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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我還在看~不過目前看來還不錯

主角真的是在一個綜合的世界裡生活

結合動漫、小說和電影的世界~

他還有一個神奇的卷軸(聽說是聖潔)實不時的用捲軸在穿越一下

去了一堆我沒看過也沒聽過的世界玩一圈(動漫啥的看不多)

還差點把自己給陪了進去~天然呆真的是讓人憂心阿

明明也是個隱性的天然黑~不過還是天然呆佔大比例

不然他明明很厲害~卻被夏目鈴子拍飛三次~還傻傻的將名字寫進友人帳裡

你這樣怎麼對的起那些被你打敗的人阿~雖然要對女士溫柔

不過夏目鈴子很明顯的不能算在女士裡~你這樣粗心的將名字寫進友人帳裡真的沒關係嗎??

昨天看到這就去睡覺了~一整個晚上都在想這個問題

今天在給他看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看完

看他的標題應該還有第二部~真是長篇阿!!!!!

 

 

序言

  【越過荒蕪的大地】

  【邁過冰冷的血池】

  【攀越白骨堆積的山脈】

  【穿過葬滿亡靈的沼澤】

  【我的雙腳鮮血淋漓】

  【耳邊有無數亡靈在悲鳴】

  【啊,冥土的女神赫卡忒(Hecate)】

  【請安撫狂躁的刻耳柏洛斯(Cerberus)】

  【啊,地獄的統治者哈迪斯(Hades)】

  【請聆聽我的悲傷】

  【不是好奇心將我驅使而到這個深淵】

  【我來到地獄,只是為了再見到我的摯愛】

  【祈求您將我所摯愛的靈魂歸還我的身邊,讓他過早凋零的生命重獲青春】

  【如果不能那樣,那麼我也願意留在這片沉默的荒野,這片永恆的凍土】

  【因為沒有他我便再也無法重返地上】

  

  十八世紀末的英倫半島,暮色已經逐漸覆蓋了大地,一望無際的牧場盡頭是伊頓侯爵的府邸,富麗堂皇的城堡一片寧靜,大門口搖曳著橘紅的火把,穿著騎士鎧的親兵站在門邊,表情卻是無比的沉醉。

  撥動的七弦琴就好像是從天堂傳來的旋律,悲傷的歌聲似乎回蕩在侯爵領土的每一個角落,女僕打碎了手裡盤子卻置若罔聞,所有人的感情都被旋律牽起旋轉。

  伊頓侯爵家兩歲的小兒子衛維恩‧伊頓,在上午的時候因為染上流感而病死了,那個可愛的活潑的孩子,常常在母親的逗弄下發出咯咯的笑聲,一轉眼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十七歲便嫁入伊頓侯爵家的女子是另一個貴族家的掌上明珠,彈得一手動聽的七弦琴,高貴溫柔是她的代名詞,在披上嫁衣的那一天不知哭碎了多少青年的心,卻沒想到自己第一個孩子便這樣夭折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失去孩子的一個尋常女子,哪怕是侯爵夫人,那麼在初期的悲傷過後,這件事或許會隨著時間流逝而緩緩沉沒在所有人的記憶裡。

  面對本該受到寵愛的兒子冰冷的身體,那一天的下午,一份七弦琴的樂譜從女子的嫁妝中被拿了出來。

  其名為,俄爾普斯琴譜。

  據說這一份琴譜為色雷斯國王和身俄阿格洛斯與就為繆斯女神之一的卡裡俄珀的兒子俄爾普斯所留下的曲譜寫,無與倫比歌喉的俄爾普斯曾經為了摯愛的人下到冥界,使用琴音祈求復活自己的妻子,卻因為在離開冥界前回頭看了自己的妻子而失敗。

  所以,這份樂譜在理論上擁有了可以令死者複生的概念,不過成功的幾率只有一半,因為另一種可能便是連同奏曲者的靈魂也會留在冥界無法歸來。

  這樣擁有著不應該出現在世界上的力量的譜曲被稱為【幻曲】,想要奏響幻曲需要滿足苛刻的條件,比如復活者必須是奏曲者的摯愛之人。

  撥動起七弦琴音的女子身為衛維恩‧伊頓的母親,卻是堪堪擁有了這樣的資格。

  於是這首幻曲被奏響的瞬間,時間仿佛都停止了下來,府邸周圍萬籟俱靜,只剩下哀傷的七弦琴音回蕩。

  

  然後伴隨著琴音,通向樂園的大門被打開了……

        

初生的時光

冥土

  他到底是來到了什麼樣的地方呢?

  在安維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正站在一排長長的隊伍中間,身處於一個奇妙的峽谷,前後都是望不到頂的湧動人頭。

  如何來到這裡的,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安維已經有些不記得了,只是突然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人群中,機械的向著一個方向前進而去。

  這段峽谷間的道路並不算長,他順著人群很快就走到了平原上,身邊每一個人都是眼神呆滯,不論如何詢問都只是向前勻速移動著,有一扇巨大的門從一個小點逐漸放大,走進之後幾乎撐滿了整個視線。

  黑色的花紋攀附在青灰的大理石門框上,安維仰起頭凝視那些陌生的文字。

  【進入此門者需放棄一切的希望】

  原本以為死亡就是會被黑白無常拉下十八層地府遇見十殿閻羅牛頭馬面什麼的,但這裡居然會是冥界嗎?安維想不起自己關於死亡的記憶,他的黑色眼睛尚能有神而靈活的轉動,昭示著他與尋常亡靈確實卻有所差異。

  用力咬了手腕一口,感覺到痛卻沒有留下痕跡,似乎是在做夢一樣,眼前的一切都沒有真實感,安維被人流推搡著進入這扇似乎是地府之門的巨型大理石門框,空氣似乎一下子冰冷了下來。

  刺骨到幾乎結霜的空氣讓安維主動停下了呼吸,沒有肉體的死者是不需要呼吸的,而他在屏息之後也確實沒有感覺到窒息與痛苦。

  那麼,自己真的是已經死了嗎?獨自撒手人寰,留下髮髻斑白的雙親,無妻無子的就此長眠了嗎?

  從此感覺不到體溫,也再也無法望見親友的笑顏,同時也沒有炎熱寒冷,與藍天白雲狂風暴雨絕緣。

  自己與其他死者之間的差異,是否有人能為自己解惑?

  安維沿著冥河緩緩的走,他默默看著沒有神智的死靈前赴後繼的進入黑色的河水,哀嚎聲被刺骨的冷風卷走,走了一段路後,他看到一艘黑色的小舟,一位穿著斗篷的老者正拿著船槳站立其上,露出的手腕上卻附著紫色的腕甲,安維慢慢走過去說道:

  “我要過河。”

  “汝,身為死靈居然還能保持神智?真是有意思。”老者桀桀的笑了幾聲,聲音冷漠而嘶啞,“吾為天間星卡戎,冥王所屬一百零八鬥士之一,不過規矩還是不能忘的,汝有船費否?”

  安維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短袖的襯衣加上牛仔褲,標準夏日的涼爽裝扮,卻是沒有錢包手機,那些都在他的背包裡,而背包從一開始就沒有跟著他來到這裡。

  最後他拔下了自己兩個銀戒指和手腕上的銀鏈,全部遞給了卡戎:“這些可以嗎?”

  財富、容貌、家身、地位、榮譽,這一切都只對活著的人才有意義,對死者來說這些都是一樣的,就如同那些不斷湧入冥河的亡靈一樣,翻起數個浪花後緩慢沉進黑色的河水。

  對方不客氣的接過了兩枚戒指和銀鏈,帶著紋路的船槳切入了黑色的冥河,似乎對於這次的收穫十分滿意:“上來吧。”

  安維跳上了小舟,逐漸遠離了河岸,黑色污濁的河水下似乎有無數的亡靈在嚎哭,它們伸出爪子企圖抓住船舷,卻被一股奇妙的力量帶偏,卡戎的操船技術很好,小舟在河下的亡靈中穿梭,不久便到達了對岸的碼頭。

  與擁擠的另一邊相比,對岸便冷清了許多,卡戎放下安維,毫不猶豫的撐著船便離開了。

  目送卡戎和小舟遠去消失在昏黃的冥河深處,安維轉身看著碼頭後連接著的山路,以及山頂上朦朧的神殿。

  “接下來,是要爬山嗎?”

  比起進入那個神殿去審判自己的罪孽,安維其實更關心自己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就算世界上所有死者的靈魂真的都會來到冥界,但連自己究竟是如何失去性命的都不知道,那也實在是太憋屈了。

  只為了一個答案,安維認命的開始爬石梯,冥土的大地終日不見陽光並且還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雲,死寂與寒冷蓋滿了這片土地每一層角落,大地由黑色的岩石與灰色的沙土組成,找不到任何苔蘚或植被的蹤跡。

  安維順著石階攀到了半山腰,他突然抬起了頭,捕捉空氣中渺茫的弦音。

  哈,是誰在這片寂寞的土地上歌唱?人間的歡笑與樂曲是不應該傳到這個死者的國度的。

  “啊,地獄的統治者哈迪斯……”

  但安維他就是聽見了,遠遠的傳來哀傷婉轉的旋律,輕輕的歌聲合著七弦琴的音律,詠歎著悲涼:“祈求您將我所摯愛的靈魂歸還我的身邊,讓他過早凋零的生命重獲青春……沒有他我便再也無法重返地上……”

  一個金色的漩渦從雲層中出現,安維在一瞬間仿佛聽見有無數的聲音在耳邊竊竊私語。

  【嘻嘻,有人在召喚死者的靈魂重返人間】

  【怎麼可能呢,連俄爾普斯都沒有成功的事】

  【他和他半身都化為石像的妻子正在平原上相會呢】

  【這次是哪個幸運的孩子,能夠聽見來自人間的召喚呢?】

  【不可能的啦,那個女人只是痛失自己的年幼愛子而已,但她是不可能成功的】

  【哀傷的琴聲可以傳遞到冥土,但她想要尋找的靈魂卻並不在這裡呀】

  【呵呵,純潔的孩子都已經被接入了極樂的世界,會留在冥土的唯有罪人罷了】

  天空中依舊回蕩著悲傷的樂曲,號稱是將冥王感動到落淚的琴聲回蕩在無際的死亡疆域,衛維恩離開山路爬上旁邊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向著頭頂濃密雲層卷成的金色漩渦伸出了手。

  金色的粉末從天空落下,穿過冰冷的空氣,最終停留在安維的指尖、手腕、手臂、肩膀,最終落滿了他的全身。

  然後,安維只感覺到一陣溫暖,身體越來越輕,他逐漸離開了地面,因為逐漸靠近刺眼的光芒,眼睛不自覺的緊緊閉上。

  數息時間過後,天空恢復了濃重的陰鬱,從人間傳來的天籟之音與金色漩渦一同失去了蹤跡。

  撐著渡舟回到岸邊的卡戎臉色怪異,他望著第一殿所在的山路,口中喃喃自語著:“那個有意思的亡靈已經離開冥府了嗎?這實在是讓人掃興啊。”

  身上的觸覺恢復了,似乎是被綿綿的布料包成一團,安維有點無措的睜開眼睛,在適應了搖曳的燭火光芒後,看到一張蒼白的女人臉龐。

  那位女子顫抖著指尖,她輕輕放下了手裡的七弦琴,俯身過來撥開安維額頭軟軟的髮絲,落下了一吻——

  “願天上眾神都願意賜福於你,衛維恩。”

  她趴在搖籃邊閉上眼睛,逐漸失去了呼吸。

        

家書

  拜啟

  親愛的現在不知在什麼地方父親母親。

  不知道為什麼,在我醒來以後就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最開始我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被滿目金色的銀色的和粉色的裝飾閃花了眼。

  大概你們不會相信我的話,但我前一陣確實是從冷的要死的冥界跑出來重返了人間,然後將我帶出那裡的彈奏七弦琴非常動聽的女子在我的搖籃邊睡死過去,就算有人闖進來拍打她得臉頰也再也沒有醒過來。

  那些人叫我衛維恩,我當時就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並且這種預感在不久之後就全部實現了。

  我好像從睜開眼睛後就變成其他人了,記得這種狀況在我們那裡被稱為【奪舍】一類的東西,而且只會在一些東方風格的玄幻小說裡出現,如果你們還是不明白,可以問問住在隔壁的鄰居,我看那剛上高中的孩子好像就是個玄幻小說的發燒友。

  言歸正傳,我並不清楚這封信會不會真的順利到你們身邊,因為現在距離您們的出生似乎還有一百年以上的時間,而就在幾天前,我被伊頓侯爵在午餐的時候喂下迷藥,然後扔到一個距離英國很遠的廢棄城市裡。

  伊頓侯爵是我所在的這個孩童身體的父親,從奪舍了一年後我就開始從他那裡接受貴族式的教育,比如各種語言文字以及禮儀一類的東西,他本人很難同我遇見並且一次都沒有與這個身體靠近接觸過,與其說是責任或者親情……倒不如說,他每次看到我都會很恐懼。

  本來我以為從冥土歸來後既然拿到了新的身體,那應該就可以正常的成長生活了,但這個身體似乎也與普通人不太一樣。

  剛開始的時候這個身體看起來只有兩歲,能爬會走只是說話會口齒不清,一年後很正常的成長到了三歲的樣子,但是從變成三歲後就再也沒變過,伊頓侯爵續娶後過了大約七年,他的第二個兒子和第一個女兒相續出生,但我依舊還是三歲的模樣沒有改變,現在才六歲的摩洛克‧伊頓和四歲的莉莎‧伊頓已經比我高上很多了。

  照鏡子可以看到我的眼睛是一種很有透明感的紫羅蘭色,真要形容像什麼的話,我只能想到當時在冥河上披著斗篷的擺渡人卡戎,他從斗篷裡伸出的手臂上附著很漂亮的紫色甲胄,那腕甲的顏色與我現在的眼睛顏色十分相似,據說衛維恩‧伊頓的眼睛原本應該是從侯爵那裡繼承過來的天空一樣的寶藍,就像是另外兩個孩子一樣。

  所以說,雖然在侯爵府裡接受的課程我都沒有什麼失誤或者跟不上的地方,但僕人、管家以及園丁他們看我的眼神還是越來越怪異,外界也漸漸謠傳起伊頓侯爵家有一個怪物一樣的孩子,所以那天晚上當我醒來的時候,全身都被一床溫暖的絲綢被子卷著,但人卻已經不在英國了。

  和我在一起的不僅僅只有一床被子,還有那個將我帶出冥界的女人留下的一把七弦琴和一份暫時還看不懂的樂譜,七弦琴我在這幾年裡花時間學習了,這算是一門很有用的技能,即可娛樂也能夠賺錢,等回去後一定彈給您二老聽。

  我的手心捏著幾枚金幣,這讓我有些弄不懂伊頓侯爵的意思,他究竟是希望我就這樣死在外面呢,還是活著在外面生活呢?亦或者別有深意的對我懷抱了極大的期望,希望我可以三千里尋父走回侯爵府呢?

  哦,看到這裡,若是您二老心裡發顫的話,請別替我擔心了,原本在我拽著一床被子、一把琴還有一份樂譜揣著幾個金幣站在這個廢棄城市街道上,因為找不到可以過夜的地方而手足無措的時候,有一位好心的女士收留了我,還為我唱了好幾天的歌。

  她說她已經在這個城市徘徊了好久了,一直都沒有遇到願意聽她唱歌的人,所以非常高興,一口氣便唱了好久。

  ……唔……應該……算是女士吧?雖然在一開始我很失禮的以為是有一團黑色的海藻從海洋裡爬到了岸上,但實際上認真看的話,海藻裡面可以看到因為太髒而黏上塵土的健全四肢,專注點話還能從大約是頭部的位置找到兩隻露在外面的藍色眼睛。

  我花了幾天時間在這個廢城裡安置下來,用那床不小的被子在這個城市海拔最高的鐘樓裡搭了一個窩,因為晚上的時候從鐘樓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星空,那位女士十分熱心的為我弄來了水果和一些野生動物,我不知道要怎麼回報她才好,所以我決定替她打掃衛生……沒想到那團海藻原來應該是金色的而不是黑色的。

  就算身上有著流通貨幣,但我現在外表並沒有達到可以工作的年齡,所以我決定暫時在這片廢城裡定居下來,那位女士說她願意照顧我,我打算在弄清楚自己到底會不會長大前先找一個比較開闊的空地種點蔬菜麥子什麼的,之前在後山找到幾顆棗樹,一小片耐旱的野山麥和一點野菜,也不知道能不能種成功,但女士表示她很支持我,她真是個好人,我一定會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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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維恩,你在寫什麼?”

  “在寫信……但我不知道應該寄到什麼地方才好。”安維……現在應該是衛維恩,他將信紙折疊了起來,布條包著的碳筆放在一邊的木臺上,旁邊搖曳著火苗微弱的光。

  站在他身邊的那一位,便是在這一封家書中被反復提到的【女士】,在去掉滿身的汙跡後顯示出的卻是個十六歲少女的容姿,金色的波浪卷披在腦後,前額蓋著頭盔一般的前罩,大部分的臉部十分完整,僅有一邊的額角碎開了一些,一隻藍色眼球就這樣露在空氣裡。

  是的,【她】並不能說是人類,只是衛維恩覺得這種事並沒有必要將其記錄到信封裡,以後他或許還會寫其他的信,若是包含著的內容太過出格,那麼收信人一定會感覺到的困擾。

  “但是衛維恩,馬特魯沒有可以寄信的地方哦。”少女認真的回答。

  衛維恩發現了,這個擁有著人類形態的少女純潔的就像是一張白紙,很多常識性的問題都不明白,還需要一點一點的教導。

  根據少女口述,馬特魯這座城市因為水源不足,供養不起繁多的人口,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經荒廢了,當時的人們為了麻痹痛苦,使用一種從地下挖掘出的奇妙晶體製作出了可以帶來歡樂、擁有著動聽歌喉的美麗人偶,但最終人群還是遷徙到了其他城市,唯獨留下了那個人偶,在空無一人的荒涼城市裡徘徊,期間雖然也有幾個迷路的人來到這座死城,但不是一見到徘徊的人偶就逃跑就是莫名其妙發起攻擊,所以直到衛維恩被送到這裡之前,人偶少女都只是一個人在寂寞的遊蕩。

  人偶是為了人類而製作出來,目的僅僅只是為了人類而歌唱,當時衛維恩在安靜的聽著人偶少女.優美的歌聲數分鐘後,便忍不住抱起七弦琴合起了音。

  【這種表演拿到外面去一定會大賣的】衛維恩很肯定,這樣的音樂在燒錄到CD上後會是一種何等火爆的銷售場面,不過現在他一個人就能享受現場版的福利,因為人偶少女說她的歌可以只唱給衛維恩一個人聽。

  對方並不是人類,只是被遺棄在廢城裡的人偶,衛維恩將對方的所有權據為己有並沒有什麼愧疚感,但對著少女寧靜的微笑,他自己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歎息起來。

  工具絕對不可以賦予其人類的形態,同理,人類形態的物體也絕對不能只將其視為工具,因為使用者與被使用者,至少一方會在過程中逐漸誕生出依賴的感情。

  聽那包含著感情的歌喉,看那甜美醉人的微笑,注視那清澈浮滿喜悅的眼睛,只要是真實的目睹了這一切的人,就絕不可能說出【人偶不可能有感情】這樣的話。

        

人偶

  人偶少女是個善良的姑娘,除了與人類的構造組成不同以外,她得一切行為、表情與思考能力都與旁人無異,至少在來到了馬特魯廢墟之後的她教了衛維恩不少的關於當地的事,不過因為對方一直都在馬特魯裡到處遊蕩,從來不曾離開,所以對於外界卻是一無所知。

  馬特魯最開始是因為水源稀少所以才引起的人群遷徙,但那些水源僅僅是供給幾十個人使用那也算是十分充足的了,正動手將水道裡的清水引到池子裡的衛維恩豎起耳朵,寧靜的亡靈廢城裡隱隱約約可以聽見飄渺悠揚的歌聲。

  “……黛絲在唱歌?”

  為了方便,衛維恩已經給打上自己所有物標籤的人偶起了個正常的名字,人偶少女被洗乾淨的金色頭髮在陽光下伴隨著山風搖晃,那模樣會讓衛維恩想到開得漫山遍野的金色小雛菊。

  黛絲在這數個月裡每天都會唱歌給衛維恩聽,有時候他們會在晚上跑到鐘樓上看星星,有時候衛維恩也會抱著七弦琴去合那溫柔的聲音,她在最開始就是為了給人帶來歡樂而製作出來的唱歌人偶,衛維恩自然不會多此一舉的讓對方保持安靜,當然除了他睡著的時候之外。

  “真少見呢。”人偶少女居然突然唱起了歌,衛維恩拉拉身上有點過大的衣服,跑到池子邊洗掉手上的塵土,剛把像個泥球一樣的自己打理完畢,衛維恩就看到遠遠的黛絲牽著一個小動物出現在道路的盡頭。

  那是一個臉上長著深色胎記以至於相貌顯得有些醜陋的小孩,看起來年歲與衛維恩無異,他跌跌撞撞的跟著黛絲走過來,在看到站在水池邊的衛維恩時,嗖的一聲藏到了黛絲的後面。

  “……你怎麼帶了人回來?”不是說這裡罕有人至麼?怎麼沒幾個月就又見到人了……不過看那臉上的胎記、殘破的外袍和搖晃的身形,在這個年代被丟棄應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是古索爾,剛才在週邊撿到的。”黛絲看著衛維恩,腦袋向著一邊歪了歪,“所以撿回來了,不行?”

  “沒關係的。”孤兒什麼的實在是傷不起,衛維恩對那個只肯露出腦袋的小孩點了點頭,“我是衛維恩。”

  “……古索爾……”對方停頓了一下,稍微探出身來了些,“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哦,我是說……你不覺得我的樣子很可怕嗎?”

  “不,完全沒有。”衛維恩鬱悶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還是比較喜歡黑色的。

  胎記什麼實際上真沒什麼好怕的,退一萬步的說,他本身連地獄也都去過,既然死人沒什麼可畏懼的,那活人就更沒什麼可怕的了。

  既然兩個原住民(?)都不介意,古索爾就這樣簡單的在馬特魯留了下來,廢城裡空房間有很多,但在知道衛維恩和黛絲住在鐘樓裡之後,他也將巢穴築到了鐘樓,就像一隻剛出殼的小雞,天天跟在黛絲的後面。

  在這座冰冷廢城裡,連時間都凝滯住得空氣卻是顯得熱烈了不少,每一天清晨被鳥鳴聲喚醒,古索爾飛快的洗臉後拿著梳子跑去給黛絲梳頭,等到衛維恩也從夢裡迷糊過來後,他們打理菜地、清點糧食、修整水脈,或者去廢城的其他房子裡尋找可以用上的東西,有黛絲這個比普通人類力量高了不止一籌的人偶少女在,不管什麼工作都會變得很輕鬆。

  鐘樓一點點變得像一個家的樣子,由於心性原因衛維恩很難真的和古索爾玩到一起去,但兩個孩子加一個人偶的生活確實過的很愉快,讓他有些擔心的還是黛絲的問題。

  黛絲是人偶,這一點毋庸置疑,即使其容貌無限的接近于人類少女,在揭開了外層塗料後依舊可以找到球形關節,製作她身體的是一種比較柔軟的金屬,灰白色的有些像純度較高的鐵,在不少關節處實際上已經老化生銹,畢竟已經超過了四百年都沒有保養過,沒有得到製作技術的衛維恩不敢擅自拆卸打磨,生怕拆下來就裝不回去了。

  對於黛絲身體裡的能源衛維恩很感興趣,只是有一次他讓黛絲打開胸腔給他看內部構造的時候正好被外出摘花回來準備獻給黛絲的古索爾一頭撞見,結果那孩子被直接嚇暈了。

  人偶的身體內部是由好幾根的導管組成,胸口中間安置著黛絲的心臟,那是一枚只有手掌大小的奇妙綠色結晶體,那些導管排布並不嚴密,無法解釋為什麼黛絲會擁有人類的感情,所以原因大概就是在那個綠色結晶體上了。

  但衛維恩同樣不敢將它拿出來,如果黛絲失去結晶體後直接壞掉,那就實在太可惜了。

  關於馬特魯裡的平靜生活,衛維恩除了有空沒空研究黛絲構造的時候,每一個黃昏都會聽見奇怪的聲音。

  “馬匹奔跑嘶鳴的聲音?”古索爾一頭霧水的看著衛維恩,“沒有聽見哦,黛絲也不知道吧?”

  人偶少女也搖頭:“是啊,衛維恩,我從來都沒見馬特魯的附近出現過馬匹,也從來都沒聽見過有野馬經過的聲音。”

  “……但我就是聽見了啊……”衛維恩扶額,只是一次兩次他還有可能是聽錯了,但連續四五個月天天都在落日的時候傳來馬匹嘶鳴,這就絕對不應該是錯覺了吧?

  聲音傳來的方向在更加北邊一些,那裡衛維恩在白天的時候去看過,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堆,無數碎布和斷裂的木架,壞到不可能再修復的工具殘骸以及很多燒制後的石膏碎片什麼的。

  因為每天黃昏時衛維恩都會聽見那馬匹嘶鳴的聲音,所以在無視了這個聲音將近半年後,他終於是忍不住自己少有的好奇心,叫上了黛絲和古索爾,在太陽落山的時候來到了那個垃圾堆,兩個孩子加上一個人偶艱難的從外向裡一點點挖掘了進去。

  每天從太陽開始落山一直到黑夜降臨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下雨颳風天不工作,天氣太熱或者太冷也不工作,在斷斷續續挖了兩年後,衛維恩將雙手伸進一個不斷傳來馬匹奔跑聲的破損櫃子裡,握住了一根長如木棒的玩意兒,抓緊了用力的向外一拔。

  整體大約一米來高,木質的馬頭下連著一根木棍把手,一個兒童用的木馬玩具,就這樣從幾乎爛掉的櫃子裡面被拔了出來。

        

時光

  從拿到那個木馬以後,衛維恩便再沒聽到過馬匹賓士長鳴的聲音。

  在馬特魯廢城住了十多年後,衛維恩發現了一件讓自己很驚喜的事情——原來他並不是不會長大,而是生長速度太過緩慢,呈現出一種階段性的跳躍成長。

  從復活的時間開始計算,衛維恩的身體每十年成長一歲,而且還不是勻速,以十年為一個單位,第一年與普通人一般正常成長,接下來九年身高紋絲不動,以至於在古索爾變成青年將追求黛絲提上了日程後,衛維恩的水平線依舊還是停留在黛絲的腰部以下。

  就算很早就知道了黛絲的身份人偶,古索爾依舊還是沒有放棄的意圖,衛維恩知道孤兒總會依賴第一個給予自己溫暖的人,哪怕對方是人偶也一樣,不過事實上黛絲和普通的少女並沒有什麼差別,就是因為缺少教育的原因,比普通的天然呆還要更加遲鈍一點罷了。

  衛維恩在心裡預祝古索爾的柏拉圖式戀愛可以成功,即使那個過程可能堪比馬拉松。

  三個人在一起的生活更像是家人之間的互動,雖然放到外面很可能被人認為是帶著孩子的父母,所以衛維恩堅決不願和兩外兩隻一同離開馬特魯太遠,去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順便一說,馬特魯的位置在義大利的南部,為此衛維恩找黛絲花了數年才學會了義大利語,杜絕了自己在這片地區變成文盲的可能性。

  衛維恩常會帶著大家一起打到的獵物去到附近的村莊換取布料和一些沒辦法在馬特魯廢物利用的材料,黛絲對於人多的地方會有陰影,而古索爾因為那天生的容貌更不想和他人接觸,所以有些事只能由衛維恩去做……雖然拖著那副五歲身體的他時不時的也會被小鎮上得阿姨大媽揩油,但實際上賺到的還是比較多。

  古索爾、黛絲還有衛維恩三人都不一樣,只要不拿出能源核心黛絲便是不變的永動機,衛維恩的生長速度也十分緩慢,但是古索爾卻是最為普通。

  “黛絲,你不會把我丟掉的吧?”小古索爾扯著金髮人偶少女的裙子。

  “當然不會,衛維恩說我們已經是家人了。”

  ……

  “黛絲,我喜歡你,我們可以在一起嗎?”青年古索爾對黛絲拿出一把鮮花。

  “嗯,古索爾,我也很喜歡你,我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啊。”

  ……

  “黛絲,頭髮該洗一洗了。”中年古索爾拿著梳子對人偶說道。

  “好呀,還是古索爾體貼呢,衛維恩都沒注意到這裡髒了呀。”

  “……我哪有沒注意啊……”衛維恩在旁邊小聲辯解著。

  最先發現黛絲哪里弄髒的是古索爾,在黛絲唱歌時最先認真聽起來的還是古索爾,憧憬的戀慕的專注的目光落在風采依舊的人偶少女身上,數十年如一日的沒有改變,從幼童至少年到青年中年,最開始與衛維恩一般的小小身體逐漸長大,一點點超過黛絲,逐漸走向了衰老。

  十歲模樣的衛維恩站在輕輕咳嗽的古索爾面前,穿越將近七十多年的時光,他知道這個人在一開始就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在蹣跚著來到這座亡靈廢城裡,第一次見到那抹金色、第一次聆聽那溫柔歌喉之後,便深深的迷上了本應該沒有靈魂與生命的人偶少女。

  “古索爾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總有一天他會死亡的。”衛維恩這樣與黛絲說道,人偶少女奇怪的歪了歪頭。

  “死亡,那是什麼?”

  “就是閉上眼睛失去生命,靈魂去到地下,不會動不會笑,也永遠都無法說話的意思。”衛維恩用手指戳了戳黛絲的手臂,柔軟卻沒有體溫,有心臟卻沒有心跳,會破損卻不會流血,“我和古索爾都是一樣,雖然我的成長現在很慢,但總有一天也會那樣的。”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都會離開這裡,身體進入墓地然後腐朽,黛絲就又會變回一個孤獨的人偶。”

  “我不要那樣。”黛絲用力的搖頭,“古索爾會離開,衛維恩會離開,我不要變成那個樣子,我……我希望,在你們都要離開我的時候,將我停止吧。”

  “……可以,但是我也有條件……”

  衛維恩對黛絲點頭,古索爾與黛絲都是害怕寂寞的孩子,但如果沒有與他們一起生活,脫離人群獨自生活的他也會變得不像自己,他們在一起,產生了聯繫,將彼此視為最重要的親人。

  “古索爾的事情我無能為力,但是黛絲,我希望你不會在我的生命中途就停止運行。”

  有生命之物必將消逝,有形體之物必將毀滅,就算是黛絲也不可能真的永生不死,雖然古索爾和衛維恩都盡力緩解了人偶的繼續磨損和崩解,但她的身體機能還有原本就損壞了數百年的關節硬體都沒有進行過修復,以至於現在黛絲的身體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接近極限。

  “好的,因為我是衛維恩的人偶嘛。”

  想要修復黛絲的機能,衛維恩需要學習更多關於人偶製作的技術,而這種技術在馬特魯顯然還是不可能學到的。

  更好的材料需要更多的金錢購買加工,對於宅在馬特魯廢城七十多年次啊偶爾出門的衛維恩來說這絕對是一筆無法企及的鉅款,就算加上帶到馬特魯來的那幾枚金幣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衛維恩去到隔壁的城鎮為古索爾重新買了一些藥品,幾十年攢下來的錢正在一點點的花出去,如果能延續古索爾的生命,那麼這些開銷衛維恩是一點都不心疼,他帶著一包袱的藥品穿過小巷,準備踏上常走的山路,突然發現有個人堵在了路邊。

  那個中年人看到了衛維恩,露出了一副猙獰的表情,隨後整個人開始拉長變形,巨大的橢圓形身體拖著滿身的炮管從那個單薄的人類身體裡鑽出來,炮口指向了並沒有帶多少驚訝表情的衛維恩。

  “怎麼又是碰到這種東西啊……”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東西了,衛維恩皺起眉頭,將裝了藥品的包袱牢牢綁在了背上,他從衣服夾層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木質,那是一個小小的馬頭,戳在一根同色的小木棍上。

  玩具在指間轉了幾圈後陡然伸展變大,衛維恩雙手握住了已經變化為木棒粗細的小木棍,一頭連接著的木馬頭依舊像是被吹了氣一般越漲越大。

  然後衛維恩直接掄起巨大的馬頭對著那個橢圓形玩意兒砸了下去,轟的一聲爆響後,那衛維恩至今都沒弄明白是什麼的奇怪東西炸成了渣,他提著恢復成一米來高玩具大小的木馬玩具站直了身體準備繞過那些殘骸,身後卻突然傳來了有點詫異的聲音:

  “居然破壞了惡魔(AKUMA)!您是聖潔的適合者?”

        

從黑色教團跳槽前

教團

  拜啟

  親愛的現在不知在什麼地方父親母親。

  您們的兒子我又再次遇到了奇怪了事情,這件事讓我發現原來在我們小康社會的背面居然還會隱藏著那麼多被人掩埋的黑歷史,著實令人驚訝,我能如此健康的長大成人真的是極其幸運。

  原本我不想與您二老提關於我撿到的那匹玩具木馬的事情,但現在看來那個從廢墟里弄來的玩具真的是大有來頭,在剛找到它的時候馬頭的部分還保持完整,但那木頭把手都有點爛了,所以我和古索爾一起拆了一根拖把給它按了一個新的把手,準備拿到旁邊的小鎮裡去賣掉給黛絲換一條新的舞裙,那時候我就遇到了異型的襲擊。

  那匹玩具木馬的頭在異型向著我開炮的時候自動變大,替我擋住了那些炮彈,附近幾個被打中的人在身上長滿黑色五角星後變成了灰燼,看起來那些怪物有能夠讓中彈者一瞬間全身脫水的能力,父親母親你們要是在外面遇上了那種橢圓形拖著炮管的東西的話,最好用最快的速度逃跑,或者用手機給我打電話,不管在哪裡我都會用最快的速度趕來……如果這封信能順利去到您們身邊,我也能順利回去的話。

  因為那只異型的原因,當天我就斷了賣掉木馬的念頭,用幾個銀幣給黛絲買了新舞裙,那匹木馬玩具就一直被我留在了身邊,它在碰上那種異型的時候會變得非常的好用,就算是拿在手裡也可以和孫悟空的定海神針一樣可以變大變小,掄起來向著那些異型砸下去,馬上就可以把它們變成餅,完全沒有壓力,您二老也知道,從小我去遊戲機房就只喜歡玩打地鼠。

  那些異型通常都在人少的地方出現在我的面前,在遇到了一次後它們次次都會來找我,所以實際上很少有人知道關於這匹木馬的事情,但前幾天上小鎮的時候,有幾個自稱是某個教會的探索部隊的成年男子將關於木馬的事情告訴了我。

  那些異型被稱為是惡魔【AKUMA】,是一種通過使用魔導骨架和人類靈魂做成的活體殺戮兵器,而木馬則是專門用來克那些兵器的一百零九塊聖潔之一,而每一個聖潔都會選擇自己的使用者,這大概就是當初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聽見馬匹嘶鳴的原因了吧。

  聖潔的適合者被那些探索部隊的先生們稱為【神的使徒】,在民間發生的適合者會被帶到他們的教團總部進行系統的訓練,然後就會被派到世界各地去出任務,尋找尚未被發現的聖潔並且消滅那些惡魔。

  雖然我覺得既然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都生活的不錯而且也沒有那麼多關於異型的視屏報導,那麼我接不接受這份工作也是件無所謂的事情,但聽探索部隊的先生們說驅魔師的一切開銷都由教團直接負責,週薪也異常的高,所以我還是決定去做驅魔師試試看,不知道有沒有養老金、傷殘醫療保險還有休假,不過想到現在的這種落後年代,我想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或許您二老會建議我考慮一下其他工作,但那就有些為難我了,畢竟現在我只是十歲的身體,雖然算算時間從明年開始就可以繼續向上長了,但距離以前成年狀態的體力和耐力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驅魔師的年齡不限,但我並不打算在那個教團呆很長的時間,並不是說我還沒上任就已經開始考慮要跳槽,而是我覺得身體成長異常的事越少有人知道越好,而且我對宗教向來是沒什麼興趣的,即使之前的經歷讓我逐漸感到世上確實是有神靈存在。

  有工作就有薪水,有薪水就能買到效果更好的藥品,古索爾的身體我雖然很擔心,但惡化的速度並不快,明天一早我就會和探索部隊的先生們去黑色教團的總部,據說那是在倫敦附近一座高山之上。

  今天趁那些探索部隊的先生們不注意,我偷偷回了一趟馬特魯,告訴黛絲和古索爾我要去給人打工的消息,我還會經常會去看他們的,我們是相依為命的家人,雖然這麼說好像顯得有些沒出息,但希望您們可以理解,在這個相對動盪危險的時代裡,總需要有幾個人能夠讓我依靠。

  在馬特魯住了那麼多年的時間,這一次即將遠行,關於未來的道路我依舊還是沒什麼頭緒,但應該發生的事情總會發生,我有信心可以暫時的照顧好自己,請不要為我擔心。

  PS:現在的義大利已經是冬天了,不知道您二老那裡如何,天冷的話記得加衣服。

  ~~~~

  聽說是一回事,真的親眼見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衛維恩揚起了頭,腦袋看起來幾乎從脖子上落下來——

  “這……這就是……教團啊……”

  很高很高頂部浮動在白色霧氣裡的山崖,更上方是黑乎乎的看不清輪廓的建築,乘坐了一天火車後到達這裡時,天色已經快黑了。

  衛維恩扭頭問:“探索部隊先生,那個懸崖……咦?”

  他的身後空無一人,原本在偷偷回馬特魯報信回來後變成一左一右門神一般防著他再次偷溜的兩個探索部隊成員蹤跡都消失了個乾淨,衛維恩一臉茫然的四下張望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兩人之前就交給自己的教團指南。

  “新人的第一課,爬懸崖接受門衛鑒定……什麼?要爬懸崖?”

  他的視線再次順著崖壁向上慢吞吞移動起來,臉色也越來越青越來越難看——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沒放棄過鍛煉,但眼前這個實在不是一個健康的十歲體格男孩能夠爬上去的程度喂,就算他的殼子裡因為時間漫長現在是一顆大叔般的心。

  “木馬……”衛維恩掏出玩具木馬斜斜戳在面前懸崖與地面的交界處,雙手抓緊了木棍,“用據說是神賦予的結晶爬懸崖,是不是感覺有點浪費了?”

  揮去腦海裡怪異的感覺,衛維恩深吸了一口氣:“算了……既然是新人入團的規矩,那就上去吧,二段開放。”

  玩具木馬漆黑的眼睛閃過一道紅色的光,一個光環從木馬上擴散開來,身在光環中的衛維恩整個身體都開始變輕,重力一點點消減至零,隨後木馬的棍子底部猛然噴出一圈套一圈的螺旋形白色氣流,帶著騎在上面的衛維恩貼住懸崖壁飛快的上升起來。

  木馬本身無法飛翔,但在有借力處的地方都能夠如履平地的飛奔,大致是因為有【馬】這樣的概念在裡面,所以非常適合用來趕路。

  門衛的檢查沒問題,雖然那張臉顯得驚悚了點,衛維恩被穿著制服的士兵帶入了那黑色的高塔,他有點好奇的東張西望了起來。

  “教團的幹部正在開會,使徒大人您可以在室長的辦公室等待片刻,隨後會有人來為您測量尺寸定做團服。”穿過數層樓梯,士兵將衛維恩領到一個很大的辦公室,四周的書架上堆滿了淩亂的書本和紙張,與入口相左的另一個方向不遠處立著一扇掛著【會議中】牌子的門,此時裡面正時不時傳來吵鬧的聲音。

  牆上掛著石英鐘,衛維恩一壺紅茶喝到見底,會議依舊沒有結束,他放下手裡的茶杯在辦公室裡轉了幾圈,終於是靠近到了會議室的大門,那扇門沒有關緊留著道縫隙,難怪會有聲音傳出來,衛維恩從縫隙看進去,裡面正巧傳來了邦的一聲巨響。

  一個穿著白色制服,模樣才十六七歲的少年,黑色的頭髮束在頸後,他將一份帶著文案板的材料扔到了桌面上,印滿了字的材料從桌子邊沿滑到了中間,整個會議室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以上內容,全部是我開發出來的研究成果。”那個少年微微轉頭,衛維恩看到他的臉上架著副眼鏡,其他人全部都是坐在椅子上,少年站在長形桌的一頭,下巴微微揚了起來,表情有點囂張,但是自信十足,“想必我已經證明了,我的能力確實比科學班裡的任何人都要優秀。”

  他環視四周,其他穿著研究服和制服的人沒有一個開口反駁,少年伸出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那麼……”

  “請儘快安排我和我的妹妹見面。”

        

木馬

  胳膊下夾著檔案夾,科穆伊‧李面色平靜走出了會議室,他的眉頭微微皺著,看起來這一次談判桌上的大獲全勝並沒有這個少年情緒顯得更為開心。

  從這場會議之後,他就已經不再是一個在黑色教團科學班裡打雜的記錄員,而是成為了的科學班的室長,中央廳很快便會派發下通知以及權力,從此在這個嗅不到人情味的教團裡,他開始有足夠的力量給自己的親人支撐起一片港灣。

  科穆伊遵循著線索,跋山涉水追著探索部隊的足跡來到教團,在科學班混進職位偷偷的見過自己不遠千里尋找的親妹妹,那個才只有六歲的小姑娘啊,雙腳上穿著救贖世人的聖潔,被金屬的鐐銬固定住,身上插滿了數不清的導管,銳利的針頭刺進纖弱的手臂,他看似熟視無睹的從對方面前不遠處走過,中間隔著一塊玻璃,科穆伊看著小女孩無神麻木的表情,他心裡甚至都有些不確定起來,這真的是黑色教團裡所謂的神的使徒?他的妹妹嗎?

  他撼不動黑色教團這個龐然大物,所以只能忍耐著隨波逐流,在雙親去世後,他這個做哥哥的就是乖巧妹妹最後的依靠。

  原本身為記錄員的他沒有資格靠近自己的至親,現在終於從那群戰爭家手裡獲得了資格,科穆伊一離開會議室就向著出口沖去,回到沙發上等得幾乎睡著的衛維恩目送著那個黑髮少年絕塵而去,他一臉茫然的看著隨後走出來的那些人:“那個,我是今天剛來的適合者,請問黑色教團的室長幹部是哪一位……?”

  話一出口,好幾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雖然沒回答衛維恩的話,但都將視線投向了出口的位置,那裡某人奔過時被揚起的灰塵和紙張才剛落回地面。

  咦,剛才急急忙忙就沖出去的少年就是室長了嗎?但是他好像沒看到我……而且那位室長比自己預測的還要年輕了許多。

  室長辦公室的人不一會兒就散光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等到應該接待自己的室長,也沒有來測量尺寸的工作人員,衛維恩提著手裡的木馬離開了室長辦公室,逢人便詢問室長的行蹤。

  最後他順著人們的指引找到了研究室,教團總部的樓層很多,衛維恩花了不少的時間繞圈子找樓梯,這才到達了滿是穿著白色大褂研究員走來走去的樓層。

  目標所在的病房門沒有關,衛維恩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年輕的室長坐在床邊小聲說著話,病床上是一個六歲左右臉色蒼白的瘦弱小姑娘,墨綠色的長髮散落在床單上,眼睛無神的睜著,面向著那位不停說話的室長,但幽深的瞳眼卻什麼都倒映不出。

  似乎來的不是時候,衛維恩躊躇了一會兒,伸出手指敲了敲門,在那位室長回過身的時候開口:“那個,我是衛維恩,今天剛到達教團的適合者,請問我應該先去什麼地方記錄資訊?”

  “你跟我來。”科穆伊伸出手摸摸那個虛弱女孩的頭髮,從病床前站了起來,他帶著衛維恩離開研究部門的時候,衛維恩回頭最後看向那個女孩,那雙漆黑的眼睛正毫無感情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令他不自覺的感覺脊背一陣發涼。

  “沒有名字的玩具木馬,裝備型的聖潔,馬頭可以隨著持有者的心意自動變化大小,但是持有者並不會感覺到重量上的變化,手柄與前部顯然不匹配,木質的整體都有腐朽的地方,看起來你並沒有保護好它。”科穆伊在木馬上隨意敲了幾下。

  “呃,這原本就是從垃圾堆里弄到的舊貨,那時候手柄幾乎已經爛了……所以我自己嘗試著稍微修了修,準備轉手賣掉的時候遇到了惡魔襲擊……然後才發現它有這種用途的啊。”衛維恩立刻表示那不是我的錯。

  “聖潔會依附在各種各樣的東西裡,它們的形態自然也是千奇百怪的,在修理改造這個東西之前,我需要帶你去測試一下與聖潔的同步率。”

  “同步率?”

  “就是與聖潔武器搭檔的程度,同步率越高就越能發揮出聖潔的力量。”

  科穆伊把衛維恩拉上一個倒金字塔型的浮空平臺,並控制著這個平臺向下降去,衛維恩這才理解,原來這座奇高的教團塔樓裡有的不僅僅是樓梯……話說在這個年代就已經有電梯這種玩意兒了啊?

  下降的速度很快,很快光線就暗了下來,衛維恩趴在平臺邊緣的欄杆向下看去,更深處那裡隱約可以看到昏暗的光線。

  “在一百多年前,人們找到了一個石箱,那並不是人類已經發現瞭解的物質,上面記錄的文字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當時的教會花了很長時間將那些文字翻譯了過來,那些文字的第一句就是【致倖存的人們】……現在帶你去的位置就是那個石箱適合者所在的房間,她會替你檢查你與木馬之間的同步率,並替你作出預言,她的樣貌有些特殊,所以等一下你只要別慘叫出來就好。”

  科穆伊說的很詳細,雖然公式化背書的感覺更強一些,中間也出現了很多衛維恩不明白的詞彙,但衛維恩確實是感覺到了對方的善意,看起來這位年輕的室長本性並不像方才在會議室裡看到的那樣高傲。

  不久之後,衛維恩就明白了科穆伊說的【別慘叫出來】是什麼意思了,那位半透明高大長滿觸手比起人類形態卻更接近蛞蝓的女性在一個照面後就將衛維恩和木馬一起用觸手卷上了半空,如果沒有科穆伊事先提醒,他是絕對會大聲慘叫的。

  “赫布拉斯卡,這個使徒感覺怎麼樣?”科穆伊站在平臺上仰著頭問。

  “同步率……71%……”女性使用一種飄渺的聲音回答,衛維恩在短暫的身體懸空後被放回了平臺上,這時候他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瘋狂跳動,赫布拉斯卡繼續說了下去,“【因為愛與悲劇而離開了死者國度的靈魂,你前行的道路也可以給他人帶去希望】。”

  ——前半句話神准!

  衛維恩臉色微變,他從冥界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因為一場悲劇與一位母親對去世孩子的愛,但除了他本人以外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它的意思,【愛】與【悲劇】是千年伯爵製作惡魔時所需要的,這樣模棱兩可的話很容易讓人誤解為衛維恩這個人本身在死亡後會被他人復活為惡魔,但這樣一來後半句話就讓人摸不到頭腦了。

  科穆伊看著衛維恩的表情終於是有些好奇,經過之前門衛的鑒定,衛維恩也確確實實是人類沒錯,惡魔與聖潔只可能互相排斥,百分之七十一的同步率也說明了衛維恩的人類身份。

  “百分之七十一的同步率也不算低了,那主要是因為現在這個聖潔的形態實在是太……”科穆伊看了一眼提在手裡的破玩具,“加上你,現有的驅魔師有22人,在安排任務之前,衛維恩你需要做一些適合你的戰鬥訓練,木馬我們科學班會替你改造成最合適形態的,大約兩三個月的時間把,在這段時間裡你只需要好好鍛煉身體提高同步率就好了……”

  “這段時間裡是帶薪水的嗎?”

  “……嗯,帶薪……”科穆伊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個室長真是好說話,衛維恩立刻滿臉笑容的點頭答應,對於這份白撿來的工作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意識。

  一周後,飽受搏擊訓練和體力鍛煉摧殘的衛維恩拿到了改造後的木馬,在木馬交到手裡的時候他幾乎都傻了,而科穆伊的樣子卻似乎是非常滿意自己的作品:“衛維恩,你的聖潔已經改造好了,這就是科學班給你打造完整的裝備型聖潔。”

  “它的名字是瘋狂木馬【Madness Horse】。”

  “……尼瑪喲……”原來有些品味真的是天生的。

        

星空

  改造後的木馬模樣讓衛維恩很驚慌,這種圍繞著不詳的感覺真的是聖潔完整版的模樣?衛維恩看著對於此作品貌似十分得意的科穆伊——或者說這只是某些人的惡趣味?

  改造後的木馬出現了韁繩一類的玩意兒,縮小後可以掛在皮帶上,而且在兩個月的訓練之後,瘋狂木馬與衛維恩之間的同步率也順利升到了百分之九十,去掉外貌方面的評分,它的發動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揮動起來也是更加順手了沒錯。

  屬於衛維恩的驅魔師制服已經做好,黑色底料,邊鑲銀線,左胸紋著教團的薔薇十字紋章,襯衫帶帽長袍外褲靴子手套,還有堅固的束腰帶和袖扣……整個人都牢牢縛在透氣性良好的這樣一套衣服裡,衛維恩在完整的穿了一次後就感覺各種嫌棄,但卻因為是職業裝的原因不得不穿,不過據說憑著左胸的薔薇十字紋章可以免費使用很多的公共設施,他心裡稍微平衡了一點。

  新上任的室長科穆伊‧李常常往醫療部跑,衛維恩見過的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似乎是科穆伊室長的妹妹,他有點不敢接近那個女孩,不僅僅是因為科穆伊對所有接近他妹妹的成年人都抱有一點敵意,而是那女孩本身的精神也經常會有些恍惚,常常會不分白天晝夜幽靈一般的在黑色教團的陰暗走廊裡披著一頭長髮來回遊蕩,連同科穆伊在內誰都不被允許伸手觸碰她身上的任何地方,包括腦袋頭髮肩膀這種可以感受到安慰與支援的位置,眼神幽幽的看得人心裡發毛。

  科穆伊對著自己犯神經的妹妹焦頭爛額,偏偏晉升室長後科學班的工作鋪天蓋地的蜂擁過來,他連離開辦公室探望寶貝妹妹李娜莉的時間都沒有。

  然後在努力提升聖潔同步率的衛維恩被中途拽到了室長辦公室,委託了【去接近室長妹妹並與其搞好關係問出心結】的艱巨任務,等科穆伊把衛維恩推出辦公室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石化的狀態。

  他一個心理年齡都是超越大叔的人了,居然還要嘗試去客串心理醫生討小女孩的歡心,衛維恩從食堂里弄到一根棒棒糖拿在手裡,心理覺得自己很有罪惡感,但如果這就是第一項工作的話他會努力完成的,畢竟白領兩個月的薪水是一件讓人很有罪惡感的事情。

  他在六層找到了在儲藏室附近搖搖晃晃遊蕩的幽靈女孩李娜莉,拿著一根棒棒糖氣宇軒昂走過去擋在對方面前,還沒開口說些什麼就看到那個小姑娘已經抬起了一條腿對他踹了過來,經過斯巴達式體能訓練的衛維恩立刻後退躲過直擊,在重新站直後才發現,李娜莉已經換了一個方向,繼續搖搖晃晃的遊蕩起來。

  衛維恩淚流滿面,這樣別說是接近搞好關係什麼的了,根本就連話都沒辦法好好說啊!

  回到辦公室裡將這次不愉快會面的成果告知科穆伊的時候,衛維恩嘴裡正含著他從食堂那裡要來的棒棒糖吮吸,那是薄荷口味的,味道還算是不錯。

  “沒辦法啊,李娜莉完全不信任大人,現在整個教團裡就衛維恩你和李娜莉年紀最相近……”

  ——錯了,其實我才是和她年紀相差最遠的。

  “請再想想辦法吧,就看在我親自給你改造了瘋狂木馬的份上。”

  ——科穆伊,你這樣說會讓我更想抽你的。

  “衛維恩,你在教團裡也應該交一點朋友啊,否則也會很寂寞的啊。”

  ——其實比起交朋友我還是覺得領工資更加重要一點。

  “……我想辦法給你加薪?”

  “成交!”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些東西總會給人用不完的動力,衛維恩豁出去了,教育孩子就要鬆弛有度,那個冷漠孤僻神經質的臭小鬼科穆伊或許下不了手,但他衛維恩絕對要先把她抓起來打一頓屁股然後再手把手教導她做人的基本道理……當然這一切一定要瞞著科穆伊,否則他本人的生命估計也會受到威脅。

  衛維恩摩拳擦掌的滿世界尋找李娜莉,被告知那個欠揍的死小鬼居然在深更半夜裡只穿著一件外套就上了黑色教團最頂上一層……雖然一直穿著裝備型的聖潔黑靴(Dark Boots),她該不會真的是想要從那裡跳下去吧?

  順著樓梯衝上了教團高塔的最上層,衛維恩停下腳步,他聽到了有人在唱歌,優美的歌聲他在馬特魯聽了很多,黛絲的歌聲基本都是拉丁文,衛維恩常常會用七弦琴去合那溫柔的聲音。

  塔頂傳來的聲音沙啞微弱,今天一整日都十分晴朗,抬起頭可以看到漫天的星辰,衛維恩放輕腳步來到天臺上,李娜莉就縮成一團坐在不遠處,寂寞的歌聲順著乾燥的空氣傳遞了過來——

  “……忘了我過去的地址,未來還看不清位置,怎麼分辨幻夢或現實,被恐懼淩遲……”

  衛維恩沉默了下來,他曾經聽過這首歌,是Rosso蘇菲亞的盛宴三部曲中的,名字應該是叫做【冒險的開始】。

  原產地,港臺,語言是,國語,時代是,2006年,而衛維恩在自己還被周圍人們稱作為是安維的時候,他在大學裡編輯自己音像作品時,還反復的琢磨過它的MV、分鏡以及跳幀問題。

  “……誰為守候而歌唱,在蒼穹陣陣迴響,夜空中踏過星辰指示的方向……”

  聽著李娜莉沙啞的歌聲,衛維恩掏出了七弦琴放好位置,輕輕撥動了幾下琴弦,在音色響起的瞬間,那歌聲猛然停頓了下來,李娜莉轉過頭來,幽深瞳孔面毫無情緒波動的看向了衛維恩。

  “我知道一首關於星星的歌,你想聽嗎?”衛維恩站在樓梯出口與李娜莉所在位置的中間,他臉上帶著溫暖的笑,一邊詢問臉色冷漠的小姑娘。

  李娜莉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向著樓梯口走去,在衛維恩開始撥動琴弦的時候越過了對方的身邊,然後響起的便是衛維恩的歌聲,他唱歌一向不算好,但不能算是五音不全,至少旋律他還是可以抓准的。

  “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背著背默默許下心願,看遠方的星如果聽得見,它一定實現。”

  踏下一階樓梯的李娜莉早已經停了下來,衛維恩沒有繼續彈下去,他收起了手裡的七弦琴:“如果,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變成這樣的話……那麼我應該也一樣……哇啊——!”

  還沒說完的衛維恩被李娜莉撞飛了出去,狠狠壓在天臺上,小姑娘的腦袋埋在男孩的胸口,因為身高原因,她的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衛維恩再次聽到了李娜莉的聲音,沙啞的帶著股哭腔——

  “……我好想回家……”

  “嗯,我也是啊。”衛維恩感覺自己的心裡也是亂成一團,他伸手摸摸李娜莉的頭髮,女孩淚浸透了胸口的布料擴散開來,她抱著他沒有聲響的流著眼淚。

  這一晚的星空,十分的溫暖。

        

早餐

  這一天,黑色教團總部裡的調查結果顯示,這是十年內第一次摔裂眼鏡掉落下巴突破了紀錄的一天,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科穆伊的那副半框眼鏡。

  新任室長那位只有六歲的妹妹,黑色教團著名的幽靈女孩,在今天太陽升起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沒有陰沉的注視,沒有凝滯的氣息,小女孩眼巴巴的眨著眼睛,如同一隻剛出殼的小雞仔一般緊緊跟在另一位尚未執行過任務的十歲見習驅魔師身後。

  不習慣引人矚目的感覺,衛維恩帶著李娜莉快速逃進了食堂。

  正巧是早餐時間,食堂裡人滿為患,就在倆小孩踏進食堂範圍的瞬間,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數百隻眼睛都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盯著不再陰沉李娜莉小姑娘……揪著衛維恩外套後方下擺的那一隻手上。

  然後衛維恩聽見滿食堂的下巴眼珠子落地的聲響,還有數不清刀叉勺筷掉進湯盤的劈啪聲,隨後擁擠的走廊就像是摩西分海一般人群慢慢分開,露出了直通視窗的道路。

  衛維恩和李娜莉就像火車的兩節車廂一般開到點菜的視窗,然後小男孩回頭對著幾乎貼在身後的小女孩說:“你想吃什麼?”

  咕嘟……咕嘟……所有人都開始咽著口水等待空中飛人,幽靈狀的李娜莉有著劣跡斑斑的前科,不少試圖答話的不明群眾都曾經被那穿著聖潔黑靴的腳給踢飛過,於是在眾人對於衛維恩一致同情的表情中,小姑娘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小聲的開口,因為周圍太過肅靜居然在食堂裡產生了回音:“蛋炒飯,油條。”

  所有坐著的人都把臉部撞進了自己的飯裡。

  “兩份蛋炒飯還有油條,中號盤的那種。”衛維恩對著視窗說道,“那個……你的油鍋快要掉下來了。”

  視窗裡的人頓時手忙腳亂搶救自己的工具。

  其實這是集體幻覺吧?嗯,我們都看錯了,一定是大家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對……那個誰!快點去通知室長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李娜莉還是教團幽靈的時候(?),她的三餐都是科穆伊給她直接送到房間去的,這次居然會親自在食堂裡出現,還用那雙小手用正常的方式撕扯一根油條,原來有時候正常的舉動真的反而會比不正常的時候更加的驚悚麼?!

  科穆伊拖著塵土沖進食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的場景,整個食堂的人都在用閃瞎狗眼的表情注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面對著面沉默著吃蛋炒飯的兩個兒童……應該說,實際上沉默著的只有圍觀者。

  “蛋炒飯鹹了。”李娜莉。

  “我覺得可以。”衛維恩。

  “油條倒還好。”李娜莉。

  “嗯,很正宗。”衛維恩。

  “炒飯太多了。”李娜莉。

  “撥一些給我。”衛維恩。

  【這是怎樣的一種神調.教】←所有圍觀者臉上寫著的字。

  該嘴角抽搐還是淚流滿面?科穆伊在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衛維恩抬頭看到了他,便放下勺子:“室長,早,來吃早飯?”

  ……不,幹部其實是不需要和群眾一起擠食堂的……

  “……李娜莉?”沒回應衛維恩的問題,科穆伊走進兩人三米內的真空地帶,對著女孩慢慢開口。

  你會回應我嗎?你能夠看得見我嗎?你接受得了我的聲音嗎?從我們再見面起,你的眼裡就是一片混沌虛無的光景,我所摯愛的妹妹啊,我的感情究竟傳遞到你那裡了嗎?

  “……”李娜莉咽下嘴裡的飯,慢慢地扭頭,視線頭一次對上了科穆伊,稍許有些瑟縮的反應著,她壓低了聲音——

  “哥,早上好。”

  少年在一瞬間紅了眼眶,他一把捂住臉用力抹了一下,然後科穆伊向著四周的人們大聲吼了起來:“看什麼看!沒見過別人吃早飯啊!散了散了!都給我吃完飯工作去!今天科學班工作加倍!探索部隊快去領任務!”

  “那邊拿著掃帚的,你還閑著幹什麼!”在一片哀嚎遍野中,科穆伊俐落的對著旁邊拿著清理工具的工作人員一指,“別偷懶,快點吧食堂打掃乾淨!”

  科穆伊的活力值在這一天沖上百分之一萬,衛維恩含著勺子瞥坐在對面的李娜莉,默默開口道:

  “只是開始習慣自己的身份,這並不難,你說是嗎?”

  “……”李娜莉低頭安靜的喝湯。

  “有些事不會因為不想接受而不存在的,你都知道的,給人添了那麼多麻煩,被人理解包容了那麼久,別再倔了。”

  “……”李娜莉用勺子刮著盤子裡最後那點米飯。

  “你我都不知道這孩子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她如果真的回來後你會怎麼樣,但在那之前你要替她好好活下去才可以。”

  “……”將盤子裡東西全部吃完的李娜莉擦擦嘴站起來,衛維恩知道她是聽進去了,因為女孩的眼睛裡開始有了微弱的神采。

  “我現在有哥哥。”李娜莉對著衛維恩說,“我不知道以後自己會怎麼樣,但是我現在有了一個哥哥,或許是另一種名字叫做【科穆伊‧李】的概念也說不定,他存在、能被我看到,也能夠被我觸碰到,所以對我來說這個模糊概念已經逐漸開始具象化了,從想像變成了現實……謝謝你,衛維恩,或許你並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意思,但我會努力的。”

  “哦哦,都混亂了那麼長時間,終於開始醒過來了嗎?”衛維恩看著李娜莉,雖然還是有點勉強,但確實已經開始跌跌撞撞向前走去了,用現在這一雙稚嫩弱小的雙腿,可能還是會摔倒,但只要她願意,還是有能力可以再次爬起來的,下一次,可能就不需要衛維恩幫忙了。

  “也許,還沒有吧,即使已經有了一點感覺,但我還不能完全分清幻想和現實的差別,而且也還是感到很害怕,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衛維恩的存在讓李娜莉開始面對現實,但就是如同李娜莉所說的,雙方都沒有把最後的秘密全盤托出。

  剛來這裡時衛維恩也有過李娜莉這種狀態,對一切都分不清真假,恍惚著甚至連自我都一起失去,這是經歷過這一切的人都避免不了的事,當時花了很長時間安維才明白衛維恩就是自己的這個事實,因為不管身處於什麼地方,都必須找到應該前進的方向,他不可能永遠都在原地迷茫的徘徊。

  看在同鄉的份上衛維恩幫了對方一把,讓李娜莉提早走出這種狀態,至於他們兩人能不能真的交心起來,那還要看事後的相處,這一點不管在什麼地方、什麼時代也都是一樣的,雖然在黑色教團,打招呼的方式會稍微特殊一點。

  “衛維恩,之後出任務別死了啊。”

  “你也一樣……雖然我覺得科穆伊會捨不得你出門……”

  科學班的室長科穆伊‧李今天格外的高興,這一點毋庸置疑,在早餐時間過後,衛維恩被叫到了辦公室裡,被告知了繼【去接近室長妹妹並與其搞好關係問出心結】之後的第一個正式的工作——

  “出任務?今天就出發?”衛維恩驚訝指著自己的臉,真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之前剛在食堂裡和李娜莉開過玩笑,科穆伊馬上就提出了這一課題。

  辦公室外的科學班樓層熱鬧的像是大城鎮的菜市場,科穆伊打了一個響指,身邊立刻有助手遞上了地圖——

  “是啊,衛維恩你來到教團後一直都沒出去做過任務啊,高層當然有人會有意見了……”最後一句特意放的很輕,估計只有科穆伊和衛維恩兩人才能聽見,“而且難得我們教團驅魔師裡首屈一指的戰鬥力回來,就讓她來帶你適應一次戰鬥吧!”

  她?如果衛維恩沒聽錯科穆伊說出的單詞,那也就是說,教團裡擁有首屈一指戰鬥力的驅魔師,是一位女性?

  “愛麗絲,他就是這次你要帶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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