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ds-hk.net/thread-304763-1-2.html

 

☆、第一章 婚變

  “不了,寶貝們還在家等我呢。”
  “好吧好爸爸。”柏景輝不置可否地揶揄一笑,拍拍陸權東的肩膀就起身自己走了。
  陸權東謝絕了柏景輝一起去做個桑拿放鬆放鬆的邀請,拎著公事包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午後兩點鐘,正是家裡的兩個小寶貝睡午覺的時候。他輕手輕腳地換了鞋,結果剛進門就被迎面砸來的一瓶紅酒嚇了一跳!
  “臥槽!”陸權東驚魂未定地一把奪下酒瓶,怒髮衝冠,“瑞欽你想砸死我啊,發什麼瘋!”
  回答他的是瑞欽揍在他下巴上的一記拳頭,直接把他揍翻在地,緊接著瑞欽把陸權東壓在地上又是狠狠的幾拳,直把陸權東揍得發懵,臉上花紅柳綠,眉骨和下巴都被揍得隱隱作痛。
  陸權東火了,翻身一腳把瑞欽踹開撞到了身邊的茶几上,“你他娘的今天吃錯藥了吧!別以為老子不還手!”說著陸權東按住瑞欽瘦削的肩膀想揍下去,就在這當口,他卻看到瑞欽抬起的臉上那一雙赤紅的眼眶,愣住了,衝冠的怒發也耷拉了下來,“媽逼的你想弄死我也給我個說法對吧?”
  瑞欽微微蜷縮著捂住剛剛被陸權東狠踹了一腳的肚子,眼鏡剛才被撞在茶几上磕碎了掛在他發白的臉上,襯衣也被茶几上翻倒的水全淋濕了皺巴巴貼在身上,他深深地喘了幾口氣,結果卻被陸權東身上一陣陣傳來的古龍水的香味氣得心裡更加發冷,陸權東是從不噴香水的。他曲著的手指摸到手邊剛才那瓶紅酒,對著陸權東的頭又砸了下去。
  “臥槽!”陸權東險險架住酒瓶奪下,滿臉滿脖子也不知道是汗還是水,頭上怒得想要冒煙,“瑞欽!你想弄死我不得說個明白?不想過了你他娘的跟老子說個清楚!”
  “汪汪!汪汪汪!”DODO從臥室那邊沖了出來在陸權東面前急了眼地呲牙咧嘴,一副陸權東再敢對瑞欽凶就要撲上來的樣子。
  陸權東額頭的青筋都跳起來了,怒駡,“麻痹是他要打死我,你他娘的沖我叫屁叫!”
  瑞欽冷著臉一腳踹在陸權東膝蓋上。
  陸權東猝不及防噗通跪在地上,怒瞪著眼睛跳起來就要回擊。
  “把拔、老豆,怎麼啦?”陸布朗小朋友牽著睡眼迷蒙的陸布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看著一片狼藉的客廳,嚇呆了。
  聽到兒子的聲音,陸權東瞬間僵硬了,剛才再度衝冠的怒發像鬥敗的大公雞的羽冠一樣又一次耷拉了下來,他按按不斷作痛的眉骨,喘著粗氣道,“問你媽!”
  布朗和布町齊齊看著陸權東的頭又齊刷刷瞅著瑞欽。
  布朗還算鎮定繃著一張嚴肅的小臉,感覺不會是出大事兒了吧。
  布町卻已經從瞌睡中被眼前的情況給嚇回神了,圓眼睛裡瞬間蓄了淚水,頂著一頭睡覺翹得亂七八糟的呆毛呆呆地走到瑞欽身邊抱住他的大腿,哽咽道,“把拔,泥萌怎麼啦?”
  DODO也在邊上配合小主人的問話一起汪汪了兩聲。
  聽到布町已經帶著鼻音的聲音,瑞欽深深吐出了胸中一口濁氣,木然的眼神軟化了,輕輕摸摸布町的頭頂,“好孩子,別怕。”說著他轉頭看了眼臥室那邊,方才想起來今天中午張媽有事回家了,驚醒了兩個孩子除了他們倆便沒人哄了,也是他氣急攻心沒有顧慮周全。想到這裡他牽著布町對布朗說,“這裡亂,來,爸爸陪你們回房。”說著就準備同兩個孩子回他們的臥室了。
  “等等!孩子們問怎麼回事兒呢?這也是我想問你的。發瘋發了這麼久總得說個明白吧?”看著沉默不語的瑞欽,陸權東沉著臉對倆孩子說,“乖,你們先回房,把狗帶上。”
  然而布朗和布町卻杵在邊上不動,擔憂地望著兩個爸爸。
  瑞欽抬起臉冷冷地問陸權東,“今天為什麼不讓我去接機,又到現在才回來?”
  陸權東莫名其妙地回道,“你帶著倆孩子也不方便啊,我又不是沒法回來,這不一下機就回來了麼。”
  瑞欽唇邊露出一抹嘲諷,但是最後抖著唇沒再說什麼,緊緊拉住兩個孩子就回房了。

  布朗拉住瑞欽的手邊走邊回頭看陸權東,下意識道,“把拔,那老豆……”
  布町聽了也回頭看看陸權東,又抬頭看瑞欽。
  瑞欽圈住兩個孩子,溫聲道,“乖,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操!無理取鬧!”有倆孩子在,陸權東也不好再找瑞欽麻煩,瑞欽不出來他更加不好進去問個明白,只能擼了一把汗濕的額發頹然倒在沙發裡,心想他這急急忙忙地回來都什麼事兒啊,真還不如同柏景輝去舒坦舒坦呢。
  瑞欽帶著倆孩子回到他們的臥室,把平板打開給他們看動畫片,自己坐在床沿上卻木愣愣的。
  布町看到爸爸這樣,連看最喜歡的動畫片都沒心思了,猶猶豫豫地看著瑞欽想問又不敢開口,布朗作為爸爸的小男子漢,小大人一樣地照顧哥哥,“哥哥,我們來玩切水果吧,我們不打擾爸爸好嗎?”
  布町被弟弟的話打消了念頭,鼓起包子臉努力用軟糯的聲音道出哥哥的氣勢,“我也是這麼想的!布朗你睡醒有餓嗎,想吃草莓派嗎?我去拿吧。”
  布朗看著布町明明自己一副饞了的樣子卻還要做出照顧他的模樣不禁彎起嘴角,“好吧,不過現在把拔心情不好,你在這裡陪著他,我去外面拿吧。”哥哥的心果然很大啊,剛才還特別擔心把拔,現在就想吃草莓派了呢,想著布朗就拖著拖鞋輕手輕腳跑去廚房了。嗯,DODO也要吃點心呢,那就再給他拿點狗餅乾吧。
  DODO甩著大尾巴跟在小主人身後。
  瑞欽沒注意兩個孩子的動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前幾天,瑞欽在打掃書房的時候,在陸權東的一本書內發現一張和年少時期的他非常相像的照片,裡面的少年穿著校服笑得一臉燦爛,仔細看那人校卡上卻寫著——柏景輝!他們實在是長得太像太像了!他向來和陸權東的一干朋友交往甚少,和身為影帝的柏景輝打的交道就更加的少了,卻沒想到過去的柏影帝居然和曾經的他這麼的相像……思及他和陸權東的一切,一刹那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和陸權東真正在一起,不過就是因為他意外有了布町和布朗兩個寶寶,當時他一個男人,被檢查出已經懷孕五六個月,還是雙胞胎,如此之下,兩人才年紀輕輕結婚過日子的。此前,陸權東和他,一個是已經創業的富二代公子,一個是剛上大一即將面臨退學的窮學生,兩人天差地別,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需要陸權東幫他渡過難關,而陸權東看上了他的人。原來,真的只是看上了他的臉而已麼?
  他們倆在一起,自始至終只是一個意外。而他,只是某個人的替身麼?
  瑞欽的心裡極度地不確定起來,此時,電視裡近日連續熱播的那個傳得沸沸揚揚的新聞便格外刺眼了。
  某娛樂週刊報導了一張陸權東和柏景輝在車內熱吻的照片,還煞有介事地說中寰娛樂陸權東陸總特意跑到東州古城探班柏影帝。群眾眾說紛紜,紛紛說找到了陸總身為一個黃金單身漢卻多年沒有緋聞也不結婚的秘密,據說陸總和柏影帝是從兒時就相交甚篤的多年好友呢,而柏景輝的粉絲們也力挺陸總才是柏影帝眾多緋聞物件裡的王道CP。
  瑞欽當時在家看到新聞後一笑置之,覺得肯定是媒體拿錯位的照片做噱頭了,可是現在……
  手裡拿著滾燙的老照片,他像觸碰到了陸權東不得了的禁區一樣,小心翼翼地又把照片放回了原位,可是卻焦躁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他和陸權東,已經在一起八年了,兩個孩子都已經七歲了……他該怎麼做……
  昨天他終於鼓足勇氣打電話給陸權東,想要一問究竟,結果卻被掛斷電話,回過來的短信說是正在開會,明天就回來了。
  瑞欽壓抑下怒氣,想著也好,乾脆當面講清楚。
  晚上,他又打電話問陸權東是幾點的飛機,他去接機,陸權東說不用了,他正好和柏景輝一起回來,讓他照顧好寶寶就行。
  但是瑞欽已經知道他的班次,心裡有天大的疑問卻見不到陸權東,如此被動的焦躁,讓他還是去了機場。他到機場的時候發現航班剛到不久,就打電話給陸權東,接的人卻是柏景輝,很客氣地說權東人走開了,隨後陸權東短信過來說中寰有要事需要他直接回去,所以不用他來接了云云。
  瑞欽像被人潑了一桶冷水般低落地從機場出去,沒想到出去後,卻在附近一家茶餐廳角落看到陸權東和柏景輝正在吃東西,陸權東狀似溫柔地用紙巾擦掉沾在柏景輝臉上的醬汁,兩人相視一笑,舉止親密語笑晏晏地相談甚歡。瑞欽積蓄了多日的怒氣,一下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樣,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反而好像一個偷窺者一樣怕被他們發現,就那樣形容狼狽地回了家。

  ☆、第二章 離家

  然而真正回到了家,瑞欽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他在家裡為了孩子們多年來擔當著好似全職媽媽一樣的角色,向來溫良,但是這一刻心裡的鬱氣讓他急於想釋放自己……
  和陸權東結婚那麼多年,這是兩人第一次動手,但是大打出手過了又能怎麼樣呢?他好像從來不認識那個人一樣,直到現在,還在理所當然地欺騙自己。
  “臥槽,發什麼神經也不知道,老子工作完了急急忙忙回到家,一頓飯都不給我收拾出來,連壺熱茶都沒有!一整天都在家幹嘛呢?張媽呢?”陸權東暴躁地在客廳叨叨,想當然的沒有任何回應給他。
  瑞欽突然起身,開始把兩個孩子的幾件衣服和生活用品往寶寶們的書包裡塞,又回到自己的臥室把筆記本、平板、手機、錢夾和一些衣服塞到箱子裡。
  “布朗、布町,跟我走。”瑞欽手上抱著一個,身邊跟著一個,另一手拉著個小箱子,大步流星走出來,沖沙發上的陸權東冷冷道,“我們走了。”
  陸權東眼看連家裡的狗都甩著尾巴跟在瑞欽後頭要走,頭上的毛又蹭蹭蹭豎起!嘿!這是要造反啊!“媽逼的有本事你就走,看離了我,你怎麼活!”
  然而他氣頭上的話卻恰恰又一刀捅在了瑞欽的痛處!是啊,他瑞欽一個男人,卻自打大學畢業後就只知道待在家裡帶孩子。之前是陸權東口口聲聲說讓他只管照顧好孩子和他們的家,他賺的錢盡夠他們花用了,讓他不必出去謀生,在家裡想幹點什麼就幹什麼。然而在家裡的日子,孩子們花去了他大半的時間,於是這樣的生活不知不覺居然已經七年了……
  他瑞欽的確不是家裡的頂樑柱,但是他也是一個男人,難道離了陸權東就不能活了麼?這時候陸權東戳得他越痛,他想離去的心便越強烈!
  他沒有再爭辯什麼,帶上孩子和箱子還有他們家的狗,砰得一聲摔門而去。
  留下不可置信的陸權東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看著空無一人的家裡傻愣半晌後怒得猛一腳踹在門上。
  他就不明白了,這好好的日子不過,這是整的哪一出?他還一直覺得瑞欽是個明白人,這是發的哪門子瘋啊!偏偏瑞欽在這裡也沒個朋友的,由於20歲那年就開始要照顧他們兩個孩子,從前的同學也沒見他怎麼來往,讓他想問瑞欽哪個朋友打聽下都無處可問!
  ***
  “把拔……”布町緊緊摟住瑞欽的脖子,圓圓的包子臉上佈滿了不知所措,“我們是去哪裡呀?”
  布朗雖然沒說什麼,小臉一如既往地繃得嚴肅嚴肅的,但是從他緊緊扯住瑞欽衣角不放就能看出,他也是和布町一樣不安。
  孩子的話問住了瑞欽,瑞欽已經把行李箱放在後備箱,這時候正把孩子們抱在了車後座的寶寶椅上安置好,聽了這話愣住了。
  是啊,他能往哪裡去?媽媽他大一那會兒就癱瘓了,直到現在每個月仍然靠陸權東賺的錢住在療養院,而他們城郊當年拆遷分到的那套小房子,也已經許多年沒人住了,年久失修不說,還堆滿了許多老房子裡的東西,灰塵肯定也很多,不知道怎麼住人……這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舉動多麼衝動,他一個人倒還好,只是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呢,尤其他們自打生下來之後也沒受過一丁點苦。這麼一想,陸權東的話還真是沒說錯,瑞欽懊惱地靠在椅背上,苦笑。
  但是我真不想看到他……苦笑片刻,瑞欽的心一定,對寶寶們說道,“咱們回奶奶家。”
  “可是奶奶家在西柚市啊,我們今天要坐灰機去嗎?”布町有此一問,也是因為陸權東的父母現在居住的西柚市和他們居住的蜜桃市一個在北,一個在南,路途甚遠,每次他們也是逢年過節地去居住幾日,平時一般也不大費周章拖家帶口地過去。
  “不是的,是這邊的奶奶家。好了,咱們先出發吧,到了那邊還要打掃衛生呢,在那之前,我們還要先去賣場買點東西,乖乖坐好好嗎?寶貝們。”瑞欽挨個摸摸兩個孩子的頭,就鑽進了駕駛座,驅車開出了院子。
  慢了一步的陸權東喘著粗氣瞪著瑞欽那車的車屁股,他也是剛剛才反應起來,他剛那話確實不中聽了點,可也是事實啊,這會兒瑞欽帶著倆娃娃氣走了,也沒地方可去的,難道有家不住,帶著孩子一大兩小去住賓館?太不像話了吧。還不如他說點軟話,先把三個寶貝疙瘩給哄回屋裡,可誰知道就這麼一會會兒,那人還真當不猶豫地帶孩子們走了!
  他煩躁地想掏出煙來抽一根,可想了想還是掏出了褲袋裡的手機,歎了口氣開始給瑞欽打電話,誰知道打了三遍沒人接,最後打過去居然是無法接通!想也知道居然是把他設黑名單了!
  陸權東火冒三丈地把手機砸在了花壇裡。
  彼時瑞欽正帶著寶寶們驅車前往城西大賣場,準備購置點鍋碗瓢盆床上用品什麼的,結果正路上呢,他的手機又開始響了起來,這時候除了陸權東還有誰會給他打電話?
  他看了一眼,是個陌生電話,他沒立刻接,可是那電話鍥而不捨地繼續響,於是他放慢了車速靠邊停車,“喂,哪位?”
  “我是柏景輝。”
  瑞欽停頓了片刻,沒有言語。
  “出來和我見一面吧。”柏景輝的聲音一如電視裡的一樣磁性悅耳。
  可是瑞欽卻是沒聽出半分善意來,他說,“我覺得我們不熟吧?”
  “呵。”電話那頭的柏景輝輕笑一聲,“我想和你談談陸權東。”
  對方語焉不詳處處透著曖昧,這讓瑞欽更加堅信他和陸權東之間有事兒,他皺起眉,冷靜道,“你和他有什麼事兒,跟我沒關係,我和他怎麼樣,也不用你來說,就這樣,我還有事。”
  然而柏景輝把話直接拋出來了,“有些事權東不方便開口,但是旁觀這麼多年眼看著孩子都這麼大了我也不忍心看,所以如果方便的話就來一趟吧,我在寶藍咖啡城西店等你。”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柏景輝說的這家咖啡店就在他們要去的城西大賣場附近,也是巧了,而且對方話裡話外把孩子們都帶進來了,那麼……瑞欽心裡已經下了決定,“等下爸爸有事要走開一下,你們和DODO在賣場邊上的甜品店等我一下好嗎,那家有你們最喜歡吃的堅果老優酪乳和芒果乳酪蛋糕哦!”
  “把拔去吧,我會照顧好哥哥的。”
  聽到布朗清亮的聲音,瑞欽莞爾一笑,正想誇一下,就被布町急急地打斷,“我才是哥哥,我會照顧好你的弟弟!”
  布町急於表現自己才是哥哥,說的太著急導致他舌頭咬了一下,最後一個字口齒不清不說,說完就倒吸一口氣,委屈地要哭出來,吸溜著舌頭嗚咽,“把拔,好疼。”
  “怎麼了寶貝?”
  “不疼不疼。”布朗猜到了怎麼回事,著急地捧著布町胖嘟嘟的臉對準他的嘴開始吹,“噓噓,不疼了,哥哥,我給你吹吹——噓噓……”
  布朗連噓了好幾下,布町漲紅臉推開他,“你不要噓了啦,我都要尿粗來了耶,把拔我們到了嗎。”布町夾著兩條小短腿。
  “好吧。”布朗耷拉下耳朵,摸摸身旁坐著的DODO,DODO興奮地舔了一口小主人的臉。
  瑞欽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心裡面的陰霾似乎都去了不少了。
  “已經到了,好了寶貝們我們下車吧。”
  ……
  “布町,布朗,爸爸馬上就回來的,別跑出去了也別跟其他人走好嗎。”
  “嗯嗯!”布町興奮地一舔沾到嘴角的優酪乳,招呼DODO坐在他邊上的長沙發上。
  DODO很穩重地沒有上座,蹲坐在小主人們的桌子旁,卻是炯炯有神地盯著兩個小主人面前的優酪乳碗。
  “把拔,你放心去吧。”布朗仰頭朝著瑞欽抿唇一笑,暴露出他左臉上一枚甜甜的小酒窩。他把自己的優酪乳從碗裡舀出來一點到優酪乳蓋裡,遞到DODO面前給它舔,DODO歡快地搖起毛茸茸的大尾巴。
  被布朗小同學不經意露出的小酒窩醉倒的店員小姐捂著臉興奮地和同事探頭嘀咕,“沒想到穩重的哥哥笑起來居然也和他弟弟一樣那麼可愛,甜死我了,比我們家最甜的那款蛋糕還要甜啊!受不了!”
  “你看人家爸爸多少帥就好懂啦,真難相信那麼大兩個孩子的爸爸看上去居然這麼年輕呢!真好看真想偷拍照片呢!”這是瑞欽離開了還仍然陶醉中的另一個女店員。
  “我才是哥哥好不好!”耳朵很尖的布町憤憤地噴出一口氣,一雙內雙的圓眼睛瞪圓了沖坐對面的布朗一呲牙。真是的,明明都是把拔生的,他還是哥哥,為什麼這傢伙就是每年都比他高一點!
  “哥哥,你不要老是學DODO呲牙,一點都不像。”布朗一本正經。
  “嗷嗚。”聽到自己的名字DODO無辜地歪下頭看布朗,毛耳朵聳了兩下。
  布町呆呆地張大嘴……“哼!”
  周圍聽到兩兄弟對話的人紛紛噗嗤笑出聲。
  瑞欽把兩個小傢伙和狗狗安置在甜品店吃甜點,也已經同店員講好了在他回來前請多關照一下兩個孩子,就來到了柏景輝說的咖啡廳。
  “你好,請問有一位柏先生訂座嗎?”
  “是的,請問是瑞先生麼?”得到肯定的店員領瑞欽進入一間雅座。

  ☆、第三章 步步緊逼

  瑞欽進去的時候,柏景輝正閒適地靠坐在窗口,窗外的陽光灑在他半張臉上顯得他溫潤如玉。眉毛修長,眼神多情,鼻樑很直,五官比例很出彩,單看這張臉,柏景輝確實是個極富魅力的男人。
  “請坐。”柏景輝笑得很客氣,瑞欽卻分明從中感覺出了一分疏離。
  瑞欽拉開椅子,說,“有話請直說,我還有事。”
  “先點杯喝的吧,這家的咖啡是全蜜桃市最正宗的。”柏景輝推過來一張點餐單,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意味深長地說道,“想喝正宗的牙買加藍山,還是得上這裡,別家仿得再像,終歸只是冒牌貨罷了。”說罷他又似笑非笑地瞥了瑞欽一眼。
  瑞欽的十指收緊,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點餐單,一會兒之後他推開點餐單,冷冷說,“不必了,你我說完我馬上得走,你到底想說什麼?”
  “好吧。”柏景輝遺憾地聳聳肩,慢慢繼續說道,“我只是想告訴瑞先生,八年前我不要的東西,現在想收回來了……”
  柏景輝的話傲慢且無理,眼神看似閒適實際卻似刀子一樣,瑞欽沒有回應他,靜靜地等待他說完下面的話。
  柏景輝低頭又品了一口咖啡,微微抬起下巴斜視瑞欽,“——從你那兒。”
  此刻瑞欽感到從心底發涼,對方的話說得是這麼篤定,仿佛他想拿走,自己的家便真的立刻就會支離破碎了,他雙手交疊緊緊抓在一起,掩飾自己顫抖的手指。
  他很想把面前的點餐單一把摔到柏景輝臉上去,帶著嘲諷的聲音罵他可笑無恥不自量力!然而片刻後,他硬是令自己低垂的視線直視對面的柏景輝,淡淡地說,“沒想到柏影帝居然下作到想要破壞別人的家庭。”
  “哈!”柏景輝仿佛聽到世間最好笑的事情,浮誇的表情破壞了他臉上營造的儒雅,“你確定?兩個孩子是權東的,生他們的也不是你,是!就算照顧他們了那麼幾年,充其量只能算他們的保姆。你一個男人不至於臉皮厚到想當他們媽吧?”
  瑞欽臉色刷白。
  柏景輝自認為說到了他的痛處,得意之色從眼眸裡一閃而過,手指扣著杯沿重又平淡下語氣說,“我也是為了你好,人要有自知之明,就像我,能喝到正宗的藍山我為什麼要去喝冒牌貨,是吧?”
  瑞欽張了張口。
  柏景輝沒等他說出話,輕笑一聲打斷了他又繼續涼涼地說道,“你現在自己懂點事兒,還能拿點好處,別真的等權東趕你,那就不好看了。做牛做馬的七八年,權東也不忍心的。”
  “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和陸權東有些什麼,我和他之間怎麼樣,不用你來置喙。”說罷瑞欽站起身,語氣冷淡,“如果柏先生要同我說的就是這些,那就這樣吧,我不奉陪了。”
  ……
  瑞欽一路平復自己起伏的心情,帶著兩個孩子去超市購買了需要的東西,然後拎著大袋東西走向地下車庫,布町和布朗牽著DODO亦步亦趨跟在身邊。
  布町和布朗小聲說話,很沮喪地,“把拔不開心了,早知道剛才那個蛋糕我不吃完了,給把拔留一點……”
  布朗擔憂地看一眼瑞欽,也小聲和哥哥咬耳朵,“大人有大人的心事,把拔吃了也不一定會開心,哥哥別難過了。”
  這時DODO突然沖著前方大聲汪汪了起來,洪亮的犬吠聲在靜謐的地下車庫格外引人注意。
  瑞欽抬頭看去,迎面走來一夥穿得流裡流氣的男人,渾身散發著不是善茬的氣場,特別是為首的中年男人一張刀疤臉讓人側目。對方和瑞欽他們擦肩而過,那斜看過來的眼神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人都走過去了,DODO還轉過身去緊張地大聲叫著。瑞欽反應過來了趕緊安撫DODO,順著他頭頂的毛說,“DODO別叫,安靜!”
  DODO嗚嗚著蹭瑞欽的手,倒是安靜下來了。
  這時那刀疤男居然還回過頭來看了瑞欽他們一眼,那一眼讓瑞欽渾身忍不住發冷。
  昆哥……
  陸權東他們年少的時候,一幫子兄弟瞎混,有兄弟開了賭場,後來為了方便給這開賭場的幾個兄弟洗錢,陸權東和另一個好哥們陳國龍合夥開了中寰。他們做的是娛樂業,免不了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在白道混,黑道上也踩著一腳。近幾年陸權東做的越發大了,擋著路的人自然是有,最大的對頭就是這個昆哥了。
  瑞欽別的不知道,但也清楚昆哥同陸權東不對付。不過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何況這車庫四周都有人經過的,瑞欽定了定神,快手快腳地放好了東西,把寶寶們和狗狗安置好,驅車駛離了大賣場。
  車後座響起蠢蠢欲動的塑膠紙聲音。
  “布町,你和爸爸說好的,棒棒糖給你,但是你只准看不准吃,等下還要吃晚飯的。”
  布町在說話要算話和棒棒糖不斷散發的誘惑中把包子臉糾結成了一團,布朗看了偷偷彎起嘴角,問瑞欽,“把拔,我們要去的奶奶家的話,奶奶是在家裡等我們嗎?奶奶她病好了嗎?”布朗他們儘管年紀小,這麼多年也知道了這邊的奶奶身體不好,是要住在醫院裡的。
  布朗的話成功轉移了布町的注意力,他興奮地揮舞著棒棒糖也問道,“這麼說的話,奶奶是有準備好吃的給我們了嗎?”布町記憶中比較深刻的就是陸權東的媽媽,每次他們去西柚市的奶奶家的時候,奶奶總是變出特別多好吃的給他們!而且並不像瑞欽一樣會嚴格地管著他們。
  孩子的話又勾起了瑞欽心裡的酸楚,他遺憾地回道,“奶奶並不在家裡,但是等我們在那邊家裡安頓好了之後,馬上就可以去看她,好嗎?見到你們,奶奶一定會特別高興的。”
  “喔……”布町失望地應聲。
  “雖然奶奶不在家裡等我們,但是從今天開始,爸爸晚上和你們一起睡覺哦。”
  “好耶好耶!”布町在後座高興地手舞足蹈,就連布朗這個小面癱臉也都高興地彎起了眼睛。仿佛瑞欽能陪他們一起睡覺簡直像是天大的好事一樣。
  然而這次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也無法淡去瑞欽心裡的愁緒……
  姑且不說兩個孩子,他媽的病下半輩子是要耗在床上了,身邊肯定得有人不離身地伺候著,現在有錢所以還能在療養院過上舒服的日子,日後的話……
  他妹妹瑞士堂更不省心,這不,前段日子,還剛從他這裡拿走不小一筆錢,說是要去治她那不孕的病。
  她媽剛出事兒的那段日子,姥姥也因為她媽的事情急狠了剛去,他自己正為了她媽的治病錢和自己的大學學費而焦頭爛額,就都沒顧得上他妹妹,結果這檔口還爆出了她妹妹課也不上和一個三十歲的工地打工的外地佬廝混在一起不清不白的。他妹妹才十四歲啊!他和他媽氣狠了痛駡她一頓,他沒想到家裡這麼困難的時候親妹妹還這麼不懂事就沒忍住打了她一巴掌。結果那外地佬居然拐了他妹妹一起私奔了消失了個無影無蹤。這種時候,他們哪還能分心去找人呢?等到後來家裡好起來了,他妹妹在外邊兒和那男人日子混的很不好,打聽到這邊哥哥和媽媽的日子過好了,就又回來投奔了。他妹妹當初小小年紀時候就懷孕好幾次,那男人養不起孩子,都讓他妹妹打掉了,等到後來他妹妹年紀大了想生也生不出來了。
  親妹子拿錢是去治病,這沒什麼可說的。想到這裡瑞欽歎了口氣,就怕那錢從他這兒拿走,結果還是到了那不靠譜的妹夫手裡。畢竟那男人已經從他這拿走過好幾次錢說是去做生意,最後卻都是敗光了,前一次再差他妹妹來他這兒拿錢,他就沒同意,勸他們日子過得本分點,結果這次他妹妹就說拿錢是去治病。
  車子在他紛雜的思緒中前進地很慢,這都很久了還堵在這裡,也不是下班高峰期,看來這高架前頭肯定出事兒了吧?
  正當兩個孩子在車後座等得開始不耐煩的時候,前面的路終於是疏通了。瑞欽按捺下焦躁穩著車速,眼睛瞄到高架的這邊果然是有一輛車爆胎了。
  “把拔快看!那不是國龍叔叔嗎?”布町邊說邊搖下車窗興奮地沖站在路邊的一個男人搖手,“國龍叔叔!國龍叔叔!”
  布朗湊到布町那邊窗戶一看,也點點頭。
  這時候瑞欽放慢車速定睛一看,可不是嗎,站在那輛爆胎車子邊上的倒楣男人就是陳國龍——和陸權東一起開公司的那個好兄弟。他們的公司就在蜜桃市,而他也可以說是陸權東一干兄弟中和他們家走得最近的一個,因此寶寶們也都熟識他。
  “哎呀!這下可好!”陳國龍大步邁來和布町他們打招呼,並且迅速地扒住瑞欽副駕駛車窗急切地說道,“嫂子你可得幫我一個忙送我去前面中山南路的天茂大廈好嗎?我可拜託你了嫂子!”說完他就拉開了副駕駛的門跨了進來。  

  ☆、第四章 大難不死

  瑞欽:“叫我名字。”
  “好吧不過嫂子,我真的非常非常著急啊!你看你還方便嗎?帶我一程?”說著猶豫地看向後座的寶寶們和一隻狗狗。
  DODO:汪汪!搖尾巴。
  瑞欽:“你這都已經坐進來了……”
  “啊哈哈!”陳國龍大手一摸太陽底下曬得油膩膩的腦門,哈哈傻笑兩聲,懊惱道,“說起來我最近可真是倒楣啊,這不前頭剛爆掉了一車胎,這備胎還沒來得及買呢,這又爆了!得虧碰上你們,不然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那地方,耽誤事兒就更虧了不是。”
  瑞欽微微一笑,開始專注地開車。
  “媽了個X的用得著你們的時候給我不知道在哪裡廝混?!哥現在已經有人送了,你們給老子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不過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陳國龍兇狠地放完話,掛了電話的時候臉上那戾氣一收又變成了傻氣,突然自言自語道,“哎!我身上還有一條牛肉幹呢。”想起了這個陳國龍把身上那牛肉幹掏了出來,扒住車椅背將牛肉幹遞到布町面前。布町正睜大眼睛開心地盯著這牛肉幹伸手想接呢,結果陳國龍‘誒?’的一聲又把牛肉幹挪到了DODO的大狗嘴面前,擠眉弄眼道,“DODO!”
  DODO興奮地汪汪兩聲伸著舌頭等陳國龍拆包裝。
  布町吞下口水重重地‘哼’了一聲。
  布朗小小地彎起了嘴角,從抱著的小書包裡掏出一小包豬肉脯遞給布町,“哥哥,哪!”
  ……
  就這樣陳國龍開始逗起車後座的兩個孩子和狗,布朗話不多,布町嘰嘰喳喳地和陳國龍說了起來。
  轉眼瑞欽已經把陳國龍送到地方,陳國龍謝了又謝後轉屁股急急忙忙地走了。
  ***
  “你說什麼!”
  而彼時被老婆孩子拋棄在家裡的陸權東剛剛接了一通讓他臉色大變的電話。
  “陸哥,所以說千萬讓嫂子別出門,既然有兄弟露了話說有人要弄死咱嫂子,在沒查出來是誰之前咱最好都小心著點是吧?”
  “他馬的他之前剛剛帶著孩子們出門了!”陸權東暴怒又焦躁地吼道,“你趕快讓兄弟們全城找一下他的車和他們人!”
  “那陸哥,嫂子他們是去的哪裡?”
  “別他媽那麼多廢話,讓你找就趕快先去找!我給你瑞欽的電話,聯繫上你們就直接去。”陸權東沒工夫解釋太多,說完就掛了電話,馬上再打瑞欽的手機卻提示一遍遍的對方已關機。他的五指不自覺地用力按在了之前就摔裂了的手機螢幕上,直把手機按得螢幕一閃徹底黑屏了。
  麻痹的哪條道上的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動他的人!
  然而孩子們和瑞欽在一起,他們畢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陣巨大的恐慌攫住了陸權東的心,他整個人楞在那片刻,才仿佛覺醒一樣馬上沖向書房打開電腦上的GPS開始直接查詢瑞欽那輛車的定位……看到那個車的位置,他已經明白過來瑞欽帶著孩子們是準備去的哪裡了。
  片刻之後,陸權東的人影一陣風一樣迅捷地沖到車庫裡,然後立馬驅車疾馳向那個方位。
  ***
  兩個孩子之前還有說有笑的,漸漸都垂著頭沒了聲響,瑞欽只道是他們玩累了睡著了,但是很快他的眼皮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架,伴隨的是四肢的無力,方覺出不對!
  “布朗?!布町?!”
  兩個孩子依舊垂著頭沒有回應一絲一毫,瑞欽心慌意亂之下,急踩刹車,結果刹車居然已經失靈!緊接著他發現他的車甚至無法熄火了!
  此時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車子失去控制駛向前方,這條馬路是單行道的筆直馬路,如果到了路的盡頭還不拐彎,將會衝破護欄沖進海裡!
  他將車速降到最低,可是車速高速的慣性還是拼命帶著他們沖向大海。
  瑞欽對著打開的窗戶呼救,可是巨大的風聲輕易就吹散了他虛弱無力的求救聲,漸漸地,他架不住藥力陷入昏迷……手指用盡最大氣力握成一個拳,臉上有著兩道淚痕。
  陸權東終於找到瑞欽的車的時候,那車車速不減地往前方欄杆方向直沖,分明是已經失去了控制!後面的車輛終於發現前方這輛車的不對勁,紛紛避讓的同時有的人已經報警。
  陸權東一身的冷汗,他把車速飆到極致,厲聲吼道:“瑞欽——”
  他已經顧不得背後到底是誰在搞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救下他們!救下他們!
  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飛身過去,然而面對眼前這局面卻無能為力,只能心一橫車速飆到最高企圖超過瑞欽的車拼一把攔住它!
  “砰!!!”劇烈的撞擊聲響起,附近的人都不敢相信後面那輛寶馬居然瘋了一樣超過了前方的失控車輛車身一橫硬拼著攔住了!然而瑞欽的越野太重太禁撞了,居然沒被攔住,連帶著兩輛車一起被沖進海裡!
  ……
  巨大的失重感中,瑞欽卻被一陣強光刺激得睜開眼睛,他虛弱地垂眸看向脖子上散發出光芒的玉佩,腦子中只迷迷糊糊地想:這下玩兒完了,這是沖進海裡了吧……兩個孩子如果一直昏迷也好,去的不會太痛苦。他艱難地想轉頭最後再看一眼兩個孩子,卻是沒有氣力辦到。此刻的心痛和遺憾另他心絞痛地喘不過氣來!
  此時此刻同樣心痛得喘不過氣來的還有一起沖下來的另一輛車裡的陸權東。他拼盡了所有卻連妻兒的最後一面都沒能看到,眼睜睜看著全家送死,目疵欲裂!受到劇烈撞擊的額角流下的血流到他的眼眶又蜿蜒著流下,簡直像流下血淚一樣……
  陸權東猛地睜開眼,胸膛劇烈起伏著,額頭也冷汗淋漓,夢中的慘劇真的就好像夢一場一樣,然而隱隱作痛的額頭和胸前繃帶掛著的胳膊一再提醒他那一切並不是黃粱一夢而已!
  “東子,怎麼了這是?”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高挑壯實的中年女人一邊在他床邊疊著剛收進來的衣服,一邊嘮叨著,“都要上大學的人了,還這麼不穩重,也不知道出去幹什麼了,傷成這樣不說,這一天到晚的還盡做些噩夢。就快開學了,你就給我們省省心吧,你爸這是費了多大勁兒才把你送進那所大學的啊……對了,這別是沖了什麼東西吧?要不去請個阿婆來給你收收驚?”
  “說什麼呢。”滿懷心事的陸權東坐起身來,眼前的房子是他們家十幾年前的老房子,就連眼前的他媽都還這麼年輕,一切都讓他恍惚,哪怕已經回來了兩天了仍然讓他不敢相信。但是僅僅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了麼?他家瑞欽和孩子們呢?是不是……想著他的腳又一次不自覺地下了地。
  “你給我回去!”蕭彩英虎下臉用力摔下手裡的衣服,“胳膊還斷著呢,你還想往外跑?!翅膀硬了覺得我管不動你了是吧?你爸這次還埋怨我他在外頭給家裡掙錢我在家呢還沒把你管好!你給我跑一個試試!”
  蕭彩英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這麼杵在屋裡很有幾分威嚴,喉嚨一放嗓門大得估計得響出大門外。
  這是他媽啊,還這麼年輕,和多年後那老太太模樣完全不一樣的,陸權東瞧著眼前他媽,噴出一口氣。
  蕭彩英看他收住了腳才放緩語氣,“我說你這是著了什麼魔了?不行!我非得找個阿婆來不可。”
  陸權東聞言坐回床上,無奈長歎出一口氣,“媽,我沒事。”
  ***
  “媽,我沒事。”瑞欽剛從重生前那一幕中驚醒,側過頭看向隔壁床剛打開電燈擔憂地看著他的媽媽,昏黃的燈光下他媽的臉溫潤柔和、年輕有光澤,完全不像多年後因為常年癱瘓在床而神情枯槁、面容憔悴。他媽現在還好好的,還沒有因為日後為了一個人養他們一大家子,操勞過度導致脊椎損傷過重而癱瘓在床那麼多年!
  瑞欽就這樣直愣愣地看著他媽,眼眶控制不住地漸漸紅了起來。他皮膚像他媽,特別白皙,眼眶一紅就格外明顯。
  唐音見他小臉煞白驚魂未定的模樣,眼眶又紅成這樣,頓時心疼地不行,馬上下床走到他床邊坐下摟住他的肩膀,顧及到他身邊還睡了兩個小的,便一邊輕拍他的背一邊小聲道,“還說沒事呢,媽知道你懂事,不過你這樣小,心事別太重。就算你爸打定主意要走,媽也能照顧好你們。”
  對,他媽就是這麼要強的一個女人,當年他爸義無反顧地拋棄了這個家,同那個女人走了,他媽一個女人,硬是頂起了他家的一片天。即便他們家沒個男人做頂樑柱了,他媽也給他們吃飽穿暖,上班下田,家裡家外一把手,供他們兄妹讀書上學,沒有比別人家的孩子多受一點委屈。
  可就是因為這麼要強,這麼操勞,一心只想著讓他們家老的小的過上好日子,反而年紀輕輕就落了一身的病,後來更是因為沒錢去醫治而耽誤了脊椎上的病情,一輩子再也沒能從床上爬起來。
  一心想要子女成才卻在兒子讀大學的緊要關頭癱瘓了,還連累自個媽急火攻心地去世,偏偏這個時候小女兒還杳無音訊,就這樣,這麼要強的一個女人,後半輩子都沒能再開笑顏。
  瑞欽心裡百感交集,他是有多少年,沒體會過他媽這份溫暖了。
  現在,他回來了,他媽還好好的,他不是一個真正的11歲孩子,他可以讓他媽不那麼累,他可以一起幫他媽分擔這個家的重擔!
  “媽!”瑞欽撲在唐音的懷裡,眼眶裡的淚水沒能忍住,浸濕了唐音的衣服,他壓抑著聲音哽咽道,“媽,我也是我們家男人,沒有我爸,我也能照顧好你們,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雙胞胎篇
  布町:明明我才是哥哥,為什麼你比我高,比我帥就算了,他萌還說你比我聰明QAQ!
  布朗:哥哥,吃糍粑,紅豆餡兒的。
  布町:(⊙v⊙)嗷嗚
  吃完糍粑舔手指頭的布町,瞬間忘記前面在說啥的布町。
  布朗:*^_^*

  ☆、第五章 重回故里

  “傻孩子……”唐音被他這童言童語也惹得眼眶紅了。
  “真的!”瑞欽吸一口氣鼻音濃重地強調。
  “好好好,我們家的小男子漢!”唐音輕笑出聲,“快繼續睡吧,你瞧這天才濛濛亮呢,你要睡飽了才能長得快長得高。”
  “嗯,媽你也快回去睡吧,別耽誤你明天上班。”瑞欽重新躺下,極力緩和自己的情緒,他媽晚上10點鐘才下的夜班,第二天一大早還得早起上班呢,睡飽了才有精神頭。
  “好好睡啊,你一個孩子別想那麼多。”唐音給瑞欽和他床上另外兩個寶寶拉好薄被,又給睡在她身邊的瑞士棠也拉好薄被,重新關掉了電燈才躺下。
  屋裡恢復了安靜,瑞欽身邊的布町吧唧下嘴吐了個泡泡,感覺到瑞欽的體溫後翻身八爪魚似得抱住瑞欽睡得十分香甜。
  身邊就睡著他的兩個孩子,旁邊又躺著他媽和他妹妹,隔壁屋還有他的姥姥,他的所有至親都在他的身邊了,瑞欽的心此刻特別的滿足和踏實,他再一次在心裡感激上蒼對他的厚愛!
  兩天前他剛剛經歷了人生中最可怕的噩夢,本以為要和孩子們一起命喪黃泉,沒想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六年前的老家!
  當時他就站在他家老房子附近的草垛旁邊,周圍入目的一切都是那麼似曾相識……就連他伸出的雙手,都縮水了那麼多!
  瑞欽就那樣懵了好久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等到回憶起一切之後才困獸一樣在草垛邊上團團轉,他回到了過去可他的孩子們呢?他一下穿梭了那麼多年,可孩子們出事的時候才七歲啊!
  這時候河那邊一陣喧嘩聲伴隨著小孩兒的哭聲傳了過來,聽到的時候瑞欽的心都漏跳了一拍,摒著呼吸拔腿就狂奔了過去。
  隔壁鄰居家的嬸嬸看到他打招呼,“阿欽從學校拿成績單回來啦?考得怎麼樣啊?”
  瑞欽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根本沒顧得上回應。
  “這誰家的孩子,穿得這個時髦啊。嘖嘖嘖,哪家的父母這麼粗心把孩子給丟這兒了?”
  “就是說,哪家孩子啊,長得忒白嫩了,唉喲,哭成這樣,可憐見啊!”
  ……
  瑞欽的老家十六年前的農村,哪裡是布朗和布町見過的可度假的現代農村樣貌,入目所及的低矮房子、髒亂環境,還有那四處溜達的雞鴨鵝,更別說現在他們是被一群陌生的人圍著評頭論足了,偏偏本來在一起的爸爸還不見了,他們原先不是在爸爸的車上的麼?兩兄弟可是嚇壞了!
  瑞欽瘦削的身子用力擠進嘰嘰喳喳的人群,那兩小淚包看到他後愣了愣繼續哭,反而是布朗懷裡的那只黑白色的小狗崽看到瑞欽後激動地不停嗚咽著要出來。
  瑞欽看著眼前這兩個外表只有四歲左右但仍然無比熟悉的小寶貝,聯想到變小的自己,不敢相信地沖上前一把抱住他們,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布町!布朗!”
  布町手裡揪著弟弟的衣角疑惑地開口:“把拔?”
  布朗則緊緊抱著DODO不錯眼地看著瑞欽不說話。
  瑞欽湊在他們耳邊說,“我是爸爸,你們一個叫陸布町,一個叫陸布朗對吧?這裡人太多了,先跟爸爸回家!”
  周圍見他抱住兩個孩子驚呆的一群人:“阿欽,這是你家的孩子啊?”
  瑞欽極力控制住自己失而復得的情緒笑著開口,“對,是親戚放在我家的孩子,這不,我帶他們回家。”
  而終於在從來沒見過的陌生環境中找到爸爸的兩個孩子,抱住瑞欽不放大哭道,“把拔——”
  圍觀的人只當兩個孩子想爸爸了。
  布町哭得直打嗝,拉拉瑞欽,“把拔,還有DODO呢。”
  瑞欽看向夾在他和布朗中間嗚嗚著表現存在感的小狗崽莞爾一笑,原來他們家的愛犬DODO也通過時光隧道變成了小奶狗跟著他們來到這裡了。
  雖然布町和布朗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正如瑞欽一眼認出了變小的他們一樣,他們也一眼認出了從小養大的DODO。
  瑞欽一手牽一個帶著他們回家。
  事發時他車上的那些現代化的電子產品之類的如今和車子一樣消失無蹤,幸好兩小的身邊的小書包被他們帶過來了,裡頭有兩個孩子的一些隨身衣物,回到家讓姥姥和媽給改一下就能對付了吧。
  瑞欽努力回憶從前,辨認出周遭的一切,帶著倆孩子和DODO回到了家裡。
  布町和布朗剛才路上緊跟著瑞欽不敢分神,現在到家了才好奇地打量這從沒看過的地方,瑞欽也懷念地環顧四周。
  這個老房子外牆都是沒粉牆的紅磚,連家裡也是家徒四壁,唯一值錢的就是放在堂屋一角的那架舊鋼琴了,那是當年姥姥陪嫁過來的,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姥爺也不同意變賣了,後來他媽也堅持留下來給姥姥做個念想。
  這個點家裡冷冷清清,只有姥姥在廚房裡擇菜。
  瑞欽看一眼牆上掛著的日曆,1994年7月20日。
  原來他們回到了十六年前,他爸瑞國梁鬧著要和他媽離婚的那一年,他們家剛起翻天覆地變化的那一年。
  瑞欽想,這一世,他要他們活的不一樣!
  本已經去世多年的姥姥重新活生生在眼前,這可是最疼愛他們的姥姥啊,雖然是啞巴,但是知書達理最是溫柔,瑞欽高興得摟住布町和布朗大大的親了兩口,喜笑顏開同他們說道,“看到沒?這是你們太姥姥,爸爸的姥姥,奶奶的媽媽,明白了嗎?等會爸爸叫姥姥,你們大聲點跟著叫太姥姥。太姥姥不會說話,等會兒你們不要奇怪知道嗎?”
  看兩個孩子點頭了,瑞欽大聲喊了一聲‘姥姥!’,緊隨其後的是兩聲奶聲奶氣的‘太姥姥!’。
  袁雅蘭雖然啞,但並不聾,聽見之後轉過頭來,看到兩個玉雪可愛的小孩子雙雙站在瑞欽身邊,驚訝地捂住嘴,指著布町和布朗沖瑞欽‘啊啊’地問怎麼回事兒。
  瑞欽直到這一刻接觸到姥姥那溫柔的視線,想到那麼些年他們一家子相依為命過下來的苦日子,還有死裡逃生的慶倖和心中的委屈,現在面前有了疼人的長輩,眼眶迅速地又酸又紅,但是想起兩個孩子還在一旁等著安頓,就把眼淚憋了回去。
  “姥姥,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這兩小的剛剛受驚了,我先帶他們進去安頓一下。”說著拿手擦了下布町曬得紅通通的臉頰,又對布朗說,“乖寶貝,先把DODO放地上好了,讓它熟悉熟悉環境。”
  袁雅蘭聽了也沒急著問原委了,現在的天還是很熱的,她看著這三個小的額上都沁出一層汗,便連連比劃出喝水的手勢,轉身去給他們倒涼白開去了。
  這家裡現在是,姥姥一個人一個屋子,瑞欽他媽和他妹妹睡一個床,他隔著一個衣櫃睡在大房間的另一邊。
  瑞欽進房後先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那半邊房間,把小傢伙們小書包裡的衣服什麼的收拾好了,整理了心中的思緒之後,才開始給孩子們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兩個孩子年齡雖小但都很聰明,特別是布朗有著遠比同齡小孩兒更成熟的心智。瑞欽不打算編造一些謊言來哄騙他們,他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們,他們一家三口從十六年後來到了從前,現在大家都是變小了,但是爸爸還是爸爸,寶寶還是寶寶,這點不會變。
  “這裡是爸爸從前的家,不要害怕,爸爸會一直在你們身邊,外面的是太姥姥你們剛才記住了吧?太姥姥雖然不會說話,但是特別溫柔,等下你們奶奶,哦就是爸爸的媽媽,還有你們的小阿姨,也會從外面回家的,加上DODO,以後我們一家就生活在一起了。雖然這裡條件沒有咱從前的家裡好,但是,”瑞欽用尚顯稚嫩的聲線堅定地說道,“爸爸愛你們。”
  布町還在茫然這變化驟大的一切,布朗卻敏銳地問道,“把拔,那我們到這裡來了,老豆呢?”
  “他……”瑞欽一下如鯁在喉,默默地低下頭,“他會好好地活在十六年後吧,現在的他,應該根本不認識我們,也不知道有我們,而且,爸爸也不知道現在的他是會在哪裡……”瑞欽說謊了,其實他聽陸權東提起過他從前的大學是在哪裡念的,以及陸權東的父親因為承包了當年正在預備大力開發成旅遊城市的老家一處景點的土方專案而發家,在當地還是很有一定名氣的。但是重生前的那一切如同一根刺深深地紮在瑞欽心底,他現在打從心底不想去尋找陸權東,更別說就算去找了,對方如何相信這如同天方夜譚的一切?他現在只想改變他們一家的人生軌跡,好好地活。
  布町和布朗一時難以消化他的話,只知道以後怕是見不到他家老豆了。雖然他們是最粘瑞欽沒錯,可是陸權東在他們心裡也是無可取代的,一時間,兩個孩子又嗚咽出聲。
  他們腳邊剛才一路跟進來的DODO聽到小主人的抽泣聲急得也嗚嗚嗚地不停用小爪子扒瑞欽的褲腿。
  瑞欽把腳邊的DODO抱了起來放到布町懷裡,“看,你們哭,DODO可著急了,爸爸要出去和太姥姥說會兒話,你們照顧好DODO好嗎?”
  兩個孩子無法體會他們劫後餘生的喜悅,只沉浸在失去另一個爸爸的難受中,畢竟孩子們還小,瑞欽無法苛求太多,見孩子們哭成這樣,他心裡也一抽一抽得疼,如今只寄希望于孩子們年紀小忘性大,用時間來撫平一切。
  兩個孩子被賦予照顧好DODO的重任,乖乖留在了屋內,抱成一團。
  瑞欽則沉澱下思緒,決定去告訴姥姥真相。

  ☆、第六章 親爹

  瑞欽實在怕他媽接受不了這荒謬的事情,那就必須找姥姥做同盟幫著他。而他的姥姥是一個讀過書有學問的女子,據說早年跟著外太公過過十幾年的富家小姐日子,有一定的見識,姥姥如今年紀有閱歷也有,他相信如盤托出的話姥姥會相信。並且姥姥不會說話,他不怕姥姥去告訴別人。
  ……
  瑞欽簡明扼要地同姥姥說了兩個小的怎麼來的原委,他倒是沒說是他生的兩個孩子,怕牽扯太多和姥姥一下說不明白,只說是他親生兒子,他們如何因為一場禍事意外回到了這十六年前。
  瑞欽娓娓道來,思路清晰,說的一切完全不像一個11歲孩子能編造出來的故事,這模樣和他早上說去學校拿成績單的樣子截然不同。
  袁雅蘭其實剛才就覺得布町那小模樣很是面善,現在瑞欽一講,她才恍然大悟。布町的頭髮和她一樣的天然卷,偏黃的栗子色,而且那相貌,活脫脫得像極了她親弟弟年幼時那小模樣。到此時,她已經相信了瑞欽的說辭,想想他們經歷的這些,連忙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感謝老天厚愛。
  見此瑞欽突然回想起重生前散發出強光的玉佩,他一摸頸項空空的,想起這時候那塊姥姥留著認親的玉佩還在她那裡收著的,便問道,“姥姥,你那塊玉佩能讓我看看麼?”
  袁雅蘭聽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神色疑惑。
  瑞欽便毫無保留地把重生前千鈞一髮之際玉佩爆發強光那一幕告訴了她,袁雅蘭聽了馬上轉身打開櫃子的鎖想要找出玉佩,結果卻是無論如何地沒有玉佩的影子了,急得‘啊啊啊’的手足無措。
  是不是就是玉佩救了他們呢……這一刻瑞欽仿佛感念到了什麼,他按住姥姥還在翻找的手笑道,“姥姥,應該就是它救了我們,這都是命數,找不到就不用找了。”
  袁雅蘭歎了口氣摸摸瑞欽的頭頂,雖然和娘家人認親的憑據就此沒有了,但是什麼都沒有孩子們好好的來得重要。想到孩子們,她這才想起來什麼似得‘啊啊’比劃起來。
  瑞欽見了難堪地低下頭,嘴裡的話轉了好幾次終於撒謊道,“孩子媽……孩子媽在來這兒之前就已經和我離婚了。”
  袁雅蘭聽了長歎一口氣。
  “姥姥,話說回來,我媽這時候正為我爸那檔子事煩心呢,我和孩子們這出事情又這麼荒唐離奇,咱先不刺激她,”瑞欽看著姥姥試探著商量,“不如先和我媽說,這是您遠親的孩子,不知道怎麼找到的我們這,出了事情如今先把孩子放我們家照顧……等以後時機成熟再告訴她真相?”
  孩子實際上早就當了爸爸的年紀了,袁雅蘭不自覺就把瑞欽的話當了主心骨,便點點頭同意了。
  瑞欽家裡不遠處有一塊小菜地,由袁雅蘭和唐音種一些蔬菜,家裡基本就靠這些時令蔬菜吃飯。
  夏天這時候,正是大部分蔬菜可以吃的季節,已經是瑞欽家一年四季最好過的時候了。
  袁雅蘭有心給第一次見面的小寶貝們弄點豐盛的,可是無奈這個家裡頭只有菜沒有肉,只能想著法的比平時多做點炒菜儘量做得更可口一些。
  瑞欽幫著姥姥把晚飯做好了,望一眼門外,太陽都落山了,他媽和妹妹還沒回家。
  想起從前拼了命就為多賺幾塊錢的媽媽,知道她那麼晚還沒回來肯定是又要加班了。
  瑞欽想,他媽肯定準備和他妹妹就隨便在廠裡鹹菜米飯對付一頓了,頓時心疼起來,就打包了點飯菜準備走路去他媽廠裡送飯。
  “姥姥,你和孩子們先吃,我趁天還亮著,給我媽送點去。”
  ……
  瑞欽手裡捧著飯盒走在路上的時候,迎面走來幾個全身泥濘卻面露喜色的男人,手裡還都拎著大魚。瑞欽一看,正是他那幾個叔伯,其中赫然還有他爸瑞國梁。
  瑞國梁看到瑞欽尷尬地笑了笑,隨口說道,“給你媽送飯去啊?”
  瑞欽停頓了下,視線在他手上拎著的兩條大魚上打了個轉,頭偏向一邊沒有說話。
  瑞國梁急急說道,“瞧我這一身髒的,阿欽我先走了啊,得去洗洗。”說完拎著魚就匆匆走了。不用說,他這是急著回那個家去了呢。
  幾個叔叔堂伯自見到瑞欽之後,嬉笑聲就收了,此刻隨意打了下招呼就互相使了眼色也管自己走了,開玩笑,人親爸都不管了的,他們還關照什麼啊。
  只剩下一個隔了一層的堂叔叔瑞啟華倒留了下來,跟瑞欽多說了幾句,“我們這兩天是一起去幫你大爺爺家翻魚塘了呢,這不,今天終於把魚都起上來了,你大爺爺就分了我們幾條。喏,這條你帶走,給家裡添個菜,拎得動吧?”說著就要把左手上的一條大魚塞到瑞欽手裡去。
  這年頭他們這地兒除了逢年過節,一般小戶人家能吃上大魚大肉本就少的,有了之前他親爸和嫡親的幾個叔伯的對比,此刻瑞啟華塞過來的大魚就仿佛格外燙手似得,瑞欽皺著眉躲了一下沒接,然後閃過瑞啟華往前跑了幾步,邊跑邊回過身笑道,“謝了啟華叔,總共才兩條魚不是,你拿回家去吃吧,我還要給我媽送飯去呢!”
  瑞啟華看著瑞欽遠去的背影搖搖頭憐惜地笑笑。
  瑞欽到他媽廠裡的時候,他媽果然還在廠房裡的昏黃燈光下埋頭編籐椅,熱得滿頭是汗,她妹妹坐在工人鋸下的零散木塊中間,手裡端著飯盒眼巴巴看著別人的飯菜。
  周圍幾個一起加班的阿姨嬸嬸都已經拿出了飯盒碗筷在吃飯了,正催唐音,“好吃飯了,先把飯吃了也不耽誤多大會兒時間呀。”
  這時候已經有人看見進門的瑞欽了,忙招呼唐音,“哎呀唐音,你看誰來了?哎喲這小模樣哦,可真是招人疼。”
  “媽!”隔了十六年見到還年輕健康的媽媽,瑞欽難掩激動,連忙打開懷裡的飯盒借動作掩飾異樣的神色。
  “哥哥!”瑞士棠聞到了菜香先朝瑞欽撲了過去,見到居然都是炒菜興奮得不行,早就餓了的她滿足地扒起了飯菜,彎彎的杏眼裡閃著喜悅,吃得臉頰紅撲撲的。
  “唉喲唐音,我說,你嫁了這麼個老公,別的沒撈著,這倆孩子給你生著了!”一個阿姨邊吃著飯,邊絮叨,“喏,瑞國梁的好相貌,你的好皮膚,倆孩子跟玉女金童似得,我看咱這邊兒,是再找不到比你家倆孩子還好看的了。”
  “張大嘴!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啊!”另一個嬸嬸沒好氣地斥道。
  另外一個阿姨圓場道,“要我說,好相貌在其次,我看孩子們乖成這樣也是難得!你們看看,我們誰家的熊孩子還會惦記著給我們送飯哪。”
  “就是就是!”
  廠房裡的女人們就你家孩兒我家娃兒你一言我一句地邊吃飯邊閒聊了起來。
  唐音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活兒過來吃飯了,她驚訝地看了一眼菜色,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問道,“阿欽,你吃過了麼?”
  “嗯。”瑞欽胡亂地點了一下頭,輕聲道,“等你們吃完我就帶妹妹先回家了,媽你也早點回,回家還跟你說點事兒。”
  “今天成績單拿到了吧?回家給我看看。”唐音沒太在意孩子的話,快手快腳地吃了飯,爭分奪秒地又開始手裡的活,她們是按件算工資的,一年到頭也不是每個月生意都紅火,所以一定得趁好賺錢的時候多賺一點才行。兩個孩子再過倆月都得開學了,家裡花錢的地方多了,她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女人,也就能用一雙手來賺錢了。
  ……
  瑞欽領著妹妹回到家的時候,布町和布朗正坐在門檻上翹首以盼,DODO在院子裡撒野。
  “把拔!”兩小孩兒遠遠地就朝瑞欽撲了過去,一左一右扒在他身上。
  瑞士棠驚呆似得張大嘴看著布町和布朗。
  “我們都約好了不是嗎?有人的時候得叫我小叔,沒人的時候才能叫我爸爸。”瑞欽彎腰輕聲在兩個孩子耳邊囑咐。
  布朗慚愧地低下頭,布町扁起嘴巴也重重地點頭。
  瑞欽愧疚地歎了口氣,趕緊拉著孩子們進屋,“以後晚上別待外頭,蚊子可多了,知道麼?”
  “哥,他們是誰呀?”瑞士棠充滿好奇地問瑞欽。
  瑞欽正欲拿那套準備好的說辭解釋,院子裡玩耍的DODO終於發現主人回家了,邁著小短腿飛奔過來。
  瑞士棠還沒得到答案,可是顯然全部注意力已經被眼前黑白色的小奶狗奪去了,驚呼一聲抱起小狗崽轉起了圈圈,“呀!這是哪兒來的小狗狗?好可愛!”
  DODO一點都不怕生,熱情地舔了一口眼前大呼小叫的黃毛丫頭。
  “停停停!別摔到DODO了!”布町奶聲奶氣地去阻止瑞士棠,他記得爸爸交代的,這女孩子應該就是小姨,但是這小姨和他們一個年紀的樣子,他完全就是見到同齡小夥伴的感覺啊。
  布朗則一本正經地指揮,“它叫DODO,你先把它放下來。”
  “豆豆!”瑞士棠蹲在地上握住DODO兩隻毛絨絨的小爪子。
  “是DODO!”布町糾正。
  “我知道它叫豆豆了呀?”
  “嗚汪!”
  三個孩子和一隻狗狗玩成一團,瑞欽看了好笑,這時候袁雅蘭拎著一條剖洗乾淨的大魚正拿了鹽要醃制。
  袁雅蘭見瑞欽看著大魚,笑起來比劃兩下,意思是明天就能給他們吃魚了。
  布朗這時候在旁邊說道,“那大魚是晚上有一個華叔叔送來給我們噠!“
  布町也說道,“這魚可真大,是吧把拔?”說完他‘啊’的一聲看了一眼瑞欽,弱弱地又說道,“是吧小叔……”
  瑞欽抿緊唇心裡不是滋味兒,看吧,親爹還不如一個堂叔,他繃起臉,已經十幾年過去了,當這個男人再度出現在他眼前,沒想到還能令他的心有所起伏,真是夠了。
  他轉而蹲到小傢伙們面前囑咐道,“布町布朗,那華叔叔是我和小姨的叔叔,以後你們見了可要叫她堂爺爺哦。”
作者有話要說:  很高興小夥伴們給我留言了!!!
  三個感嘆號表示我真的特別高興!!!
  今天來一發DODO的小劇場
  夏日微風徐徐,DODO圈著一個大紅薯側臥在大門口舔毛:我是一只有氣質的安靜的美男子
  院門口大黃:瞄準目標
  大黑:對準蠢貨
  大花:3-2-1!
  三隻狗子來如風去如電!
  傻眼的美男子DODO:嗷嗚嗚汪汪!我的紅薯!!!

  ☆、第七章 送魚

  “爺爺?”那麼年輕的叔叔要叫爺爺嗎?布町現在有點搞不清了,他短胖的手指向瑞士棠說道,“小姐姐。”然後又指向袁雅蘭說,“姥姥。”再指著瑞欽說,“小叔!”最後指向自己說,“寶寶!可是小姨又在哪裡?”他歪著頭眨巴著圓眼睛。
  從前他們在蜜桃市的人際關係十分簡單,現如今回到了這邊生活中一下多出好多個人,也難怪布町會突然搞不明白。
  瑞欽拉過瑞士棠對布町和布朗說道,“這是我的妹妹,你們要叫小姨。”
  “爺爺來給你們送魚來咯!”正在這時候,一個洪亮的嗓門在他們大門外響起,隨後一個人推開了大門邁了進來,他手裡也拎著半條一模一樣的大魚。
  瑞欽抬頭看,他爺爺瑞土根笑呵呵地拿著魚進來,看到布町布朗兩兄弟楞了一下說道,“這就是今天大家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兩個娃吧?長得都怪好看的。”
  瑞欽語氣平淡地說,“爺,這是我姥姥那邊的親戚家的孩子,現在放我家養。”
  瑞土根連連哦了幾聲,神色奇怪倒是也沒說什麼,只是要把魚放他們家桌上。
  瑞士棠眼巴巴地看著魚喜滋滋地叫了聲爺爺,袁雅蘭在圍裙上擦了下手,指著盆裡正在醃的魚塊示意他們家有魚呢,然後就著瑞土根放魚的姿勢就要推拒。
  一個‘啊啊啊’的不要,一個‘要要要’的堅持要放,邊上三個小的張著嘴不明白這是幹嘛呢,只有瑞欽,神色淡淡的。
  這一幕在他前世的記憶中是多麼熟悉啊。他爸剛丟下這個家那會兒,確實只有他爺爺可憐他們,有點什麼魚啊肉啊好吃的就想著他們會送來一點,呵呵,但是往往他們要麼吃不著,吃著了也免不了他奶奶要麼來他家門口大肆吵鬧一通,要麼當天就傳出來他爺奶在家又為了這吵得天翻地覆了。久而久之,他爺爺想要幫襯一二的心也淡了。
  瑞欽正這麼想的時候,果然門外一個尖銳的大嗓門已經緊跟著響起來了。
  “你個死老頭子!”瑞老太太‘哐!’的一聲推開大門,進門就指著瑞土根鼻子罵,“好你個瑞土根!我就說怎麼轉個身廚房半條魚就沒了呢,果然是拿到這裡來了。他們年輕人有手有腳的還怕沒的吃?你把我們老兩口的東西往外面拿?!”
  國土根撇開臉梗著脖子說,“這不也是你孫子孫女嗎。”
  瑞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指著袁雅蘭鼻子開罵,“我叫聲好聽的我還叫你一聲親家母,你自己個的女兒看不住丈夫,往外頭跑了,但是我們可從沒見老二給我們兩老的送點啥啊,養他這麼大有這兒子跟沒這兒子也沒區別,現在倒反過來了,你們還吃我們的東西!你說這魚你要走了你吃的下麼?!”
  其實從唐音帶著她媽和瑞國梁過那會兒,瑞老太太就特不待見這母女倆了,再加上瑞國梁是他們家二兒子,上頭有大哥下頭有小弟的,從小也是最不受寵的,就屬於那種家裡有好事兒沒他份有壞事兒跑不了那地位,偏偏這兒子還不顧她反對娶了這麼個拖著寡母的窮女人,就他們婚後常常揭不開鍋那樣兒,她就更不待見這二兒子一家了。
  瑞老太太那指頭都點到袁雅蘭臉上了,無奈袁雅蘭不能開口說話,就這麼手足無措地給她罵。
  瑞土根趕緊去拉她,瑞老太太插著腰怒吼,“你給我起開!”
  瑞土根又勸,“這邊上鄰居都聽著呢,不好聽。”
  “怎麼了怎麼了?我倒要讓大家都聽聽是不是這道理了!”
  瑞士棠畢竟虛歲也才七歲,此刻看爺爺奶奶連拉帶扯奶奶還罵得這麼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不知道是給嚇得還是知道奶奶來了這魚吃不上了。
  布町聽到瑞士棠哭了不知道怎麼的也跟著嗷嗷地掉眼淚水了。
  布朗和布町一樣,哪裡見過這麼潑辣兇悍的女人,這時候抱著‘汪汪汪’細聲吠叫的DODO也是驚呆在一邊。
  瑞欽連忙把三個小的推到房裡,出來不動聲色地拎起桌上那半條魚就擱瑞土根懷裡把他往外推,“爺,這魚您拿走吧。”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以後也別送了。”
  “哎!阿欽!”瑞土根有口難言地拿著魚想再推回來。
  瑞老太太粗壯的胳膊一伸就把魚從瑞土根懷裡拎走了,眼睛往袁雅蘭醃魚的那盆子一斜,冷哼道,“老頭子,人家有呢,不缺這一口!還不走?”
  瑞土根訕訕地看一眼瑞欽,支支吾吾地被瑞老太太拉走了。
  臨出門了,瑞老太太還說道,“也不知道唐音怎麼養的,小的小的越大這嘴巴越跟個河蚌似得,見了親奶奶也不知道叫一聲!”
  瑞欽都要被氣樂了,感情你還知道我們也是你親孫兒啊?他前世那麼多年也沒體會出來過!爺奶家裡養的雞生的蛋從來都只會給其他兩個叔叔家的孩子吃,就連他們院子裡枇杷樹上的枇杷那麼多年也是從沒他們家的份兒……
  他冷著臉送走兩人,關好了院門,心裡只慶倖還好他媽不在,不然又要被這老太太氣個夠嗆。轉過身的時候正撞上擔憂地看著他的姥姥。
  袁雅蘭只恨自己不會說話,每當這種時候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受委屈什麼都說不出來,她摟住瑞欽輕輕拍他的背。
  “沒事兒,我知道我們有姥姥疼!”瑞欽仰頭一笑。
  ……
  唐音雖說被兒子囑咐了要早點回家,到底還是如往常一樣做到了10點鐘才騎著自行車回家來。
  這時候四下裡蛐蛐兒蛙鳴,家裡幾個小的早都睡了,只剩下袁雅蘭還在給她守門,見她一臉疲倦,想給她倒水洗臉反倒還被她趕回去繼續睡覺了。
  唐音輕手輕腳進房睡覺的時候,只聽到房裡淺淺的呼吸聲,壓根不知道他兒子那邊蚊帳裡還多了兩個小寶貝。
  DODO睡在瑞欽床前的拖鞋上,隱約聽到衣櫃那邊唐音的動靜也只抬頭看了一眼就繼續睡了,小奶狗精神頭還不濟,折騰了一天也累了。
  ……
  唐音第二天孩子們還都睡著的時候就靜悄悄地起床去藤器廠上班了,仍然是不知道家裡多了兩個孩子一隻狗狗,是以在她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著實是吃了一驚!
  “所以這倆孩子是你姥姥那邊親戚家的?”唐音驚訝地已經完全忘記了回家之前還惦記著兒子那期末成績單,這會兒驚喜交加地問袁雅蘭道,“媽!外公那邊這是終於有信兒啦?”
  她從小不止一次聽她爸提起過,他是積了幾輩子福氣一個窮小子莊稼漢這輩子能娶到她媽這樣知書達理還溫柔賢慧的大小姐做老婆。
  她媽其實身世挺坎坷的,生來是啞巴,但是好歹家裡富裕,做姑娘的時候沒受過啥苦,偏偏二八待嫁的年華碰上文革了,家裡一下就說成分不好了。虧的外公提前聽到了風聲,急急忙忙地先把她媽託付給了看著忠厚老實又勤快的她爸,然後匆忙間舉家逃難去了外地,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而她爸本來在她媽家裡做短工呢,得了她外公的囑託,當即帶著她媽避難到了老家,這就算是成家了。往後幾十年,她媽就這樣失去了娘家人的聯絡,這算是她媽多年來的心結吧。
  袁雅蘭對著女兒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好去看瑞欽。
  瑞欽把他媽按到飯桌上坐下說道,“媽,咱就邊吃飯邊說吧。額,這確實是姥姥那邊的親戚,也不知道是怎麼找到我們家的,說是孩子們的父母出了急事兒,讓我們照看段時間。當時把孩子放下就走了啊,也沒交代太詳細,可見是真的很著急。”
  “啊?”唐音聽得一頭霧水特難理解,“那,那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啊?”
  瑞欽邊給孩子們夾菜,邊頭也不抬回道,“姥姥都寫了告訴我了,說孩子們長得特別像那邊舅舅們,錯不了!”說著他沖袁雅蘭抬了抬下巴,“是吧姥姥?”
  袁雅蘭連忙應和著點頭。
  唐音這才放下了心裡的石頭,正這時候布町含著勺子甜甜地沖她笑,邊笑邊奶聲奶氣地喊,“奶奶!”
  布朗也緊跟著乖乖叫道,“奶奶!”
  他們是認得奶奶的,就是眼前的奶奶真的年輕好多啊!
  唐音被倆比瑞士棠還小的孩子這麼乖的一叫喚心軟的不行,只是好笑道,“哎,乖孩子,可不許叫奶奶,叫阿姨。”
  “可是你是奶奶啊。”布朗歪頭看向瑞欽。
  “對呀。”布町也應和。
  這時候瑞欽適時地對他媽解釋道,“咳,媽,按輩分講,你是他們奶奶,姥姥都是太姥姥了,棠棠是他們姨,輩分不能亂。”
  “哦!”唐音點點頭,想到目前他們家的經濟條件,又不得不問道,“那對方說了麼,要在我們家放多久啊?”
  “當時我也沒在啊,不知道呢……”瑞欽含糊地討好道,“先不管吧,這麼小的孩子,也就多雙筷子的事情,是吧媽?”
  “奶奶,布町給你夾菜。”這時候布町挪啊挪湊到唐音身邊,拼命把自己碗裡瑞欽給他夾的菜撥到唐音碗裡去。

  ☆、第八章 爸媽離婚

  唐音一下被他那短胖短胖的手腳還要一直給她撥菜的樣兒逗的不行,“寶寶真乖!寶寶自己多吃點!”
  瑞欽一眼看穿布町的心思虎下臉說道,“布町,自己的飯菜自己吃完。”
  布町聽了鼓著包子臉委屈地拿勺子一頓搗碗裡的飯菜,就是不肯乖乖吃進去。
  布朗也吃的很慢,這時候擔憂地看著布町猶豫道,“哥哥……”
  唐音見了放下自己的飯碗馬上說道,“來,奶奶來喂好嗎?”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多數是不肯自己乖乖吃飯的,像這兩兄弟這樣的自己上桌能自己吃的已經很乖了,更別提這不還是他們家小客人嘛!
  “媽!”瑞欽阻止道,“他能自己吃的。布町,你看弟弟和小姨不都在自己吃嗎?”
  他的語氣已經帶了嚴厲,雖然還是少年樣貌和聲音,可是在布町心裡把拔就是把拔,被這麼一說他的眼淚馬上蓄滿了眼眶,含著飯哽咽道,“不好次……”
  瑞欽虎著臉心裡卻馬上一陣酸楚,他們家條件不好,姥姥做的菜也多是沒什麼油水的蒸菜要麼煮菜,像布町布朗他們來的頭一天那樣豐盛的炒菜是很難得的了,可是當初重生來時候他們身上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連僅有的兩張大鈔也都是十六年後的新版鈔票……
  “別哭別哭!”唐音這下是馬上擱了飯碗去給布丁擦眼淚,“寶寶喜歡吃什麼告訴奶奶,奶奶馬上去做!”她只當是小孩子初來乍到吃不慣他們家的菜,更別提看著孩子給養的穿的,原來家裡條件肯定比他們家好多了去了,現在孩子哭了只能怨他們家給的不夠好。
  袁雅蘭也來到布町身邊,看著小寶貝哭了心疼自責地不行,這可是她親的重孫子啊!
  “這都是咱自己種的菜,沒有農藥,又營養又健康。而且,都是現摘現做的菜,多新鮮哪。”瑞欽軟下語氣往布町的飯碗裡舀上清蒸的葫蘆湯,又給他夾了芋艿,軟硬兼施地鼓勵他,“布町,你是哥哥,要吃的比布朗快才對嘛,而且,你現在不吃,晚上餓了這邊可沒有零食給你吃。”
  布町默默舀了一勺瑞欽給拌好的飯,但是含在嘴裡一直也沒吞下去。
  瑞欽一直是奉行跟孩子們凡事講道理來教誨的,如今見布町如此講不通道理,想想他又不是真的四歲的孩子,不由深思是不是從前把孩子養太嬌貴了,便故意只管照顧布朗和棠棠吃飯,冷淡下神色不再去理會布町。
  但是布町鼓著白嫩的包子臉撅起嘴耷拉著腦袋在那,可把唐音和袁雅蘭心軟的不行。
  唐音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零散的錢大半都給了瑞欽,“明天你去橋頭王大媽那買點雞蛋回來,以後每天做飯時候給孩子們蒸個雞蛋羹。”轉過頭又叮囑她媽,“還有這草魚啊,媽,孩子既然不喜歡吃蒸的,明天我買點油豆腐回來紅燒吧。”
  瑞欽拿捏著手上皺巴巴的錢眼睛發酸,微微皺眉問道,“媽,家裡錢緊巴的話咱現在就先湊合著過,下學期棠棠也要上小學了,給她買套新衣服買個新書包吧。”他很想現在就告訴他媽他來想辦法賺錢養家,可是他現在畢竟才11歲,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讓他媽信服。
  “哥,我有衣服穿,”瑞士堂低著頭小聲說,“書包我用你用過的舊書包就好啦,還很好呢,藍色的我很喜歡。”
  “棠棠,你怎麼這麼懂事呢!不過上學了是件好事,當然得穿新衣服了。”瑞欽想,當年誰都說他妹妹不懂事不學好,但是看,誰說他妹妹就不是個棵好苗子了,前世他妹妹缺少父愛加上遇人不淑才有那悲慘的命運,一直令他痛心和悔恨沒有多給妹妹一點關愛,這輩子可以重來,他可得把他們家唯一的女孩兒給養好咯養正咯。
  “小孩子家家的操什麼大人的心!”唐音拿指頭挨個點了瑞欽和瑞士堂的額頭好笑地說,“行了,媽有數,你們就放心吧,咱啊,新衣服有新書包有,雞蛋也吃得起!水稻到收割的時候了,到時候我幫喊人收割的人家割個一個月,再然後不還得播種插秧麼,我也去,這外快不就賺回來了嘛,加上我的工資,夠用。”
  “我們家自己不也有六畝田要收麼,媽你別去了,錢的事兒我有法子!”他姥姥由於出身和出嫁後有老爺下田下地一把手的關係,於農活上一直幹不利索只能仰仗他媽一個人做主力,他媽上班一天到晚的埋頭苦幹,每當農忙時候一個女人不止要顧上自家的田地,還要抓緊時間給別人家田地打短工,那身體,就是那幾年仗著年輕這麼著狠幹給累垮的,瑞欽可是銘記于心耿耿於懷。
  瑞欽的話斬釘截鐵,說愣了唐音。
  布朗小大人似得拍拍瑞士堂抿著嘴角微微笑,“放心吧小姨,有我把拔呢,你會有新衣服和新書包噠!”他記得他和哥哥剛去學校的時候,把拔也是準備了新衣服新書包呢。
  瑞欽訕笑著摸了下後腦勺對他媽講,“大概是我長得像他們爸爸吧,倆孩子老沖我喊爸爸,算了,家裡頭就讓他們這麼喊吧,喊喊又沒事,哈哈。媽,錢的事情我真的有法子,晚上跟你說。”
  布町眼巴巴看著瑞欽,也想說我也要好次的。
  這時候袁雅蘭回來了,剛才她匆匆吃了幾口飯就出去了,原來是去地裡摘瓜去了。
  她把懷裡抱著的兩個甜瓜放在了桌上,甜瓜在屋子裡馬上散發出香甜濃郁的味道牽引著所有人的呼吸,袁雅蘭輕輕拍兩下甜瓜後,端起布町的飯碗舀了一勺飯對布町‘啊啊’地示意他吃。
  布町的一雙眼睛就盯著甜瓜呢,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哪還有心思吃這不好吃的飯。
  瑞欽瞧他那小吃貨的樣兒想笑又只能故意作出嚴肅的樣子對他說,“太姥姥說讓你趕緊吃完飯,下午就吃甜瓜呢,還不快吃,不吃飯就沒的吃甜瓜哦,等下給布朗和小姨吃了你別哭鼻子。”
  DODO剛才跟著袁雅蘭出去又跟著她回來,現在也是拼命沖著放瓜的位置搖尾巴嗚嗚的。於是瑞欽對布町朝著DODO努努嘴微笑著又加了一句,“你不好好吃完飯,甜瓜給DODO吃也不給你吃。”
  這下好了,布町不錯眼地看著瓜刷刷刷地把飯都吃下去了,大家看了都笑了。
  ……
  即將農忙收割稻穀的時節,唐音廠裡最忙的時候也過了,晚上她也就到點下了班回家照顧孩子。
  吃完飯,夏天的天還亮堂著,孩子們和狗在院子裡嘻嘻哈哈玩成一堆,瑞欽把他媽推到房裡談事情。
  “你讓我跟你爸離婚?不行。”唐音垂下眼眸苦澀卻堅定地開口,“你們不能沒有爸爸!而且,離了不是正好稱了他們的心麼,你爸可找了我好幾回了就想求著我痛快地離婚。”
  “媽!”瑞欽雙手按在他媽肩膀上直視他媽的眼睛道,“我們家揭不開鍋了我爸他有管管麼?我和棠棠馬上要開學了他有過來送過錢麼?家裡的田地他有回來出過力麼?他手上但凡有一點好吃的好用的有給我們送過麼?他都有多久沒回過這個家了!你如今和他離不離的有什麼不一樣?”
  唐音發現他兒子可真是長大了,已經這麼有主意了,說的這些話一句句的都讓她無言以對,她抖著唇囁嚅了半晌撇開頭難堪地說道,“他如今都和顏梅一起忙著鎮上那家香煙雜貨店了,還要種地幹嘛。別說我們家地了,就連顏梅家水田,聽說也都是花錢請的人呢……”
  瑞欽譏誚地扯了下嘴角擲地有聲地繼續說道,“媽,賺的再多,他也不會拿回來給我們花。你說,你要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用?我和棠棠還要這樣的爸爸有什麼用?!”
  唐音終於在兒子面前崩潰地哭了出來,捂著臉壓抑著哭聲抽泣,“要是那時候我不准他三天兩頭地去顏梅家照看就好了……要是我多看著點警醒著點,你們也不會沒有了爸爸……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們啊……你們倘若真的沒了爸爸,得有多少人笑話你們……”
  瑞欽跪在床上摟住他媽,讓他媽靠在他尚單薄稚嫩的胸膛上,“媽,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我們有你就夠了。”
  他們家和顏梅家,原來是頂頂要好的還結了乾親呢。
  瑞國梁和顏梅的丈夫原先就是要好的小兄弟,兩人結了婚後還是往來的很好的朋友,兩家走動頻繁,就連唐音和顏梅,關係也都是不錯的。甚至瑞欽出生後,都是認了顏梅和他丈夫作乾媽和幹爸爸的。在他們農村,乾親可不是隨便認的,認下了那可就是真當半個兒子女兒來對待的了,瑞欽打小起,顏梅夫妻倆也對他好的沒話說。顏梅丈夫家條件比瑞國梁家條件好出很多,多年來對瑞國梁家都多有照拂。
  誰知顏梅也並不是大家以為的是個命好的,去年她丈夫年紀輕輕地突發疾病說去就去了,留下她和女兒孤兒寡母的還拖著老父老母以後都要靠她一個女人家了,這打擊可不是一般的大了,顏梅一度病倒在床上恍不過神來。
  家裡一下子沒有了頂樑柱沒有了男人了,丟下一堆爛攤子,瑞欽爸媽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於是瑞國梁隔三差五地就去幫把手,唐音甚至還讓他得了機會就勸勸顏梅想想孩子好好過日子,可誰知就是這麼幫著幫著就幫出事兒來了。
  出了事兒後,大家誰不說她唐音傻呢。
  唐音沉浸在往事中悔恨莫及,只怨自己把人心想得太簡單。

  ☆、第九章 農忙(小修Bug)

  瑞欽實在心疼自己的媽,但是他只能快刀斬亂麻讓他媽長痛不如短痛,反正一紙婚姻罷了,前世他家戶口本上一直留著他爸,他爸多年來對這個家也一直不管不問,反而後來因為家裡宅地拆遷,對方一家子人居然還來他們家爭錢爭房的,現在爸媽離了還少了日後許多麻煩,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勸說,“媽,棠棠還小還不懂,我卻已經懂事了,我爸他不會回頭,相信我,媽!現在他正急著要和你離婚呢,依我看,就趁他們倆心心念念著要你們倆離,讓他出一筆錢,他們也能痛快出了。反正你拖著,我爸反倒不會出半個子兒。為這麼個人拖著,媽你多不值。”見他媽已經神色動搖了,瑞欽再加一把勁,“你不用顧忌我和棠棠,你看他那樣兒,有當爸的樣兒麼?我們有你跟姥姥就夠了!”
  瑞欽說的頭頭是道句句在理,把唐音的心說寒了也說明白了。想了又想後,她終於沙啞著吐出一個字,“好!”
  瑞欽大大松了一口氣,他要把他們一家的命運從這一刻就改寫。他擼起衣服邊給他媽擦眼淚邊故作輕鬆地笑道,“媽你還年輕著呢,我媽這麼好看又這麼能幹,往後肯定就找到比他好一百倍的。”
  唐音臉部肌肉一抽,往瑞欽頭上拍了下哭笑不得道,“你個熊孩子,拿你媽開玩笑呢!快走快走。”
  瑞欽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了,笑著從房裡出去,他相信他們一家的日子能過得越來越好!
  走出房後瑞欽在大門口看到歪倒在地的拖把,笑了笑想著該是哪個孩子撞倒了也沒扶起來,正扶呢臉上的笑容就頓住了。
  雖然他刻意令自己不去想陸權東,但是他們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許多記憶無法磨滅,生活中的每個細節無時無刻地令他不自覺回想,比如這一刻。
  他們那個家裡的拖把就是倒在陸權東的面前,他也是從不會想著去扶一下。
  他們一起那麼多年了,一直是一個強硬一個溫順,瑞欽把家裡照顧得妥妥帖帖,陸權東則總是很忙。瑞欽身體有什麼不適,陸權東給錢給的很痛快,也有的是人讓瑞欽使喚,但他自己卻總是沒時間相陪,而他自己哪怕是晚上消化不良,都一定要瑞欽揉著肚子才好入睡。他說起來倒是沒有瑞欽不行的,但是瑞欽現在想想,他在陸權東心裡,真的沒有那麼重要吧……
  聯想起他媽失敗的婚姻,他也心有戚戚。
  ***
  瑞國梁是只要唐音能如他的願離婚便什麼都能答應,現在唐音終於想通了松了口,他可說是欣喜若狂,別說是簡陋的房子了,就連家裡那幾畝水田和另外沒什麼出產的旱田也都說留給兩個孩子,反正那些田地需要壯勞力才能有所產出,且賺不了幾個錢,況且顏梅那邊也是有田地的,他的戶口落到了那邊何愁分不到?他現在一門心思要和顏梅共同經營鎮上那家香煙雜貨店,自己家裡這點子財產索性一股腦都留給了瑞欽母子,別人看來他總是顧及了前妻和兩個子女淨身出戶了,名聲上也好聽點。
  顏梅相當於招贅一樣的招進了瑞國梁,上有倆老下有女兒,也根本不想再多養唐音生的孩子,因此就瑞國梁的兩個孩子這問題上,是不肯鬆口了,她還年輕,以後倘若瑞國梁想要兒子,她難道生不出麼。
  對唐音來說,兩個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瑞國梁那邊不想要孩子拖累,正中她意。
  兩邊一拍即合,顏梅痛快地替瑞國梁出了一萬塊錢給唐音用作以後孩子的贍養費,而瑞欽家三年前造房子時候還欠下的兩千塊債務瑞國梁也就此不管了。
  這筆錢解了瑞欽家裡的燃眉之急,瑞欽也有了理由說什麼都不肯他媽再去給人家田裡打短工。
  儘管如此,自家也有六畝田要收稻穀啊,雖然剛從瑞國梁那得了一筆錢,但是唐音也得精打細算著花用,斷是不肯花錢請人收割的。她一個女人家和瑞欽一個半大小子,每天早出晚歸累得夠嗆,以至於她完全沒有時間去悵惘這段徹底失敗的婚姻。
  唐音割了稻子一趟趟地背上田埂,瑞欽挺著一副少年人的身板一趟趟地用鋼絲車拉回家,幹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瑞士棠在天不那麼熱的時候就帶著布町布朗來田裡撿撿稻穗,他們每天出去的時候籃子裡裝著DODO,回來的時候籃子裡就是滿滿的稻穗,鄉野間竄來竄去可歡樂了。
  就這麼點地唐音和瑞欽足足幹了快一個禮拜,兩個人累得虛脫一樣,瑞欽白皙的皮膚更是曬得脫一層皮,晚上洗澡肩膀上那兩道勒脫皮的印子碰了水就疼得嘶嘶的,唐音心疼得不行一直要趕瑞欽回家去,無奈瑞欽人不大性子挺倔,咬著牙就不肯走。幸好這時候唐音的妹妹唐玲徐海兩口子來幫忙了。
  這年頭的農村裡誰家兩口子離個婚誰都在傳,唐玲這幾天就在他們村聽聞她姐姐姐夫離婚的事兒,但是苦於自己家一直農忙也沒個功夫來問個究竟,這不稻穀收的差不多了就馬上帶了老公來給姐姐家幫忙收割。
  他們兩口子前腳剛到,後腳瑞欽的姑姑瑞秋姑丈董建民居然也提著鐮刀來幫忙了,這可是瑞欽家的稀客!
  “二嫂啊,這地,得有五六畝吧?收成很好啊!”董建民一到眼睛咕嚕嚕地就環顧了一圈瑞欽家的田地,話也說得很漂亮,“這個,我也是剛聽我們家瑞秋說起他二哥和你的事情,這農忙時候靠你一個女人家咋行啊,這不我們把家裡頭的活兒都幹差不多了就趕過來幫忙了,你可別客氣!”
  他身邊跟著的瑞秋也諾諾應是。
  雖他們家從前和這大姑一家關係也挺淡的,但是這時節三個叔伯家可是沒出一個人來幫忙啊,大姑和姑丈會來令唐音大感意外的同時心裡也挺感動的,她發自內心地說,“大姐,你看我妹妹妹夫已經來幫忙了,你們這情我領了,這種時候誰家不忙啊,你們也回家忙去吧,這裡我們應付的來。”
  唐玲和徐海已經在那揮著鐮刀幹上了,聽了也笑道,“可不是嗎,這裡有我們呢,應付的來,阿欽他大姑,你們放心吧。”
  董建民馬上說,“這哪行啊,我們來都來了,多個人多份力,早幹完不早收工麼。”
  唐音一想也是,人大老遠的來都來了,總不能讓他們白來一趟吧,總是一份心意。
  瑞欽拎起一捆捆好的稻穀放到鋼絲車上,冷眼看著瑞秋夫婦。做吧做吧,不管你們心裡在謀劃些什麼,有我在,你們就是白做了活也撈不著好!
  在他的記憶裡,他大姑瑞秋一直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她老公董建民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前世他媽不肯和他爸離婚,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也沒見他們家來送過什麼溫暖,見了面董建民也生怕被他們粘上來借錢,不冷嘲熱諷就算好了。現在他話倒是說的漂亮,但是他們真有他說的這麼好?別說笑了。
  就這麼著,多了這四個壯勞力幫忙,唐音他們母子一下子鬆快了起來,沒兩天就把剩下的活都忙完了。大家忙碌的時候吃的也都特別簡單,這忙完了,唐音就有心準備一頓好的犒勞一下大家。
  村裡到處都是農忙的氣氛,三個小孩子跟著大家撿稻穗啊曬穀子的早就玩瘋了,現在家裡還收拾出那麼一大桌好吃的,都開心得手舞足蹈。
  布町墊著矮凳爬上長凳從桌上摸了兩塊蒸好的南瓜餅下來,一塊遞給弟弟一塊啊嗚一口塞進嘴裡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布朗瞅著廚房說,“奶奶他們還沒說開飯呢……”
  布町吮了吮胖指頭小聲說道,“弟弟我萌悄悄地次,唔,尊好次。”
  布朗:“哥哥,你洗手了嗎?”
  布町沒好氣地瞅他一眼,故意左右看看問道,“咦?DODO呢?”
  “沒看到呀,豆豆去哪裡啦?”瑞士棠剛好從門外進來,邊回答布町的話邊對廚房裡的唐音喊道,“媽,我把紅燒肉放爺爺家了!”
  三個小孩一喚狗狗,樓梯那傳來DODO汪的一聲,他們跑過去一看,他家DODO正挺著小胸脯亦步亦趨地跟在董建民身後,正從樓上下來。
  大人們都在樓下忙著,姨公徐海都在後院幫他們整理柴火,姑爺爺一個人在樓上幹嘛呢?想著布朗就抬著頭問出來了,“姑爺爺,你在幹嘛呀?”
  “就隨便看看。”董建民手裡捏著一支煙隨口感歎道,“哎呀,這樓上很寬敞嘛,好好好。”
  三個小孩奇怪地互相看看,布町說,“我們的房間就是很大!”然後就要拉DODO去玩,但是DODO搖搖尾巴繼續亦步亦趨跟在董建民身後,沒有理會小主人的召喚。
  唐音好酒好菜地招待了大家一頓,席間本來大家說說笑笑的,董建民呷了一口酒冷不丁地問唐音道,“二嫂啊,二哥真的已經跟你把離婚證都扯啦?”
  唐音詫異之下,皺著眉點點頭。
  “要說這二哥也真絕情,十幾年過了,說離還真就離啦!”董建民搖頭晃腦地歎道,“說他絕情吧他又似乎念著舊情呢,我聽說,他把家裡的東西全都留給你們了真就一點都沒帶走?”
  瑞秋看了他老公一眼兩隻手捏在一起神情局促。
  唐音又點了點頭,現在她也看開了,人啊一旦看開了也就沒把瑞國梁那人看那麼重了。
  邊上的唐玲聽了把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摔,冷哼道,“我姐跟著他瑞國梁吃了十多年的苦,還幫他生了一兒一女,他這麼做人心虧不虧?!他好意思再帶走啥?叫我看,這麼做都是應該的!不這麼做我唐玲兒就第一個不放過他!”

  ☆、第十章 來者不善

  瑞秋被唐玲一摔筷子嚇得整個人一哆嗦,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
  瑞欽正在給兩兄弟把番茄炒蛋的湯舀到飯裡,番茄炒蛋拌飯布町和布朗最是下飯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董建民,看他要耍什麼花招。
  結果董建民只是訕訕地笑了笑應和道,“是是是,幹得好幹得好!”
  ……
  等吃差不多,徐海夫婦惦記家裡還有收尾的活和他們的孩子就先告辭回家了,留下董建民似乎還意猶未盡一樣在那抿著酒,唐音身為主人不好走開就在桌上陪著他們夫婦,瑞欽則在一旁和孩子們用火柴棒玩數學加減法。
  董建民一副喝高了的樣子,喝著喝著開始長籲短歎起來,“二嫂啊,你看你們都是老弱婦孺的,這麼多田地,要伺候過來,難!我看是真難!”說著他抬眼覷了唐音一眼,喝一口酒吧唧著嘴說,“不如讓給我們家種吧?”
  他這話突然的唐音一愣。
  “這年頭種地賺不了錢!無非都是自家種點自家人吃,是吧?你們現在就這麼幾口人,哪吃的了這麼多米啊。與其每年種得累成狗,不如把地給我們得了。”董建民說著一副施了恩做好事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們也不會白拿,是吧秋兒?”
  瑞秋搓著手小聲地應,“是啊是啊。”
  唐音聽得一愣一愣的,瑞欽擺弄火柴的動作卻是一頓,若有所思,是了,他們家田地被徵用,似乎就在他念中學前的這兩年了,那時候他爸瑞國梁為這些錢和他媽可沒少爭得面紅耳赤。就是不知道這大姑一家是怎麼提前知道這些消息了,他可不信董建民那番說辭。
  這邊瑞欽不動聲色地瞥了董建民夫婦一眼,董建民還在那滔滔不絕,“有了錢啊,你們娘兒幾個日子也能更好過些是吧?還有我看你們這房子,地方小不說,當初造得也忒簡單了些,外面是紅磚,裡頭好些牆連石灰都沒刷,要我說翻新也不值當,乾脆重新建一個吧。誒,我聽說你們家老宅地那塊旱地不挺大麼,你們拿了我的錢正好能去那兒建個更大更好的新房了,多好。”
  唐音楞了半晌問瑞秋道,“大姐啊,你們怎麼就突然想起這茬來了?”
  “這不是……不是幫你們麼。”瑞秋低著頭局促地小聲回答,“都是我們建民想的,正好我們家小輝和豔豔也大了,家裡現在還和公婆、大伯一家住一起呢,太擠,我也想住得離娘家近一點。”
  “你們,你們還想買我們家這房啊?”唐音睜大眼睛,她這下是真的太吃驚了,這大姑家哪來這麼多錢一下子這麼闊綽?雖說他家這房也不值什麼大錢,那和田地加一起也不少錢呢。
  “呵呵。”瑞欽輕笑一聲站起,銳利的眼神看向董建民,語氣平淡地問,“那姑丈是打算出多少錢呢?”
  董建民沒把一個小孩的話當一回事,直視著唐音繼續說道,“也是我們家秋兒還想著要幫你們一把,誰家攢點錢都不容易,我們這麼幫你,你想著我們點好,總也要便宜些是吧?”
  “這……你們是為我們著想,可我從來也沒想過要賣地……”唐音意外之下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莊稼人輕易不會賣地,更何況雖然董建民話裡話外都是為他們好,但是那施了恩的神色讓她心裡覺得不大爽快。
  “唉喲,二嫂啊,你還在那猶豫啥,這事兒得趁早咯,我們好心還能給你們娘兒點錢,換了別人,拿了房拿了地這些錢都未必能給你們,是吧秋兒?”
  頂著幾個人看過來的眼神,瑞秋硬著頭皮咬咬牙說了,“是啊二嫂,我前幾天還聽大哥小弟在那說,說,說你都不是老瑞家的媳婦了,那些房子和地理應要還給老瑞家。”
  唐音刷得站起,本就白皙的肌膚白裡帶青,面色死灰地喃喃,“他們真的這麼說?”
  “這還能有假?我親耳聽到的。”瑞秋低著頭瞥了董建民一眼。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姑姑姑丈該回家去了,小輝和豔豔該等著急了吧?”瑞欽俐落地收了董建民夫婦面前的碗筷,開始收拾桌子,擺足了送客的姿態,“姥姥,來收桌子,我送一下姑姑姑丈。”
  “嘿!你這孩子!”董建民黑著臉被瑞欽推搡著往門外走,“別推啊,我和你媽還談事兒呢!二嫂,你倒是開個價我們好商量啊!”
  “我媽說了不賣!”瑞欽手上使足了力氣一手推一個把董建民夫婦往大門外推,布町見這兩人把奶奶和把拔惹不高興了,和瑞士棠一起起哄舉著掃把簸箕趕他們走,布朗在董建民前頭扯著他的褲腿幫把拔拉他出門。
  “唉喲我的褲子!”董建民身上穿的是不寄皮帶的鬆緊褲,被布朗這麼著扯黑著臉拼命拉住他的褲襠嚎,“別扯了,再扯褲子要掉了!”
  眼看著這兩人就要被瑞欽推出大門外了,他們院子裡又踢踢踏踏進來一群人。
  DODO汪汪叫了起來,被布朗抱了起來安撫地摸頭。
  “賣什麼呀賣?老遠就聽到了。”瑞欽的小嬸嬸氣勢洶洶地瞪著瑞秋和董建民。
  “呵!”瑞欽的大嬸嬸葛金花則板著張瘦削的長臉譏諷地笑道,“還不是有人捷足先登想著法兒地想占我們老瑞家的好處麼。”她刀子似的眼神比瑞欽的小嬸嬸還要犀利地射向瑞秋夫妻,嚇得瑞秋的脖子一縮。
  瑞欽的大伯小叔浩浩蕩蕩一大家子人都來了,杵在門口,老瑞家的兒子都是人高馬大,董建民面對他們楞是不敢吭聲。
  為首的瑞老太太瞪了瑞秋一眼,端著那只先前瑞士棠送紅燒肉過去的空碗進屋把碗放在了桌上。
  唐音因為之前瑞秋夫婦的話此刻見老瑞家這麼一大家子人進來,頓時覺得來者不善,於是沉著臉沒給他們個好臉色。
  瑞家老大媳婦葛金花好似沒看到唐音難看的臉色似得上來就親熱地挽住唐音的胳膊笑道,“二弟妹,你別聽大姐胡說八道,她是個沒主意的全聽著大姐夫。我們今天來可沒別的意思,是為著幾個孩子和媽一起過來的。”說著給瑞老太太使了個眼色。
  聽到事關孩子唐音繃著的臉微有動容。
  瑞老太太接過大媳婦的話說道,“是為著老二的孩子,來,老二媳婦,你過來坐,咱坐著說。”
  唐音被葛金花推搡著坐到了瑞老太太身邊,瑞老太太拉住唐音的手感慨地說道,“老二雖說和你離婚了,不過只要你一天不改嫁,就還是我們老瑞家的媳婦,更別說兩個孩子了。不管老二他要不要他的孩子,但是倆孩子總歸是我們老瑞家的種。”
  嫁過來這麼多年,瑞老太太頭一回對她這麼親熱,唐音本能地覺得哪裡怪怪的,可是老人家的話,還是令她寒了的心有了動容。
  這麼多人擁擠在瑞欽家的廳堂裡,他已經把三個孩子和狗狗送到了房間裡,自己這時候坐在他媽身邊,等著看這幫子人要出什麼花招。
  “我的意思呢,乾脆把倆孩子的戶口都遷到我們老兩口那邊,這說到底都是我們老瑞家的人,以後呢,不管老二媳婦你改不改嫁,孩子總歸都是瑞家人!”瑞老太太輕拍著唐音的手擲地有聲,眉眼間全都是為著唐音考慮,“你要是不放心不捨得,你們家和我們並在一起也可以。”
  唐音聽了第一反應就是問道,“媽,你跟爸的戶口不都在大哥和三弟那邊麼?”
  “他們敢有二話?”說著瑞老太太篤定地回頭看老大和老三一家。
  一群人連連點頭應是。
  瑞老太太的話越說越好聽,反而讓唐音恍過神來了,這一大家子人突然這麼眾口一致把他們母子當自家人了,唐音都差點笑出來,往前數十幾年,這老太太院子裡養的雞下的蛋,阿欽和棠棠可是一個都沒吃著過!合著現在要把他們當親孫兒了?
  她剛想說兩句,被葛金花打斷了。
  葛金花眼睛轉了轉往瑞欽他們房間那瞥了眼說道,“還有啊,你家不是收養了兩個親戚家的娃娃麼,我們都看在眼裡,是兩個討人喜歡的娃娃,不過現在的孩子讀書早,沒有個本地的戶口可麻煩了,照我看,趁這機會也一起把那倆孩子的戶口給上我們那邊吧?上你這邊的話,你一個離了婚的女人,終究不好是吧?我們可都是為了你著想!”
  “可不是!要我說啊,聽媽的,反正都是一家人,你們和我們並在一起是最好!說句不好聽的,萬一二嫂你以後想再嫁,多輕便,到時候自己一個人再遷出去好了。”老三媳婦也在旁邊說的頭頭是道。
  跟著進屋的董建民在一邊嘖嘖兩聲,被瑞家老大瑞國棟眼疾手快地一腳踹到了大門外,頓時撲倒在門口,瑞秋連忙趕去扶他起來。
  “二弟妹啊,別讓這不是個東西的影響了你的心情,我去拉他們上我們家那邊兒坐坐。”說著瑞國棟就去拉他大姐大姐夫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關於睡覺】
  奶奶的家沒有彩色電視,沒有平板電腦,沒有智慧手機!
  雙胞胎晚上到點了也總是不肯乖乖睡覺!滾來滾去,超級不老實
  瑞欽:咱們玩個遊戲吧,你們把頭放這,腳放這,看咱們誰能躺著不動地方,誰先動誰就輸了
  然後的然後乃們就知道啦


  ☆、第十一章 竹籃打水一場空

  老瑞家的人拉著唐音這麼絮絮叨叨,起初唐音還覺得他們的轉變太突然一下子有點發愣,聽著聽著也覺得他們講的是在理,何況她媽袁雅蘭也在一旁聽得直點頭,也覺得該為女兒後半輩子考慮考慮的。
  瑞欽抽了抽嘴角,終於決定不再沉默,他附耳在他媽身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媽,我聽村長家孫子六兒跟我提起,咱村橋頭那要建高架路,那條高架正好經過我們家房子和地。”
  難怪,難怪啊!唐音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大熱的天,她整個人打心底發冷氣得發抖。
  她還真當以為瑞老太太覺得她兒子瑞國梁對不住她和孩子,憐惜他們沒爸爸了,這是想好好對他們了,沒想到他們老瑞家遠比她以為的還要自私自利唯利是圖不要臉面!
  瑞欽和他媽說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要避著瑞家人的意思,他的話一出口,邊上聽到的瑞家人的臉色一起都變了,不一樣的是他們臉上俱都是如意算盤被打破了倉皇痛惜的神色。
  他們也是奇怪了,沒想到他們提前從在村委做婦女主任的老大媳婦表姑那裡知道的消息居然陰差陽錯的被瑞欽一個孩子知道了!
  唐音騰得站起來冷聲冷語道,“你們給我走!別以為我們家沒男人就合著夥兒地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唐音,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們可都是為你著想!”葛金花疾言厲色道。
  “這事兒不可能!”唐音打斷她道,“別多費口舌了,你們真當我是傻的?”
  葛金花啐道,“嘿!媽你瞧瞧,這話說的……這不都是為你好麼。”
  “你們給我走!通通給我走!再好我唐音消受不起!”唐音氣得聲音發抖,但是卻一掃十幾年在瑞老太太瑞家人面前的忍氣吞聲,變得格外強硬起來。
  袁雅蘭在一邊聽了也氣得胸膛不斷起伏,但還是心疼地一個勁給女兒順胸口。
  瑞欽在邊上淡淡地說,“還不走?真等我們拿掃把趕麼?”
  “嘿!你這小兔崽子!”瑞家老三揚起手掌就想揍瑞欽。
  瑞欽舉起手臂擋住他,削瘦的胳膊意外地有勁,他抬頭譏諷地問,“剛不還說我是老瑞家人麼,現在就想打我了?您可真是我親叔啊。”
  瑞老三恨恨地放下胳膊,不跟這死孩子計較,轉而對唐音發狠道,“唐音,你別給臉不要臉,你都和我二哥離婚了,怎麼著?還以為是我們瑞家人哪?你的房子和地,本就是我們老瑞家的,現在還給我們也是應當的!”橫豎事情都已經說開了,他也不想和這老娘們兜圈子了。
  葛金花和老三媳婦索性也摘下了假惺惺的面具,鄙視又嘲諷地看著唐音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瑞老三的話一起奚落她。
  瑞老太太歎口氣一副唐音不懂事的口吻惋惜道,“我們好好和你講道理你不聽,非得讓人不給你臉,真是的。”
  唐音都要被氣笑了,她當初19歲和瑞國梁結婚那會兒都差點住她娘家老的那棟泥坯房,後來還是靠那撞了他爸的司機家賠給他們的一萬塊錢總算蓋起了新房,這房子換句話說是用她爸的命換來的也不為過!
  當初瑞國梁要和她結婚老瑞家什麼都不管,現在居然好意思說這房子是他們的?!
  “你們敢再說一遍?我可真是長見識了,我告訴你們,做人這麼虧心我爸可看著呢!”唐音一指他家廳堂正中間牆上掛著的她爸的照片聲色俱厲地喊道。
  瑞老太太被她嚇了一跳,腮幫子上的肉都抽動了一下,人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連忙扶住身邊的大兒媳婦。
  唐音紅著眼眶像一隻張牙舞爪護崽的母獅,“你們還想要房子要地?我呸!那都是瑞國梁不要我們這個家不要兩個孩子了,孩子們才多大啊?那些本就該留給孩子們的!”
  瑞老太太被左右扶著的兩個兒媳婦不錯眼地盯著,本來有些氣短的又重新不服氣起來,“我都聽說了,老二不是給你一萬塊錢了嗎?一萬塊呢!你的心咋這麼大!這麼多錢都給你了,你東西還要捏手裡,錢給你了,你把地啊這些還給我們老瑞家不是應該的麼?!這麼有道理的事情你還要頂撞我!唉喲我的心臟喲,這被氣的喲!”說著就假模假樣地拿手去撫。
  “就是,媽,她哪還把你當婆婆啊,當然就氣死你最好啦。”瑞老三的媳婦邊幫瑞老太太順氣邊切了唐音一聲。
  唐音一個人對付這麼一群人看他們在自己家耀武揚威成這樣子,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瑞欽挺直了背脊擋在了他媽身前,堅定又緩慢地說道,“奶,我想你們搞錯兩件事了。第一,我爸的戶口已經遷到了顏梅那裡,我家這房子戶主現在是我姥姥,和瑞家一點關係也沒有;第二,按現在國家的政策,田地都是按人頭分的,我們家原先五口人,我爸留給我們的也就他那一份而已。他只生我們不準備養我們了,是他先有愧於我們,這一份地他主動留給我們的,你們要是不服氣就自己去找他。他要是自己跑來和我說我瑞欽不是他兒子,棠棠不是他女兒,這份地他要收回去,好,我就還給他!”
  少年稚嫩又冷靜的聲音回蕩在屋子裡,擲地有聲說楞了一群人,瑞家剛才還神氣活現的現在啞口無言。
  “好了,我話就放這裡了,天也黑了,你們要想不明白的,就回自己家去慢慢想。”瑞欽說完就自顧自地收拾起廳堂裡的桌椅板凳,袁雅蘭見了也拿起掃把打掃了起來。
  瑞家人討了個沒趣面色死灰地走出了瑞欽家,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半大的崽子居然比他媽還難對付。
  “兒砸!”唐音收了臉上的鬱氣和眼裡的霧氣,一臉新奇地看著瑞欽,“兒砸,今天這麼不一樣?!神氣,真神氣!媽的好兒子!”
  瑞欽抿起嘴沖他媽微微一笑。
  “哦哦哦!都走咯!”三個小孩兒其實早就在那扒著門框偷聽,見那幫壞蛋灰溜溜走了這時候也興沖沖地沖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去關自己家院門和大門。
  布町圓眼睛裡光芒閃爍看著瑞欽,奶聲奶氣神氣活現地贊道,“把拔好厲害,一句話就把他們都趕跑了!”
  瑞欽蹲下身把小胖子抱了起來,布町頭上翹起的呆毛蹭到他下顎蹭得他癢癢的,不禁笑出聲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時的陸權東,在家悶了一個月終於拆了石膏解放了,他是無論如何要出去找找瑞欽跟孩子們不可。
  陸權東他媽蕭彩英還有心拘著他到開學想讓他把傷養利索了,結果這小子背了個簡單的包說是要和同學提前去新學校看看,便只能放他走了。
  陸權東滿心滿腦子的都是瑞欽和孩子們,憑著記憶就奔去了。
  這時候蜜桃市鄉里的交通還不太便利,更何況十六年後跟十六年前那變化可大了去了,他頂著大熱天的太陽換了好幾趟車,問破了嘴皮子,最後又徒步走了小半個鐘頭,總算是找到了記憶中瑞欽家位於蜜桃市和蟠桃市交界的這塊位置。
  可真找到了,他卻傻眼了。
  眼前這就是一大片的西瓜地,哪兒來的社區啊!
  陸權東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跌坐在田埂上,心裡拔涼拔涼的。
  現在他後悔也來不及了,只恨從前瑞欽不提,他也沒想著主動去瞭解一下瑞欽你的過去,甚至連對方更早以前老家在哪裡的,他都一無所知!
  “媽了個X的!”陸權東洩憤似得狠狠把背包摔在了田埂上。
  正當他還沉浸在失落中沒緩過神來的時候,田埂的那頭猛然竄出來一條大黃狗,一路狂吠著朝他猛衝了過來。
  烈日下那呲牙咧嘴閃著涎水的狠勁兒,令陸權東頭皮一麻趕緊拎起背包屁滾尿流地逃了。
  “哪裡來的臭小子!敢偷我老於頭的瓜!給我站住!”一個老頭的大嗓門在陸權東後面咆哮,“你給我站住!”
  媽呀,誰要偷你的瓜啊!你趕快把你那瘋狗給攔住才對!陸權東甩著汗水氣喘吁吁地狂奔在泥路上,和一條瘋狗競跑跑得他脫力根本沒力氣再喊出話來。
  陸權東畢竟為了找到瑞欽家的位置已經在烈日下奔波了一天了,體力上哪裡及得上一條大狗,跑得過一個老頭跑不過一條大狗啊。
  和那只兇悍的狗跑啊跑,他沒跑出多少路就被它撲倒在田埂上,下巴磕在泥地上啃了一嘴泥,只聽見它那滿嘴的狗牙在自個的屁股上刺啦一下。


  ☆、第十二章 雙胞胎的戶口

  “我叫你跑啊,有本事再跑啊?!”老頭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陸權東身邊,手上的扁擔一下下戳在他身上,陽光下那顆謝頂的頭閃閃發光,那大黃狗一改剛才的兇悍勁兒搖頭晃尾巴地在老頭身邊邀功。
  陸權東心驚膽顫地一摸自己的屁股,他的牛仔褲已經被大狗的狗嘴破成幾片了,但是好歹沒有血肉模糊啊,剛才那狗可是就挑著他肉多的地方下嘴了,沒被它嚇出個好歹來。
  “幹的好!”老頭贊許地一拍大黃狗的頭,“咬傷了個偷瓜賊還得我老于頭付醫藥費呢吧,就知道你個狗子知道輕重,晚上給你吃骨頭。”
  大黃狗喜得嗚嗚嗚地在老頭身前轉圈,轉完了又把狗頭湊到陸權東身上去嗅來嗅去。
  陸權東連連後退,生怕它再下狗嘴,急忙爬了起來喘著粗氣吼道,“大爺!我什麼時候偷你地裡的西瓜了!”
  大爺上下打量他兩眼,篤定地說道,“這麼大熱的天,你一個年輕人跑咱這塊地來還能幹嘛呢?別以為你沒得逞就能狡辯!你不是賊你跑什麼跑?”
  陸權東無奈地噴出一口氣有口難言,難道要他如實說,他是來找一個十六年後的社區?
  “反正我沒偷,我都在你那瓜田邊上坐半天了,要偷我早偷了!”陸權東梗著脖子說。
  小夥子眼裡正義凜然,看著確實不像是縮頭縮尾的小賊,老頭這會兒也覺得自己搞不好是冤枉了人了,但是還是半信半疑地問道,“那你說,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陸權東歎了一口氣如此這般地說一部分瞞一部分把來意說了,末了滿懷期望地把他丈母娘的名字和瑞欽兄妹倆的名字報給了眼前的老頭兒,問他認不認識附近有沒有這麼一家人。
  老頭兒想了又想,最後搖搖頭。
  陸權東難掩失落地垮下肩膀,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老於頭不錯眼地看著眼前的小年輕露著屁股蛋子往外走,面色古怪地喊住了他,“哎哎哎!你褲子還破著呢,就這麼走啦?”
  陸權東後知後覺嗷的一聲雙手捂住屁股,回過頭欲語還休地看著老頭。
  老於頭撇開眼咳了兩聲,說,“可不關我事啊,我家狗子沒把你咬出個好歹算是你好運了。”
  陸權東掏出背包裡的錢說,“我問您買!有褲子麼?”
  ……
  收拾得乾淨俐落的兒子出去,回來的是個灰頭土臉的,還穿著農民伯伯下田的那種沾滿泥巴的褲子。不是說去學校麼?去學校能弄成這樣?蕭彩英給氣得,自然又是一頓好罵。
  可這回她兒子卻是一句嘴都沒頂的把自己一個人靜靜地關在房裡。
  ***
  “唉喲我這腰。”唐音把留了做種的穀子收進麻袋,站起身的時候腰背一陣酸麻,便輕呼了一聲。
  在一邊幫忙的瑞欽聽到了卻一下臉色大變,神色緊張地問道,“媽,怎麼不舒服,要緊嗎?”說著就拉他媽坐到椅子上。
  “沒事,就是蹲久了一下站起來腰酸背痛。”唐音笑話兒子大驚小怪,一邊就自己揉了揉腰。
  “你才蹲這麼會兒就腰酸背痛了,往常你在廠裡編籐椅一坐就是一天,我看這樣長久了你吃不消的,不如媽你換個行當吧?”瑞欽小心翼翼地和他媽打商量,他也知道他媽19歲就在那廠子裡上班了,除了練出來的編藤的功夫,其他也都不會做什麼,只要那廠不倒,估計是有做一輩子的心,可是長久地坐著本來就容易得上脊椎頸椎這些的職業病,更何況上輩子他媽就是這方面的毛病才癱瘓的。
  “嗨,哪行都辛苦的,媽別的也不會,你讓我做什麼去啊?”唐音也和兒子開起了玩笑,完全沒把瑞欽的話當真,“再說了,咱這小地方,也沒幾個廠子,藤器廠好歹離家近,還能顧得上你們。”
  “媽,你有沒有想過咱自己做點行當?”
  唐音哭笑不得,“就你媽這小學沒畢業的文化,自己做老闆?”
  瑞欽索性搬了個凳子也坐他媽面前,認真說道,“媽你就謙虛吧,你們廠裡那會計每次給你們算工資啊算提成啊還得計算器按得劈裡啪啦的,你心算都早已經算出來了,一分不差的。”
  “這你倒說對了!”唐音聽了面有得色,但是片刻後還是覺得兒子在開玩笑,“但是自己做點生意,咱一沒錢,二也沒什麼手藝,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我們有種地的手藝啊。”瑞欽這話也不是隨便說說,他最近為了怎麼賺錢養家也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走這條路。他媽從小就跟著外公學著種地,而他當初大學學的是園藝,雖然畢業後沒有參加工作,但是他們家花園裡的植株那麼多年都是他打理的,自覺沒有落了本行。現在還是94年,等到他們附近幾個鄉鎮的苗圃花店真正形成規模,還是好幾年後的事情,那現在做這行就值得考慮一下了。
  瑞欽看他媽那不相信的眼神,再接再厲道,“真的媽,我知道你意思,我們家人少,種地是沒什麼賺頭,不過我們可以種樹種花試試看,現在人們的生活條件也慢慢好起來了,我們種點果樹花苗,不愁賣不出去。”
  “那也得有錢呀……”說到錢,唐音一下提起了精神湊到瑞欽耳邊小聲問道,“阿欽,你說征地拆遷那事兒真不真啊?”連唐音自己也沒發現,無形中她居然已經把11歲的兒子當做大人一樣在溝通了。
  “他們都急成那樣了,能不真麼?反正如果我們地真的被征了,拿了錢我們再好好想想做什麼,怎麼做……媽,你現在累死累活賺一天多的話才20塊錢,倘若咱真有了錢,不能捏手裡,得錢生錢才好。”瑞欽說到這頓了頓又安撫道,“反正這事情沒落實之前,媽你就先上著班唄,不耽誤。”
  “這倒也是,呵呵,咱說的有模有樣的,也得等錢真的到手再說啊。”
  “說起來,大嬸嬸有句話倒說對了,咱得趕緊把布町和布朗兩個小傢伙的戶口加到咱戶口本上才行,到時候如果真的征地了也好多賠一點哪。”
  唐音聽了馬上反駁道,“那可不行,我們都沒經過人父母的同意就……”
  看他媽這麼厚道,瑞欽低下頭笑了,“媽,養孩子本來不就得花錢麼?我們現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孩子戶口加上去,先不說萬一真征地拆遷了那錢肯定能多分,孩子們到時候上學了也方便,等以後,有需要了再把孩子遷出去,不麻煩的嘛。”
  “現在也沒個明確的通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征地,再說了,人孩子爸媽能把他們放我們家那麼久嗎?”唐音還是有點猶豫。
  瑞欽悶笑在心,“反正現在是沒來消息說是要把孩子接走。”
  唐音聽了終於鬆口,“那我問問你姥姥吧,到底是你姥姥接手的孩子,要是她點頭了,我就去辦。”
  ……
  姥姥當然是同意的,這年頭,農村裡收養孩子還是相對容易的,沒多久,瑞欽家的戶口本上就正式添上了唐布町、唐布朗兩個名字,在瑞欽家戶口本上,他們跟了外太公的姓,也就是唐音的姓。
  等到瑞欽和瑞士棠9月開學的時候,原本只被個別人知道的征地拆遷一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傳得村裡沸沸揚揚,都說是他們家這一帶要有福了。
  瑞欽由於有前世的記憶,所以表現得很淡定,而他媽唐音是個勞碌命,家裡家外的總是一堆事呢,哪有功夫去想這些沒落實的事情。
  反倒是老瑞家的人,逢人就喜氣洋洋地沾沾自喜,即使他們在瑞欽那碰了一鼻子灰沒謀劃到任何好處,可是起碼他們自己家的田地房子要被征遷去不也十拿九穩了嘛,總歸是天大的好事情。
  瑞欽頂著11歲孩子的身體,沒有辦法,開學了也必須去學校報到,而瑞士棠也去他們村小學和瑞欽在一個學校開始讀一年級了,這下可好,布町和布朗就整天地鬧著要一起去學校。本來麼,他們也是正要上小學的年紀了,現在卻因為年齡不夠,學校說什麼都不肯收的,可把倆孩子給鬱悶的。
  沒辦法,瑞欽只能去借了人家升級了的小孩淘汰的二三年級的課本,得了空自己教倆孩子,準備著以後入學之後找機會就給他們跳級。現在他們村小學教的內容遠遠落後於十六年後布町和布朗就讀的小學,其實看實際情況,兩兄弟學習的進度反而還比他們小姨瑞士棠快了。
  瑞欽和孩子們在鄉下捉雞逗狗讀讀書,彼時的陸權東也已經背著行囊去了大學。
  他每天想老婆想孩子想得要發瘋,可是心事沒有誰能訴說。這個年代資訊落後,想要在茫茫人海找到一個少年實在是太難了,更何況是在交通尚且還不便利、消息也不發達的蜜桃市那麼多農村裡。
  在家的時候爸媽不理解他,只以為他是青春期叛逆又浮躁,到學校了,同學們還以為他失戀了怎麼的。
  陸權東無數次午夜夢回自責都是自己當初選擇走的那條路給自己安穩的家帶來了隱患,便決定這輩子要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無形中他就漸漸疏遠了上輩子大學裡那幫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好哥們,他在學校按部就班行事低調,居然都沒一個同學發現他與其他同學的不同來。
  ……
  時間如白駒過隙,94年下半年的時候,關於瑞欽他們村要征地造高架路的消息傳得人盡皆知,95年上半年的時候,鄉政府正式的通知已經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權東: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

  ☆、第十三章 顏梅上門

  蜜桃市政府新建的一條高架路橫穿瑞欽所在的蘭溪村,被劃分進拆遷範圍的總共有近二十戶人家還有部分水田,其中就有瑞欽家的房子和兩畝水田。
  瑞欽家邊上整整一排住戶都即將被拆遷了,戲劇的是,偏偏同最後一家一牆之隔的老瑞家老大老三這緊挨一起的兩家沒有被劃分進去。拆遷款和分配的新房化為了泡影不說,以後住在高架附近,估計晚上噪音都夠嗆。儘管田地是有被征一部分,但是原先想得那麼好,結果拿到的好處卻比別人少那麼多,這讓原先志在必得的老瑞家人成天的黑著臉進出鄉政府吵鬧,最後想到塞錢了,奈何大吵特吵了幾天已經把自己家這檔子事弄得鄉政府領導都驚動了,再加上鄉政府的辦事人員也被他們惹煩了,以至於對方後來油鹽不進。在鄉政府討了沒趣的老瑞家人回來後見了誰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瑞欽家總共六畝水田,被征掉的有四畝,其中兩畝是按每畝兩萬塊錢一次性付款被徵用的,還有兩畝是以租賃的方式給政府做綠化的,每畝地每年撥給他們650塊錢抵做米錢。至於他們的房子,還要拆遷辦的工作人員來算過面積和人口才能對賠償做下結論。
  自通知下來之後,征地拆遷一事拆遷辦那邊辦得雷厲風行,沒個把月就把所有的賠償款落實了。
  除去分配到的還正在建的拆遷房,瑞欽家總共拿了10萬塊房屋拆遷費以及征地的4萬塊錢,在當時的蘭溪村,著實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這還是瑞欽家的房子面積不算多大,房子也是簡陋的兩層樓,別家房子地更大的,那拿到的款就更別說了。
  這些別人津津樂道的大喜事,老瑞家的人看的是眼熱心躁,瑞老太太生生地被心中的那口氣憋得病倒在床。
  他們自己得不了這天大的好處,也沒謀劃到瑞欽母子的便宜,但是心裡不服氣啊,就去找瑞欽他爸瑞國梁去了。
  話說瑞國梁呢,等到知道蘭溪村他原先的那家裡落實了要拆遷要征地的時候,這時候要再去和唐音爭奪倆孩子的撫養權已經晚了,他也怕這時候找上門去落個沒臉,連帶顏梅家這邊的人都看他笑話,只能咬牙咽了喉嚨裡的這口悔恨的氣!
  本來他都打算認了倒楣安心和現在的老婆做做生意算了,但是受不住他媽他兄弟找上門來的攛掇,連帶顏梅都聽得眼紅了,於是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就在瑞國梁還在思量的時候,顏梅卻自己帶著女兒找來了瑞欽一家暫住的地方。
  瑞欽家老房子被拆了,雖然已經找人在他們旱田那邊造小房子了,但如今只好借住在旱田這邊一個嬸嬸家魚塘附近閒置的一處破舊的老房子。
  她們母子倆到的時候,瑞欽他們院子裡好幾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正圍著布朗和布町做作業,嘰嘰喳喳其樂融融,DODO和另一隻大黑狗正趴在樹底下爭著搶著玩一個大菜幫子,聽到院門口的動靜時抬起頭來聲音渾厚地汪了一聲。
  經過這大半年,DODO也已經從當初的那只小奶狗長大了好幾圈,此刻黑白兩色順滑的長毛在落日餘暉下閃閃發光無比漂亮。
  顏梅的女兒童思佳從沒見過長得這樣與眾不同的狗,這一瞬間就忘了是和老媽來幹嘛的,見獵心喜地就拉著她媽的手就說,“媽,這狗漂亮!我們要回去養吧!”
  DODO長相討喜又乖得又懂禮貌,還會握手拜拜叼東西,自從在農村生活之後,更是學會了幫左鄰右舍的爺爺奶奶們放雞放鴨,早已是四周一眾小孩子心目中無可取代的小夥伴,此刻見這不知道哪裡來的女孩子張口就要他們DODO,自然是氣不過。
  其中一個小胖墩摔下手裡的作業本就不服氣地壕道,“你哪裡來的丫頭片子,張口就要人家的狗子,你要不要臉呀?”
  童思佳11歲了,自詡不和眼前七八歲的小胖子吵吵,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嘟嚷,“我爸是瑞國梁,這是我爸的家,這狗自然也是他的,我爸早說了,他的東西就是我的!”
  豈料她的話音剛落,孩子堆裡鑽出了瑞士棠,帶著鼻音反駁她道,“瑞國梁是我爸爸,才不是你爸爸!”她已經上學了,現在口齒清晰,這句話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大家耳裡。
  小孩子童言童語的,卻令邊上的顏梅心塞塞,她硬牽起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對瑞士棠笑道,“棠棠,顏梅阿姨是來找你媽媽的,你媽媽現在在家吧?”
  顏梅穿得光鮮亮麗,也不像農村的女人要下地幹活,一副白淨婉約的樣子,瑞士棠對她到底和自己家有什麼關係沒有什麼概念,現在聽她這樣客氣地說了要找媽媽,轉身就去裡屋找她媽去了。
  小孩子們見到人家有客人來了,一哄而散。
  剛才那個黑黑的小胖墩拎著書包一步一回頭地看布朗,他也不知道布朗這麼個小不點怎麼就聰明成這樣子,做他們二年級的作業都總是沒一處錯,讓他又羡慕又崇拜。他是書記的兒子,他爸媽對他耳提面命地要求學習要拔尖,偏偏他就沒一次作業得過優的,好不容易現在認識了布朗兩兄弟,他只要拿好吃的賄賂了布町,每天傍晚布朗就會幫他一起做作業,這段時間成績進步得老師和爸媽每天誇他呢,可是今天還有好幾處作業沒做完呢……
  他猶豫著對布町喊道,“布町,有人送了我家一罐牛乳餅乾,我還沒吃呢,你要不要來吃?”
  布朗老遠地看他那失落的小眼神就心領神會了,此刻對著他哥哥躍躍欲試的圓眼睛便抿起嘴角露出了小酒窩,說道,“好吧,我們去你家吧,反正現在還沒吃晚飯呢。”
  小胖墩三步並兩步地跑回來殷勤地幫布町兩兄弟捧起書本作業本就一馬當先歡脫地往家走,布町拉著布朗一蹦一跳跟在後頭,DODO馬上搖著尾巴跟上了兩個小主人。
  另一邊唐音雙手搓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見到顏梅母女,不自在地瞥了她們一眼說道,“你來這兒幹嘛?”
  顏梅捋了一下頭發笑道,“唐音,我是好聲好氣來和你商量的。”面對這個瑞國梁曾經的女人,她不由地升起優越感,心情好了,出口的話也越發溫柔婉轉。
  “我有什麼可和你說的。”唐音轉頭對跟在她身邊的瑞欽和瑞士棠說,“去,你們去廚房幫姥姥忙去。”
  瑞士棠聽了她的話噠噠噠跑去找姥姥了,瑞欽卻沉默地待在他媽身邊。
  顏梅看了一眼瑞欽道,“正好佳佳也在,阿欽你和佳佳好久不見了吧?可以去說說話。”
  對顏梅來說,這個乾兒子也是最近一年才生疏了關係的,可對瑞欽來說,眼前這個女人和她女兒卻是他十幾年前記憶裡的人了,實在沒什麼舊情好談,於是他極冷淡地回應,沒有氣憤也沒有其他任何情緒,“不用了。”
  “切!”童思佳重重地切了一聲抬起尖尖的下巴撇開頭,她還更不想和瑞欽說話呢,他爸生前對瑞欽特別好,她總是覺得他爸對瑞欽比對她這個親生女兒還好,就是因為沒有兒子才這樣,所以從前她就很不喜歡瑞欽!她還覺得瑞欽他爸爸不要他了來做她童思佳的爸爸,瑞欽還應該來巴結她才對呢,結果這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樣子是做給誰看啊。
  “那我就直說了,”顏梅也不拐彎抹角了,很從容地說道,“雖然你和國梁離婚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判給你撫養了,但是爸爸畢竟是爸爸,血緣關係是抹不了的,更別說你們家的房子和地,從前那麼多年國梁也不是不出力的吧?孩子也不是你一個生的也不是你一個人養這麼大的,所以我們的意思是,孩子們還都沒成年,那筆賠償款該是他們的份,那理應也給國梁一份,是吧?”
  唐音簡直要氣樂了,瑞國梁說走就走,這地都是誰花了力氣和汗水打理的,倆孩子都是誰在管的呢,當初扔下一萬塊錢就說孩子以後不歸他管了,現在又和她說孩子他也有份,所以孩子分到的錢他也有份?當初他和顏梅兩個人商量好的事情現在見錢眼開說變卦就變卦?
  想到這裡她也不客氣了,“這麼不要臉的話,瑞國梁怎麼不自己來跟我說呢?”
  “我是和你好好說話,你別說話這麼沖啊。”顏梅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這會兒倒是沒被唐音的話激得生氣,“男人嘛,心軟,說不出口,還是我們兩個女人好說話些。有些事情你覺得我們愧對你?我呢,是念著舊情呢,有些事有些話我都不做的那麼絕,比如之前你和國梁離婚那會兒,可都是我鬆口讓他把東西都留給你還給了你一萬塊錢的啊,所以你也別做事太絕太難看。”
  童思佳聽了忍不住插嘴道,“媽,你哪有對不起唐阿姨啊,你和爸爸是真心相愛,唐阿姨都和爸爸沒有感情了,再繼續生活在一起反而不幸福,早早地分開對誰都好嘛。”
  顏梅聽了孩子的話忍不住面有得色,她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對面姿色平平打扮樸素的唐音,也覺得童言無忌才是對的。
  唐音忍下心裡的氣才沒和一個孩子計較,她剛想反駁顏梅的話,卻又被對方打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布町:弟弟,窩萌是雙胞胎,為什麼你總是比窩高比窩聰明= =
  布朗:哥哥,老豆說你只要長得好看就好啦^_^
  布町:那是老豆又要找理由親窩= =
  布朗:= =那窩萌來數數吧
  布町:啊,窩有點困了
  

  ☆、第十四章 親父子明算帳(一)

  “誰也不是聖人,你拿在手裡那筆錢,不小的數目啊,做人不能心太大了。你和國梁畢竟才離婚一年,之前那點子東西,不都是你們倆打拼下的麼?說是按人頭分給了孩子的,可那不就是到你手裡頭麼?于情於理,不都應該分一部分給國梁麼。他畢竟是兩個孩子的爸爸,唐音,你做事還是再想一想。”
  顏梅細聲細語聽在唐音耳裡卻句句戳心,想起他們的曾經如今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就嘴裡滿是苦澀,“我跟了他十二年吃了十二年的苦,靠他的打拼他給我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了?要不是現在拆遷了,他會把舊房子和地留給我?更何況這房子,還是用我爸的賣命錢換來的呢!”
  他們的事情顏梅知道的一清二楚,此刻剛想繼續,結果卻被她女兒打斷了。
  童思佳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義凜然地說道,“你也說了,你們一起十二年呢,我爸為你們付出了整整十二年啊,還把他們養那麼大!”說著她抬起下巴指了指瑞欽,繼續道,“唐阿姨,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說說看,現在分了錢了就沒有我爸的份?你是不是見是我和我媽來問你拿錢的所以你才不給啊?!我告訴你,現在瑞國梁他是我爸爸,我爸說了,他的就是我的,你別以為不給我媽,你就能摟在手裡!”
  唐音沒想到曾經她看著長大的這個孩子居然說起話來這麼難聽,一下子被一股氣噎住喉嚨。瑞欽聽了眼風帶著刀子射向童思佳。
  童思佳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裡莫名一陣氣短,誰也沒想到,正在這時候,斜刺裡沖出來一道嫩黃色的小小身影,一腦袋狠狠撞在童思佳身上,把她撞得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
  然後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就嘶啞著哭喊起來,“誰是你爸爸了誰是你爸爸了!都說了那是我爸爸!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讓你胡說八道!”
  說著瑞士棠騎在童思佳身上舉起小小的拳頭就打在她臉上,被對方兩隻手臂擋著她乾脆用爪子開始撓。
  她剛才就一直扒在門背後偷聽呢,其他的沒聽懂,但是童思佳的話卻聽得真真的!自打她上學後,有同學就暗地裡議論她沒爸爸了,她小小的心裡其實一直擱著這件事,但是她覺得她明明有爸爸,她爸爸就是瑞國梁,她一直相信她爸爸忙完了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佳佳你沒事吧?”顏梅趕緊扯開瑞士棠要去拉女兒起來。
  童思佳披頭散髮地爬起來後一把甩開她媽的手,瞪著眼睛嚎道,“媽你走開!”說著她就揪住瑞士棠的頭髮要打她巴掌。
  唐音眼疾手快地拉開了女兒,儘管如此,童思佳尖利的指甲還是在瑞士棠幼嫩的臉上撓出了一道血痕。
  瑞士棠被抓疼了哭嚎著又要衝上去和童思佳打成一團。
  她畢竟才8歲,怎麼可能是童思佳的對手,唐音馬上就抱住她,瑞欽也站到妹妹身前。
  而另一邊的顏梅也攔住了女兒。
  童思佳被她媽拉著,仍然覺得沒收拾了瑞士棠而不解恨,瞥了唐音一眼‘切’了一聲,不屑地說,“棠棠沒了爸爸,唐阿姨你就把她教成這幅德行了啊?”
  唐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瑞欽已經一步上前,揮起手重重的一巴掌扇到了童思佳臉上,“童叔叔要是知道你成了這幅樣子,都要被氣得活過來。”
  瑞欽這一巴掌絲毫沒有留情,童思佳臉上非常明顯的一個五指印,幾秒鐘就飛快紅腫起來。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大家都楞了,直到童思佳尖叫一聲捂住臉,“瑞欽你居然敢打我!”
  她正要撕扯上去,瑞士棠一彎腰從唐音懷裡鑽了出來,‘嗷’的一聲又和童思佳撲成一團,她手短腿短根本撓不到童思佳,乾脆扒住她大腿就是一口。
  童思佳簡直要氣瘋了,一瞪眼正要下狠手的時候被瑞欽一把抓住了揚起的胳膊。
  瑞欽不悅地說,“你要是再在我家撒野,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就示意他媽趕緊把棠棠抱走。
  顏梅見女兒吃了虧已經是惱火,看瑞欽又要欺負她女兒就上前重重地推了一把瑞欽,摸著童思佳的臉抬起下巴尖聲說,“你還想怎麼不客氣啊?我們好聲好氣地來同你們商量,你們倒好,上手就打,打人還有理了啊?”
  她正要繼續數落,眼睛一瞥剛剛瞥到一個人邁進瑞欽家大門口,驚喜地喊道,“國梁!”
  童思佳循聲看去,馬上飛奔過去一頭紮在瑞國梁懷裡哭訴道,“爸爸,阿欽他居然打我。”說著抽泣著抬起臉給瑞國梁看,“看,佳佳好疼啊!”
  顏梅緩步走到瑞國梁身邊,心疼地摸摸女兒的臉,溫婉地解釋道,“國梁,我是見你這幾天這麼苦惱,就想著乾脆我來找唐音商量商量,可誰知道他們這麼仇視我們母女……”
  瑞士棠見到瑞國梁喃喃著小聲喊了一聲‘爸爸’,想要上前卻被唐音一把抱在了懷裡,沒能動彈,只能含著眼淚眼巴巴看著瑞國梁和童思佳。
  瑞國梁看著童思佳白嫩的小臉上浮現的清晰五指印沉下了臉,抬頭就對屋內的瑞欽斥駡道,“你做哥的帶頭動手打妹妹?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把你養這麼大就這麼不學好!”
  瑞欽挺直了背脊冷冷回道,“你怎麼不問問她嘴巴裡都說了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
  瑞家老大是和瑞國梁去通風報信的,此時正站在旁邊看熱鬧,見瑞欽那站如青松的樣子就嘖嘖道,“二弟,你看看你看看,這孩子現在是長輩說什麼都要頂嘴,現在這半大孩子時候不管管,以後都要騎到你頭上去了。”
  “我家的孩子好的很,不用你來說閒話。”從前唐音受了老瑞家的人太多的挑撥,都能忍則忍,但是聯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再看現在瑞國棟把瑞國梁找來,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立即回敬道,“瑞國棟,你現在說孩子的不是,無非是記恨沒謀劃上我家的房子和地,孩子那時候占著理了說了幾句話,又有什麼不對的?”
  “我們可沒要你的錢,我們那是替我二弟拿回他的錢呢。”瑞國棟一副無賴樣偏還要做出理直氣壯的神氣來,“看看,二弟,這孩子頂撞長輩,欺負比他小的妹妹,就這,她還說孩子沒錯呢,嘖嘖。”
  童思佳也趕緊哭訴,“就是,我和媽媽來找他們說理,就是要他們把爸爸的東西還回來,誰知道阿欽他就打我,現在還疼呢。”
  “哎,我倒沒什麼,就是讓孩子受了委屈。”
  顏梅溫聲細語通情達理的模樣,和唐音赤紅著眼眶劍拔弩張那樣子簡直是兩個極端,看在瑞國梁眼裡,分明就是現在的老婆孩子受委屈了,剛才還覺得來這邊抹不開面子,現在怒氣上頭了就黑著臉又沖瑞欽喝道,“還不趕快給妹妹道個歉!”
  “別來這一套。”瑞欽站得筆直直視著瑞國梁,句句清晰地說,“咱直接開門見山吧。你們是來幹嘛的?無非是看我們拿到賠償款了又想來拿是吧?爸,不要說我和棠棠還小的話,當初你也沒管我們還小,說走就走走得乾乾淨淨的不要我們了,現在我們分到錢了,你又回過頭來要拿我們的錢,合著我們沒錢你就不是我們爸,我們有錢你才是我們的爸了?”
  對瑞欽來說,他不像他媽和他妹妹,現在見到他爸還懷著各種複雜的心情,時隔多年,他早就對自己這個爸死了心了,此刻就試圖跟他爸有話說話,講講道理。
  瑞欽語氣平淡卻言辭犀利,令瑞國梁一時間啞口無言,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哥說的這孩子變化之大。
  他知道瑞欽說的都是對的,他之前覺得抹不開面子不就是因為這麼,但是此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自己的兒子直接說了出來,無異於當眾打臉,口口聲聲指責他一樣,頓時漲紅了臉把身邊的椅子一腳踹到瑞欽身上,火冒三丈道,“老子還沒死呢,從來都是做老子的死了,做兒子的才能分到老子的東西!大哥還真沒說錯,看你媽把你教養成什麼樣了!我和你媽算帳,有你什麼事兒!”
  瑞士棠已經被這樣的爸爸嚇呆了,掛著眼淚縮在她媽懷裡,唐音想把孩子交給她媽自己去和瑞國梁理論,卻被收到驚嚇的女兒緊緊抓住胳膊。
  瑞欽被迎面來的椅子撞得一趔趄,卻沒停住嘴裡的話,“怎麼沒我的事了?我媽每天起早貪黑料理那些田地,一個人累得要死要活,我做兒子的都看在眼裡。那時候你在哪兒?我家的房子當初是姥爺車禍賠的錢才好歹蓋起來的,那時候我們多苦你也知道的,現在還好意思來拿這份錢?”
  瑞欽他們家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左鄰右舍,一些鄉親就遠遠地站在他們家院門口指指點點。
  瑞欽句句是真,瑞國梁臉上火辣辣的惱羞成怒抬手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做老子的還用你做兒子的來教訓?反了天了!”
  瑞欽人瘦單薄,禁不住一個壯年男人的力道,一下被打得翻倒在地,只覺得耳朵裡嗡嗡的在響,唇邊有絲絲血跡溢出。
  他被一巴掌扇得咬到了舌頭隱隱作痛,此刻坐在地上眼神卻一點沒示弱地仍然直勾勾看著他爸,字句鏗鏘質問他,“房子是我姥爺的賣命錢,我媽也跟著你吃了這麼多苦,她從不說你無能,到現在你如果真的做的出來,你覺得別人都要怎麼說你。”
作者有話要說:  
  布町眼淚汪汪:那是我的餅....
  布朗把咬在嘴裡的半月牙拼回去:蟈蟈,不要哭了,還你
  布町:..............................人家不要吃你吐出來的啊(&gt_&lt)
  

  ☆、第十五章 親父子明算帳(二)

  瑞國梁最是好臉面,聽了瑞欽的話,門外鄉民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好似放大了無數倍真的都是在說自己窩囊廢負心漢似得,他沒有去想這一切的源頭都是自己造的,反而這會兒看親生兒子就像看仇人一樣,瞪著眼反手又是一巴掌,又一次把瑞欽扇得倒在地上,手心裡都隱隱發燙,可見力道之大,然而他心裡的火卻更加旺盛。
  “瑞國梁!你敢!你敢!”唐音咬牙切齒地掙扎。剛才她見瑞欽挨了瑞國梁那麼重一巴掌已經是急得要衝過來,卻被瑞國棟牢牢拉住了幸災樂禍地說道,“慈母多敗兒,老子管兒子天經地義你上去幹嘛啊。”
  童思佳看瑞欽挨打心裡別提多解恨了,絲毫沒有控制住臉上那得意的神色,顏梅一臉擔憂地勸道,“國梁,到底是孩子,知道什麼呀,他會這麼說,估計也是聽多了學的,你好好管教就行了。”說是這麼說,卻不見去阻攔一下,說的話也好似火上澆油一般。
  “我現在就在管教他!”瑞國梁先前還覺得面對唐音母子氣短心虛,畢竟即使他和唐音離婚了,對方也沒口口聲聲指責他如何如何,更加沒有在人前詆毀過他,不過現在他想想唐音哪是沒有怨氣啊,好好的兒子給教壞成這樣,頓時轉頭沖唐音狠狠地咆哮,“我怎麼不敢?我非把他打好了不可!”說著不解恨地又連連踹在瑞欽身上。
  剛才瑞國梁那兩巴掌扇得太快,在一旁的袁雅蘭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現在見此情形連忙‘啊啊啊’地撲到瑞欽身上阻止,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只是苦於說不了話。她擋在瑞欽身上一時間就替瑞欽挨了好幾腳。
  瑞欽連挨兩巴掌,耳朵裡一直嗡嗡作響,只覺得後腦勺都熱熱的,腦子混混沌沌,心裡卻無比冷靜,睜大明亮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瑞國梁,啞聲道,“姥姥你別攔,讓他打,他生我養我,今天就讓他打個夠!”
  瑞國梁嫌老太太礙事一把扯開了,從前他是家裡的天,現在卻被親兒子用這種看臭蟲一樣的眼神盯著,那倔強不服輸的眼神令他越發氣急攻心,滿腦子都是今天非得給他揍服氣了知道錯了不可。
  唐音被瑞國棟緊緊箍著眼睜睜看著兒子被瑞國梁這樣往死裡踹簡直要瘋了,嘶啞著喊道,“瑞國梁!你放了他!快放了他!你再打,我死也不會把錢給你!”
  瑞欽家院門外看熱鬧的人多是老弱婦孺,見瑞國梁和瑞國棟兩個男人這麼兇悍,想著到底是人家家事,也不好插手。
  瑞士棠卻突然沖了出來撲到瑞欽身上,打著嗝哭喊著,“爸爸,你別打哥哥了,別打了……”
  瑞國棟收勢不及,踹到了瑞士棠小小的身上。
  瑞欽艱難地悶哼著翻了個身,蜷縮著抱住妹妹護住她。
  他一動,袁雅蘭突然瘋了一樣‘啊啊啊’地沖上來抱住瑞欽的頭急得直哭,簡直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唐音一口狠狠咬在瑞國棟胳膊上,奔了過來一摸瑞欽的頭卻發現一手的血,整個人都傻眼了。旁邊一把鐵楸倒在地上,分明是剛才瑞欽被扇倒在地的時候就撞在了鐵楸上,也不知道這都流了多久的血了。
  瑞國棟和顏梅母女看到唐音抱著瑞欽那滿手的血還在不斷往地上滴頓時也愣住了,這老子教訓親兒子不算什麼事兒,但是打出個好歹來了可就出事了。
  顏梅走到瑞國梁身邊兩眼發直地喃喃,“國梁,這……這……”
  此時瑞國梁也從怒火中醒過神來了,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猶豫著要上前去看看。
  “把拔!”兩個尖銳的童聲穿過人群來到瑞欽身邊,驚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瑞欽此時已經昏迷。沒有得到瑞欽的回應,倆孩子意識到爸爸出了意外,眼淚一下子撲簌簌掉了下來。
  “快把孩子送去醫院!”送倆孩子回來的馬書記此時大步跨到瑞欽他們身邊滿眼都是不認同地瞪了一眼瑞國梁,小心翼翼地和唐音抬起瑞欽往門外走,“我去借一下鄉政府的車,我們得趕快把孩子送去醫院,你們不要動孩子,就在院門口等我。”
  瑞國梁呐呐地跟在後面,想幫忙卻插不進手,看瑞欽一動也不動彈,心裡也慌了。
  袁雅蘭焦急地站在路口等馬書記,唐音抱著瑞欽心裡一個勁祈禱爸爸要保佑孩子沒大事才好,瑞士棠哭花了臉和雙胞胎蹲守在瑞欽身邊寸步不離,就連DODO尾巴也耷拉下來了,一直嗚嗚地去蹭瑞欽垂在一邊的手。
  瑞國棟早就趁機跑回家裡去了,而瑞國梁和顏梅母女則尷尬地遠遠站在一邊。
  周書記開著車來載瑞欽他們的時候,瑞國梁也試圖擠上車去,被唐音狠狠地一把推下了車,最後沉著臉被顏梅拉回了家。
  ……
  “他就為了錢,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打成這樣…虎毒還不食子啊…”唐音壓抑著哭聲低聲說道,“阿欽腦袋後頭縫了三針啊,肋骨還斷了兩根,想想我就後怕……”
  “瑞家老二確實不像話。”馬書記歎了口氣也壓低了聲音說道,“龍龍和布町布朗告訴我顏梅上了你那的時候我就知道要鬧事,就是沒想到鬧得這麼厲害。”
  “這次多虧了馬書記,要不是有您,我都不敢想阿欽會怎麼樣,等阿欽醒了,一定讓他好好謝謝您!”
  “說啥呢,一個村的,阿欽是好孩子。”
  “要謝的要謝的。”唐音抹了把通紅的眼眶,又說道,“馬書記,也這麼晚了,您就先回去吧,家裡人都記掛著吧?”
  “誒!幫人幫到底,我怎麼也要等到阿欽醒了才好放心走啊。”
  兩人刻意壓低了嗓門說話,仍然驚醒了瑞欽,他緩緩睜開眼睛,頭頂刺目的光線刺激得他一眯眼皮,還有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彌漫在鼻尖。
  他稍微使了點力,結果後腦勺和胸腔就傳來刺痛感,再聯繫他媽說的話,他想現在大概是在鎮上的縣醫院裡了。
  瑞欽被刺痛激得倒吸一口氣,一直守在床邊的唐音和馬書記馬上發現了。
  “阿欽,你怎麼樣?剛剛醫生給你縫針的時候,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媽都急死了!”說到這裡,唐音哽咽著眼淚又要溢出眼眶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馬書記拍拍瑞欽的手。
  “謝謝馬叔了。”瑞欽忍著疼皺著眉頭對馬書記感激得笑了笑,又轉頭問他媽,“媽,棠棠呢?她怎麼樣?”之前小傢伙傻愣愣地就撲到他身上,可是也挨了他爸好幾腳。
  孩子受著傷呢,還這麼有禮貌又疼妹妹,那瑞老二真是瞎了眼了對這麼好的孩子下的去手,聯想到自家那兒子從小搗蛋還一家人寵得不行,馬書記心裡一陣感慨,對那瑞國梁此刻心裡也充滿了不認同。
  “棠棠右臂骨折了,不過不嚴重,正在你旁邊睡著呢。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跟媽說,媽馬上去找醫生。”當著外人的面,唐音想忍的,但一見孩子皺緊了眉那難受樣,眼淚卻還是一串串打在床單上。
  瑞欽忍著疼轉了一下頭,棠棠那小小的身子確實躺在他旁邊的一張病床上,現在已經睡熟了。
  “媽,我沒事的。”瑞欽抬手想給他媽抹下眼淚,手被他媽一把握在手裡,他索性反握住他媽的手,然後突然低聲說道,“媽,你把那錢給我爸吧。”
  唐音愣住了,片刻後情緒激動起來,“他都把你害成這樣,還想要錢?不可能!”經過這件事,她算是對瑞國梁徹底死了心了,兩個孩子有這樣一個爸,真不如沒有了乾淨!從今以後她也徹底不指望瑞國梁能盡到做父親的義務了。
  “聽我的,給他。”瑞欽目光格外堅定,“媽,你先去找醫生給我和棠棠開一份證明。”
  “什麼?”
  瑞欽啞聲道,“就是開一份診斷書,留著證明,我爸這親爸是怎麼當的……我和棠棠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他堅定地看向他媽,又看了眼同樣很詫異的馬書記。
  唐音一下子被孩子的兩個決定鬧得心緒不寧,看看瑞欽又看看馬書記喃喃道,“這……”
  “媽,你也看到了,他要錢不要兒,那我們就給他錢,一刀兩斷。媽,你去不去?不去我去。”說著就要坐起來。
  “去去去!你趕緊躺好,別動了傷口了!”唐音眨了又眨酸澀的眼眶,一臉憔悴地轉身走了。
  瑞欽想著花錢買個清淨,他是再也不想見到那個爸了,也不想媽媽和妹妹見了他再傷了心還吃了虧,所以這份診斷證明他必須拿到手,他牽強地扯起嘴角對馬書記笑道,“馬叔,又要麻煩您了,回頭我同棠棠和我爸簽個協議,還得找您跟村長給我們做個見證,您看行麼?”
  “沒問題。”瑞欽的話令怔愣的馬書記回過神來,呐呐地點了點頭。瑞欽這孩子才12歲,就比自己家兒子大了4歲而已,龍龍還整天在調皮呢,這麼小的孩子要不是被逼得沒法了會自己說出不要爸爸了這種話麼?馬書記頓時更加憐惜起眼前的兩個孩子起來,想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唐音過了些時候才回來,手裡拿著兩份診斷證明,上面有醫生的簽名還有醫院的公章,她把證明塞到瑞欽手裡,看著瑞欽眼裡再沒有了猶豫和彷徨,“媽支持你的決定,媽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
  瑞欽欣慰地微笑了起來,他想,冥冥之中發生的轉變,也已經漸漸改變了他媽的心,他們的以後會更加的不一樣吧,更加的幸福、美好。想著想著他就疲憊地睡了過去。
  唐音送走馬書記後,也不知道兩人聊了什麼,回來看著睡熟的兩個兒女,那眼神更加堅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唐音:棠棠,以後你們有媽媽
  瑞士棠:嗯,還有哥哥,還有姥姥,還有布町,還有布朗
  唐音:嗯,我都護著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雙羽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