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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初,就要結婚了,為什麼要為了他毀婚?難道,他們五年的感情就這麼算了,她就這麼不如一個男人嗎?
  不!她不要接受這樣的結果,殺了他,讓他得不到他,他們就沒辦法如願在一起,對!就是這樣,燒吧!猛烈地燒吧!將一切全燒為灰燼吧!......
  望著眼前這一片火海,即將把整座位於郊區的別墅燃燒殆盡,披頭散髮、年約二十五妙齡女子,豎立在大片的火海前,露出興奮、瘋狂的笑臉。
  女人滿臉期待眼前這棟屋舍連同裡面的人,及她憎恨的一切,全都跟著大火燃燒殆盡,唯有毀掉一切,才能讓她消消心中的妒火。
  不論是多麼堅固的屋舍,終究,經不起大火無情的吞噬而一一倒塌,就連陸續抵達現場的消防車及救護人員看到這片火海,都有些退縮。
  但是,滅火救援是他們的職責,怎能說怕就放棄,況且,還聽到裡頭還有生還者在,更不能不救,加快接管動作,確認步驟,即使明知道是浪費水源,也要將水注朝向烈火噴灑。
  救護車抵達的同時,接著兩、三輛轎車也抵達現場。
  其中,一名男子跌跌撞撞地從之中先到達的一輛黑色房車出來,驚訝地瞪大雙眼,一臉不敢相信地望著面前兇猛的火勢。
  一旁尖銳、瘋狂的笑聲引起了他的注意,男子轉向聲音的來源。
  『他呢?他人在哪裡?』男子衝向已經發瘋的女子,用力搖晃著女子狂笑不停的肩膀,焦急地問。
  一秒、兩秒,依舊得不到女子的回答,只見她對著熊熊大火狂笑,那張嗜血瘋狂的笑臉,讓他不禁感到驚恐,全身顫抖,此外,更能確定他要找的人就在那片火海裡。
  火海中傳出爆炸聲響,眼見火勢越來越猛烈,房屋結構開始崩塌,男子等不及救援的人員進入救人,自行將身體打濕後,毫無顧忌的衝進火海。
  男子神情驚恐地推開阻擋在面前的消防隊員,衝進陷入火海的屋舍前,不忘回頭,以嚴厲的眼神對著那名瘋狂的女子,大聲咆哮:『別以為這麼做,就能如你所願,即使他死了,你還是誰都得不到。』
  如同男子所言,即使陷在火海中的人死了,女子誰都得不到,因為,男子說過,陷在火海中的人,命是他的,只有他可以奪取,其他人都休想奪取這項權利。
  當然,也包括女子想挽回的那個男人。
  緊接著下車的幾個人,其中一名與男子有幾分相似的男子,見他不顧危險衝進火海,試圖向前阻止,卻被他凶狠的眼神給嚇止下來,只好眼睜睜看他被火勢淹沒。
  與他神似的男子根本來不及告訴他,身陷火海中的人並不是他要的人、他心裡牽掛的人,而是那個人的雙胞胎哥哥。

  好熱、好熱!火好大!陷在火海中的人被濃煙嗆得幾乎無法呼吸,環抱著害怕顫抖的身體縮在牆角,有自閉症的他,從火苗竄生到被火包圍,始終想不透為什麼自己會被捲入這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糾葛中。
  埋在雙膝上的臉不時抬起,看著火勢越來越猛烈,越來越逼近,自閉的心到現在還想不透自己為何會代替雙胞胎弟弟身陷火海。
  看看自己身體周圍已被熊熊大火包圍,處在這種濃煙密佈及高熱的狀態下,對有缺陷的他來說,根本沒有生存的餘地,到最後依舊還是死路一條。
  會死嗎?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晨風,因為晨風是白癡、是拖油瓶,所以死了,他們就能夠開心點嗎?
  周圍的空氣漸漸稀薄,呼吸越來越窘迫,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四周圍除了火還是火,身陷於此的人體力已經達到極限,再也撐不住而倒臥在地,意識逐漸迷濛,盯著周圍的火勢露出傻傻的笑顏,絕望地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等待死神的召喚。
  倒臥在地的人不懂得怎麼自救,任眼睛和肺部被濃煙熏的難過,索性閉上眼睛等待死神來迎接他,淚水無自主地沿著臉頰流下。
  他的存在帶給父母、雙胞胎弟弟無數的困擾,害父母為了給他舒適無憂的生活過勞而死,弟弟為了照顧他捨棄非凡的成就和愛情,像他這樣沒有任何一點用處的人,還不如就這樣被大火吞噬掉,或許對誰都好吧!
  但是,他好想再見到那個人一面,那個會跟他說話、會問他好不好、會耐心陪他的人,即使,那個人深愛著自己的雙胞胎弟弟,他還是希望能見他最後一面。
  正當他已經放棄求生,一陣熟悉的叫喊聲傳進他耳裡,接著身體也跟著被人緊緊擁住,那種似夢非夢般的感覺讓他更捨不得睜開雙眼。
  『不......不可以的,晨凱,你不可以死,我答應讓你和他在一起,我不會再勉強你接受我......求你活下去。』全身多處灼傷的男人緊緊擁住氣弱的他,眼角泛著淚水,聲音哽咽的狂吼,『我知道你一點也不愛我,但即時如此,我也不准你死,聽到了沒......』
  熟悉的聲音,喚的卻不是他的名,而是他弟弟張晨凱的名字,想必,他和那個瘋狂的女人一樣,把他誤認是他的雙胞胎弟弟了。
  他就是不會表達自己任何感情和想法,才會沒辦法讓他們知道,他們認錯人了,只能任由虛弱的身體靠在熟悉的人身上,靜靜的感受死前上天給他最大憐憫。
  男人見懷裡的人絲毫沒有求生的意志,雙眼仍緊閉著,情緒不禁有些激動,不停拍打著他熱紅的臉頰,『晨凱,你不是想和他在一起嗎?是的話就睜開你的眼睛,不准放棄任何活下去的機會,別忘了晨風還需要你照顧,聽到沒有?』
  會痛的,不要打他的臉,僅是想讓他知道自己會痛,不喜歡他拍打他的臉,張晨風也沒辦法表達,唯有皺起眉頭,咬住下唇,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雙眼。
  不對!被陷在火窟的人是張晨風,不是張晨凱,為什麼大家都把他們搞錯了呢?
  不懂怎麼開口表達自己的意思,一臉虛弱地盯著被煙熏髒的臉,抬手握住還在拍打他的大手,阻止他為他帶來的疼痛。
  『晨凱,撐著點,現在我就帶你出去。』
  不曉得是火勢太大、濃煙太猛,讓男人搞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還是他眼睛被熏蒙了,竟然認不出他不是張晨凱。
  見他終於肯睜開了雙眼,男人情緒激動極了,心裡不斷感激上天讓他回應他的呼喊了,耐不住心裡那股激昂的情緒,男人伸手撥開汗濕的瀏海,低下頭吻了吻張晨風的額頭後,將他抱在懷裡。
  男人緊緊將張晨風護在懷裡,用自己龐大的身體保護著,意識到了周圍的火勢越來越猛烈地逼近他們,趕緊以自己高大的身軀護著他往外衝。
  抵擋不住熊熊大火的吞噬,整棟屋舍倒塌的速度也跟著加快,一根一根的大梁也跟著逐一坍塌,加上火勢猛烈到遮住視線,讓男人迷失了出口的方向。
  張晨風雖然依偎在壯碩胸膛裡,被他緊緊保護著,懼怕的心仍舊無法平靜下來,不論他再怎麼不會表達,也知道自己會拖累他逃出火海,說不定他們還會一同葬身火海裡。
  一想到他會死,張晨風心裡有股莫名的難過湧上,淚水管不住地直落,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盯著拚死也要保護弟弟的男人,不懂那是什麼感覺,只知道自己的胸口很悶,心臟很痛、很難過,難過到讓他只想推開他。
  男人在濃煙中尋找出口的方向時,意外地發現懷裡的人正不斷用雙手推拒著他的胸膛,不禁蹙起眉,震驚萬分地低頭看著他。
  誤以為他推拒的動作是討厭與他身體上的接觸,忍不住怒吼:『你在做什麼?想離開我、不讓我抱著你嗎?可惜,我是不可能會如你願放手的,更不可能放下你不管,即使你想死,我也會陪你一道死。』
  連喜歡的人都會搞錯,那算真的喜歡嗎?張晨風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會把他和弟弟晨凱認錯,就因為如此,一股莫名的難過漫延在張晨風心裡,讓他覺得好難受。
  猛烈搖著頭,張晨風推拒的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服,男人的話只會讓眼淚落得更凶,不知道怎麼開口表達自己心裡的難受,唯有掙扎地回應他充滿忿怒的話。
  『聽好,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救你出去。』男人不容許他拒絕,重新抱緊他往外衝。
  見男人一臉(絕不放手)的堅決表情,及緊擁抱住他不放的手,張晨風知道自己是沒辦法讓他放棄,任由他保護著在火海中橫衝直撞,尋找著出口的方向。

  躲在男人懷裡的張晨風看著屋子的結構坍塌的越來越快和嚴重,驚恐的情緒不禁讓身體猛顫抖,抵在胸口的手更是緊緊揪著他的衣服不放。
  表情堅決、寒慄的男人感受到他驚恐的身體地不斷顫抖著,下意識收緊抱著他的手,繼續尋找出口,火勢吞噬的瞬間,一片一片巨大天花板開始崩落。
  男人為了保護懷裡的人不被掉落的碎片砸傷,用身體將他護在身下,背脊硬生生為他擋去掉落的天花板,讓沾染火苗的木板狠狠地砸在背上。
  突來的衝擊,張晨風被男人狠狠摔在地上,睜眼晃晃頭昏眼花的腦袋,抬起慌亂的臉,四處張望尋找男人的身影,直到溫熱的血滴落在臉頰上,才發現受了傷的男人用身體為他擋掉崩落的木板,後背承受著滾燙的木板壓著。
  『啊嗚......嗚......』看到男人受傷仍然要保護弟弟的心意,張晨風的心好像跟著被那塊滾燙的木板印燙在男人的背一樣痛,劇烈的痛和恐懼,讓他不禁住恐懼地放聲哭叫。
  不要!不要這樣,張晨風曉得男人喜歡的人是晨凱,想救的人也是晨凱不是他,所以,他不希望他為自己受傷,更不希望他受傷。
  張晨風不斷在心裡哭喊著,他不是張晨凱,不是他們大家又愛又疼的人,他只是一個沒人喜歡的累贅,不值得他這麼犧牲的。
  『別......別哭,我會心疼的,嗯......我好愛你,......不能眼睜睜看你受傷或離開我......』
  男人從未看過保護在身下的人嚎啕大哭的模樣,皺緊眉頭,凝視著痛哭失聲的人,忍住背部灼熱的疼痛及頭部受創所至的眼花撩亂,伸手撫摸痛哭失聲的人的臉龐。
  臉龐感受到男人溫柔的安撫,張晨風停下哭叫,抽咽地盯著他,任他傷口的血不斷滴落在臉頰,不懂得表達的心開始慌亂,伸手試著抹掉那溫熱的紅液,卻越抹越多。
  男人的臉色跟著血液的流失越來越蒼白,仍然硬撐住護住自己的身體,保護他,張晨風不曉得自己該做什麼才減輕他的負擔,唯有不斷地抹去他臉上的血。
  驀然,一個念頭竄進腦海,張晨風放棄越抹越多血的舉動,右手從他的肩膀繞到後背,不顧火紅的木板是否會燙傷他的手,一心只想將壓在男人背上的木板推開。
  週遭的火勢漸漸逼近他們,張晨風又心痛又心慌地搖頭,男人背上的衣服被火紅的木板灼破,冒出煙,就算不去觸碰也曉得有多燙人,背上的灼傷有多痛。
  但是,男人都不怕痛地為他撐住,他為什麼不行,張晨風抽咽地咬住嘴唇,忍住右手皮膚傳來的灼痛,使勁地推了推燙手的木板,可是,不論怎麼出力他始終推不開那塊厚重的木板。
  『不要!停下來,你會受傷的。』男人被他這樣的舉動嚇到,伴隨著他忍痛的臉孔揪痛了心,咬牙撐住漸漸飄散的意識,有些氣虛:『別再費力了......沒用的......等一下我使勁將身體撐高,你就趁機會爬出來......先逃出去外頭等我......』
  來不及阻止,也沒有餘心阻止,他的手就這樣撫上自己背撐住那塊火紅的木板,皮膚燒焦的味道傳到男人鼻裡,揪心地望著他忍痛皺起的臉,努力撐住將失去的意志力,捨不得他受到任何一點傷,想辦法讓他先離開這裡。
  顧不得右手已經被木板的火灼傷、灼痛,張晨風依舊淚流滿面地推著沉重的木板,並對他猛搖頭,表示他不要離開。
  注視著他像孩子般哭泣的模樣,腦海瞬間閃過張晨凱雙胞胎哥哥那張天使般的臉孔,笑了笑,怎麼可能會是他,他現在應該是乖乖待在家等他們回去才是,所以眼前這個人不可能是他,男人在心裡暗自譏笑著自已的胡思亂想。
  『快......快趁現在......快呀......』一鼓作氣,男人使勁撐起背後的木板,五官因使力而皺在一起,聲音低沈地對他吼叫。
  張晨風緊咬下唇不為所動,猛搖頭,跟著他快撐不下去的意識,嚎啕大哭起來,大哭的聲音剛好引來救援人員的注意。
  有人來了!終於有人來救他們了,要撐住,千萬不要死、不要......
  混亂中,張晨風靈敏地聽到搜救人員的聲音,顧不得喉嚨會不會被濃煙嗆傷,更加放聲哭喊,將他們引來救人。
  『快點!他們都在這裡,......請外頭的救護車準備好待命,他們都受傷了。』
  三、四個裝備齊全的消防隊員,見火海中仍有生還者,隨著男人後頭衝進火場救人,尋找了許久,好不容易在濃煙瀰漫中,接近後門出口的地方找到他們。
  其幾名隊員見男人被火紅的木板壓著,趕緊用無線電聯絡外面的救護人員待命,而嚎啕大哭的人聽到有人來救他們,停止哭泣,忍住右手的灼痛,等待消防隊員將男人背上的木板搬開。
  救援中,房屋結構瞬間快速崩塌,掉落的碎片砸傷了救援的人,眼看整間屋舍即將瓦解,消防人員趕緊將昏迷的兩人扛上肩快速撤離火窟。

  經過一年的洗禮,再次憶起一年前的那一場無情的大火,仍會感到驚心動魄。
  火災後至今,身心有缺陷的張晨風仍舊離不開那場熊熊大火的夢魘,加上,現在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和腦海裡盤旋不去的驚心動魄的畫面,使他原本就封閉的心,變得越來越退縮,越來越怕受傷。
  天未亮的清晨五點,淒厲的尖叫聲劃破早晨寧靜的空間,緊接著傳來慌張地跑步聲,及匆促打開房門的探視聲。
  一名中年婦人還來不及換下睡衣,焦急地往發出聲音的房間奔去,開門而入,見縮在床角的男孩抱頭痛哭,趕緊向前抱住他顫抖的身體,輕拍著他的背,試著安撫他驚恐的心,重覆念著:『小風,不怕!沒事的、沒事的。』。
  那場大火因為擄錯人的關係,因此,沒有造成張晨凱任何一點傷害,但,雖然如此,他仍然在那天後就下落不明,到現在依舊沒有人有他的消息。
  而代替他承擔苦難的張晨風,在封家的安排下,目前暫時被安置在一家私人療養院,夜夜孤獨地承受夢魘的驚擾。
  接受聘用照顧張晨風生活起居的中年婦人,是他的主治醫師的母親,當初就是心疼被親人拋棄,並受傷看不見的他,才點頭答應接手照顧他的生活。
  從開始照顧他的第一天夜裡,婦人時常發現張晨風常常在夜裡被夢魘驚醒,全身顫抖地躲在牆角痛哭失聲,聽到他那充滿恐懼的哭聲,更是心疼不已。
  中年婦人從開始照顧他的那刻,就當他是自己的孩子疼愛,緊緊擁住被惡夢驚醒、汗流浹背、大口喘息的晨風,摸了摸蒼白、滿是恐慌及淚水的臉,用哄小孩子的口語,安撫著:『乖乖!不哭,林嬸在這陪著小風,所以,小風害怕的東西不敢靠近羅!』
  張晨風使勁地搖著頭,極力想甩掉腦海裡那些恐怖的畫面,自己無法控制躁動的情緒,四肢對著空氣揮舞,同時,一雙熟悉溫暖的手將他納入懷裡,抱著安撫。
  從黑暗、恐慌中得到溫暖的安撫,慢慢去感覺,曉得那股溫暖來自這一年來疼他如子的林嬸,才漸漸鎮靜下來。
  一夕間,失去照顧他的親人及視力,對張晨風來說是一件多麼令他驚慌失措的事,加上,除了張晨凱和那個救他出來的男人外,似乎沒有人懂得他要表達的意思。
  經過一次、兩次從驚恐的惡夢中醒來,依然得不到慰藉,張晨風變得越來越怕生,越來越不敢和陌生人接觸,成天躲在療養院為他準備的房間,不願意出去和療養院其他的人接觸,更不肯讓林嬸、林醫生及封夫人以外的人碰他。
  張晨風像只受到驚嚇的小狗縮在林嬸的懷抱,一抽一咽地啜泣著,雙手更是緊抓著林嬸的衣服不放。
  過了十幾分鐘,張晨風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俯在林嬸的懷裡大口呼吸著。
  『小風乖,沒事了。』林嬸心疼地抹去張晨風臉上的淚水,趕緊轉移他的思緒,輕聲道:『林嬸今天煮小風最喜歡吃的粥,好不不好?』
  在一團亂的思緒中聽見能引起注意及喜歡的東西,張晨風不禁瞪大空洞的雙眼,歪頭將腦袋裡的東西理一理,把不想要的渾噩拋開,選擇喜歡的事情。
  勉強把腦海裡依存的畫面拋開,張晨風用力對林嬸點頭,試著利用這個動作轉換一下自己仍然有些怕的情緒。
  張晨風的食慾非常小,小到不如一個幼兒的量,所以,已經二十歲的他仍舊像個小孩子般瘦小,身高不及170,體重更是輕的可以,這一點,讓負責照顧他的林嬸非常憂心。
  好在,再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林嬸發現每當自己煮粥給晨風吃時,他吃的量一定會比平常多,那時,她才曉得晨風喜歡吃那種綿綿軟軟或滑潤的東西。
  雖然,粥是熱食中唯一能引起他食慾的東西,但是,林嬸覺得光讓晨風吃粥,似乎營養成份不足,因為,她想盡辦法研究烹煮出各種不同口味,營養價值又高的粥品,希望能夠從中多補充一點營養。。
  林嬸見晨風乖巧地點頭,笑了笑,曉得他恐慌的情緒已經漸漸被安撫下來,伸手摸了摸他蒼白的臉頰,希望他能夠再多睡一會兒,協助他躺下,蓋上棉被,手擱在他胸口輕拍著。
  張晨風不太會表達自己對林嬸的感謝,只好用雙手握著林嬸因過度工作而造成粗糙的手,像抱著寶貝似的擱在胸口,眨動疲憊空洞的眼睛,硬撐著疲倦的意識,猛打呵欠,深害怕惡夢再次侵襲,而遲遲不敢入睡。
  『乖,林嬸不會離開,小風聽話閉上眼睛,再睡一下。』林嬸心疼地拍拍晨風的手,要他放心閉上眼睛多睡一下。
  好累!張晨風覺得自己好累,眨了眨疲憊的雙眼,將林嬸的手拉近臉頰貼著,磨蹭了一會兒,才安心地閉上眼睛睡覺。
  林嬸盯著晨風天使般的睡臉,像在哄小孩似的輕輕拍著他的胸,不到幾秒的時間,待受盡折騰的他終於安心睡下,發出輕微的鼾聲,才稍微放心。
  林嬸知道這一年來張晨風過得多麼辛苦,一個本身就有缺陷,不懂得人情事故,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竟然會一夕間遇到足以改變一生的事,代替雙胞胎弟弟捲入一場多角戀的糾紛,不僅被火燒傷,還殘忍剝奪他看的權利,陷入即使花一輩子也不會懂的糾葛中。
  那個經常在夜裡纏繞他不放、令他心生恐懼的夢魘,經常啃蝕他懵懂無知的心靈,使本來就不是很健壯的張晨風越來越消瘦虛弱,精神狀況也越顯憔悴、退縮。

  或許,因為有林嬸的陪伴,張晨風才能安穩地多睡一個半小時,直到林嬸溫暖的手離開他身上,那股頓時失落的安全感,不禁將他驚醒,慌張地尋找那雙溫柔的手。
  不要走!他會乖乖聽話,請不要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裡。
  『不怕,林嬸沒有要離開,只是要去煮東西給小風吃而已。』
  曉得張晨風心裡的恐懼,林嬸趕緊伸手抓住他在半空中揮動的手,安撫他慌張的情緒,跟他說明自己沒有不要他的意思。
  在黑暗的惶恐中抓住探向自己的手,張晨風害怕自己再度被拋棄,緊緊抓住那雙經過歲月痕跡的手,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而林嬸那雙溫暖熟悉的手,就像是汪洋中的一條船,給在黑暗的谷底生存的他一點點溫暖。
  歪頭靜靜聽著林嬸的話,張晨風清楚她沒有要丟棄自己的意思,安心地放手讓她離開房間去做該做的事,因為,他覺得唯有乖乖聽順,他才不會被拋棄。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的惡夢,不斷侵襲著張晨風簡單純真的心,讓他驚慌失措地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唯有將已經自閉的自己繼續往下陳封住。
  林嬸離開房間後,這個小小的空間頓時變得十分沉靜,張晨風早已習慣面對黑暗中的寂靜,獨自一個人靜靜的待在房間,屈膝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直視前方,乖乖地等著照顧自己的人。

  第二章
  張晨風,在三歲時被醫師診斷是個封閉心靈,有心理障礙的小孩,也可以說是個自閉兒,當下,他便成為父母親眼中的包袱和累贅,也成為社會上最多數人認為過於多餘的一份子。
  不過,特別的是,張晨風的情況和一般自閉症患者比起來,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雖然有自閉的徵兆,總是一個縮在角落不會和同樣年齡的小孩玩耍,也不會和父母撒嬌之類的。
  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只是怕而已,並不像他們說的是個白癡,他會觀察周圍的人做的事、說的話,不像一般自閉兒活在自己的思緒空間,另外,他也和自閉兒一樣不說話,但並不表示他不會說話。
  他的思維就好比一條直線,直來直往,沒有一般人那麼複雜和拐彎抹角,什麼事對他來說雖然複雜難懂,不過,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思考,便能輕易懂得別人和他說的話和意思,相對的,讓父母照顧起他比其他自閉兒來得輕鬆許多。
  張晨風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意思和想法,不懂怎麼表達才是對的,才不會惹人討厭,因此,沒被污染過的他,行為舉止看起來像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沒有雙胞胎弟弟那般活潑,惹人喜歡。
  在大人的眼中,唯一能與雙胞胎弟弟比較的,可能就是他的心思比一般人來得細膩,雖然,總是一個人靜靜地觀察週遭的人事物,乖巧地跟在父母身邊幫忙。
  對種些事物擁有特殊才能的天才,是自閉兒中少見的,而張晨風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這一點到他的父母去逝都還不清楚,否則,他的作為必會比弟弟好上百倍、千倍。
  張晨風的智能正常,除了自閉外似乎找不到任何缺陷,因此,在照顧、教導上不會帶給家人太大的負擔,加上,身邊還有一個正常活潑的雙胞胎弟弟,從小到大,上學都由弟弟張晨凱陪著左右,讓父母也能夠很放心地外出工作。
  因為,他們的家境不富裕,父母都是靠打零工或擺地攤來養家,所以,兄弟倆能擁有高中學歷,沒有繼續升學已經算不錯的了。
  高中一畢業,兩兄弟就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學生,身為弟弟的張晨凱必須馬上踏入社會工作,而他只能乖乖待在家裡看書和顧家,或偶爾幫媽媽做點簡單的家庭代工,以補貼家用。
  畢業後,張晨凱一切都很順利,不僅找到肯錄用高中學歷他的工作,讓他在某家規模不小的電腦科技公司,擔任工程設計師的助理,雖然,剛開始他的薪水不高,卻滿喜歡這份可以邊學邊賺錢的工作。
  自小,身為弟弟的張晨凱從未向父母埋怨過自己必須照顧自閉、無能的哥哥,也不在意自己必須放棄升學,早其他同學一步踏入社會工作,幫忙父母貼補家用,直到有一天,父母在一場交通意外車禍中喪生,他們的生活才有了巨大的轉變。

一夕間的變動,張晨凱扛起所有的生活重擔和父母生前欠下的債務,在困難中求生存,用父母的保險金還清部份債務,暫時保住他們僅有的家,讓他們兄弟不至於淪落街頭。
  償還一半的債務,還有一半,年僅十八歲的張晨凱在無法可想下,唯有四處向父母的親友求助,卻得不到親戚們任何的協助,在沒有人可以依靠的情況下,他兼下許多工作,每天過著從天亮做到天黑的生活。
  整天奔波於工作中,身心俱疲的他性情大變,心裡開始怨恨起自己的雙胞胎哥哥,羨慕、妒嫉起張晨風的無知,也不再像父母在世時那樣照顧他,甚至於把他當白癡使喚著,還應徵了一大堆家庭代工,要他在限定的時間之內完成。
  從小,張晨風就知道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樣,他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對弟弟和父母的愛,心裡常想,要不是有爸媽和晨凱保護他長大,他也不會有今天。
  爸媽死後,單純的張晨風曉得弟弟擔負起多大的責任,每天過著非人的生活,所以,他告訴自己必須乖乖聽晨凱的話,不能造成他更多的負擔和壓力。
  對於張晨凱從善解人意到什麼事都滿腹埋怨,從溫柔到粗暴等等的巨大轉變,張晨風從來沒有表示過不滿,也不敢反抗,因為,他知道晨凱承擔的壓力有多大,心裡的苦悶有多深,他需要發洩的事有多沉重。
  即使,沒人愛他、沒人喜歡他,甚至厭惡他都沒關係,只要唯一的依靠不丟下他孤單一個人,要張晨風做什麼、學什麼、承受粗暴對待都行,他都願意接受,也不會埋怨晨凱在外工作受氣回家找他出氣,或是利用他賺取金錢。
  為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張晨風必須偶爾充當晨凱的出氣桶,讓他發洩沉積在內心許多不滿的情緒,不然,他擔心張晨凱會讓自己變得非常墮落,陷入黑暗的深淵,毀了自己的前途。
  而他們兄弟倆這樣的生活模式維持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辛苦忍耐終究是有回饋的,在短短的一年內他們還清剩下的債務,張晨凱不必繼續過著身兼數職,天天早出晚歸的生活,也不必成天看老闆的臉色。
  這段艱困的日子裡,張晨凱的努力終於得到公司的讚賞,提拔他,給他向上發展的機會。
  而陞遷加薪後,當然,應酬的機率變多了,相對的,拿哥哥發洩情緒的行為也跟著變少了,家裡也因為張晨凱的工作需要,多了不少的科技商品。
  在家裡進駐電腦設備的同時,張晨凱發現一件沒有人知道的事實,就是張晨風異乎尋常特殊的才能。
  『你今天把明天必須交貨的加工品做完,再把衣服洗完,順便把家裡整理乾淨,另外,不准隨便碰我的電腦,不准踏出家門,晚上我有朋友會來家裡,所以,晚餐我會直接帶回來。』這是張晨凱每天出門上班一定會交代的話,只不過,今天多了最後那一段。
  張晨凱擔心晨風趁自己不在家時使用電腦,因為,他的電腦裡頭儲存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及將晨風玩心下設計出來的電腦程式,盜為己有的秘密。
  一一記下弟弟交代的事情,張晨風像個憨傻的孩子乖乖送他出門後,在心裡把張晨凱交代的事情念過一遍,確定工作順序。
  撩起過長的袖子走到陽台,將髒衣服分類好用衣籃裝著,把張晨凱每天必須替換的白色襯衫泡在漂白劑水中擱著,再把一般不退色、質料較差的衣物丟進洗衣機洗。
  回到屋裡,細心地在屋內東尋西找一遍,確定自己沒有漏掉任何一件髒衣服,利用洗衣機自動洗滌的時間,從自己的房間拖出一大袋代工品,回到客廳,直接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做起加工來。
  又乖又聽話地拿出弟弟替他應徵回來的電子加工品,瞇著單鳳眼,小心翼翼地把焊接好的電子板裝上盒子,深怕自己一個小不心弄壞了上一個人辛苦焊接好的電子板。
  經過一個小時不到,一個接一個電子板裝盒完成之際,洗衣機的衣服也洗好了。
  張晨風似乎已經習慣這般生活模式,久坐的雙腳竟不覺得發麻,直接從冰冷的地板爬起來,拉拉過大、寬鬆的運動長褲,避免褲子因為他的動作掉下來,跨過滿地的東西,走向陽台。
  洗衣服、晾衣服、坐在地板做加工,再洗衣服、晾衣服、做加工,由於張晨凱過於挑剔地要求自己的衣服要分開洗下,張晨風必須反覆做著同樣的動作,直到衣服洗好,加工品有跟著做完,開始整理起只有他們兩個人生活的家。

  直到傍晚五點多,張晨風才把弟弟晨凱交代的工作全做完,綁好一袋袋的完成品放置整齊在陽台,好讓晨凱明天上班前拿去交貨,然後乖乖坐在沒有沙發椅,只有一個和室桌的客廳等他回家。
  沉靜的客廳因為時間的流逝,亮起柔和的燈光,寂靜無聲的空間也跟著時間的流逝,傳出一陣陣肚子打鼓的聲響。
  不過,家裡的冰箱早在三天前就只剩下半瓶不到的牛奶,張晨凱一直沒空去超市購物,因此,從早上到現在,張晨風除了喝過一杯牛奶外,就沒再吃過任何東西,工作後消耗大量的體力,讓他等不及弟弟回家,血糖漸漸開始往下降,跟著四肢發軟、顫抖。
  基於,已經答應過弟弟不會踏出家門一步,即使,身上有錢也不能外出買東西,所以,張晨風只好乖乖餓著肚子等他回家,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都已經快十一點了,晨凱還是沒回家,更別說他有什麼朋友會來。
  十一點的時鐘聲響,門外的鐵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一聽到聲音,張晨風趕緊虛弱地從地板爬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到玄關,迎接回來的人和晚餐。
  不料,兩層關卡的門一打開,門外的畫面嚇壞了張晨風,驚見弟弟晨凱被一名從未見過的陌生高大男人橫抱在懷裡。
  傻愣地伸長脖子想看清楚靠在男人懷中的弟弟的狀況,見他緊閉著雙眼,靠在男人的胸口睡覺,張晨凱臉色十分蒼白的模樣,霎時,嚇壞了張晨風,趕緊退了幾步,抬手揮了幾下,示意著男人,要他快進去。
  和張晨凱不同的裝扮和體型,卻共同擁有相同的容貌,加上寬鬆過大的套頭上衣及運動長褲,穿在瘦小的人身上,更顯得衣服的寬大和張晨風的瘦弱。
  同時,男人頭一次與張晨風碰面,被他和晨凱近乎百分百的面孔嚇一跳,幸好,及時憶起張晨凱曾經向他提過自己有一個自閉症的雙胞胎哥哥,才又恢復往常冷靜,仔細看過張晨風驚嚇的臉孔,便能發現他們的不同。
  可能是因為張晨風有自閉症鮮少出門,讓他顯得非常蒼白,因此,他雖然身為雙胞胎的哥哥,卻比身為弟弟的張晨凱來的小一號,也沒有每天奔波賺錢的晨凱來得健康。
  所有,男人馬上就能分別出他們的不同,禮貌地對靦腆的張晨風笑了笑,也不管他懂不懂,便開口解釋起來,『你好啊!我是晨凱的朋友,我叫做封士熙,今天中午他因為疲勞過度在公司昏倒,剛從醫院打完點滴還很虛弱,所以,我才會送他回來。』
  弟弟,因為疲勞過度昏倒了!是他害的嗎?是因為他沒辦法幫他分攤一些負擔,才害他生病、昏倒的嗎?
  張晨風邊聽男人的解釋,邊思索話中的意思,呆愣地想了一下,很快就瞭解他的意思是什麼,而露出擔憂的表情。
  聞言弟弟因為過勞而昏倒的消息,張晨風不禁皺起眉頭,身體自然地往後退,直到背貼到牆壁才停住,眼神略帶憂鬱地盯著他們過於親密的模樣。
  『不好意思,打擾了。』男人不等眼前這位穿著過大衣服的人帶領,直接走進屋內。
  男人的眼神中充滿對張晨凱無限的憐愛,一心急著想讓心愛的人快點回房間躺著休息,簡直不把張晨風放在眼裡,更不需要他的帶領,便像在自己家一般,自顧自進到屋內探索起來。
  見男人的眼神充滿對弟弟的關愛,不懂情愛的張晨風只好閃身,畏縮地靠牆站著,讓他抱著弟弟進到屋內。
  一整天沒吃東西,血糖、體力補給已經達到極限,張晨風感到自己四肢逐漸癱軟、顫抖,身體好像越來越虛弱無力,腦袋根本無法對男人的行為做思考,任憑背靠著牆壁滑坐下去。
  心思、視線全繫在懷裡的人身上,封士熙話一說完也不顧及他的反應,就這麼抱著張晨凱進到屋裡,站在有些空蕩蕩的客廳看了一下,發現他們生活的家非常簡陋,只有兩間房間,一個小廚房和一個小陽台。
  找到其中一間房間附有電腦設備,便曉得那間房間是屬於張晨凱的,直接進入,輕柔地將張晨凱放躺在床上。
  封士熙一臉呵護、溺愛地凝視著張晨凱的睡臉,大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龐,許久,突然想到自己只顧待在醫院陪打點滴的人,他們好像都還沒有吃晚餐,依依不捨地吻了他的額頭一下,才步出房間,準備外出去買點東西給張晨凱吃。
  回到客廳,封士熙東張西望地打量起張晨凱的家,簡單的擺設和少之又少的家俱,突顯出他們的經濟有多拮据,難怪,難怪張晨凱的臉上總是戴著倦容和壓力。
  封士熙四處張望簡陋的居住空間,想到張晨凱會如此嬌小就是因為他們的經濟是如此拮据,才憶起某個比他看起來更嬌小、瘦弱的人。
  不見剛剛迎接他們進門的張晨風,心裡不禁擔憂起來,開始在不到二十坪的屋裡找人,不用多少時間,便瞧見他一動也不動地蹲坐在入口的牆邊。
  走到張晨風面前蹲下,封士熙伸手搖搖他的肩,關心問著:『你怎麼了?』
  血糖降低讓張晨風感到全身虛弱無力,緩緩抬起蒼白如紙的臉,看著眼前的男人,輕輕地搖頭,心裡覺得自己餓肚子和弟弟晨凱疲勞過度昏倒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見臉色蒼白如紙的張晨風有氣無力的模樣,封士熙想起晨凱曾經向公司的同事透露過,他的哥哥是個反應遲鈍的遲緩兒,也就是說張晨風是個喜憨兒。
  封士熙不曉自己該用什麼方式和他溝通,而蹙眉,再看看他,他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把他丟在這裡不理,似乎說不過去。
  『不要怕,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知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封士熙伸手想碰張晨風的肩,見他縮了一下,誤以為他怕自己,有些慌張地問道。
  被陌生人觸摸是張晨風從小就怕的事,由於,張晨風兄弟的外觀比一般男孩子來得清秀,而他更是一點都沒有喜憨兒的模樣,反而,長得比弟弟晨凱可愛。
  體型也不像同年的男孩子來的健壯,皮膚甚至比一般女孩子還來得白晰滑潤,所以,在國中至高中這段時期,常常被男同學和一些中年人吃豆腐,要不是有晨凱解圍,說不定早就被怎麼了。
  從那時候開始,張晨風就對陌生人的觸碰感到恐懼,避開封士熙的手,虛弱地想從地上爬起來,卻無能為力,沒辦法從地上爬起來,雙手因血糖降到一個程度開始顫抖起來,額頭不禁冒出許多冷汗,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原以為像張晨風這樣的人沒有警覺心,沒想到自己的手還沒碰到他,他就縮起身體保護自己,可見,他並不像張晨凱向公司同事描述般遲緩,或是說白癡。
  一次、二次,張晨風撐起來又跌落,似乎不肯放棄。
  封士熙見他依舊固執地想從地上爬起來,不曉得他要到何時才能站起來,腳
  蹲到有些麻,忍不住搖頭歎氣,無奈地抓抓頭髮,道:『讓我幫你好不好?』
  但是,張晨風根本不想理他,也不放棄,直到一個聲音從屋內某個房間門口傳來,才阻止了他的固執。
  在房間睡覺的張晨凱隱隱約約聽到外頭傳來封士熙熟悉的聲音,睜開疲憊的雙眼,看看週遭的環境,才知道自己已經回到了家。
  房外,封士熙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不曉得他是不是正在和哥哥晨風說話,如果是的話,張晨凱就不難猜到他一定對晨風很傷腦筋,趕緊下床一探究竟。
  在醫院打了點滴,睡了一天,體力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走出房間,步伐還是有點輕浮地來到他們旁邊,虛弱地道:『封大哥,我哥他是沒吃東西,才會沒力氣爬起來,我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見到喜歡的人出現,封士熙都還不曉得張晨凱要他做什麼,二話不說,立刻點頭答應,『好,你說。』
  張晨凱不是不知道封士熙對自己有意思,因為,他長得一副弱不禁風、清秀可人的模樣,常會在工作上被吃豆腐的經驗來說,封士熙表現的實在太明顯了,而且,他還曾經大膽對他表白過一次。
  可惜,他只喜歡女人,不是同性戀,所以,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而拒絕了他的追求,但又聽說他是總裁的獨子,便想藉機與他親近,鞏固自己在公司的位子。
  封士熙當然曉得張晨凱不是圈內人,不過,他就是不想放棄他,想保護他,根本不顧他的拒絕,天天對他噓寒問暖,幫他擋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受到封士熙的特別照顧,對張晨凱來說雖然有點讓人眼紅,卻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在利用他罷了,日子一久,不僅讓張晨凱覺得封士熙的關愛令他感到頭痛,甚至於,心裡開始厭惡起他這個人。
  直到最近,張晨凱聽到其他同事暴料說封士熙其實是未來的總裁,他才又開始接近他,與他有說有笑,否則,他早就閃他很遠了,而封士熙那還有機會可以和他這麼親密。
  『可以麻煩封大哥到夜市,幫我們買點吃的東西嗎?』看看時間,現在只剩夜市能買到吃的東西了。
  對封士熙的照顧雖然覺得很感謝,但從他那副充滿愛意的眼神中,像是默許他就是情人,就讓張晨凱感到非常不自在,為了自己的前途著想,不得不忍下心裡那股噁心的親切感,和他故裝親密。
  喜歡的人終於肯接受他的關心,封士熙當然覺得高興,一臉開心的笑著,把虛弱的張晨風忘得一乾二淨,站起身,扶住張晨凱回客廳休息,『正好,我本來就想出去給你買點吃的,你有特別想吃的嗎?』
  對封士熙露出虛情假意的笑容,張晨凱任他扶住自己的腰身到客廳僅有的躺椅坐下。
  從封士熙高大的身體側看過去,張晨凱見自己的哥哥坐在玄關的地板,臉色顯得非常蒼白,額頭還冒著冷汗,說不關心他,卻都已經照顧他這麼久了,心裡難免還是有點擔憂。
  『隨便,我們不挑食。』皺皺眉頭,張晨凱盯著哥哥的樣子似乎有點不對勁,主動拉起封士熙的手,露出祈求的表情,指著張晨風道:『拜託!可以幫我把哥哥抱到這裡嗎?他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順著張晨凱指的方向望去,封士熙一臉不耐煩地走近張晨風,不顧他拒絕的掙扎,一把將他抱到張晨凱身邊。
  『我馬上回來。』
  封士熙放下怕生的張晨風,他的眼裡只有張晨凱,只關心他餓不餓,趕緊出門為他們兄弟買些吃的東西。
  而張晨凱見他一離開,那張乖巧聽順的臉立刻消失,換上不屑、嫌惡的臉,回到他在家時的態度,嘴裡不斷說著自己對封士熙的討厭,讓一旁虛弱無力的人,聽到一臉疑惑。

  從張晨凱生病讓封士熙送回家那天開始,封士熙便常常到他們家做客吃飯,為了討好喜歡的人,主動幫他照顧自閉症的哥哥,偶爾還會帶他們兄弟倆一起出去吃飯。
  難得的週末,張晨凱一臉不耐煩,站在廚房處理著封士熙買來的食材,嘴巴不斷碎碎念著對他的不滿,『幹嘛動不動就跑來我家吃飯,害我今晚不能和雅音去約會就算了,還要煮飯給你們吃......。』
  坐在客廳地板的封士熙似乎不曉得自己的出現是多麼惹人厭,還笑得開心地和張晨風說話,動手幫他一起做起加工。
  『晨風,想不想去遊樂園玩,想不想去看鯨魚和海豚的表演?』
  明天是假日,封士熙答應父母要做的事都做好了,因此,想利用難得的假期約張晨凱出去走走,又顧慮到他一定不放心把張晨風一個人留在家,所以,他必須先問問晨風的意願。
  遊樂園、鯨魚和海豚的表演啊!嗯!聽起來好像很好玩,他想去,可是......晨凱會不高興的。
  張晨風一臉猶豫地看著封士熙。
  『你想去的話,我和晨凱說看看明天一起去,早上我再開車來接你們,好不好?』見他想答應又不敢答應的樣子,封士熙心想只要晨風有想去的意願,張晨凱應該會答應才是。
  是這樣嗎?張晨風一點都不覺得弟弟會答應,因為,他看得出弟弟似乎不太喜歡封士熙的人,不過,如果弟弟真的答應的話,他就可以到外面走走,心裡又期待又擔心地點點頭。
  『那我們就這麼說好羅!』
  封士熙見張晨風點頭答應,自以為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開心極了,卻不清楚張晨凱是怕自己的飯碗不保,才會答應讓他到家裡,才會接受他的關心,其實,張晨凱的心裡是非常討厭看到他的。
  張晨風喜歡封士熙溫柔的笑容,喜歡他和自己說話、一起做加工,但是,他不曉得該用什麼方法讓他知道,也不敢讓他曉得弟弟晨凱非常不喜歡他的出現。
  『晨風,你喜歡吃布丁對不對?』
  布丁!他說的是黃黃、滑滑、有雞蛋香的果凍嗎?
  張晨風停下手中的工作,抬頭,一臉困惑地看著封士熙的臉,歪頭想著他所指的布丁是什麼東西。
  『呵呵......你是不是在想什麼是布丁啊!』真可愛!封士熙開心地笑出聲,伸手揉亂他的頭髮,把他心裡想的事,一字不漏地說出口。
  張晨風每回腦袋在思索東西時,一定會歪著頭,眉心微微皺,嘴巴嘟起,那模樣真是可愛到不行,讓封士熙忍不住想捏一把他鼓鼓的臉頰。
  瞪大雙眼,張晨風覺得封士熙好厲害,馬上就能瞭解他的意思,不像弟弟晨凱總猜錯他要表達的意思,而不禁覺得開心地笑了笑,點頭。
  『布丁,就是昨天我買給你吃的東西,顏色黃黃的,吃起來滑滑嫩嫩,有雞蛋香的那個東西,這樣你知道了嗎?』封士熙寵溺地揉揉張晨風的頭髮。
  原來,黃色的果凍就是布丁啊!現在他懂了,他喜歡吃。
  張晨風像是個乖巧聰明的學生,對他點點頭。
  長這麼大沒吃過布丁,只曉得果凍這種東西的張晨風,自昨天封士熙買給他吃過一次後,就一直把布丁誤認為是黃色的果凍,對那種從沒嚐過的香滑感特別喜歡。
  和封士熙已經相處了許多天,張晨風不再像認識他時,那麼害怕他的觸碰,反而,越來越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及喜歡他寵溺的舉動。
  見張晨風露出小梨窩的笑臉,封士熙滿意地笑笑,將藏在身後的大布丁拿出,獻寶似地道:『你看,這是我今天為你準備的飯後甜點唷!』
  好大的布丁唷!張晨風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一個布丁,驚訝地瞪大雙眼,張大嘴巴,盯著他手上的布丁猛瞧。
  『想吃嗎?』封士熙故意把大布丁拿向晨風面前晃了晃,又收回來。
  吞嚥了一下口水,張晨風可愛地眨眨眼,對他猛點頭。
  封士熙每次來他們家,張晨凱都不太喜歡理他,使他每回不請自來都覺得有點尷尬,為了不讓張晨凱將他拒於門外,剛開始他以來看張晨風的理由常出現在他們家,久了,他便開始喜歡到他們家逗弄可愛、天真的晨風。
  不忍心看到可愛的晨風露出渴望的眼神看他,封士熙將手上的大布丁打開,用湯匙舀了一口,遞到他嘴巴前,道:『你先吃一口,其他的吃完飯再吃喔!不然晨凱會罵人的。』
  張晨風聽到他這麼一說,有些害怕被晨凱罵,縮了縮肩,抬頭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看,確定弟弟晨凱在廚房忙著做晚餐,才轉回來看著封士熙,乖巧地點點頭。
  封士熙像在做壞事的人,偷偷摸摸地將可口的布丁餵進張晨風的嘴裡,看他好吃地瞇起眼睛,縮起肩膀,左右搖晃身體,露出甜甜的笑容,自己也覺得很開心。
  封士熙覺得張晨風實在是太可愛了!好想抱抱他,卻又怕他被自己嚇到而打消了這個念頭。
  像他這麼聰明、乖巧,可愛的人讓封士熙真搞不懂,不曉得張晨凱為什麼老是抱怨,說自己有一個不好帶的白癡哥哥。
  『吃飯了,快把東西收一收。』
  張晨凱心裡非常不爽地從廚房出來,一手端著剛炒好的豆芽菜,一手端著買現成的炸排骨,來到客廳見他們倆個人偷偷摸摸地,不曉得在做什麼壞事,反正他也沒興趣知道地用腳踢開一袋袋的加工品。
  一聽到張晨凱的聲音,封士熙趕緊藏起手中的大布丁,對張晨風比了一個手勢,要他不能洩露剛剛偷吃布丁的事,起身離開地板,往廚房的方向去,『我去幫忙端菜。』
  『哥,東西收一收去洗手,要吃飯了。』彎腰將菜放在小茶几上,張晨凱蹲下身去拿開張晨風手上的東西,再拉起他,拍掉他身上的塑膠屑。
  張晨風乖乖的讓他拍掉身上的塑膠屑,但是,張晨凱似乎是故意將對封士熙不請自來的怒氣發洩在他身上,用力地在他身上拍打,把他的手背都打紅了。
  好痛!晨凱在生氣,是他偷吃布丁被看到了嗎?所以,他才會這麼生氣。
  身上的疼痛,及張晨凱動怒的表情讓張晨風畏懼地縮起身體,雙腳不禁往後退了幾步,憂憂地皺起小臉,咬著下唇不敢發出一絲絲呼痛的聲音。
  張晨凱將怒氣藉著要拍掉塑膠屑的假象,發洩在哥哥身上,一聽到封士熙回到客廳的聲音,馬上又換了一個樣,露出溫柔的笑臉對晨風說:『哥,你去洗洗手,我先把客廳的東西收一收,再開飯。』
  只看到張晨凱溫柔對待晨風的一面,封士熙笑著走到他身邊,放下手的東西,看看咬著下唇的張晨風一眼,誤以為他因為吃不到布丁而不開心,無奈地搖搖頭。
  再看了看張晨凱正在收拾東西的模樣,似乎沒有什麼不同的,對一副快哭出來的晨風使眼色,要他聽話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一點都沒發現張晨凱和張晨風倆兄弟之間的異樣。

  第三章
  一天、兩天都還可以忍受,可是,封士熙未免也太常出現了吧!幾乎天天來他家報到,跟晨風的感情好像也越來越好,似乎很喜歡封士熙的樣子,看得張晨凱滿腔怒火。
  『明知道我討厭他,你為什麼還這麼喜歡黏他?害我也要跟著你胡鬧,難道,我就不用工作了嘛!』張晨凱氣急敗壞地踢踢坐在地板做加工的人。
  張晨風一臉無辜地抬頭看著弟弟,縮起盤坐的腿,他不懂,既然晨凱這麼討厭封士熙,為何不直接跟他說,為什麼每次他來家裡,還要和他這麼親密?
  對著一個不會回答的抱怨,是越說越怒,氣得張晨凱粗魯地拖起張晨風,打掉他手中的半成品,拖他進自己的房間。
  『我好累,想出去走走,你把這些程式修改一下,等我檢查過才能去睡。』將張晨風壓坐在電腦前,張晨凱套上外套,拿起皮夾放進口袋,聽似威脅地交代著。
  都已經十一點多了,晨凱還要出去啊?張晨風見他蕭然出門,心裡有點擔心,卻不敢有意見,拿起他交代的東西開始工作。
  盯著手中寫好的電腦程式,內容一點都不像一家大公司的工程師會設計出來的東西,如果交出去必定被老闆給扔掉,難怪晨凱連看都不看就丟給他。
  不過,像這種越亂越糟糕,又看不懂的符號對張晨風來說就像遊戲,被激起興趣般,拿起鉛筆直接在紙上大膽做修改,將自己認為的符號填上。
  時間一分一秒消逝,坐在電腦前的人絲毫看不到一絲絲疲憊,反而,越做越起勁,十指快速地敲打著鍵盤,螢幕上的符號、字體也越跑越快。
  沉浸在自己喜愛的事物裡,張晨風早忘了時間和疲倦,順利地將弟弟交代好的程式重新修改,命名存檔,再將草稿和完成的光碟片,一份份分好收進資料袋裡。
  有條有理的做完所有的工作,天都已經亮了,張晨凱也剛好回家。
  在夜店把到辣妹,玩了一夜情,心情大悅的張晨凱哼著歌走到張晨風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低頭看了收整齊的桌面,道:『都完成了嗎?』
  拿起張晨風整理的有條有理的資料翻閱,俯身盯著還在跑動的電腦螢幕,滿意地點點頭,丟開掛在肩膀上的外套,拉開椅子上的人,坐上去。
  被拉開的張晨風乖乖地站在弟弟身旁等著,沒他的允許不敢去睡覺,動動酸痛的脖子,連續打了好幾個呵欠,揉著酸澀的眼睛,打起盹。
  將哥哥晨風寫的程式看過一遍,張晨凱一臉驚嚇地偷偷打量了他一眼,沒想到他這個白癡能寫出來這麼優的東西,還毫無缺陷,完美地將主工程師的錯誤抓出來,並修改。
  要是自己做的話,可能需要花上好幾個晚上才能完成,就算完成了,也不能做得比他優秀。
  發現張晨風有這項才能後,張晨凱心裡便非常嫉妒有缺陷的哥哥,見他在憨傻的外表下,既然隱藏著如此厲害的才能,又妒又恨地瞥了正站著打盹的人一眼,抬腳踢了他一下,將他踢倒在地。
  『不要傻傻地站在這裡妨礙我工作,快去睡覺,客廳那些加工品今天一大早要送去陳老闆那,所以,七點我會叫你起來把剩下的做完。』
  張晨凱明明知道哥哥很累,現在離七點鐘剩下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況且,那些加工品根本就不趕著要送,還故意不讓他有時間多睡一下。
  從來不反抗的張晨風,自父母離世之後更不敢反抗性情大變的弟弟,清楚弟弟曉得自己已經累到不行,故意不讓他多睡一下,還是乖乖地點頭回應,拖著一身疲憊轉身離開弟弟的房間。
  『哼!誰要白癡的你有顆異於常人的腦袋,如果我不小心隱藏的話,說不定你的成會比我高,背負爸媽去逝後的龐大債物,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的我,怎麼可能讓你破壞。』張晨凱看著張晨風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埋怨自己不能推托的責任和妒嫉。
  覺得哥哥做的事都是理所當然的,張晨凱一點感激的心都沒有,只管收現成的,利用短短的幾十分鐘將張晨風忙了一晚的東西收好,洗了一個舒適的澡,調好鬧鐘,窩進溫暖的被窩睡覺。

  短短的一年間,張晨凱利用哥哥的聰明才智,很快地讓自己在公司陞遷,並這行中小小有名,進而被許多更知名的大公司企圖挖角,其中,以丁氏集團附屬的電腦公司開出的條件最優,而丁氏集團也是封士熙母親娘家的事業。
  和丁氏集團派出的人談妥條件後,張晨凱決定跳槽去丁氏集團,不過,跳槽前,他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財富,必須以竊取封士熙正在秘密進行的專案資料做為交換條件,才能如願。
  一點都沒有顧及到封士熙這些日子對他們兄弟的照顧,遠遠看著封士熙和哥哥有說有笑的模樣,讓他起了一個計謀。
  既然,封士熙這麼喜歡他,那麼想要他,而哥哥晨風和自己又是對雙胞胎,根本就是一個樣,不如利用這一點讓他誤認晨風就是自己,給他一點甜頭當是謝謝他的照顧,順便趁機接近他竊取機密。
  張晨凱竊喜著心裡的計劃,忍住對封士熙的厭惡,開始接受他的追求,和他約會,不過,身邊一定會帶著張晨風一起就是了。
  精心策劃的計謀,讓封士熙疏於防備張晨凱,整顆心沉浸在他的主動親近中,不僅,讓公司的機密被竊造成許多損失,就連自己的身心都受到極大的傷害。

  一向很聽話,或者是說張晨風已經習慣聽話,不吵不鬧,乖乖地待在房間等林嬸,環抱著雙膝坐在床鋪上,空洞無神的眼睛順著感覺,望向陽光照射進來的窗口,深深吸了口早晨的新鮮空氣,藉此平復了剛剛驚慌失措的情緒。
  沒多久的時間,林嬸端著香噴噴、熱騰騰的雞肉蔬菜粥回到房間,將端盤放置在床旁的桌上,舀了一小碗,吹涼。
  確定不燙嘴,林嬸端著小碗,輕輕拍了拍晨風抱住腳的手,要他轉向自己,舀了一口粥遞到他嘴邊,『來,慢慢吃唷!』
  林嬸小心翼翼輕拍張晨風的手背,使陷於自己思緒中的人,受到小小驚嚇而抖動肩膀,不到三秒鐘,驚嚇的表情便消失。
  自看不見後,張晨風的感覺反而變得更靈敏,馬上就能確定那是自己熟悉的感覺,乖乖地把臉轉向林嬸,順著她遞上的湯匙,吃下嘴邊熱熱的粥。
  吃進第一口粥,含在嘴裡,張晨風像在吃著糖的小孩子,開心地點著頭,滿足地品嚐嘴裡的味道,非常喜歡這樣的口感,吞下後再張嘴,讓林嬸一口一口餵進嘴裡,直到小小一碗粥見底。
  『還要嗎?』
  張晨風微皺眉頭,覺得肚子已經飽了,才對林嬸搖頭。
  『吃不下了嗎?』
  搖著頭的張晨風,聽到林嬸問他的話,停下搖晃的頭,改點頭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能吃下一碗粥,對林嬸來說很高興,不勉強地拿起一旁的濕毛巾為他擦擦嘴巴,不嫌煩地問著:『等等餓了再吃一點,好不好?』
  想了一下,張晨風沒有意見地點頭。
  林嬸伸手撥開張晨風額頭的頭髮,幫他擦擦臉,把毛巾放入水盆重新搓洗,再擰乾,牽起他的手擱在手上,細心地將每個指頭擦拭乾淨,放回毛巾,再將他的右手放在掌心揉捏。
  擱在林嬸掌心的手佈滿粗糙不平的傷疤,被火紅的炭火燙傷,導致五根手指頭幾乎變形,傷口癒合後的手,更是無法恢復到從前的細緻。
  雖然,受傷變形的手掌除了沒辦法做細微的動作外,其他事都不成問題,何況,林嬸還定時的為他做復健,功能算維持的不錯,加上,長期穿戴著醫療專門的手套,讓他的右手沒有太嚴重的扭曲變形。
  其實,遭燙傷的手每回在林嬸揉捏下,每一個動作都讓張晨風感到十分疼痛,心細的他曉得自己如果喊痛的話,只會讓林嬸擔憂而已,因此,他總是默默地咬牙忍住疼痛,直到林嬸為他按摩完,戴回特製的手套。
  『等一下,封夫人要過來看小風。』林嬸動作輕柔地為他戴好手套,牽起他的手拉起,待身體站穩後,幫他脫下睡衣,換上外出的衣服,扣上排扣,『還說要帶小風去買衣服喔!』
  聽著林嬸對他說的話,張晨風歪頭想了幾秒,才點點頭表示瞭解,心裡開始期待封夫人快點來,因為,她和林嬸一樣對他很好,也很疼他,就像媽媽一樣。
  封夫人,她是封士熙的母親,是一個非常慈愛、沒有驕氣的貴婦人,這一年裡,她總會固定一週三次到療養院陪張晨風說話,不然,就是帶他出去買東西,或一整天都陪他待在房間,念故事給他聽,簡直就是比對自己親身兒子還要疼愛。
  不過,一有人問封夫人為什麼願意卸下高高在上的身份,如此細心地對待張晨風的話,她絕對是淡淡一笑,不作任何回應。
  為什麼?林嬸當然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封夫人非常疼愛晨風,把晨風當自己的小孩在照顧,偶爾還會抱著晨風一起哭而已。
  說人人到,封夫人一身輕便而不失幽雅的褲裝,出現在張晨風的房門口,身後跟著提滿東西的司機。
  先讓司機把帶來的東西放到一邊,她則笑容可掬地走近床鋪,點頭向林嬸打招呼,直接坐到床上,伸手摸摸張晨風蒼白的臉龐,溫柔地道:『小風,封媽媽來看你了,你有沒有乖乖吃飯、睡覺啊?』
  聽見熟悉又溫柔慈善的聲音,張晨風趕緊抬臉尋找發出聲音的方向,伸手覆上在臉上撫摸的手。
  乖乖地點頭,他雖然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意思,卻也不會隱藏,喜歡被那雙充滿溫柔的手撫摸,不做作地露出喜悅的表情,臉頰上的小梨窩因笑顏而明顯,並更能襯托出他的天真可愛。
  『夫人,今天要帶小風出去嗎?』聘請她來照顧張晨風的人,就是眼前這位慈愛的封夫人,所以,林嬸對她是非常恭敬有禮。
  封夫人開心地讓張晨風的臉在掌心磨蹭著,伸出另一手疼惜地揉了揉他的頭髮,眼神充滿對他的疼愛,回應著林嬸的問題:『冬天快到了,我想帶小風去買幾件御寒的衣服,順便帶他到醫院給俊乙檢查一下眼睛。』
  『啊呀!我差點就忘了小風今天要檢查眼睛,幸好,夫人還記得。』林嬸突然想到地叫了一聲,對自己的粗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封夫人沒說,林嬸到忘了晨風今天要到醫院,為下個星期的手術檢查眼睛,趕緊到衣櫃為他拿出連帽的厚外套,幫他穿好,和封夫人一人一邊,牽著他的手走出房間。
  她們小心翼翼地牽著張晨風有點冰涼的手,一步步慢慢走在療養院的庭園,深怕看不到的他一個不小心摔倒。
  封夫人剛開始準備和患有自閉症,行為舉止像個小孩子的張晨風相處,可是費盡心思,不僅買了許多相關的書籍仔細研讀,還去上課學習該如何去照顧像他這樣的孩子。
  經過一次、兩次被心生恐懼的晨風拒絕,到第三次的小心接觸,她逐漸清楚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晨風來接受自己,耐心等待他接受後,再慢慢嘗試去和他相處,讓他對她完全卸下心防。
  辛苦總有代價,不放棄的封夫人努力了一個月,終於,讓晨風接受她的觸碰,慢慢讓他瞭解自己是真心疼惜他,才有今天的結果。
  『我們吃過晚飯後才要回來,林嬸要一起去,還是趁機休息一天。』封夫人從不把林嬸當聘請的人對待,尊重地詢問她的意願。
  林嬸協助她讓晨風坐進車內,退出車內,搥搥腰酸背痛的腰,笑著道:『你們去就好,我想趁機休息一下。』
  封夫人知道林嬸是想讓晨風和自己多相處,順著她的心意,點頭道謝:『謝謝你,晚一點我會送他回來的。』
  『我才該謝夫人幫忙照顧小風,讓我有時間休息一會。』
  一來一往客套的對話,讓向來不拘小節的她們忍不住笑出來,笑過後,林嬸向封夫人說晨風常做惡夢的事,請她要記得提醒醫生。
  『嗯,這事我會告訴俊乙,請他想想辦法解決。』封夫人坐進車內,將張晨風擁進懷裡,搖下車窗,『林嬸還有沒有話要告訴俊乙的?沒的話,我們走羅!』
  『告訴他別太累,偶而回來看看他老媽,這樣就行了。』林嬸邊說邊向他們揮揮手。

  一早,封夫人心喜地帶著張晨風逛了許多地方,買了幾件御寒的衣服。
  午後,封夫人接到一通越洋電話後,親自將張晨風送到醫院交給他的主治醫師林俊乙,順便丟下好幾袋剛剛為張晨風添購的衣服,和一小袋食物,匆匆忙忙向他交代幾句,立刻搭車轉往機場,搭機前往歐洲。
  身穿白袍的林俊乙一手牽著張晨風瘦弱的手,一手提著沉重的購物袋,帶他到自己的辦公室。
  讓眼睛看不見的人先在沙發坐下,再把一袋袋衣服往旁邊的沙發放好,提著另一個裝熱食的紙袋坐到他身邊。
  打開紙袋,將熱熱的食物端出,掀開碗蓋,發現裡頭原來裝的是粥品啊!
  林俊乙對封夫人的細心感到有意思地笑了笑,接獲緊急電話的她都緊張的要命了,竟然,還記得要買粥給偏愛吃粥的晨風吃。
  用湯匙翻動冒煙的粥,好讓它涼一點,林俊乙邊翻攪著粥,邊問胃口一向很小的晨風:『小風餓了嗎?』
  面前傳來噴鼻的香味,張晨風動動鼻子聞了一下,發現是他喜歡的味道,開心地點點頭。
  看他動動鼻子嗅著面前的香味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林俊乙寵溺地舀了一口粥到嘴邊吹涼,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才不會嚇到,再將粥送進他嘴巴。
  在視線一片黑的情況下逛了一個早上,有些吃力的他肚子早餓了,加上封夫人買的粥剛好合晨風的胃口,讓他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著,絲毫沒有停歇,連林俊乙也跟著他的速度越喂越快。
  餵進最後一口粥,林俊乙見晨風滿足地舔舔嘴唇,用面紙為他擦拭嘴巴,寵溺地揉揉他的頭,眼尖地瞧見剛拆開的袋子裡有三盒布丁,問:『小風飽了沒?要不要吃布丁呀?』
  搖搖頭,他的肚子已經飽了,但一聽有愛吃的布丁,張晨風才不管肚子漲不漲,又開心又期待地點起頭,看得林俊乙有點搞不清楚,他到底飽了沒有。
  林俊乙拿出封夫人買的布丁,拆開包裝,溢出香香的布丁香,看很多小朋友都很喜歡吃這玩意,不禁好奇地舀了一口進嘴裡,軟軟滑滑的布丁在嘴裡瞬間化開,濃濃的雞蛋香充滿了整個口腔。
  越吃越起勁,林俊乙一口氣解決掉兩盒布丁,根本就忘了一旁快流出口水的晨風等他餵食。
  嘴巴都張酸了,滑嫩的布丁仍然沒入口,等不到布丁的晨風,闔上嘴巴聞著布丁香,嚥口水,想吃卻不曉得該怎麼讓林俊乙知道。
  盯著剩下最後一個布丁,林俊乙決定把它留給晨風當點心,正當想開口告訴晨風這個決定時,才發現他的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抿起嘴的樣子,簡直就快哭出來了,驚慌下趕緊向前抱住他,拍拍他的背。
  在搞不清楚狀況下,林俊乙安撫結果顯然無效,抱在懷裡的晨風從抽咽到開始啜泣不到幾秒的時間,嚇得林俊乙開始手忙腳亂,不論怎麼哄著他,還是不見他停。
  手足無措的林俊乙輕拍著晨風抽搐的背,一臉茫無頭緒地四處張望,想在辦公室周圍找到令他哭泣的原因,霎時,林俊乙瞄到桌上那盒布丁,才意識到晨風原來是想吃布丁啊!
  林俊乙輕輕推開晨風的身體,一臉無奈地抹去他臉上的淚水,輕聲:『小風想吃布丁對不對?』
  張晨風抿嘴,委屈地點點頭。
  果然!林俊乙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對自己的粗心感到有點生氣,趕緊拆開僅剩的那盒布丁,一口一口餵進晨風的嘴裡,他的臉上才露出滿足地笑容。
  服侍完令他有點哭笑不得的晨風,林俊乙先為他做一些簡單的檢查,確定他除了體重過輕,睡眠不足以外,其他狀況都還可以。
  讓林俊乙牽著自己的手走在醫院的長廊上,張晨風看不到任何景象下只能依賴他的手,除了手上的溫暖,其他都讓他感到陌生而害怕。
  極度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張晨風一路上都帶著驚慌的表情,身體也處在僵硬的狀態,直到所有的檢查完畢,回到林俊乙私人辦公室下稍微放鬆。
  檢查完,確定晨風的身體狀況可以接受下周的手術,林俊乙撥了通電話交代相關人員準備一下,看看似乎快睡著的晨風,再看看手錶上的時間。
  『小風,我等等先帶你到小朋友的遊戲間睡覺,等開完會再去接你好不好?』
  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後,張晨風覺得頭昏腦脹好想睡,昏昏欲睡地胡亂點頭。
  林俊乙看他點頭答應,沒多想些什麼,把他橫抱在懷裡,算準了這個時段只有那裡是不開放的,應該可以讓他先在裡頭睡一覺,才敢將他帶往兒童病房供幼兒玩耍的地方。

  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林俊乙沒料到這次的會議時間會拖這麼久,心裡掛念著遊戲房的人,深怕張晨風早已經醒來,說不定,害怕一個人獨處在陌生環境的人,已經哭得亂七八糟了,趕緊加快腳步去前往接他。
  其實,早在林俊乙離開不到半小時,張晨風就醒了,陌生的環境對看不見的他來說,除了害怕還是害怕,摸不著方向的恐懼不斷侵襲著意識,唯有退到角落,讓身體靠在牆邊,雙手環抱住身體,將自己縮成一團,才稍微不怕。
  這時,不該有小朋友進來玩耍的地方,卻意外地溜進一個八歲大,手上拖著一隻泰迪熊的小男孩。
  小男孩趁著媽媽不注意下,一個人溜出來玩,空曠的遊戲空間讓他一進來就後悔了,因為,對他這種年紀的小朋友來說,沒有玩伴的地方一點都不會覺得好玩。
  沒看到同年的小朋友,正打算乖乖回去找媽媽的小男孩,突然發現角落縮著一個大大的身影,好奇心使然下,小男孩拖著泰迪熊往那個人靠近。
  盯著縮在牆角的人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小男孩伸手碰碰他的肩膀,見他害怕地抖了一下,發出細微的抽咽聲。
  『哥哥,你在哭嗎?』陌生的聲音嚇到了縮在角落啜泣的晨風,小男孩見他一直哭,都不理他,小手不禁摸摸他的頭,想學媽媽哄自己的樣子對他。
  一陣呼喚聲從外頭的走廊傳來,小男孩聽得出那是媽媽的聲音,收回自己的小手,匆匆跑向門口要回應媽媽的呼喊,開口前,小男孩轉頭了晨風一眼,又跑回到他身邊。
  一邊想回到媽媽那,一邊又想待在這陪眼前這位可愛的大哥哥,不曉得自己該選那一邊時,外頭再度傳來媽媽的呼喊,小男孩索性將手上的熊熊往他身上塞,『哥哥不要怕,我的熊熊借你抱,等你媽媽來接你的時候再還我,......』
  話還沒說完,小男孩聽媽媽叫的很急,將熊熊用力往張晨風身上塞,不等眼前的他回應,匆匆跑出遊戲間。
  小男孩離開後,遊戲間更顯安靜,靠在身上軟軟毛毛的東西引起張晨風的注意,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小孩,伸手觸摸那個看不到柔軟物體,手心傳來毛茸茸的觸感,似乎很舒服的樣子。
  張晨風開始大膽摸了起來,越摸越喜歡,乾脆將它抱在胸前,用臉磨蹭著,舒服的感覺讓他緊抱不放,一分一秒過去,他抱著懷裡的大熊睡下,直到林俊乙來接他。
  還以為會聽到晨風的哭聲,結果沒有,林俊乙一踏進遊戲間,就看到他抱著一隻不曉得從那拿的泰迪熊玩偶睡著,嘴角還不時微微上揚,似乎睡得很安穩的樣子。
  林俊乙實在有點捨不得吵醒難得睡得安穩的人,看時間已經很晚,而不得不喚醒他,輕搖著晨風的肩膀,喚著:『小風起來羅!我們該回家了。』
  聽到林俊乙熟悉的聲音,張晨風抬起睡眼惺忪的臉,揉揉還是覺得很困眼睛,伸出一隻手要他抱。
  見狀,笑了笑,林俊乙當然知道晨風的意思,問題是,他另一隻手仍抓著那只泰迪熊不放,要自己怎麼抱,不會要他連同那只熊一起抱回家吧!不過,晨風現在的模樣簡直是可愛到極點。
  雖然捨不得讓晨風難過,但也不能公然拿走醫院小朋友的東西,林俊乙最後只好選擇拿下他抓在手上那只熊,輕語:『這個還小朋友,我們自己去買一隻好不好?』
  張晨風感覺到有人要搶走手上的東西,皺著眉,抓緊手上的東西不放,但一聽見林俊乙說要買一隻給他,他當然好,開心地點頭,鬆開緊抓不放的手,伸出兩手要林俊乙抱他。
  林俊乙清楚晨風是個很聽話的人,不論,跟他說什麼,他都會乖乖點頭,彎腰抱起只有三十八公斤的他,用外套將他包好,以免感冒,將那只熊擱在遊戲間的櫃上,再離開。
  開車送張晨風回療養院的路上,林俊乙不忘一路看看那有賣泰迪熊,守信用地買了一隻大概是一個小朋友大小的泰迪熊給他,讓他一路抱回療養院。

  第四章
  回到療養院後,林俊乙從車上抱下人熊連體的物體,行經過滿臉疑問的母親面前,不忘向她使眼色,請她小聲一點別吵醒懷裡的睡娃娃。
  抱著難得安穩睡著的人進到住了近一年多的房間,輕手輕地放下熟睡的人兒,待林俊乙安置好,為熟睡的人和大熊蓋好棉被,低頭親親他的額頭後,轉身對上一臉好奇地望著床上的一人一熊的母親。
  林俊乙和母親有默契的對看了一下,分別露出溫暖的笑靨,用眼神告訴彼此有話到外頭再說,母子倆這才靜靜地離開房間往庭園去。
  同樣是疼惜張晨風的母子,總是不以為意地露出寵溺的表情,且習慣地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吻,這樣的默契讓林嬸隱約發覺兒子對晨風有著超出親情外的感情。
  『怎麼是你送小風回來,夫人呢?』
  『好像在歐洲出差的封先生出了車禍,所以,封夫人再接獲通知電話就馬上把小風送到醫院交給我,離開前她還交代了幾聲才趕往機場去了。』
  動動疲累的身體,林俊乙認為這家療養院的環境雖然不錯,但卻不是讓張晨風長久居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啊!』林嬸讓兒子坐著,伸手幫他抓抓硬邦邦的肩,繼續道:『我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小風能夠睡得這麼安穩,你是用什麼方法做到的?』
  『方法很簡單呀!』林俊乙一想纖弱的晨風抱著那只一點都不小的泰迪熊的模樣,覺得實在太可愛而忍不住露出笑容。
  『什麼方法?』聽不懂兒子意思的林嬸好奇地問著。
  『就是他抱著不放的那隻大熊羅!』林俊乙左右擺動一下脖子和肩膀,感覺舒適多了,伸手拉下母親,讓她一起坐,『媽,我想接你們到我那一起住。』
  『我們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去和你一起住?』林嬸不懂兒子為什麼會這麼突然。
  『之前會安排小風住在療養院是因為他的情緒不穩定,需要專業的醫護人員在場,現在我認為他已經沒有再繼續住在這裡的必要,才會要你們搬到我那一起住,這樣我也可以就近照顧你們呀!』
  大火後,張晨風不僅是手和眼睛受了傷,心裡更是受到相當大的驚嚇,心理、身體的傷導致他精神情緒非常不穩定,生活上自然出現許多的問題。
  受創後,張晨風的周圍只剩黑暗,在不熟悉的環境中他像個受到驚訝的小貓整天縮在房間的角落哭泣,那時的他沒有一個以辦法讓他安心,才會讓決定照顧他的封夫人決定暫時將他安置在療養院療養。
  如今,林俊乙覺得他已經不需要那些強制性的治療了,為何不早點帶他離開這個曾使他感到害怕的地方。
  林嬸想一會兒,覺得兒子說的很有道理,反正他們又不是養不起張晨風,為何不就接他回家和他們一起生活。
  林嬸認同地拍拍林俊乙的肩膀,先不馬上答應他的要求,回著:『過兩天,我問問封夫人再決定吧!』
  『嗯。』點頭,林俊乙雖然非常期待接他們一起回家,但他知道這不是它母親可以決定的事,所以他尊重他母親的安排。
  母子倆好像很久沒有像這樣坐一起聊天了,林嬸任由兒子摟著自己的肩膀,享受難得的清閒痛快地聊了一晚。
  『對了!確定下星期要為小風動手術了嗎?』
  『嗯,已經和那邊的醫院確認好了,捐贈者的家屬也簽好了同意書。』林俊乙拍拍母親的肩膀,要她放心。
  從接手照顧張晨風那刻,林嬸就對他眼睛失明的原因存有疑問,可惜,基於她與張晨風非親非故的情況下,而不敢多問一句。
  時間久了林嬸就不再想知道原因,只想好好照顧這個令她心疼不已的孩子,好在等了一年多,他們終於等到角膜捐贈者的出現,確定張晨風能重見光明,讓林嬸認為這樣的消息比他失明的原因更為重要。

  林俊乙先處理好手術所有需要辦理的相關程序,再打了通電話給人在歐洲的封夫人,把張晨風動角膜移植手術的一切事宜一一跟她說明,並徵求她的同意,讓術後張晨風搬去和他一起住以方便照顧。
  輕鬆得到封夫人的同意後,林俊乙連絡母親,請她把他們的東西全都收拾好,張晨風住院那天一早他會開車到療養院接他們,先將行李載回家再送他們到醫院辦理住院。
  把在療養院的行囊放在家裡,林嬸只提了一隻旅行袋,裡頭裝著張晨風住院世會用到的物品而已。
  一路上林嬸緊緊牽著晨風的手,直接帶他到病房休息,等林俊乙辦好住院手續,再由他親自帶晨風去做手術前的各項檢查。

 

不論何時何地,張晨風懷裡必定抱著林俊乙送他的泰迪熊,就連剛剛在做檢查時都不見他放手,使林嬸、林俊乙及一行醫護人員看到有些哭笑不得。
  檢查完後,林嬸帶著懷抱泰迪熊的晨風在醫院外的庭園散步,趁著陽光不是很強烈之餘讓過於蒼白的他多曬點,才不會看起像個隨時會變透明的娃娃消失在眼前。
  『小風累不累?』林嬸伸手撥撥張晨風額前的頭髮,牽起他的手引他坐到樹蔭下的椅子上。
  頭靠驗林嬸的肩膀上,下巴抵著懷中泰迪熊的頭,清新的秋風讓張晨風很想睡,有點昏沈的腦袋不由自主地往前點了幾下。
  呵呵,這孩子就是這樣,看他明明累到快閉上眼睛了,還堅持搖頭表示不累,林嬸實在不忍心見晨風眼睛瞇了又突然睜眼的樣子,拍拍他的肩,幫他挪好姿勢暫時躺在自己的大腿休息。
  『您好!請問他是晨風嗎?』一身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禮貌地問著林嬸。
  近五、六百個夜裡他老是睡不好,長期下來而造成偏頭痛的毛病,不僅影響到工作的進度,也讓自己的情緒長情處於不穩定的狀態,因此,封士熙才必須趁今天公司沒什麼重要的事時,特地親自到醫院一趟來拿一些止痛藥備用。
  就在他拿完藥準備回公司經過醫院中庭時,突然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向前確認一下自己有沒有認錯人。
  凝視著熟悉的睡臉許久,封士熙確定自己的確沒有認錯人,眼前這個緊抱大熊閉眼休息的男孩就是他找了一年多的人。
  『沒事、沒事,乖乖睡。』林嬸拍拍張晨風受驚的肩膀,待他靜下來再次閉上眼休息,才開口小聲詢問眼前這位陌生人:『先生,你是?』
  封士熙猛盯著面前那張熟悉面孔的人,從他粗啞的聲音中,不難聽出他現在有多激動,『他是晨風,沒錯,他是張晨風,但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林嬸不懂眼前這位先生看到晨風會這麼激動是為了什麼,下意識只覺得他很沒禮貌,一點都不尊重老人家的問題。
  不回老家的問題也就算了,還不等林嬸的回答自己問的問題,自顧自主動蹲下身,伸手撫上張晨風的臉龐,但在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晨風前,就被林嬸阻止了。
  『這位先生很不好意思,請你不要動手動腳。』不禮貌就算了,還對她的寶貝敢動手動腳,林嬸非常不高興地擋下他的手,斥喝。
  抬起臉,封士熙瞧林嬸一臉怒意,收回自己的手,起身,『對不起,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他是不是晨風而已。』
  『你是誰?為什麼認識我們家小風?』眼前陌生的他,讓林嬸下意識地環住晨風保護著。
  封士熙見林嬸保護張晨風的舉動,像是母親保護自己的孩子般自然,突然對自己魯莽的行為感到非常不好意思,道:『您好!敝姓封,是晨凱、晨風的朋友,一年多前與他們兄弟失去聯絡後,就一直在找他們,所以剛剛一見到晨風就高興到忘形,才會這麼失禮,實在很抱歉。』
  姓封啊!這麼巧和封夫人的夫家同姓,他應該不會就是封家的少爺吧?
  林嬸從頭到尾將封士熙看過一遍,小心求證地問:『你不會是封士熙吧?』
  『您認識我!』
  『不,我只是聽過你的名字而已。』原來他真的是封夫人的兒子,那就不是什麼壞人羅,林嬸放心不少,繼續說著:『小風是你母親一年多前托我照顧的,這幾天我們都會待在醫院,有空你可以過來看看他。』
  一年多前母親把張晨風托給她照顧!封士熙不懂母親為何要對他隱瞞這件事,愣想了一下,剛剛林嬸好像說晨風會待在醫院幾天,心裡不禁感到緊張,立刻回過神,問:『晨風為什麼要住院?』
  『小風明天要動角膜移植手術,必須住院幾天。』反正他是封家的人,應該不會對小風怎樣才對,林嬸想也不想地回答他的問題。
  張晨風看不見,為什麼?封士熙一臉疑問地看躺在林嬸腿上的人,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動角膜移植手術?』
  林嬸疼惜地摸摸張晨風柔順的頭髮,露出疼惜的表情,細訴:『聽說小風一年多前在一場意外中受了傷,造成眼角膜受損,加上他的雙胞胎弟弟突然不告而別,把看不見東西的小風丟在醫院沒人照顧,是你母親那時剛好到醫院做義工,覺得小風很可憐,心疼他的遭遇,主動向醫院提出收留照顧他的請求,所以這一年多來幸虧有封夫人的愛心,小風才能過得這麼安逸,才有機會重見光明。』
  『喔!謝謝,您告訴我這個消息。』
  原來如此,他都不曉得張晨風這一年多和自己一樣被那個人遺棄,既然他同樣發生這麼多事,就不想再繼續問下去,封士熙低下陰沈難懂的臉向林嬸道謝。
  那個人選擇不告而別是因為他無法接受同性間的愛,是因為他竊取了公司的機密,這樣的話他還稍微可以理解,但他為什麼捨得丟下自己細心照料的雙胞胎哥哥一走了知?
  一堆想不透的疑問頓時湧進封士熙的腦裡,滿臉困惑地看了看張晨風熟睡的臉,對於他看不見的事也抱有些許心疼。
  可是,封士熙一想到自己對張晨凱的付出和信任,心裡不免有許多怨恨和怒火,跟著一個不好的念頭略過腦海。
  身為小小住院醫師的林俊乙一忙完手邊的工作,立刻到庭園找人,遠遠便瞧見封士熙高大的身影,仔細一看,他和母親好像聊得很投緣的樣子,趕緊快腳步向前湊熱鬧。
  『嗨!士熙,是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吹到這裡啊?』林俊乙熟絡地向他打招呼後,轉向母親,看了睡在她腿上的張晨風一眼,不滿意地道:『媽,你怎麼讓小風在這吹風睡覺。』
  『小風不喜歡病房裡頭的藥水味,所以,我才帶他出來走走的。』
  『哎唷!這樣會感冒的啦!』說完,林俊乙趕緊脫下身上的白色外袍,蓋住張晨風纖瘦的身體。
  被他們母子拋於腦後不理的封士熙,見林俊乙對張晨風的呵護似乎很親密的樣子而感到不悅,輕咳了一聲,拉回林俊乙的注意,『咳!俊乙,為什麼我不知道晨風在你這裡的事?』
  『啊!你不知道嗎?』林俊乙搔搔頭,他不曉得封夫人沒把這事告訴他,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陰冷的臉,說:『我只負責照顧小風的健康,至於,封夫人為什麼沒告訴你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你自己回去問你母親。』
  和他認識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林俊乙多少瞭解封士熙現在的脾氣不比以前溫和,曉得最恨隱瞞及謊言的他一旦知道自己被他瞞了一年多張晨風的消息,肯定會火山爆發,所以為了自身安全,趕緊把責任全都推給他母親。
  雖然不曉得他們是怎麼認識、認識了多久,一旁林嬸仍感受到兒子和封士熙之間僵硬的氣氛,偷偷伸手拉拉兒子的手,想轉移他們注意順便要他將腿上的張晨風抱回病房去睡。
  接收到母親的意思,林俊乙故意裝傻不理一臉怒意、質疑的人,彎下身準備將人熊一體的張晨風抱起,不料,一隻大手將他推開,搶走他的工作。
  『士熙,你等一下。』深怕他這一舉動嚇到張晨風,林俊乙趕緊拉住他的手阻止,『他怕生,你會嚇到他的。』
  瞥了林俊乙一眼,封士熙非常不高興地大聲喝道:『他和我一點都不陌生。』
  『我知道你和他們兄弟很熟,但小風自從張晨凱離開,眼睛看不見後,就很怕生,除了我、我母親及你母親以外的人碰他都不行,所以,請你別碰他、嚇著他。』林俊乙沒有說謊,一臉很認真的將張晨風的情形告訴他。
  可惜,封士熙早就因為他的隱瞞不相信從他嘴巴說出的話,扯下林俊乙的手,俯身抱起熟睡的人,就因如此,無法避免讓張晨風受到驚嚇的事還是發生了。
  身體一騰空,張晨風立刻驚醒,剛開始神情還有點慌張地抱緊懷裡的大熊。
  誰?是誰在抱他?張晨風不斷在驚慌、黑暗中尋找熟悉的感覺,一感覺到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碰觸不是林俊乙,馬上掙扎起來。
  瞧見封士熙懷抱的張晨風開始掙扎,林嬸和林俊乙不禁皺起眉頭,憂心他接下來會驚慌哭叫。
  不忍再聽到、看到張晨風驚慌失措的模樣,林俊乙趕緊出手阻擋,要封士熙將張晨風交給他,『你嚇到他了,還是讓我來吧!』
  林俊乙的要求和張晨風驚慌的模樣,依然阻止不了封士熙的霸道,強勢地抱著不停掙扎的人,往病房的方向走,並用低沈的聲音要懷裡的人停止蠕動,『不准再亂動,告訴我他住那間病房?』
  他怎麼這麼輕,簡直和一個國小的小學生差不多重,甚至他比較輕都有可能,封士熙對於手中的重量感到非常不高興,臭著一張臉,眉頭皺得緊緊的,下意識放輕手上的力道,以免自己把他勒死。
  掙脫不開感到陌生害怕的懷抱,和聽起來粗啞、凶怒的聲音,嚇得張晨風緊抱住懷裡的泰迪熊一動也不動地僵在封士熙胸前。
  看得出封士熙對張晨風仍保有一絲絲溫柔,林俊乙拍拍母親的肩膀,搖搖頭,要她別阻止,放心地隨後跟上封士熙,順道將張晨風的病房告訴封士熙。

  放下全身僵硬的人,封士熙的臉臭到不行地盯著張晨風,見他緊抱大熊猛發抖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頭,聲音略帶怒意地問:『以前你不是很喜歡黏著我的嗎?現在為什麼要怕成這樣?』
  一年前在火場中嗆傷了聲帶後,封士熙的聲音早已不復以往,變得又粗又啞,凶起來時的聲音,聽起更為令人畏怯。
  這個人是誰啊?喜歡讓他陪?為什麼會說我喜歡黏著?
  被帶著濃濃怒意、粗啞的聲音嚇壞了的張晨風,不由得縮起身體,一點都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也想不起他就是那個捨不得雙胞胎弟弟太累,常抽空陪他的男人,只有不停地顫抖著身體。
  『士熙,夠了!』林俊乙實在不忍再看下去,用力拉開封士熙的身體,坐到床鋪上,伸手環抱住張晨風顫抖不停的身體,輕拍安撫著,『不怕,不怕。』
  林俊乙的人一靠近,張晨風立刻拋開大熊,雙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驚嚇地將臉埋進他的胸口,一抽一噎地哭了起來。
  張晨風不會生氣,也不曉得什麼是生氣,這一年來,他表達情緒的方式,只有哭和笑兩種,對喜歡、開心、滿意的事,都以笑表示,反之,對不喜歡、害怕、疼痛的事,就用哭表示。
  像他現在就是對封士熙的行為感到相當害怕,才會緊抓住林俊乙的衣服放聲哭泣,尋求一個表達、發洩情緒的管道。
  林俊乙不斷地安撫張晨風不安的情緒,直到他稍微平緩下來,回頭看了看緊皺眉頭的男人,無奈地道:『你真的把他嚇壞了。』
  這!這一年來他們兄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張晨凱會丟下哥哥晨風離開,甚至整整消聲匿跡了一年?
  以前,他不是很喜歡黏在自己身邊的嗎?封士熙不懂,為什麼晨風會變得這麼怕他,而且,他看起來似乎比以前認識的那個晨風更像小孩子。
  張晨風像個五、六歲的孩子般縮在林俊乙的胸口哭得淒厲,讓封士熙看得有點心疼,思緒跟著開始亂了起來,一堆堆令他困惑的疑問不斷湧出。
  封士熙眉頭深鎖地瞧著縮在林俊乙哭到抽搐的身軀,放柔聲調,靠近道:『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唉!算了,我知道你只是因為他和晨凱長得一模一樣,才會忍不住對他動怒。』輕歎口氣,林俊乙輕撫拍著晨風的背安撫著,又開口說:『但是這一年來,他不比你好過,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把他和晨凱混為一談,或是把對晨凱的氣發洩在他身上。』
  『對不起!我......』
  雖然,不曉得林俊乙為何這麼說,但他卻說中心裡的事,封士熙看得出來張晨風的轉變,心裡明明不想傷害他,卻還是因為他的長像對他動了氣。
  『想要小風像接受我們一樣接受你的話,你就必須搞清楚這點,還有對他要耐心點,慢慢教他,他就會懂你沒惡意。』
  打斷他遲疑不決的話,林俊乙曉得要封士熙控制自己的情緒需要點時間,畢竟,他一直被蒙在張晨凱虛假的善良外表裡。
  林俊乙見他冷靜許多,將張晨風目前的狀況一一說給他知道,並教他如何和張晨風相處。
  的確,一看到和張晨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封士熙就不禁想起張晨凱對他的欺騙,進而對毫不相干的晨風動怒。
  但是,一想到一年前他捨命進火場救人,倒頭來得到的結果,是張晨凱和另一個男人串通盜取公司機密、遠赴國外的消息,使一身重傷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他,情何以堪。
  這一年來為了找尋他的消息,封士熙不斷請人調查他們兄弟的下落,直到今天巧遇張晨風,才曉得原來張晨凱連他照顧了許多年的雙胞胎哥哥,都狠下心遺棄了。
  這也難怪,足足一年多的搜尋依舊沒有他任何一點消息,看來他似乎真的狠下心不管張晨風的死活。
  看著窩在好友懷裡顫抖、哭泣的張晨風,封士熙就越想越氣,雙手緊握拳頭,恨不得將張晨凱揪出來,問問他的良心何在。
  聽到封士熙放柔的聲音,終於讓張晨風停下哭泣,不過,身體因為剛才哭得太凶仍抽搐著。
  令他感到害怕的聲音沒有了,自然沒睡飽的他也倦了,打了個哈欠,鬆開緊抓住林俊乙衣服的手,在黑暗中尋找他的泰迪熊。
  張晨風將林俊乙和封士熙談話的聲音拋開不聽,自顧自地摸索著,可是不論怎麼摸都不到他要的東西,乾脆伸手摸向林俊乙說話的嘴巴,不讓他說話。
  『怎麼了?』林俊乙不解地拿下嘴巴上的手,回頭問著愁眉苦臉的晨風。
  歪頭想了一下,張晨風抿起嘴,不曉得自己怎麼跟林俊乙表達他要找泰迪熊,使力抽回自己的手,在身體周圍摸索起來。
  都一年多了,林俊乙依然搞不清楚張晨風在表達什麼,只好無奈地看他到底要做什麼,而站在一旁想事情的封士熙,似乎瞭解晨風的意思,走到床的另一邊,彎下腰撿起掉落到地上的泰迪熊。
  拍拍大熊身上的灰塵,封士熙不敢輕易觸碰他,將熊拿到他摸得到的地方,輕聲道:『來,給你,抱好別弄掉了。』
  一碰到毛茸茸的泰迪熊,張晨風馬上抓住它的腳往懷裡抱,連續打了幾個哈欠,哭花的臉開心地往大熊的肚子磨蹭,尋找舒服的位子。嗯,
  『哇!士熙,你好厲害唷!我和小風相處近一年多,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表達什麼,你怎麼才一下子就清楚了。』林俊乙不得不佩服他的反應。
  聳聳肩,對於這樣的默契,封士熙也不曉得該怎麼對他說明。
  封士熙看到張晨風開心的笑容,心不禁跟著蕩漾了一下,抬手指著他又是淚痕又是鼻涕的花臉,提醒林俊乙道:『弄髒那東西肯定很麻煩吧!我看你還是先幫他的小花臉擦一擦,不然,他臉上的眼淚和鼻涕就都全抹在那只毛茸茸的東西身上了。』
  轉頭朝封士熙所指的方向望去,林俊乙見張晨風一張大花臉就快蹭上泰迪熊,趕緊抽了幾張面紙擦起晨風的臉,阻止他繼續弄髒那只只能送洗的熊,『小風不可以,這樣熊熊會髒掉,要是拿去洗的話,你就不能抱著它睡覺,那你就會睡不著喔!』
  熊熊髒了就不能抱著睡覺,不能抱著睡覺就會做惡夢,他才不要呢!趕緊停下磨蹭的動作,張晨風抬起花臉乖乖讓林俊乙擦乾淨。
  不知道為什麼?張晨風的一舉一動竟牽動了封士熙的心,讓他不禁吃起林俊乙的醋,為了避免自己醋意大發再度嚇壞了晨風,冷冷的聲音略帶不悅地道:『讓他睡吧!我先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他。』
  反應總是慢半拍的林俊乙,還沒擦乾淨張晨風的花臉,等聽完封士熙扔下的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便消失在病房了。
  對於封士熙和張晨凱的感情,他到現在仍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張晨凱不是他所想得那麼善良,甚至於,林俊乙覺得張晨凱是一個心機很重、卑鄙無恥的人,然而,天真可愛的晨風對他來說,頂多是用來隱藏他這一面的工具罷了。

  第五章
  近期,公司最新研發的一套教學軟體正準備推出,必須準備將一些事業擴展到國外的主事者封士熙,並沒有如他所說的常常來醫院看張晨風。
  不過,他沒忘了張晨風是唯一可以連繫張晨凱的重要人物,因此忙歸忙仍舊將這事擱在心裡,直到手術後的第三天才忍不住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到醫院一趟。
  聽說角膜移植手術進行的非常順利,相信只要再耐心等上一星期,張晨風的眼睛就可以重見光明了,封士熙一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
  封士熙買來一些補給營養的食品來探望張晨風,聽完巡房的醫師解說過他的情況後,仍待在病房未離開。
  擔心嚇到抱著大熊磨蹭的人兒,封士熙坐得遠遠的,雙眼盯著眼睛裹著厚厚的紗布保護的張晨風,不發一語心懷猜忌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自從看不見後,感覺變靈敏的張晨風感覺到病房裡除了林嬸,還有一抹熟悉中帶點陌生的氣息存在著,摸不清的感覺讓他感到有些害怕地抱緊泰迪熊,背靠在床頭坐著,不專心的吃著林嬸餵進嘴裡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入冬天寒的關係,這一、兩天張晨風的右手常不由自主地痙攣、抽痛,讓他總是睡不好、吃不下,雖然如此仍忍著不說。
  照顧他都已經一年多了,林嬸那會不曉得他在隱忍,捨不得看到張晨風忍痛的樣子,端來一盆熱水,用熱毛巾為他的手熱敷後再按摩微微犯疼的右手掌,細心輕柔地在每一根手指上揉捏著。
  眼睛看不到讓人餵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為什麼林嬸要幫晨風按摩右手呢?
  看不懂林嬸這點的封士熙好奇地探問:『他的手怎麼了?』
  『應該是天冷的關係,舊疾復發。』不滿先前封士熙魯莽的行為,林嬸要不是顧及他是封夫人的兒子,才不想理他。
  『舊疾復發?他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一聽到張晨風受傷了消息,封士熙不免一陣心疼,皺了皺眉,擔憂地問。
  『唔......嗯......』林嬸按壓到最疼的部位,讓張晨風不禁縮起肩膀,發出疼痛的呻吟。
  『這個地方很痛嗎?』林嬸憂心地問。
  縮縮肩膀,張晨風咬住下唇忍著,點點頭。
  『林嬸會小力點,小風要忍著點唷!』粗糙不平的手掌被林嬸包在手中揉著。
  人坐離病床有些距離,封士熙怎麼瞧都看不到他的手到底傷得怎樣,忍不住擔憂地站起來,想向前一探究竟。
  察覺到封士熙的接近,林嬸趕緊為張晨風套上手套,不是她小氣不給他看,而是她兒子交代過不能讓他看到晨風的傷疤,說什麼要是讓他看到晨風的傷的話,擔心他會做出嚇壞晨風的事。
  走到床尾,封士熙只來得及看到晨風被林嬸套上保護手套的右手,心繫著他疼痛的模樣,似乎沒發覺到林嬸慌張的表情。
  到底是什麼傷會需要戴這種醫療用的手套?又是什麼樣的傷使他這麼痛呢?
  封士熙憂心地看著他的小臉痛到皺成一團,但越是看不到受傷的右手的情形,就更加想知道,尤其是套在手上的手套和一般手套不同,肯定受了很深的傷,蹙眉,忍不住關心問著:『為什麼要給他戴上那種手套?』
  避開封士熙疑惑的眼神,林嬸繼續按摩著晨風的手,心虛地道:『小風的手因為扭傷太久沒發現,遲了治療,造成現在的舊疾,俊乙說,給他穿戴這種手套可以減輕疼痛,所以才給他戴的。』
  是這樣嗎?
  封士熙憶起以前張晨風也常常用力不當扭傷手腕,小小遲疑一下林嬸的解釋,最後還是選擇相信。
  見林嬸細心的為張晨風按摩的模樣,封士熙忍不住也想試試,指著晨風的手,問:『可以讓我試試嗎?』
  試什麼?林嬸聽不懂封士熙要試什麼,轉頭看了他指的方向一眼,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想幫晨風按摩啊!
  『可以是可以啦!不過,小風......』遲疑不決,林嬸還是有些擔心晨風會害怕他的接觸。
  『拜託!』封士熙非常誠懇地請求著。
  不好意思拒絕,林嬸拍拍晨風的手背,輕聲道:『小風,不要怕,林嬸手酸了,換士熙幫你揉揉,好不好?』
  士熙?......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那聽過?
  張晨風想了想,心裡雖然還是有點怕被林嬸以外的碰觸,可是心裡實在捨不得讓林嬸太累,只好勉強地點頭答應。
  林嬸起身換封士熙代替她的位子,向張晨風說明自己去買點東西馬上回來,要他乖乖的,並交代封士熙不准對晨風大聲說話或逼他做不想做的事,得到他的保證才放心離開。

  『不要怕,我會輕輕的。』封士熙把張晨風的右手放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揉捏著。
  封士熙動作溫柔地揉捏著他的右手,但張晨風對陌生的他仍感到害怕,抱住泰迪熊的左手下意識將它抱得更緊。
  小小一個驚慌的動作,不難看出張晨風的恐懼,也讓封士熙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過,這回他沒有生氣,反而更溫柔地揉捏著他的手,幾分鐘後,封士熙忍不住沉靜的氣氛,開口問:『有沒有好一點啊?』
  封士熙輕柔地按摩早讓張晨風鬆懈害怕的情緒,下巴抵著泰迪熊,舒服地打起盹,瞇著眼睛搖搖晃晃地點頭。
  張晨風快睡著,打盹的模樣,有如天使般可人,看得封士熙不由自主地露出淺淺的笑顏,俯身靠近,雙手搭在他的肩膀,輕語:『來,躺下來睡一覺。』
  眨眨疲倦的雙眼,張晨風迷迷糊糊地點頭,讓封士熙協助自己躺下來,蓋好被子,臉習慣地在泰迪熊身上磨蹭了幾下,哈了哈欠,準備聽他的話睡一覺。
  見像個孩子般的人漸漸入睡,封士熙才安心地站起身,有些疲累的想到外頭買杯咖啡喝,但他的屁股才一離開椅子,張晨風便驚醒,驚慌地抓住他的手。
  望了緊抓住自己不放的手一眼,封士熙無奈地又坐回椅子,輕拍著張晨風的手,溫柔地道:『不要怕,乖乖睡覺,我去買杯咖啡馬上回來。』
  說完,封士熙還以為張晨風會放手,結果,他反而抓的更緊,看不到任何東西地猛搖頭。
  唉!沒辦法,也捨不得就這樣離開,封士熙只好又坐回去,伸手摸摸張晨風的臉頰,撥開他額上的頭髮,拍拍他的肩,『我不走了,你睡吧!』
  聽到他的話,張晨風依舊會擔心封士熙趁自己睡著的時候離開,皺起眉頭,思緒盤旋在要放棄泰迪熊,還是封士熙的手之間,索性,甘脆將他的手連泰迪熊一起抱進懷裡,才肯乖乖睡覺。

  昏暗的病房,一個醫生加一個護士,再加上林俊乙、林嬸及封士熙共五個人,使本來就不大的空間變得更狹窄,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付戰戰兢兢的模樣,靜靜守在病床邊等待這關鍵的一刻。
  『不急!我們慢慢睜開眼睛。』負責為張晨風動角膜移植手術的醫生,親手拆下臉上的紗布。
  蒙住雙眼的紗布拆去,張晨風有點害怕地摟緊懷裡的泰迪熊,聽從醫生的指示慢慢睜開雙眼。
  張晨風小心翼翼地睜開用紗布覆蓋了一星期的雙眼,先從眼縫見到一道微亮的光芒,一感到些許不舒服且刺痛的感覺便又閉了回去,咬住下唇,害怕地搖頭拒絕再睜眼。
  『乖,不怕!我們再慢慢把眼睛打開一次。』身旁的護士溫柔地哄著。
  見張晨風睜眼又閉上後,拒絕再睜開眼睛猛搖頭舉動,曉得他應該是被光線刺痛了眼睛才會如此,眼科醫生穩重地拿起手電筒打開,在他雙眼前晃動,繼續道:『慢慢睜開眼睛,有沒有看到亮亮的光啊?』
  十指扣緊毛茸茸的熊,張晨風又試了一次,這一次,他真的看到手電筒照射進來的光芒了,不過,可能是因為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突然再接觸到亮光,讓他又懼又不舒服的緊閉起雙眼,鬧起情緒。
  大家都曉得張晨風畏懼陌生人的觸碰,因此,林俊乙主動接下護士的工作協助眼科醫生,而不肯合作的張晨風鬧情緒直搖頭,拒絕睜開雙眼,讓他們實在有些頭痛。
  『小風乖,我們再試最後一次,還是很不舒服的話,就不試了,好不好?』林俊乙坐到床上,伸手摸摸他的臉龐,哄著。
  不要!不要!張晨風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搖到最後連眼淚都搖出來了。
  『護士,紗布。』眼科醫生見他落淚,趕緊命一旁的護士準備無菌紗布,用紗布蓋住猛掉淚的雙眼,緊張道:『不可以哭,哭的話眼睛會受傷的唷!』
  林俊乙和林嬸聽到醫生的話,趕緊加入哄人的行列,可是,不論他們怎麼哄都沒用,反而讓張晨風哭得更凶。
  就在一群人手忙腳亂時,待在一旁不發一語的封士熙終於忍不住走近病床,撥開床邊所有的人,伸手將張晨風擁入懷抱,輕輕拍著他的背,撫摸他的頭,直到他停下哭泣。
  『不哭,晨風要聽醫生的話,士熙會陪在你身邊的,不要怕痛地慢慢睜開眼睛。』封士熙用粗啞的聲音,溫柔的哄著張晨風。
  聽見自己熟悉、感到安心的名字,張晨風乖順地點頭,吸吸鼻子,雙手改抓住封士熙的衣服,讓醫生拿開眼睛上的紗布,跟著他的指示慢慢睜開雙眼。
  再次感到光線刺眼的不適,張晨風害怕地縮了縮肩膀,硬是咬牙忍住,待眼睛適應了手電筒的光,聽醫生的話眨了幾下,眼前浮現模糊的人影,人影又從模糊漸漸變清晰。
  最後,張晨風終於看清楚周圍的人事物,但一重見光明後卻發現這裡沒有一個人是自己認識的,陌生的恐懼讓他不禁畏怯地縮起雙肩,眼眶泛起一層水氣。
  大家瞧他似乎又要哭了,立刻手忙腳亂的提醒封士熙。
  接收到大家的訊息,封士熙趕緊捧住張晨風的臉轉向自己,『還認識我嗎?』
  封士熙的聲音雖然非常粗啞,但是,他這張俊帥的臉依舊一樣沒變,頂多不如以往的開朗,多了一份冷酷的感覺。
  點點頭,張晨風當然認得眼前的人是誰,開心地撲向封士熙,摟緊他的頸子。
  『看來你還記得我。』張晨風的舉動,讓封士熙心裡感到很高興,可表情依然冷漠的讓人看不出他的開心。
  不對!士熙的聲音不是這樣的。
  張晨風鬆開雙手,眨動明亮的雙眼盯著封士熙,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再摸向他的喉嚨處,剛剛已經泛出水氣的眼睛,又紅了起來。
  『不可以哭,你現在的眼睛不能哭,哭了眼睛會壞掉,眼睛一壞掉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喔!』張晨風一臉心疼地摸著自己的額頭和脖子,封士熙似乎瞭解他的心般,回到一年多前的溫柔自己,道。
  額頭上被頭髮覆蓋的傷淡了,可是為什麼那溫柔聲音會變成這麼粗啞?
  再次見到那個曾經疼愛自己的男人,張晨風突然憶起封士熙闖入火場救他的情景,......他的聲音是那場大火造成嗎?張晨風一想到封士熙當初受傷的情形便忍不住難過地緊緊抱住他。
  封士熙不懂張晨風為什麼會知道自己額頭有傷,更不清楚他為什麼會因為灼傷而變調的聲音感到難過,只知道現在他不能讓他哭,哭了,辛苦等來的眼角膜手術就等於白做了。
  雙手回抱著纖弱的張晨風,難得溫柔的在他耳邊哄著:『乖,別哭,我不會離開你的......』
  看來張晨風依舊記得封士熙,對封士熙的信賴和感情仍然不變,相較下病房其他人的存在對他來說竟變得如此陌生,陌生到一時無法接受,現處不安的他唯有緊緊抓住眼前唯一熟悉的人才能感到安心。
  風水輪流轉,現在除了封士熙外,他們對重見光明的張晨風來說都是陌生人,因此,林俊乙不得不識相地牽起母親的手,轉向醫療人員向他們保證封士熙可以照顧張晨風,在一起退出病房。

  出院後,封士熙向林俊乙提出要接張晨風回他那裡住的要求,表面上說想照顧他是好聽了點,實際上是想利用他。
  利用把張晨風留在身邊,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去等待張晨凱出現,然後和他好好把一年多前的事件問清楚。
  然而,林俊乙及林嬸並不清楚封士熙心底的企圖,見他在張晨風住院的這幾天的表現非常良好,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異狀,且,張晨風也接受唯一比較熟悉他的照顧。
  要不然這麼突然的把張晨風交給封士熙照顧,他們還真是有點遲疑,湊巧,林俊乙必須近期到美國參加醫學研討會一周的時間。
  再來,林俊乙可以趁著有封士熙能代為照顧張晨風的機會,想,順便利用這次的機會帶母親一起出國,帶鮮少外出的母親四處外走走,便不多加考慮,馬上點頭答應讓他接張晨風回家照顧,否則,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答覆封士熙的要求。
  搬進封士熙家住的第一天,少了照顧了一年多的林嬸照料一切,張晨風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整天抱著泰迪熊讓封士熙為他打理一切所需。
  為了讓張晨風能早點適應新環境,封士熙從接他回家到第二天都待在家裡陪著,直到第三天一早接獲偵信社的電話,說有他要的消息,便向張晨風謊稱公司有事不得不回公司一趟,離開前還確定過張晨風可以獨處才留下他一個人在家。
  好晚喔!為什麼士熙還沒回來?
  張晨風抱著泰迪熊坐在客廳,心裡忐忑不安地邊看電視、邊等著封士熙回家。
  好像又回到以前,張晨凱外出工作的日子,張晨風一個人乖乖待在家,做什麼事都可以,就是不准踏出家門。
  原因是,張晨凱不喜歡傻傻的張晨風帶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出門,如果不小心讓他喜歡的女孩子遇上,曉得他有一個白癡雙胞胎哥哥的話,會很丟臉。
  在他們兄弟一起生活期間,張晨凱簡直不把張晨風當成自己的兄長,不僅限制張晨風很多事情,把他當什麼都不懂的白癡使喚,還要他在自己外出工作的時候,洗衣服、打掃家裡,偶爾還會將自己的程式設計工作丟給他做。
  所以,張晨風並沒有像封士熙以為的被張晨凱細心照顧著,張晨凱也沒有封士熙所認為的體貼善良,相反的,張晨凱還時常利用張晨風因不善表達而鮮少說話的優勢下,將他隱藏在自閉症下的才能宣稱是自己的,讓自己在工作上、生活上受盡封士熙的寵愛。
  一個人孤單坐在寂靜無聲的客廳等封士熙回家,張晨風等到有些疲憊地揉揉眼睛,抱著心愛的泰迪熊在沙發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窩著,等了許久,最後還是耐不住睡意,就這樣窩著睡著了。

  匆匆回到公司,馬上接獲偵信社傳真過來的報告,得知張晨凱這一年來的消息及一些生活照,封士熙盯著照片裡的人日漸成熟的模樣,心情頓時感到十分複雜。
  複雜的心情擾亂封士熙一整天的作息,直到下班時間到了仍不想回家面對那張與張晨凱一模一樣的臉。
  帶著沉悶複雜的心情將這兩天的工作一次處理完,到下了班,索性不想回去看見和張晨凱長得一模一樣的張晨風,一個人到酒店喝酒,今晚他想將自己灌醉。
  從晚上六點多到凌晨零點半,封士熙就這樣一個人坐在包廂喝悶酒,雖然喝得不算多,但還是有點茫,腦海中不斷浮現張晨凱和許多不同男人的親密照片,沉澱於心底的苦悶和恨,不禁跟著照片湧上心頭。
  你會拒絕我的感情不就是因為你不愛男人嗎?為什麼又可以這一年多裡和這麼多男人有親密的互動?
  被一股莫名的妒嫉、不解蒙蔽了心,封士熙決定不喝了要回去質問和張晨凱一個樣的人,他不相信張晨風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做了什麼,更不相信張晨風不曉得自己胞弟的去向。
  步伐不穩,搖搖晃晃地走出包廂到櫃檯付帳,熟識的老闆跟隨在後,有些不放心讓封士熙一個人開車回家,還特地請酒保送他回去。
  讓酒保送到住家大門,封士熙步伐有些蹣跚、搖搖晃晃地經過管理處,然後搭乘電梯回到他專屬的樓層,開鎖進門,顛三倒四地來到還燈亮著的客廳,視線因酒醉而有點模糊,瞇眼看著窩在沙發上睡得不怎麼安穩的人。
  跌跌撞撞地往空出的位子坐下,對張晨凱愛慕的心不禁被那些看似親密的照片蒙蔽,又怨又恨的伸出手撫上與他相同面容的臉。
  封士熙皺起眉頭癡癡地凝視著張晨風不安的睡臉,腦袋有些混淆地將張晨風當成張晨凱,心頭苦悶地低喃著:『為了你,我不昔和好兄弟翻臉,為了你,我拼了命地衝進火場救你,為了你,我努力學習著去照顧晨風,為了你......為什麼我為了你做了這麼多事,你還是選擇離開我,為什麼?......』
  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撫摸著細白的臉龐,輕柔地撥開掉落在臉龐的頭髮,仔細看清楚這張令他又愛又恨的面容。
  封士熙時而溫柔時而粗暴的觸摸驚醒了張晨風,他動了動因姿勢不良造成酸痛的身體,抬手揉揉疲睏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封士熙一眼,確定是自己在等的人後,又安心地抱著泰迪熊窩回剛才的位置。
  『我的臉讓你失望嗎?』
  整個思緒已經被張晨凱這個的人佔據,酒醉的封士熙把眼前的張晨風當成是他,連他稚氣純真的舉動都能把它誤當成一種嫌惡的行為,口氣當然也會跟著變差。
  不悅、懊惱的聲音使張晨風再度睜開沉重的眼睛,困惑地看了看封士熙,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說,抱著大熊坐起身歪頭看著他,不解的伸手想撫平那憂傷的眉頭。
  『你也會心疼我嗎?』封士熙對張晨風的舉動感到驚訝,因為,張晨凱是不會這樣摸他的。
  點點頭,張晨風皺了皺眉,不太瞭解地摸著他的臉。
  撫摸在臉龐的冰涼小手,依舊無法平息封士熙心裡對張晨凱的怨恨,尤其讓他憶起一年多前的那場火災,更是無法原諒他。

  封士熙一臉憂憤的撫摸著張晨風蒼白的臉龐,內心不斷在愛他與恨他之間徘徊,最後的理智竟是被一年多前的那場無情大火淹滅。
  『不要再對我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封士熙粗魯地拉下張晨風的手,雙手抓著他的肩膀,大聲斥喝:『告訴我,我那一點比不上丁浩哲,為什麼你情願和一個女人搶他,為他差點被火燒死也不願意接受我的感情,為什麼?告訴我啊!......』
  受到驚嚇地縮了縮肩膀,肩膀上的疼痛讓張晨風忍不住溢出痛苦的呻吟,驚恐地盯著封士熙凶怒的臉,猛搖頭。
  好可怕,士熙的臉好凶,他可怕啊!
  張晨風聽不懂他的指責是針對誰,只有一味地害怕,不停扭動身體,極力想讓疼痛的肩膀掙脫開他使勁的手。
  張晨風不動還好,這一動卻引來封士熙更大的怒意,使勁抓住他的肩膀搖動,大吼:『我不准你逃開,不准......』
  酒醉的封士熙將眼前的人完全認定是張晨凱,看著他驚惶失色的臉,及害怕想逃離他身邊的舉動,與一年前張晨凱拒絕他的感情,和丁浩哲親密在一起的模樣重疊。
  搭上今天收到照片中許多他們親密的相片,一幕幕不斷地在封士熙的腦海出現,頓時,整個混亂的思緒被怨怒的妒火佔據,俯身箝制住掙扎扭動的人,低頭將唇湊上,近乎瘋狂粗暴地吻住張晨風蒼白的唇。
  肩膀好痛,嘴唇被封士熙粗暴地啃咬著,一連串讓他意會不過來的痛楚,嚇壞了張晨風單純的心,恐懼著封士熙帶給他的痛,奮力抵推打著健壯的身體。
  受到酒精影響的關係,封士熙瘋狂地在柔軟的口腔中肆虐,失去應有的冷靜,憑藉自己的重量將張晨風壓制在沙發上,粗暴地吸吮著猛閃躲的舌。
  舌頭躲不過粗魯的肆虐,加上壓在身上的重量,張晨風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泛紅著眼,努力尋求氧氣,卻徒勞無功,眼見空氣越來越稀薄,不禁驚恐地搥打起封士熙的胸膛。
  意識被腦海的畫面瓦解,封士熙絲毫沒有察覺到身下的人快不能呼吸,一心只想強佔張晨凱的一切,為自己的慾望找個宣洩的途徑,不停粗魯地狂吻、啃咬著張晨風的唇瓣,雙手更是無情地箝制住他搖擺不停的頭。
  缺氧造成的恐懼越來越大,張晨風只想逃離這個令他害怕的地方,忍不住朝肆虐著自己的嘴唇狠狠咬下,趁封士熙吃痛的嘴暫時離開自己紅腫的嘴唇,用力呼吸新鮮的空氣。
  『你咬我?你真的這麼討厭我的吻嗎?還是,你只能接受丁浩哲或其他男人的吻?』封士熙雙眼充血,忿怒地看著因畏懼而縮成一團微顫抖的張晨風,怒吼著。
  掙脫開瘋狂的封士熙後,張晨風立刻抓住泰迪熊護在胸前,恐懼地縮成一團,往沙發的角落退,全身不停顫抖著,一臉驚慌地盯著封士熙憤恨的表情,粗啞低沉的聲音顯示他有多麼忿怒不平。
  抹去嘴角上的血漬,封士熙氣極敗壞地扯掉那只擋在中間的大熊,伸手抓住張晨風的手腕,故意忽視掉他淚流滿面、充滿恐懼的蒼白臉蛋,狂怒中,一把扯破他身上的衣服,俯下身啃咬著他白晢的肌膚。
  好痛,不要咬......士熙不要咬晨風......晨風好怕......,極少開口說過話的張晨風在心裡不斷地求饒,害怕地猛搖頭、掙扎著。
  『嗯啊......嗚......』不懂為什麼封士熙要這麼對他,張晨風非常清楚自己不喜歡、害怕他現在這個嚇人的模樣,拼了命地搥打著他的肩膀,進而放聲大哭。
  可惜,一心只想佔有張晨凱的封士熙根本不在乎他微弱推拒的動作,聽不進他嘶聲哭泣聲音,況且,單憑張晨風這一點力氣地搥打,對他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依舊繼續肆虐著哭得像個孩子的人。
  林嬸、封媽媽、俊乙,你們在哪裡?快來救晨風,晨風好怕、好怕......
  張晨風心裡不斷地吶喊著自己認識的人,希望他們能夠阻止封士熙恐怖的舉動,幫他逃離這場驚恐的夢魘。
  不停啃咬著張晨風的嘴唇,雙手粗暴地撫摸著他胸前的肌膚,不到一會兒,封士熙漸漸發現身下的人已經不再反抗,離開他身上,盯著身體不斷抽搐的他雙眼空洞,視焦渙散,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滑落,心頭一陣失落。
  『為什麼你不看我?難道,我對你的感情真的一點都比不上丁浩哲給的,才會讓你這麼厭惡我的觸碰嗎?』無稽之說,封士熙根本就搞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還一味地指控著。
  身上令他恐懼的侵犯似乎停了下來,趁機想逃離的張晨風慌亂地爬起來,摸不著頭緒地往房間的方向逃,亂竄中撞倒了桌燈和撞歪了沙發,恐懼佔領了整顆心,不顧身體的疼痛,直想快點逃離令他害怕的人和地方
  封士熙有些呆愣地盯著張晨風四處竄逃的樣子,直接誤認為是張晨凱恨不得趕緊逃離他身邊的舉動。
  哈哈!真是可笑!封士熙盯著張晨風驚慌失措的模樣,簡直是將他當成魔鬼般的驚恐,就覺得可笑。
  忍不住抽動著嘴角,封士熙緩緩走近跌趴在地依舊往房間竄逃的人,粗暴的一把抓起他的手臂甩回沙發上,將不斷掙扎的人翻轉過來,讓張晨風背向他趴臥在沙發上,抓著褲頭使勁一扯,連同底褲一併扯下。
  緊緊扣住僅用他一手就能環抱住的腰身,解開自己的褲頭,在沒有任何愛撫、潤滑下,一舉侵入他初經人事且乾澀狹窄的私穴,皮肉硬是被撐裂開,隱約可聽見昂撕裂的聲音。
  『啊啊......嗚啊......』硬生撕裂的劇痛,讓未經人事的張晨風耐不住劇痛地嘶啞哭喊出聲。
  好痛、好痛......他真的好痛!
  身下硬生撕裂的疼痛比被火燙傷的手還痛,無法承受劇烈痛楚的張晨風忍不住討厭起眼前面露醋怒的封士熙,自覺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疼愛他的大哥哥了。
  張晨風十指緊緊抓住沙發椅套,關節處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好痛!私處被強行侵入而硬生生撕裂的傷口因緊接而來的衝刺差點痛到暈厥。
  失去理智的封士熙雙手緊扣住張晨風的纖腰,不給他退縮求饒的機會,動作野蠻粗暴地衝撞著窄澀的穴口,每一次撤出、探入,都夾帶著無比的狠勁與折磨,就連張晨風痛到聲嘶力竭,不斷哭叫的聲音,仍無法阻止他粗暴侵略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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