繩子拽著自己,黎夜朝上他也朝上,黎夜朝下他也朝下,一個下午接近三個小時,竟然高效率的學了很多東西。

    單巖現在不得不承認,黎夜很有幾把刷子,課程結束的時候他恭恭敬敬喊了一聲:“黎老師。”

    黎夜對單巖這聲黎老師很受用,聽在耳朵裡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很舒服。

    @

    黎夜晚飯也沒有吃又直接去了後院,白毛狗卡卡正坐在一個水龍頭邊上喝水,看到黎夜的時候起身跑了過去,道【你在找東西?】

    黎夜的目光掃到卡卡,“一對袖扣,有看到?”

    袖扣?卡卡的狗腦子轉了轉,覺得似乎有點耳熟,但是又不太能想得起來,因為想不起來,所以自動歸類到自己沒看到的范疇,嗷嗚一聲【沒看到呀,是很重要的東西?】

    之前不重要,現在難說,可是卻偏偏找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嗷嗚,據說做一只萌萌的作者有肉吃~~噠噠噠

第7章

    歐風出差程雅勤也不在,晚上單巖吃過飯之後就乖乖回房間,他不能亂跑,還要繼續裝他的瞎子少爺。

    說起來也奇怪,以前單巖的胃口都是不好不壞,再好吃的東西到了他面前都跟白開水一樣乏味普通,可這兩天的口味出奇的好,他幾乎吃撐了,這會兒回房間的路上不知怎麼的肚子竟然又有點餓了。與此同時那天中午昏昏沉沉的感覺再次襲來,好像一盆水突然嘩啦啦從頭澆到尾,他一會兒覺得冷一會兒又覺得額頭特別燙。

    黎夜從後院上樓,在走廊裡撞上了獨自扶著扶手正准備回房間的單巖,單巖的臉色看上去十分不好,面色潮紅帶汗,嘴唇上卻是慘白的。

    黎夜想都沒想就直接走過去,抬手在單巖的額頭上摸了一下,利索的將人扶住問道:“不舒服?”

    單巖閉眼搖了搖腦袋,垂眸道:“之前感冒還沒好。”

    “我送你回房間。”簡單的話語不容拒絕的口氣,說完就把人扣在了自己身前,有力的雙手將人牢牢扶穩。

    單巖現在對誰都有點防備,他不知道黎夜是不是程雅勤弄來監視自己的人,下意識就想要拒絕,但他身上實在是太難受了,那種感覺從他的腹部一直蔓延到頭頂,弄得他頭昏欲裂。

    黎夜把單巖送回房間,將人扶到床上躺下蓋上輩子,單巖閉著眼睛臉上都是汗,呼吸急促混亂。

    在單巖看來這也許是他感冒的一種症狀,可能今天空調又吹多了,也可能是他原本身體底子就不好,然而在黎夜看來單巖的這種反應完全就是另外一種表現——懷孕。

    就好像電視劇裡的女人莫名其妙捂著嘴巴一惡心反胃,觀眾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這女人懷孕了一樣,單巖這種面色潮紅惡心難受嘴唇卻泛白的狀況就和黎夜星球上那些懷孕的人完全一樣。

    但單巖只是個普通個地球人,地球人如果孕育了孩子也不可能是這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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