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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山尋找”情為何物”的答案這個任務,在兔子精這漫長的一生中,絕對是最讓他感動興奮的事了。 在他還是一隻普通白兔的時候,他的窩在一座不高的山上,那山上有一間寺廟,香火很是鼎盛。那個時候的他除了尋找食物,就最愛蹲在寺廟石階兩旁的草叢中,瞪著一雙紅紅眼睛看那些往來進香還願的年輕女子,衣香鬢影,花月姿容,真是看起來就賞心悅目。
還記得有一次被一個獵人追趕,自己因為逃命心切,結果跳到了石階上,正好一位溫柔美麗的姐姐經過那裏,看到他就把他抱在了懷裏,一邊撫摸他的白毛一邊用春風般的聲音誇獎他可愛,最後還替他趕走了那個獵人。當時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兔子了,他決定好好報答美麗的姐姐,於是用他的頭和爪子在姐姐那高聳的胸脯上蹭了好幾下,直到姐姐把他放進了草叢中,他還對那柔軟富有彈性的觸感戀戀不捨。
兔子精想到這裏,緊緊的握住拳頭,沒錯,這回他下到人間,一定要找一個山清水秀出美女的地方,最好能再找到一個美女姐姐來和他體會一把情為何物,如果他的愛情也能夠像許仙白娘子那樣淒美纏綿,不飛仙他也無憾哪!
哼哼,他是有情有義的兔子精,絕對不會辜負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美女姐姐的。
雲端下是一派繁華熱鬧的太平景象,兔子精仔細看了看,發現此地山清水秀,應是一處人傑地靈之所,於是他滿意地按下雲頭,落在一處無人的小樹林中。
“要先給自己起個名字啊。”他喃喃自語,抬頭看見頭上一輪紅日即將西墜,猛然想起月宮裏是有一隻兔子的,那何不也借借兔仙前輩的光呢。眼珠一轉,就已決定假名居月——想那居住在月亮上的兔子,還能常常伴著嫦娥姐姐,他衷心地希望自己能有老祖宗的好運,也找到一位美麗溫柔的嫦娥仙子。
出了小樹林,沿著官道向城裏走去,終於讓居月在城門關上之前進了城。
此刻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分,居月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顧,暗道這個城市真繁華啊,都入夜了還有這麼多人穿梭往來。可是這麼多人,哪里才是美女姐姐們彙聚的地方呢?
他一步一挪,心裏直埋怨黃牛,幹什麼要訂下不准使用法力的規矩啊,否則自己哪用這樣無頭蒼蠅般的亂躥,只消動動兩根手指頭掐算一番,哪里有美女不就清楚了嗎?
就在居月暗自嘀咕的時候,忽然從遠處的一座高樓上,傳來隱隱的琴聲,宛轉悠揚曼妙無比。
居月心中一喜,暗道這樣的琴聲絕對不是粗魯男子可以彈奏出來的,聞琴識人,一定是位傾國傾城的女子。一反剛才的躊躇不前,他邁開大步就往琴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待到得近前,眼前的景象險些沒讓兔子精激動得昏過去,只見這座富麗堂皇的高樓裏,大廳中儘是一些美豔女子,雖然也有些令他看不順眼的男人,但此時不是顧忌這些的時候,居月頭腦發熱,心中萌生出萬丈豪情,也不顧打聽此處是何地方,便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
正巧妓院的老鴇正在招呼客人,一見到眼前的兔子精,不由雙眼一亮,扭動著已經不再纖細的腰肢上前拉住居月,大聲喊道:”好俊俏的小公子,姑娘們接客了。”緊接著”呼啦”一聲,宛如一群蜜蜂見到一朵大白花般,一下子居月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無數雙白皙粉嫩的手拉扯著他的袖子和雙手,柔滑觸感讓居月險些連鼻血都流了出來。
“我要去彈琴的姐姐那兒。”琴聲再次響起,拉回了居月已經飄飄然的心神,然後他聽到老鴇的怪笑聲:”哦,小公子倒是識貨的很,小小年紀竟然還要最好的,也罷,看你氣質打扮不俗,前升,帶他去碧芍那裏,反正今天她還沒有看上眼的客人,我就不信她也忍心拒絕這麼漂亮可愛的俊俏小公子。”
居月心說我都可以做你好幾十輩的祖宗了,你竟然還說我小小年紀。不過他沒把這話說出來,開玩笑,又不是想暴露自己千年老妖的身份,如果彈琴的姐姐聽說自己是只千年老兔子,恐怕就要把他從窗子扔出去了。他一邊想,一邊就聽叫前升的男人答應了一聲,然後一隻大手從人群中擠進來將自己拉了出去。
那前升一邊帶他上樓一邊笑道:”我們碧芍小姐眼高於頂,但是她喜歡的就是可愛的小孩子,公子長得如此漂亮可愛,又是小小年紀,只要多說兩句好聽話,說不定碧芍姑娘一高興,就會多彈幾首曲子,不過你切記,千萬不能在她的房裏過夜,否則第二天你出來還有沒有人模樣就不知道了,到時可別說我前升沒有提醒你啊。”
居月此時哪里還管這些,他一面想著美麗的彈琴姐姐,一面敷衍的點著頭。
康健其實並不喜歡青樓,雖然他有時候也會到這裏解決需要,但或許是無情冷酷的性子使然,也或許是出身大富大貴之家,讓他對這些勾欄女子有著強烈的鄙夷之意,偏偏上天卻要如此厚待他,不但給了他常人難以企及的財富權力,還給了他一張傾倒天下女兒的過分英俊的臉孔,配上那副萬年寒冰的表情、萬萬年寒冰的心腸,讓他非常容易便得到了靈州城所有青樓花魁的青睞——除了錦繡樓那個有著奇怪癖好的碧芍以外。
不過康健可不是那種人,欲擒故縱的手段對他半點作用都沒有,碧芍既然不肯獻身,他也懶得去追求,散盡千金也要散在識趣的女子身上。所以當他一聽說錦元國來的客人要在錦繡樓設宴後,心裏就稍稍的有點不痛快,但旋即他便釋然,不過一座青樓而已,又不是說去了便代表他看上碧芍了,去一趟又有何妨。
沒想到錦元國的那些客人竟十分能喝酒,他的酒量也算好的,卻也架不住他們一個勁兒的勸,好在契約在這種酒酣耳熱的氛圍下簽定得十分順利。
在有了三分醉意之後,他說什麼也不肯再喝了,卻在起身告辭時看見自己的貼身僕人小四已經被那幾人的隨身僕人灌得躺在了那裏。 他無可奈何,只好向老鴇要了一間房,但是卻沒叫任何姑娘。
他從來都是要最好的,否則寧可不要,而很明顯,碧芍也同樣驕傲,不管之前的拒絕是否欲擒故縱,她都不會回轉心意主動前來,所以康健很瀟灑的在妓院裏過了一個沒有姑娘陪伴的夜晚。
四更天的時候,康健便已覺得全無睡意,只是看了看身旁的小四,仍睡得死豬一般,他惟有緩步出得房來,想喚個龜奴打水洗臉。
只是這妓院裏都是夜晚生意,到了四更天的時候,根本沒有伺候的人,康健沿著長長的回廊走了一圈,沒看到半個人影,他搖搖頭,心道再等一等吧。這樣想著,他轉身就要往回走。
忽然”砰”的一聲,走廊中靠在最東邊的那間屋子打了開來,接著從裏面狂奔出一個小小人影,哦,其實也不能算是小小的了,只是那人太纖細了些,與高大的自己一比就顯得有些小。他看見這個小人兒頂著一頭雞窩似的黑髮向自己跑來,一邊大哭道:”碧芍姐姐,我很快就會湊出銀子來得,嗚嗚嗚,你別……再靠近我了。”
康健倒吸一口冷氣,皺眉望去,只見房間中一個隻穿著抹胸褻褲的絕美女子追了出來,一邊咯咯笑道:”小月月,沒關係,你再讓姐姐梳最後一種就好,哎呀,姐姐不要你的銀子了。”這本來放蕩無比的動作言語,在她的身上竟然顯得風情萬種,美豔不可方物。 康健心中一沉,暗道果然是碧芍,只是她追這個孩子幹什麼?難不成要逼良為娼嗎?不會,聽說錦繡樓賓客盈門,樓中女子賣身與否多屬自願,不會有人相逼,那這是怎麼回事?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碧芍也看見了他,殷紅小嘴倏然笑得彎了起來,對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的兔子精招手道:”小月月,你當真不來姐姐這裏嗎?告訴你,姐姐我不過是一隻喜歡你的母老虎,但你身前的那一個,可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惡狼哦。”
母老虎?這也太侮辱老虎了吧,居月心中憤恨不平地想著。想那老虎精,在山上也是個厚道的傢伙,時不時的還被自己這只兔子戲弄咧,公老虎尚且如此,那母老虎當然更為溫柔了!真不知為何世人形容兇悍的女子竟然也用母老虎這樣可愛的辭匯,如果說是夜叉羅剎,還情有可原。
康健臉色有些發青,這碧芍真不厚道,她拒絕了自己,自己可從沒什麼報復之舉,她倒好!竟然就把惡狼什麼的都出口了。他又轉念一想,她還不是稱她自己為母老虎?也罷,這碧芍實是豪爽之至,不在乎這些的。
剛想到這裏,就聽見身後一陣紛紛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驚恐的聲音道:”哎喲小公子,你怎的成這副模樣了,我告訴你別在碧芍房裏過夜,你怎麼不聽我的話?”他回頭一看,只見十幾個姑娘和老鴇龜奴一起,都圍在了自己的身周,關切的目光都投射在眼前孩子的身上,偶爾也有一兩道偷偷瞟向自己,不過他只當作沒看到。
康健本以為這個孩子是妓院中新來打雜之類的,沒想到竟是客人,大驚之下看向居月,只見居月假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伸出白玉般修長瑩潤的手指將自己額前的發向後撥了撥,用那種故作沉著的語氣道:”啊,那個沒什麼了,你們不要大驚小怪的,碧芍姐姐很漂亮,我們只是研究了一下頭髮能梳成多少種樣子而已。”
這孩子挺有趣的。 康健微微一笑,剛要抽身離開,就聽見鴇母對碧芍道:”你怎能這樣作踐人家小公子,又不是沒給你錢……”不等說完,碧芍就咯咯笑道:”媽媽,他本來就沒有錢啊,本來還要把自己賣給我呢,結果剛剛梳完這個頭型,他就說什麼也不幹了。”她向前走了幾步,擺了個妖嬈的姿勢:”小乖乖,你現在要把自己賣給我,還來得及啊,反正白天我也是要睡覺的嘛,不會玩你了。”說完還故意拋了個飛眼給居月。
居月的兩隻眼睛立刻變成紅心狀,歡叫一聲就要撲上前去,卻在下一刻撞上了康健結實的後背。不過他沒有埋怨,因為這一撞,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不遠處那個看似美麗無比的女子,是一隻比蛇精還要妖孽的動物,在自己沒有銀子的前提下,是絕對不可以接近的啊。
可是銀子,他一千年沒有下過霧隱山了,哪知道現在的銀子被鑄造成了什麼樣子,何況現在不能使用法力,就算負責搬運各種東西的五隻鬼樂意為他解憂,他也不敢召喚啊。居月暗暗地想著主意,一抬眼,看見正要離去的康健,他腦海中驀然劃過一個想法,何不把自己賣給這個男人,沒錯,一看他就是有錢人,家裏的丫鬟姐姐們也一定很漂亮,到時候賺了錢,自己還可以來這裏,就不用被碧芍姐姐揪著頭髮不放了。
“這位大爺,你願意收留我嗎?我現在身無長物,如果你不收留我,明天我就要流落街頭了。”居月眨巴著大眼睛期待的看著康健,心裏有些焦急:真是的,現在這種時刻怎麼擠不出來眼淚啊?好歹擠出來一點在眼裏打轉也好啊。 兔子精在心裏氣急敗壞的詛咒自己關鍵時刻退縮了的眼淚們。
康健漠然的打量了他幾眼,忽然開口問道:”你如果把自己賣給我,就要事事都聽我的吩咐,能做到嗎?”
聽到這話,居月愣了愣,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就非常冷酷精明的男人居然會二話不說的收下自己。
見眼前的男孩許久沒有反應,康健有些不耐煩了,正要轉身離去,終於反應過來的兔子精立刻拉住他的衣角,喜出望外地點頭:”那當然那當然,公子,我既然做了你的僕人,自然事事都要聽你的吩咐。”他倒是立刻就進入角色,適應能力比起白薯和老虎精不知要強了多少倍。
康健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收下居月,看那小身子骨兒,明顯不是幹活兒的料,而自己又不是沒有貼身僕人,雖然這小孩長得漂亮,可他卻並不好男色——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那一直潛藏在心底深處的善良本性今天難得跑出來奪了一回權。
想到這裏,康健不屑地笑了笑:善良?原來他還有善心這種東西啊……“好了,那就跟我走吧,我叫康健。你的賣身銀回府後立了字據再給你。”他說完,讓龜奴打了一盆洗臉水後叫了小四起來替他梳洗,連早飯都沒有在錦繡樓吃,就帶著小四和居月離開了。
在康健一行人的背後,是碧芍哀怨的大叫聲:”臭男人,你敢搶我看上的小可愛,你給我等著,我和你沒完。”
冷冷一笑,如果把這種婦人的威脅放在心上,那他就不是康健了。回頭看看貼身僕人康小四,只見這傢伙一臉沉思的盯著居月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只不過喝醉了睡一覺而已,醒來後就發現飯碗被奪去了一半。
康健輕易就讀懂了他的心思,也不去理會,回身再看向居月,只見他的頭髮已經拆開了重新梳理好,宛如一匹黑緞子般披在身後,直到腰際,越發襯得他人如美玉一般。
康健心裏暗暗點頭道:這個居月,確實比小四出得了臺面。
三人走在大街上,都各懷著自己的心思,忽聞前方響起了急驟的馬蹄聲,轉眼間就來到近前,街道上的行人們紛紛慌亂走避,一下子就把他們三個給顯了出來,康健眉頭一皺,暗道是誰這樣大膽,竟然在如此繁華的街道上縱馬狂奔,若鬧出人命來豈是好玩的?他心中不快,便想攔住這匹馬好好教訓一番,卻見居月忽然一跳,張開雙手擋在自己身前,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大叫道:”公子快走,我在這裏替你擋住那匹瘋馬。”
他這一嗓子實在響亮,大街上躲在路兩邊的人們呆呆看著他,康健也呆呆看著他,那個康小四看他的眼光就更有趣,不但呆愣,而且還有一種似乎是不敢置信的奇怪神色。 居月此刻心裏正得意的對著小四狂笑:”小樣兒,你就跟著兔爺爺好好學著吧,為人奴僕就要這樣,該奮不顧身的時候就要奮不顧身,這樣才可以多拿賞錢,哦,當然了,你是普通人,沒有自保能力,躲在爺的身後也是無可厚非的,只不過這樣,就顯出我來了,哈哈哈……”
“你在幹什麼?自殺嗎?”驀地只聽康健一聲大吼,待居月回過神來,就見那匹馬已經到了近前,說時遲那時快,康健一伸手將他撈到身後,另一隻手閃電般的伸出按在馬頭上,登時那棗紅大馬一陣長嘶,拼命地撩著蹄子,卻最終也敵不過康健的力氣,漸漸安靜下來。
居月驚魂甫定,回頭看向康健,只見他鐵青著一張臉沖自己大吼道:”你沒那個本事就不要逞能,被馬踏了那是玩的嗎?就你這身子骨還不得一命嗚呼啊?”想想剛才情形就覺得後怕,他只看見這個挺身而出的小傢伙沖著小四嘿嘿地笑,連馬近在咫尺了也不知道,還說什麼替自己擋住瘋馬。
“你吼什麼?我還不是好心為了你?”居月很委屈,一嗓子就吼了回去,吼完了,才想起這可不是為奴之道,好歹自己的賣身銀子還沒拿到手呢,萬一這傢伙不要自己了怎麼辦?再說的確是自己太大意了,他哪知道不過一千年而已,馬兒們已有了這種速度呢?
要知道,當年他和馬妖剛認識的時候,那傢伙也沒它跑得快啊!
康小四拍拍胸脯,笑嘻嘻的湊上前來:”哦,公子,新來的孩子嘛,總是願意在主子面前表現一下的,這也沒什麼。”說著,他笑嘻嘻的看向居月:”不過居月呀,以後你可得記著,保護爺的時候千萬別再走神兒了。”
他說得誠懇,但居月還是從他的眼裏看到了幸災樂禍。
居月眼珠子一轉,也不理他,只在心裏盤算:這個康小四不是一隻省油的燈啊。哼哼,不過來日方長,看他們兩個到底誰能得寵到最後。

第二章

“是……表公子?”他們兩個在這裏鬥嘴,那邊康健早和馬上的人對上眼了。 只見馬上之人一骨碌滾下馬鞍,在確定了康健的身份後一頭拜倒在地:”表公子,太好了,總算趕來了這裏,天不亡我啊……”那人說著就要掉下眼淚。
康健見了,一皺眉頭道:”看樣子你是有要事在身,只是也不該在這種街道上策馬狂奔,若是撞了人可不是好交代的,反倒教人說我們仗勢欺人。好了,有什麼話回府裏再說,當街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
那人諾諾答應,起身跟著三人回到康府。
等康健坐了下來,吩咐康小四安排丫頭奉茶,一邊才問道:”好了,說吧,到底京城裏發生了什麼事?這樣沒命的趕來。”話音剛落,那人就焦急道:”表公子,您快去趟京城吧,我們公子被人誣陷,現在都下到天牢裏去了,老相爺被公子氣得一病不起,不肯去皇上眼前求情,這可不是玩笑啊,秋後要問斬的,所以小的快馬加鞭的趕來,如今能救公子的,只有您了。”
康健聽到這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也現出驚詫無比的表情,失聲道:”什麼?問斬?堂哥為人向來溫柔善良,只管吟詩作賦的,他能做下什麼大案子,還下到天牢,秋後問斬?”
那人歎氣道:”表公子您說的不錯,您看看連您都清楚公子的為人,可老爺他……唉,總之公子一定是被陷害的,也不知怎麼的,他那日去踏青,然後傍晚官兵就押了他進城,半刻鐘後皇上把相爺宣進了宮,說公子強暴了一個良家,然後將那婦女與她丈夫一起殺害了,被官兵當場抓獲。老相爺當場就氣暈過去了,醒了後直說不要這個兒子。”
康健冷哼了一聲,道:”叔叔真糊塗了,山野村婦村夫,都是有幾把力氣的,堂哥哪里能是他們的對手。再說怎那樣湊巧,堂哥一殺完人,官兵就到了,這明顯就是陷阱。”他皺了一下眉頭:”正好我也要去京城的幾家鋪子看下經營情況,不如明日我們便出發吧,你長途奔波,太過勞累,今晚就在這裏歇息一下。”
那人答應下來,彼時丫頭奉上茶,那人捧起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康健這裏暗暗琢磨著要帶去京城的隨從,小四是肯定要帶的,再帶哪一個呢?他驀然想起了剛買來的居月,心說他倒安靜,這半天連喘氣的聲音都沒聽見,就帶上吧。想到這裏,便笑著一邊吹茶一邊道:”居月,你剛剛跟著我,也不好將你拋在府裏,這樣吧,明天你和我們一起上京城,也見識見識我們國家第一大城的繁華。”說完了半天沒聽見應聲,回頭一看,只見居月一雙眼睛似乎要凸出來一般,死死盯在前來送茶的丫鬟身上,嘴裏的口水都流出老長。 康健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按捺著怒氣笑問道:”怎麼?居月小公子要不要上前去仔細看看溶溶啊?”
溶溶就是那個丫鬟的名字,生性靦腆的小丫頭早就被居月看紅了臉,此時聽到主子這麼說,不由得連頭都垂下了,一雙手拿著茶盤,不知道往哪兒放好。
“啊?可以嗎?好啊好啊。”根本沒發現已經變了臉色的主子,兔子精抹了一把嘴角邊的口水就要上前,卻在下一刻就被康健捏著手腕給拽了回去,他因為對那個丫鬟流口水而沒了戒備,被這一拉之力直直拽過去,立足不穩的結果就是倒在了新主人的懷抱中,兩人登時以一種曖昧的姿勢擁抱在一起。
康健愣住了,兔子精居月愣住了,就連小四和來報信的青年也愣住了。
良久那青年才尷尬的咳了一聲,站起身道:”哦,公子,我趕了很長時間的路,也著實累了,就讓這位小哥兒帶我下去歇息,你和那位小哥慢慢談,我們不打擾了。”他一邊說一邊用了然的神色看向康健和居月,心想表公子對那個男孩兒真是熱情啊,看到他對丫鬟流口水就立即妒火中燒,還根本不顧忌的當著他這個外人的面兒就抱在一起了。
以康健的聰明,怎能不明白那人的想法?頓時氣得一聲怒斥:”莫要胡思亂想!”
才說完,那人就嘿嘿笑道:”知道我知道,表公子,我沒想什麼,我什麼都沒想,您放心,我這人很明白事理的。”
他越這麼說康健就越生氣,偏偏居月的長髮竟然還纏到了衣襟的盤扣上,怎麼扯也扯不開,倒是把他扯得一陣殺豬般叫喚,康健煩躁吼道:”你明白什麼?你什麼都不明白。”他也加入了對盤扣和頭髮的殘酷分離過程,耳邊聽到那聒噪的傢伙還在笑:”是是是表公子,我什麼都不明白,哎呀您對人家小孩子要輕柔一些,畢竟是個孩子……”最後沒了聲息的原因是康健氣憤之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摔了過去。 青年抱頭鼠竄地離去,小四也哈哈哈笑著去帶他歇息了。這裏康健和居月好不容易把他的三千煩惱絲都給扯了下來,回頭一看,人都跑得沒了影子。還不等康健發火呢,居月就先叫起來:”啊,丫鬟姐姐呢?啊,那個叫溶溶的丫鬟姐姐呢?哪兒去了哪兒去了?”他回頭拉著康健的衣袖:”公子,丫鬟姐姐她會到哪里去?啊啊啊啊,我要找她,她好美麗漂亮哦,雖然不如碧芍姐姐,不過看起來很溫柔,公子,你一定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是不是?”
鎮靜,康健,你要鎮靜,這麼多年你什麼人沒見過,沒必要為一個四處風流花癡的小孩子發狂!
康健在心裏一再的告誡自己,才能忍住不暴跳如雷,一把將那雙小手給拍了下去:”呸,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公子,人都叫你丟到家了,還找溶溶姐姐,你的溶溶姐姐早被你那色狼樣嚇跑了。”
居月愣了一下,旋即又笑開來:”沒關係沒關係,反正公子已經買下了我,來日方長,我有的是時間和丫鬟姐姐們增進感情的,公子,你要看在我奮不顧身替你攔馬的份兒上,把我分配在靠近丫鬟姐姐的房間的地方哦,就算是柴房我也不介意的。”
“柴房沒有,倒是有茅房,你也要去那裏蹲著嗎?”康健惡毒的諷刺,下一刻他見居月跳了起來:”什麼?你竟然把丫鬟姐姐安排在靠近茅房的地方?你也太狠毒了吧?你這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不等他吼完,康健就被氣得再度叫道:”夠了,你就是想去裏面蹲著也不行,這晚上有人去茅房,嚇死誰負責?哼,還想著住在丫鬟們的邊上,感情你剛剛沒聽見我說的話是吧?我說你要和我一起上京城去,明天就走,今兒晚上你就在我房裏先將就著過一夜吧,你的房間等從京城回來後再定。”說到這裏,他忽然懷疑的瞄向居月:”看你的打扮,也不像是寄人籬下討生活的,而且你似乎也不明白貼身僕人的含義,那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居月心中一凜,暗道:壞了,被識破了,怎麼辦?我總不能說我其實是只千年兔子妖吧?都怪這身衣服,怎麼當初就顧著漂亮,沒想到今天這個後果呢?
他眼珠轉了一下,立刻想起在山上看的那些傳奇小說,於是面不改色地道:”公子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好人家的孩子,爹娘早死,一直是二叔養著我,可前些日子二叔續了弦,那個二嬸每日裏都來勾引我,我實在不堪其擾,只好逃出家門。”他說得坦然,康健就慘了,剛入口的茶水”噗”一聲噴在了身側的檀香木桌子上。
居月不滿地看著康健憋笑憋得很辛苦的神情:”喂,你幹什麼這個樣子?難道是對我的遭遇表示同情嗎?可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在強忍著笑呢?”他剛說完,康健就走上前來,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圈,半天才忍笑問了一句:”居月,敢問你二嬸多大年紀?難道是還未到及笄年齡嗎?”
“喂,我二叔可能娶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夫人嗎?我都這麼大了耶。”這個康健肯定是想自己很小,瞧瞧他那是什麼眼神,哼哼,似乎充滿了不屑,他努力的抬起頭瞪著康健,一副”我也不是好惹的”的樣子。
卻聽康健笑道:”既然這樣,我很難想像一個成熟的女人會去勾引她十幾歲的侄子。”他又上下看了居月幾眼:”嘖嘖,如果是個身強體壯的侄子也就罷了,可看看你這樣兒,弱不禁風纖纖弱質,長得漂亮可愛也只能激發女人的母愛,你竟然敢說你二嬸勾引你,再說了,經過你剛才的表現,到底是你勾引人家還是人家勾引你真是不好說呢。嘖嘖,算了,你不愛說你的來歷我也不追究了,只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是抱著別的目的來這裏,那就大錯特錯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諷刺我沒有女人緣是不是?”居月氣得要吐血,他自認風流倜儻,完全有條件做個情中聖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康健的一番話卻打擊了他最引以為傲的資本,怎不令他生氣。
“可惜啊,生了一個小色鬼的心沒生上一個小色鬼的身,你竟然最關心這句話,看來我的後一句話算是白說了。”康健拍拍居月的肩膀,歎了口氣:”好了,快和我去吃飯吧,不管怎麼樣,民以食為天。”
“不去。”居月大吼:”氣都氣飽了。”他氣哼哼的往椅子上一坐,卻又在下一刻跳了起來,因為他聽到康健帶笑的聲音:”會有很多美麗的丫鬟哦。”
此話一出,居月一蹦三丈高,撒歡兒似的向康健奔去,彈指功夫就來到他身邊,倒讓康健愣了一下說:”你跑得蠻快嘛。”不過居月沒有回答,他總不能告訴對方說兔子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跑吧。想了想他還是問道:”康健,真的會有很多美麗的丫鬟姐姐嗎?”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是連公子也不叫了。
康健也沒有糾正他,只是淡淡點頭道:”不錯,擺飯的時候都是丫鬟們張羅的。”
談話間,兩人已來到花廳,只見那裏擺滿了一桌豐盛的午飯,總共有三十多個菜肴,居月看見幾個盤子裏盛著綠油油的蔬菜,心裏一陣興奮,也沒注意到旁邊都有什麼人,就跑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稍頃來報信的青年旺喜和康小四也到了,康小四見居月大剌剌坐在座位上,就是一愣,剛要喝命他起來,卻被康健暗中使眼色阻止了,他心裏這個委屈,心道爺真是重色輕僕人,這傢伙才剛來第一天竟然就和爺一個桌用飯,他都服侍爺十幾年了,也沒越過這個規矩去啊。
嗯,看來他就是太講規矩了,真是的。康小四在心中歎息道。
忽聽居月招呼他道:”你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坐下來吃飯。”他心裏這個火啊,心道誰是傻站著呢,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免了,我還要伺候公子呢。”說完他看見居月的眼睛瞪大,在康健身上溜了幾圈後,連忙也站起來笑道:”對了,我也得伺候公子吃飯,呵呵,對不起,一時忘形,把這裏當自己家了。” “不必,小四,你也坐下一起吃吧。”康健淡淡吩咐,讓居月這樣一個有著出塵氣質的美人站在自己身側伺候,實在有些暴殄天物。何況康健本就是個不在乎這些的人,於是康小四也歡天喜地的坐下,康健說了聲:”大家隨意吧。”四人便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康健本在好好的吃著飯,結果眼角一掃,只看見一旁的居月居然專挑那些盤子邊上的刻花蘿蔔吃,還道他是被方才的事給嚇著了,他心裏頓生一股憐惜之意,板起臉看了一眼康小四:”你看看你這吃相,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三天沒給你飯吃了似的,你也慢點兒,跟誰搶呢,沒看見居月嚇得只揀蘿蔔刻花吃嗎?”
他這樣一說,旺喜的筷子也慢了,尷尬地笑了兩下,他看向居月:”那個小傢伙,你生的這麼單薄,應該多吃些魚肉,你看我們雖然吃得猛了些,但是這東西很多啊,那條大鯉魚根本沒有人動筷子,還有這只燒雞,我只吃了只翅膀,哦,那盤子扣肉也沒人動的,你實在不用顧忌我們,只揀蘿蔔花吃了,嘿嘿。”
居月看了看康健,又看了看康小四,最後目光落在不好意思笑著的旺喜身上:”你們都不吃蘿蔔嗎?你們都不愛吃蘿蔔嗎?”
他很認真地問著,直見到三人呆呆點頭,才微笑著道:”那真是太好了,本來我還很為難的想著要不要給你們留幾塊呢。”他說完,將所有盤子上的刻花全部夾到自己碗裏,最後乾脆站起身子,把最遠的康小四面前的刻花也全部夾了過來。看著碗裏滿滿一堆蘿蔔花,他笑吟吟地向目瞪口呆的三人解釋道:”哦,我從小就喜歡吃蘿蔔。”
“可……這是……是生的。”旺喜結結巴巴的說,卻見居月優雅的點頭:”沒錯,生的我更愛吃。”下一刻,他優雅的面容就扭曲了,回過頭抓起康健的手臂就咬:”誰讓你摸我屁股的?你這個大色狼。”
康健被他咬得”嗷嗚”慘叫一聲,連忙奪了手臂道:”什麼色狼,我不過是看你這生吃蘿蔔的勁兒怎麼那麼像兔子,所以看看你後面有沒有尾巴罷了,開個玩笑也認真。”他說是這樣說,方才可是真想著這小傢伙會不會是兔子精,平生沒看見這麼愛吃蘿蔔的人,倒是後院裏養的幾隻兔子,沒事兒就愛抱著一個大蘿蔔從早啃到晚。
但他的心思可瞞不過兔子精,居月哼了一聲道:”別瞎扯,你這樣的人會開玩笑,母豬都能上樹了,你一定是見我愛吃蘿蔔,所以懷疑我吧,哼哼,我告訴你康健,我可不止是愛吃蘿蔔的,我也愛吃別的菜。”這話說得雖強硬,但他心裏可捏著一把汗呢。
他鎮靜地坐下,將幾塊蘿蔔刻花哢嚓哢嚓的吃完,便向桌上的其他素菜發起了進攻,邊吃邊在心裏埋怨道:真難吃,都煮軟了,生菜葉子多好吃啊,水分又足又新鮮,人類真會糟蹋東西,嗯,這香菇倒不錯,肥厚又多汁,可惜味道有點怪……“你,不吃點肉嗎?”康健眼看著桌上有限的幾樣素菜都進了居月的肚子裏,他就是忍不住好奇,這孩子不喜歡吃魚肉嗎? 無奈,居月為了讓他確信自己不是兔子精,只好歎了口氣,苦著臉夾了一塊辣子魚送進嘴裏。
“嗚哇哇,好辣啊,啊啊啊啊,辣死我了,康健你來害我,啊啊啊啊,嘴巴要腫了,嗚嗚嗚,丫鬟姐姐呢?怎麼沒有丫鬟姐姐在這裏?”一通嗚哇慘叫過後,居月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康健等人顯然也沒想到他這樣的不禁辣,手忙腳亂的倒了一杯茶水給他,一面安慰道:”喝點水就好了,喝點水就好了……”
居月連著往肚裏灌了十幾杯水,這才覺得嘴裏的辣味淡了許多。他看向康健,忽然一把揪住他的領子,陰惻惻問道:”丫鬟姐姐們呢?你之前明明說過會有很多美麗的丫鬟姐姐擺飯的,現在倒好,一個都沒見著!康健,你是不是騙我?”
他這也是被那辣子魚辣得昏了腦子,就這樣拎著康健的領子問起罪來。
康健面不改色,扯開他的手雲淡風清道:”是啊,你也知道我剛剛說得是擺飯啊,你沒看見咱們來的時候,飯菜都已經擺完了嗎?那丫鬟們自然就散去吃飯了,這裏又不是皇宮,吃個飯還要一大堆的宮女太監在旁邊站著伺候。”
“康健,你……你……你……”兔子精一連說了三個你,卻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好重重的一甩袖子,憤然離去。
這邊康小四連忙站了起來道:”公子,小傢伙禁不得委屈,真生氣了,我去勸勸他。”
“你去看看他在哪里落腳就行了,不必勸,我自然有法子讓他轉怒為喜。”康健穩穩坐了下來,對旺喜道:”繼續吃吧,多吃些,好好休息一夜,明晨還要趕路呢。雖說離秋後還有些日子,但俗話說得好,遲則生變,何況我們還要調查這件事情。”
旺喜重重哼了一聲道:”表公子,依我說根本就不用調查,肯定是那個小王爺幹的。”
康健聞言一挑眉,道:”你說的可是皇上的胞弟芮小王爺?”
旺喜大聲道:”可不就是他?咱們公子也不知怎麼得罪了他,凡是出門必然就遇到那個掃把星,冷嘲熱諷的盡給公子為難。這一次的事本來皇上是想化解一下的,誰知不到半天,就被他嚷嚷得全城皆知,皇上也沒有辦法了,呸,這個浪蕩的紈絝子弟,必定是嫉妒公子的才情,故意來害公子的!”
康健眯了眼睛,暗道真是如此嗎?僅僅一個嫉妒便使出如此狠辣手段?還是其中有何隱情?許是堂哥在不經意的時候得罪了他……看來不管結果如何,這個線頭都是要從芮小王爺那裏找起了。正沉吟著,康小四走了進來,笑眯眯道:”公子,居月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最後在折桂院前的一堆稻草上坐下來了,看樣子他不知道您的房間在哪里,等下吃完了咱們過去找他就行,但不知爺打算怎麼讓他高興呢?”
康健一笑道:”他倒會找地方。”說完對康小四道:”先坐下吃飯吧,吃完了你去後面的菜園子裏拔兩棵蘿蔔回來。”他話音剛落,康小四就笑得彎下腰去:”哎喲我的公子,您還真把他當兔子了,哈哈哈,這辦法倒是高明得緊,得,我現在就去拔,這肚子笑也笑飽了。”
果然,看見了兩個大蘿蔔,居月的臉上立刻就綻放出見著美女一般笑容。
直到康健領著他回自己的院子裏,他還抱著兩個大蘿蔔傻笑個不停。偶爾康健回頭看一眼,也忍不住笑。
康小四在一邊暗中歎道:果然長得好就是吃香啊,連傻笑看起來都如此可愛,難怪公子剛買了他就寵起來,嗚嗚嗚,不公平啊。
到了晚膳時分,居月已順利的啃完了第一根蘿蔔。
他原本坐在臥室裏的貴妃榻上,正猶豫著要不要向另一根蘿蔔進攻,旁邊康健勸他說:”不要吃了,再吃晚飯就吃不下了。”
居月原本是不打算聽話的,他早就聽到康小四說,後院菜園裏還有好幾百根蘿蔔,他就是頓頓吃蘿蔔也絕無問題。
可就在這時,丫鬟們過來擺飯了,就見剛剛還用手不斷撫摸蘿蔔的居月一個高兒蹦起來,亢奮無比的扔了蘿蔔就躥了出去。 康健見著頓時起身緊跟了出去,他本想警告居月不許對丫鬟們動手動腳——畢竟康府在當地也是個名門望族,這個人可丟不起。
誰知他出去了才發現,居月根本就沒有上前去毛手毛腳,只是眼睛閃閃發亮的盯著一個又一個的丫鬟,康健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臉色登時黑了下來,心道這小色狼雖然是有色心沒色膽,但這眼睛倒是知道往正地兒瞄,全都往丫鬟們那高聳的胸脯上盯。
他咳了一聲,沒反應,再咳一聲,還是沒反應,最後用力的連咳了幾聲,居月仍不理睬他。
他氣得過去一把揪住了居月的耳朵:”過來吃飯,非禮勿視知不知道?”說罷強行把居月摁到了小廳的椅子上,無奈這絲毫不影響他對著丫鬟們的胸脯行注目禮,康健惟有湊近居月的耳朵威脅道:”再敢往不該看的地方看,我就拿個布條將你的雙眼給綁了!” 居月不情不願的低下目光,康健剛剛放下心來,卻又聽旁邊的丫鬟們都竊笑著私語。
“這個新來的小弟弟長得真水靈。”
“是啊是啊,你看他直往咱們的身上看呢,嘻嘻,不老實的小孩子。”
“就是就是,翠憑,他看你的次數最多哦,哈哈哈。”
康健的頭頓時痛了起來,不得不承認,這小傢伙長得實在漂亮可愛,也難怪丫鬟們都不以為忤,反而還引以為榮。只是這樣一來,只怕這小東西更要蹬鼻子上臉了。
果然,剛剛想到這裏,就見居月抬起頭來,理直氣壯的望著自己,那意思擺明瞭是說:你看看你看看,丫鬟姐姐們都同意了,你擋的什麼道啊!
頓時氣得康健一臉黑青。
“你們擺完飯不走,還等著和我一桌用飯嗎?”康健哼了一聲,看了那些嘻嘻笑著看居月的丫鬟們一眼,話音未落,那些二八年華的女子就走得一個不剩,只把居月恨得,立刻將他劃入黑心惡人一類的人物裏去了。
好容易吃完了飯,回到屋裏,康健吩咐人打來洗澡水,和居月先後洗了,便對他道:”行李都有小四他們收拾,你這就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說完自己先在床上躺下了,半晌功夫回頭看看,只見居月也蜷在貴妃榻上睡了,懷裏還抱著那個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大蘿蔔。
康健覺得好笑,心想這小傢伙倒是勢利,之前看到了丫鬟們,就把蘿蔔扔地上跑了,如今丫鬟們不見了,便又重新回來撿起蘿蔔抱著,他若是那棵蘿蔔,大概心裏也要不滿的。
這樣想著,康健不由也悄悄笑出聲來。
他向來是不苟言笑的,商場上的勾心鬥角更讓他時時刻刻都不肯放鬆下自己,如今和居月睡在一起,看著他種種可愛可笑的舉動,竟不知不覺便放鬆了心情,平時腦子裏總不由自主冒出來的帳目談判也全都消失無蹤,不一刻便睡著了。
睡前,康健在心裏笑道:其實,雖然好色了點,但和這麼個處處出人意表的小東西共處,還是很不錯的。

第三章

當晚,康健是被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驚醒的。
他起身的瞬間,第一個想的是屋裏進賊了。
他一面摸起枕下的匕首,一面悄悄起身準備給那賊人一點顏色瞧瞧。
月光絲絲縷縷照進屋中,康健的功夫也是不錯的,但在屋內看了一圈,竟然沒有發現半個人影,不由得心裏奇怪,仔細聽去,聲音似乎是從居月的榻上傳出來的……略想一想,康健已經明白,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拿著刀來到貴妃榻前,仔細一看,果然,居月蜷縮著身子抱著那根蘿蔔狂啃。
“你晚上沒吃飽嗎?”康健有些無力的問,本來是想用吼的,可看居月啃得香,似乎是餓壞了,他就覺得吼不出來了,只好改成溫柔的詢問——不錯,這語氣對於半夜被吵起來的某人來說,絕對是平生最溫柔的一次了。 “啊?康健,你起來了啊。”居月爬了起來,看了看窗外:”咦,天還沒亮呢,你怎麼起的這麼早啊?”他一臉的驚訝,看樣子是真不知道康健為何會在半夜起身。這讓康健更加感到無力了。
他指了指居月手中只剩下一半的蘿蔔:”你在這裏啃得歡,我還以為屋裏進賊了呢,老天,我記得你晚上吃了很多啊,為什麼半夜還會吃。”他說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點頭道:”哦,你晚上都只吃菜,也難怪會覺得餓了,聽我的,以後多吃點肉,你看你一個男孩子長這麼瘦,像什麼話嘛。”
居月笑道:”其實也不是餓啦,只是這手裏捧著個蘿蔔,總是忍不住吃幾口,就像你手裏要是抱著個蹄膀,也很難忍得住吧。”他說完又咬下一塊蘿蔔:”康健,你這裏種蘿蔔的師父手藝真好,這蘿蔔又甜又脆,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蘿蔔呢。”再啃一口:”啊,汁也好多好甜。”
康健的臉色一片黑青:”你確定你不是兔子?”他問。
沒有人,是的,最起碼在他的認知裏,沒有人會抱著一個蘿蔔這樣的讚美,現在又是太平盛世,這居月又不是流離失所的難民……不過他只是開個玩笑,所以沒有發現居月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詫。 驚詫只是一瞬,居月便笑嘻嘻的道:”康健,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只因為我把你吵醒了,也不用這樣的誣衊我吧?”與此同時,他的心裏卻在想著:不是吧,難道只有我們兔子愛吃蘿蔔嗎?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可能。
“算了算了,你要麼就現在一口氣把它吃完,我等你吃完再睡覺,要麼就不要吃,留著明天起來當早餐,嗯,我會讓小四多拔幾個蘿蔔留給你路上吃的。哈哈,有你這麼好養活的僕人,我倒真是賺到了。”他一邊說又忍不住笑起來。
“康健,你還沒給我賣身銀子吧。”洩憤似的狠狠咬一口蘿蔔,看看這傢伙說得是什麼話,什麼叫只給蘿蔔吃就行的僕人,他兔子精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如果不是為了府裏這些美貌的丫鬟姐姐,他怎麼會紆尊降貴的來到這裏!?嗯,不過這蘿蔔確實很好吃就是了,將來飛仙前把這個種蘿蔔的師傅給拐到霧隱山替他種蘿蔔,這樣成了妖仙後,還可以偶爾下界來飽飽口福。
“嗯,賣身銀子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明天就給你,一路上你看見什麼喜歡的,買來就是了。”康健看居月已經快將蘿蔔啃完了,便站起身來打算重新睡覺。
“不,我才不要買東西呢,我要留著回來去……去碧芍姐姐那裏,這回我有錢了,哈哈哈,一定可以上碧芍姐姐的床,就算上不去碧芍姐姐的床,其他姐姐也都好漂亮哦。抱起來的感覺一定很柔軟……”
不等說完,一張嚴肅的臉孔忽然在面前放大,嚇了居月一大跳,然後他聽見康健冷冷的聲音:”記住,你是我康府的僕人,這些淫詞浪語在外面絕對不許出口,否則我不會輕饒的。還有,你小小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竟然就要做那色中餓鬼,實不可取,我既做了你的主子,說不得也要禁管你一些,以後就少打這些害人害己的主意,知道嗎?” 什麼了?什麼害人害己,淫詞浪語什麼的?他不過是喜歡美麗姐姐們柔軟香滑的身子,想窩在那裏好好睡一覺嘛。哼哼,以為他兔子精是那種色鬼似的濫情之人嗎?真是豈有此理,就算要嘗試春宮圖上的事情,他也要選一個和自己真心相愛的姐姐。不過這些話居月可不打算告訴康健,現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萬一告訴他,這傢伙生了壞心萬般阻撓怎麼辦?算了,就讓他這樣誤會吧。居月啃完手裏最後一塊蘿蔔,拍了拍衣服,也心滿意足的躺下,很快便進入夢鄉了。
第二天天色剛濛濛亮,康健去辭別了母親,便帶著康小四和居月還有旺喜出得府來,因事情緊急,四人也不套馬車了,將府中最好的四匹馬選出,騎馬就往京城而去。
居月坐在馬背上,只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心裏狂笑道:哈哈哈,臭馬,你看到了吧,在山上你不讓我騎,如今下了山,我就騎你的馬子馬孫,而且你的子孫比你的脾氣可好多了,上次臭蛇不過是盤在你背上小睡了一會兒,你就直接把他甩樹上去了,好險沒把他變成一灘泥,哼哼,你實在該向你的後輩們好好學習啊,你看人家載著我,半點脾氣都沒有。『得得得』跑得多快,也不撩蹄子,真是太舒服了,哈哈哈。
他在這裏正得意呢,冷不防旁邊的旺喜忍不住問道:”怎麼?居月你揀到寶了,笑得這麼開心。”話音剛落,旁邊的康小四就撇撇嘴道:”什麼揀到寶,他是為包袱裏那幾根蘿蔔高興吧。”說完連一旁的康健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居月哼了一聲,用手一掠頭髮:”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哼哼,才不和你們這群凡夫俗子計較呢。”說完一夾馬腹,那馬兒歡嘶一聲,跑得更加快了,不一會兒便遙遙領先。
這一路上的辛苦也不用提了,居月起先還興高采烈,等到夜以繼日的跑了幾天之後,直累得連看美女姐姐的力氣都沒有了。待到了京城,整個人幾乎就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
幸虧康健眼尖,連忙扶住了,一邊笑道:”看先前跑得還挺起勁,怎麼這越到後來,騎術卻越發要不得了呢?”
居月白了他一眼,暗道廢話,身為兔子會騎馬,本來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了,還指望著以兔子的體力,能跑到西天嗎?
這幸虧有那幾根蘿蔔。居月暗自慶倖,否則他早就趴下來了。
康健見他臉色蒼白,實在是累得不成樣子,只好拉起他擁進懷裏,半拖半抱的進了客廳,彼時相府人早得到旺喜的消息,都迎接出來。老相爺被兒子氣得生了大病,身子還未痊癒,故在房裏將養,只有夫人在丫頭們的攙扶下迎了出來,想是獨子驟逢大禍,所以精神看起來也不甚好。
康健上前拜見了嬸嬸,那相爺夫人見居月被他擁著,又是相貌美麗,以為是康健的心上人女扮男裝,忙讓他在旁邊坐了,吩咐人上茶水點心,又讓他吃桌上的果子。
卻見居月癱在凳子上,微弱擺了擺手道:”這些都不必忙,要緊的是先弄一個蘿蔔來。”
此語一出,夫人和丫鬟們都愣住了,康小四和旺喜卻使勁憋著笑,憋得臉色一塊青一塊白。
康健也好不到哪里去,低頭叱道:”蘿蔔蘿蔔,你就知道蘿蔔,你那眼睛就不能放點別的東西。”
居月抬起頭來,忽然眼睛一亮,激動地坐直身子道:”沒錯沒錯,這麼多美麗的丫鬟姐姐在面前,我卻只想著蘿蔔,該死該死,實在唐突佳人。”說完就要站起來,卻被康健一把摁下。只聽他惡狠狠道:”你還是在這裏乖乖的想你那些蘿蔔吧,我這就派人去買。”言罷抬頭吩咐了一個丫鬟出去買蘿蔔,又對一臉詫異的夫人道:”嬸嬸,這是我新買的僕人,言談舉止多有些怪異,嬸嬸只不要理他就好了。如今堂哥的事到底怎麼樣了?竟是已成定局了嗎?”
他話一問完,相爺夫人便珠淚交流,一邊哭著點了點頭。 “都怪相爺,自己的兒子也不肯去皇上眼前說個情兒,難道少爺的為人素日裏還不清楚嗎?”一邊的小丫鬟氣憤不過,喃喃地抱怨。
康健沉吟了一下道:”叔叔也有叔叔的難處,他是當朝宰輔,是群臣的表率,怎好徇私?想來此刻他心中也不好受。只是這事兒確實蹊蹺。”他抬起頭來:”嬸嬸,堂哥被關在哪里?我下午想去探他一探。”說完猛見夫人撲過來跪在他面前道:”健兒啊,遠兒的性命就交在你手裏了,你可一定要想個法子救他,如今他被關在死牢中,連我都不能一探,也不知有沒有受苦挨餓,我……”不等說完,早已是泣不成聲。
康健驚訝的挑高了眉毛:不對,這不對啊,死牢雖是重地,可堂哥再怎麼說也是相府公子,斷不會連探視機會都不給的。不過他沒把這番話說出來,看來關鍵的時候還真要去找皇上了,不論如何,他得先去趟死牢!
這樣想著,他便站起身來道:”嬸嬸,我這就過去一趟,你莫要擔心,此事如今看來雖不簡單,卻是個好兆頭,說明裏面一定有陰謀,堂哥八成是被人陷害的,如此就好辦了。”他說完,拉起眼睛都快掉在丫鬟身上的居月:”好了,你再看下去我都沒臉待在這裏了,走,我們出去一下。”
相爺夫人擦去眼淚,忙道:”不急,健兒你還沒有吃過飯呢,好歹也用了飯,好好歇一晚,明日再過去啊。”她說完,居月也跟著附和道:”是啊是啊,康健,那蘿蔔還沒送上來呢,怎麼也不急於這一時吧。”話音落正好兩個小丫鬢抱著三四個蘿蔔走了進來,喘噓噓道:”趕巧,門口有個賣的,沒用去菜市場,否則還要跑遠路呢,表公子是要怎麼吃?蒸蘿蔔糕?燉著,還是……”一語未完,康健便拿了個塞進居月懷裏,淡淡道:”不用了,放在那裏就行。”說完看向居月:”好了,這回可以了?走吧。”
居月擺明瞭不想走,卻只能被康健拉著一步三回頭的看著那些丫鬟,他嘴裏嘟囔著:”真是的,每到一處就這樣急,康健你是存心不讓我和丫鬟姐姐們共處。”
嘟囔歸嘟囔,他可不敢大聲嚷嚷,吃人家嘴短,康健已經拼著面子不要給他弄蘿蔔了,只看那兩個丫鬟詫異的表情便知道在自己看來無比正常要求有多麼的不正常,自己如果再抱怨就有點狼心狗肺了。他不知道的是,比起弄新鮮蘿蔔,他盯著相府丫鬟看的行為更讓康健丟臉窩火。
“康健,你堂哥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啊?”啃了一口蘿蔔,覺得自己也應該表現點聰明才智出來,不能讓康健把自己瞧扁了:”否則哪有那麼巧,他剛幹完事兒,官兵們就來了,說什麼有人報信,山野之中哪來的人啊,再說你堂哥如果看見有人,肯定不敢下手,難道他不怕被抓嗎?” 康健看著他,忽然在他的腦袋上輕輕彈了一下,笑了笑:”小東西,你說得這些是人就會知道吧。”
這句話登時讓居月不滿起來:”你是在指桑駡槐的說我笨嗎?”他狠狠地張開嘴,露出兩顆兔子牙,舌頭上沾著蘿蔔屑:”哼哼,如果我笨,你那個連這種問題都想不到的叔叔豈不更笨?還有,既然我笨,為什麼不讓小四跟你來,還讓我跟來,我留在府裏看丫鬟姐姐不更好?”
康健一愣,被居月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叫上隨身的康小四,而是把居月拎了出來,不過聰明如他,自然不肯在這種問題上輸陣,於是裝作漫不經心地答道:”當然,就是怕你留在府裏把人家的丫鬟們都看得惱了,一齊將你打成花臉,我才把你給帶出來,你看公子我多麼為你著想……”不不等說完,居月就翻了個白眼:”康健,拜託你不要在我吃蘿蔔的時候說這麼噁心的話。”
“哈哈哈哈哈。”康健發出一陣爽快大笑:”居月你說話太有意思了,不過就算要逗公子我開心,也用不著這樣的不留口德。”他看著啃蘿蔔的居月,只覺得這牙尖嘴利的小東西真是可愛。
這時,一輛馬車從旁經過,卻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從車裏彎身出來,對康健笑道:”康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居月見這人身著紫金袍子,腰纏玉帶,頭上的束發冠上一塊晶瑩溫潤的稀世美玉,便知此人身份不低,回頭望向康健,見他一臉的凝重之色,他忽然醒悟過來:”芮王爺!”
被叫做芮王爺的俊美少年訝異看向居月:”咦?康兄,本王已經出名到這個地步了嗎?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小哥兒本王可從來沒見過。”然後他又看了看居月,微笑道:”好可愛漂亮的小孩子,康兄你最近莫不是換了口味?”他見康健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連忙笑道:”沒關係沒關係,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連皇兄最近都變了口味,竟然低聲下氣的追在一個太監的屁股後面跑,哦,雖然那個太監也是很漂亮,可就是太老成了,說話一點都不可愛……啊,哈哈哈,你看我都跑題了,康兄,難得相聚,不如到王府喝一杯如何?”
居月看向康健:”你和他很熟嗎?”他指著對面一臉笑容的芮王爺。
康健嚴肅搖了搖頭,又咳了一聲:”哦,雖然我很想和王爺攀點關係,不過人不可以說謊,我連芮小王爺的名字還不知道呢,而且說實話,可能我和那位一年能見上一次面的皇帝陛下還會更熟一點。”他看向居月:”你想說什麼?”
“嗯,看來這個王爺這次如此屈尊,是有目的的了。”居月微笑,然後他看到康健露出讚賞的眼神,不由更加得意起來,轉而看向臉色變得不太好看的芮小王爺:”小王爺,有什麼目的你就坦白了吧,我們主人可不是好糊弄的,我就更加的不好糊弄了,哼哼。想在我們主僕兩個的面前搞鬼,你的道行還差一點兒啊。”
在看到康健鼓勵的眼神後,居月得意的昂起了頭。
“康健,如果你是想打救康遠的主意,我奉勸你趁早死心,皇兄欣賞你,不代表他會為你罔顧法紀。”芮小王爺目中帶煞,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康健望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半晌回過神來,拍拍居月的頭:”小東西,真夠聰明的,懂得幫爺試探他,不錯不錯,只是你平時如果也這麼機靈該多好……”他說完又無奈看了看對方手中剩下的小半個蘿蔔,自言自語道:”也好,扮豬吃老虎,通常都能出奇制勝。”
“康健,你為什麼要試探這個小王爺?你和他哥哥不是好朋友嗎?不過好奇怪啊,那個小王爺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仇人,眼睛裏從一開始就是戒備憤恨的神色呢,你不是說和他不熟悉嗎?那他怎麼會這麼恨你?”往死牢走的路上,居月一邊啃著蘿蔔一邊好奇的問。
其實這一點也是康健不解的地方,他和芮王爺素無往來,雖然對方是皇上的胞弟,又深得太后寵愛,可自己和他並沒有什麼瓜葛,只是聽說因為堂哥才情不凡,偏這小王爺也是文武全才,惹得他不服,處處找堂哥的碴兒,終歸也沒什麼大事。
怎的今日見了,那芮王爺竟用露骨的戒備憤恨神色看自己呢,而且居月都看出來了,可見他是根本沒加掩飾的。
將這番情由說給居月聽,就見他瞪大眼睛,三兩口解決了蘿蔔,然後悄聲道:”康健,我明白了,我知道為什麼那個小王爺會這麼看你了,其實這種眼神我並不陌生,早在一千,哦,不是,是很多年前,我就看過,嗯,讓我想想,沒錯,那一次是一個男人陪著一個美女姐姐進香,然後半路上美女姐姐的表哥出現了,那個男人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那個表哥的,沒錯沒錯,那是我迄今為止經歷過的最熱鬧的一場好戲,所以印象特別深刻……”他眉飛色舞的陳述在康健殺人般的目光中漸漸停了下來,尷尬笑道:”對,對哦,我忘了你堂哥是男人了,嘿嘿,芮小王爺就算把你當成情敵,也應該是對你的表妹有企圖哈。”
“我根本就沒有表妹。”康健哼了一聲:”更別提我堂哥比那芮王爺大了整整十歲。再說那是芮王爺,多麼高貴的身份,什麼樣兒的俊男美女他沒見過?你沒看他連看到你這樣的美人兒,也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嗎?”
“誒,你覺得我……是美人嗎?”居月很高興的問康健,他快樂的神情讓康健心裏似乎被什麼撥動了一下,不過他立刻忽略這種感覺,咳了兩聲:”恩,沒錯,你本來就是個絕色的佳人。”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哦,居月,你聽我誇獎你漂亮,很欣喜嗎?”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想一定是因為有了你的肯定,所以我對自己更加的自信,這樣以後我就不會只敢拿眼睛看丫鬟姐姐們了,或許我去摸摸她們的胸脯,她們也會看在我是個絕色佳人的份上不會對我拳腳相加。”居月越想越興奮,兩隻眼睛也不停的放射出紅光。
康健氣得頓時沒了力氣,他搖了搖頭:”算了,當我沒說。”
兩人前面不遠就是死牢。康健縱然經過許多大風浪,但想起嬸嬸的痛哭表情,也不由有些緊張起來,果然,等到他一報上要探視的人,守衛立刻拒絕,並且動手趕人。
“大膽!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要探的人的身份,即便身犯死罪,他總是當朝宰輔的獨子,你們竟敢如此蠻橫,連一品的誥命夫人都敢攔阻,告訴你們,今日我一定要見到他,哪怕是到皇上跟前討要聖旨。”他說完,那兩個守衛卻一點都不害怕,其中一個便道:”這位爺,我們看得出來,您不是個小角色,不過沒辦法,這人犯的罪太過無恥,惹得太后大怒,親自下了旨意不許讓任何人探視,否則您不想想,憑我們敢攔相爺夫人嗎?”
“太后都驚動了?”康健倒吸一口冷氣,狠狠的看了那兩個守衛一眼,拉著居月轉身就走,待來到外面城牆下,方站住了沉聲道:”這事兒怎會鬧到這樣大,太后是從來深居簡出,不幹外政的。堂哥到底怎麼得罪了小王爺,讓他如此不遺餘力的陷害,甚至不惜搬太后出來。”他皺眉看向居月,只見對方的表情也很凝重,不知為什麼,他闖過多少艱難險阻,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也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此時卻忽然覺得,其實遇到困難時,身邊有這麼一個能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兒實在不錯。 “康健,沒有別的辦法,只有等晚上硬闖了。這事越蹊蹺,我們就越要見到你堂哥,芮小王爺那樣恨你,還肯堆下笑臉請你去吃飯,可見他也是害怕你們哥兩個相見,所以我們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此時的居月完全退去了看到美女時那副標準小色狼模樣,頭頭是道的分析讓康健都不住點頭,旋即他又笑了出來,在居月秀美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小東西,說得倒輕巧,你到時候能翻進這高牆嗎?”
居月心道你真小看我,別說這道破牆了,我一個跟頭能從霧隱山前翻到山后去,不過這話他當然不能對康健說,只得裝作苦惱模樣。而康健見到他的神情,還以為他真的煩惱,立刻就軟下心腸,貼著他耳朵悄聲道:”沒關係,我們先找地方吃點東西,晚上我帶你過來,到時候背著你翻進去。”
“你也會飛?”兔子精居月聽到康健說要背他進去,心裏的第一個感覺是:遇到同類了,而且是個道行比自己高的同類,否則自己怎麼沒看出他是妖精呢?剛想笑嘻嘻的稱康健一聲前輩,順便問問對方妖齡多大,仙山何處,然後再把自己的身份也公開公開,就見康健哭笑不得的說:”什麼會飛,輕功,那叫輕功。”
好,好險啊!
居月在心中擦去瞬間冒出的冷汗,他真笨,怎麼就忘了那些傳奇小說中,那些奇人異士穿屋越脊的本事呢?差點差點就暴露了身份,一想到康健知道他是只千年兔子後大概會請人把他逼出原形後燉了吃,兔子精心裏就有些難受,雖然對方是大壞蛋,老阻止他看美女姐姐,可畢竟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天,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感情,唉,他果然是一隻多情善良的兔子精啊。

第四章

兩人尋了一個客棧吃飯,因為店家沒種新鮮蘿蔔,所以居月不得不湊合著吃了點煮熟的蔬菜,其實本來他很想吃生菜,不過怕引起康健的懷疑只好作罷,畢竟自己對蘿蔔的偏愛已經引起那個精明傢伙的懷疑了。
吃完後康健要了茶水點心,兩人坐在臨窗的位子上看下面人群,不一刻功夫就看到芮小王爺帶著大隊人馬匆匆趕來,半天後才離去。
康健皺起了眉頭,暗道看來這小王爺知道自己會武功,已經做了防範,只是奇怪他為何這樣的謹慎。退一萬步說,即便這案子查出來是他陷害室哥的,甚至就說那農婦和丈夫都是他殺死的,可就依照太后對他的寵愛,最多不過是表面上懲罰一番了事,皇上至孝,也疼愛他,必定不會拿他如何的。況且,堂哥一家都是溫厚純良的性子,更不會對他實施報復之舉。
這些芮小王爺都該清楚才是,因何還這樣大張旗鼓,難道他果真狠毒至此,只因為堂哥比他才高便要置人於死地嗎?
居月見他沉吟,心知他為何煩惱,他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麼勸慰的話,只好伸出手去在康健的手背上拍了拍,冷不防康健一把回握住他的手。
兩人目光相對,康健欣慰身邊有這麼一個人陪著自己,一時之間,竟是無聲勝有聲。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居月先敗下陣來,他收回慌亂的目光,站起身道:”康健,天色不早,我們也該開始行動了。”說完剛要抽出手來,冷不防卻被康健握的更緊,兩人就這樣拉著手下樓,居月這才發現對方的臉皮比自己還厚,不用說別的,只看那些異樣目光,自己的臉都忍不住紅了,可康健卻根本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他歎了口氣:怪不得人類成了這個世界的主宰,光只這一項便無妖可敵了呀!
這京城天牢的死牢防禦,向來都是重中之重,幾百年來,還未曾有犯人成功逃出過,可見其防守之森嚴,尤其是今日,不知何故,本就嚴密的死牢又加派了一隊御林軍。御林軍啊,那是京城所有衛隊中最精銳的,每一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而今日竟足足來了二百人,可見是如何的慎重了。
康健歎了口氣,幾乎可以肯定這隊御林軍是芮小王爺調動的了。不過只要不是將整個死牢圍得一絲不剩,他就也不懼。
入夜時分,他帶著居月找了個巡邏剛過的牆角,輕輕一縱便躍上牆頭,轉眼消失在夜色裏。
扯著居月一路小心疾奔,躲過了十幾隊巡邏的人馬,有一次差點就被發現,康健心中連呼厲害。好容易來到了牢外,兩人一閃身進了門裏,康健雙手齊出,登時將四個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的守衛撂倒,進了裏面,迎面又是五個守衛,竟都被康健擊昏。
這場面,看得居月在旁邊嘖嘖讚歎:”行啊康健,這手法都快比上我們的天女散花了。”
康健只當他說笑,一路躲閃打人,還要尋找康遠的囚室,如此一直來到死牢盡頭,竟沒尋到康遠,他心中詫異,正想著是不是被人偷偷運了出去,所以芮小王爺嚴禁任何人探監,忽然就覺居月拉了拉他的袖子,指著他們身後的小屋道:”那裏是不是?”
康健搖頭道:”不是,那一般都是給牢頭休息的地方。”話音剛落,忽聽裏面傳出一聲輕微的歎息,康健先是一驚,接著臉上便現出激動之色,拽著居月幾步來到門前,借著屋裏的火把光芒細看,果然見那上面落著三枚重鎖,他此時急切心情,也不顧什麼掩飾,舉掌劈落鎖頭沖了進去,只喊得出一聲”堂哥”,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果然見精緻臥榻上的人慢慢轉過身來,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認了半天方才翕動著嘴唇,話未出口淚便先流了下來,急得居月在旁邊恨不得代他喊一聲”堂弟”,忍不住道:”先別哭了,他是你堂弟,我們好不容易才闖進來的。”
那形容優雅俊美的青年這才哽咽著喊了一聲”健兒”,張手就撲了過來。
居月在一旁心道:哦,猜錯了,人家喊的是健兒,不是堂弟。一邊想著,就見那青年不知什麼原因,竟然跌在了床下,康健忙上前扶起他,這才發現在康遠纖細的足踝上,竟然還拴著一根烏金打造的細細鏈條,他頓時氣憤難當,大罵道:”是誰這樣喪心病狂,就算是重犯披枷帶鎖,也沒有用這種烏金鏈子限制人行走的,何況如此之短。”他猛然抬頭,目中精光連閃:”堂哥,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康遠不住的點著頭:”健兒,我真的是被陷害的,你要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踏青的時候忽然就失去知覺了,等我醒來,已經在那間小屋裏,我……我真的嚇呆了,腿部發軟,我……長這麼大也沒看過死人,流了……那麼多血的……死人啊……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就……有官兵沖進來……把我抓來了……”他緊緊握著康健的手:”健兒,我爹娘他們怎麼樣,他們……他們有沒有事……這麼多天了,沒有人來看我……他們一定是氣的病了對不對?”
康健拍著他的手安慰道:”沒事沒事,你放心吧,叔叔嬸嬸都很好,之所以不來看你,是因為不知誰動了手腳,竟惹得太后下旨嚴禁探視你,我今夜也是闖進來的。”他說完,康遠倒松了口氣,喃喃道:”爹爹母親沒事就好,他們沒事就好。”
“堂哥,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只要是人做下的套子,就必定會留下破綻。”康健拉著康遠的手,似乎這樣就能將力量傳遞給他一些:”你在這裏也不用多想,只管吃睡,你看這才幾天功夫,你瘦成什麼樣子了。”
康健想起小時候他經常到相府小住,那時一住就是小半年,這個大自己五歲的哥哥就像長輩一樣疼寵自己,那溫柔的話語至今自己還記得,可一轉眼,這善良溫潤的青年竟然就遭逢如此大禍,人也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一想到此處,康健就覺得心痛難禁。“嗯,他瘦成這樣,似乎倒不是吃睡方面的事。”居月忽然晃了過來,仔細端詳了康遠一番,半天方沉吟道:”嗯,你在入獄後有沒有……有沒有經歷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嗯,比如說……比如說夜晚的睡夢中……有沒有人對你做什麼?”他話音剛落,康遠臉上僅剩的一點血色便退了個乾乾淨淨,失聲叫道:”沒有,沒有人,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他一邊說一邊掙開了康健的手,竟然幾步爬上了床,退到了最裏邊。
居月歎了口氣,沉聲道:”你……可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嗎?你認不認識他?”他這裏問著,康遠就一個勁兒的搖頭。康健不明所以,又見堂哥難受的樣子,忙拉住居月道:”你說什麼?堂哥他怎麼了?他這麼難受,你就別這樣逼他……”不等說完,居月就大怒道:”你還想不想救他,如果想救他就別打岔。”他吼完竟然一步蹦上床去,抓住康遠的雙肩怒道:”我只要你說出他是誰,快說,我們的時間不多。”
“芮……芮王……芮王爺……是芮王爺。”康遠絕望的淚流滿面,忽然低下頭去捂住臉孔默默流起淚來。
而這個答案顯然是居月沒料到的,聞言他愣在了那裏,半天沒有動靜。
康健就更不用提了,他呆呆望著痛哭失聲的堂哥和把堂哥惹哭後愣在那裏的居月,剛想張口說什麼,忽聽外面一陣紛遝的腳步聲響,接著一個聲音冷笑道:”康健,本王知道你在這裏,你敢公然違抗太后懿旨,看你這回往哪里逃。”
康健的心咯登一聲沉了下去,他沒想到芮小王爺會來得這麼快,想必他到底還是不放心,所以親自趕來,只是這其間到底有什麼事情,為什麼他會不遺餘力的對付堂哥和自己,好歹自己和皇上夏侯謙也算是朋友啊。
眼見著牢房裏已沒有其他出路,只能選擇和他正面相對,康健不由把心一橫,豁出去了,只盼著對方能看在皇上的份兒上,別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只要別當場格殺便成,只是這牢獄之災顯然是躲不過去了。 想到這裏,不由向居月望去,正好對方也向自己看來,四目相對下,竟不知有什麼滋味在雙眸中流轉,康健只苦笑著說了句:”連累你了,早知道不該讓你跟著來的。”居月聽了這話,竟也乖乖的跳下床來抱住了他。 康健心中感動之餘也有絲驚訝,暗道這小傢伙在最後關頭真情流露,他是如此依賴著我的嗎?一邊想,不覺也伸出手緊緊擁住居月,卻見他抬手向床上扔了一樣東西,對康遠道:”戴上它,別讓人發現。”然後又喃喃自語道:”上界妖仙大人見諒,老牛啊,不是我不遵守約定,此刻也算我的生死關頭了。”說完再伸手一指,康健只看到一縷藍光閃過,那開著的牢門竟然自己關上,被自己劈落的三把重鎖也在瞬間就恢復完好。
還沒等康健反應過來,便覺一陣眩暈,四周的一切都暗下來,就在此時,他聽見門外有人”咦”了一聲,接著門被踹了開來,然後他就失去知覺了。
門外的確是芮小王爺,他雖加派了御林軍守衛,但回到府中卻越想越擔心,坐臥不寧,最後乾脆帶著自己的侍衛趕了過來,等看到那一地的狼藉,不由得肺都氣炸了。
這芮小王爺心中暗恨道:康健你果然闖來了!你倒是對你堂哥深情的很啊,好好好,這回就成全了你,私闖監牢意圖劫走重犯,哼哼,連皇兄也保不住你,就算殺不死你也要判你個萬里流放,讓你再也回不到京城來。
可誰知沖進來後,卻發現門鎖完好,等到開門進去,小小的屋子裏也沒有任何人,只有康遠坐在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房中那塊空地,那臉上淚痕宛然,顯是剛剛哭過。他心中先就不由得一軟,不過旋即想起這定是因為康健來過所以他才流淚,胸中那把怒火又熊熊燃燒起火,對眾人沉聲道:”你們都出去,不得我傳喚不許進來。”
待眾人都諾諾退出,他這才慢慢踱到床邊,康遠看著他陰沉的臉色,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後眸子中便一片清明,在床上起身跪下道:”罪犯康遠,拜見小王爺。”
芮王夏侯展也不言語,只是拿手掬起烏金鏈子細細看了看,冷笑道:”看來本王果然是明智的,若非這條萬年金魄的鏈子,此時只怕是見不到你的人了,對不對?”
康遠沉聲道:”王爺的話犯人不明白……”一語未完,整個人忽然被夏侯展提起來,他不得不直起身子與對方平視。只聽夏侯展惡狠狠道:”不明白?哼哼,你敢說你那個好堂弟沒來過?沒來過你為何流淚,哼哼,如果不是這條鏈子,他早帶著你逃出牢籠,遠走高飛去了,本王說得是也不是?”
康遠鎮靜道:”王爺,犯人流淚乃是因為擔憂家中父母,至於堂弟,我在監中日久,怎麼,難道他竟然來了京城嗎?”他說完,忽見芮王爺的臉色又是一變,只一雙眼睛狠狠看著他,那裏面也不知轉著什麼情緒,竟似深不見底。 夏侯展深吸了幾口氣,竟忽然笑開來,退後幾步伸手拉上後面的簾子遮住門上縫隙,然後又慢慢逼過來,一邊笑道:”遠,這幾夜本王伺候的你舒服不舒服?睡夢裏總覺不過癮是嗎?本王也深有同感,不如就趁今夜,把你真真正正的給了我吧……”

第五章

康健再睜開眼時,他與居月已是回到了相府的後花園中。
他無比驚訝地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然後想起失去知覺前的一切,他渾身冒出一層冷汗,犀利的眼神驀然投向身邊的居月,剛要喝問他是什麼人,卻見居月竟然拿一副迷茫的眼神看著自己,然後問道:”康健,我們這是到了哪里?奇怪,我明明做法到相府的呀,怎麼來了這裏?”
康健聞言險些一跟頭栽倒,居月是妖精這點已經勿庸置疑了,可是有這樣笨的妖精嗎?他勉強站直了身子,拉住居月道:”你別看了,這裏就是相府,相府的後花園裏。”
“什麼?”居月也叫了起來:”相府?後花園,那為什麼我不認識這裏?”他理所當然的問句險些讓康健再度栽跟頭,也忍不住吼道:”廢話,你沒來過後花園當然不認識這裏了,白天我們為了去探堂哥,就在前廳待了一會兒便匆匆離去,還沒來得及到後園呢。”
居月眨了眨大眼睛,半天忽然呵呵笑道:”對,對哈,我都忘了這些。大概是施完法術後腦子一時不夠用了,呵呵,否則憑我居月,能犯這麼可笑的錯誤嗎?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啊,我現在是充分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
康健聽著這番自誇的話語,頓時徹底的無言了。
他緊緊拉著居月的手,半天才問出一句:”居月,你……你是妖精吧?”
居月瀟灑的一撥頭髮:”啊,你都知道了,也是,如果這時候還不知道你也不是康健了。沒錯,我就是一隻妖精,嗯哼,怎麼樣,你能猜出我的原形嗎?”他晃了晃腦袋,很得意又很期待的看著對方。
“如果我猜不出來,那我也不是康健了。”康健學著他的口氣:”你是一隻兔子精!唉,怪不得吃起蘿蔔來就沒完沒了,我早該想到的。”他說完,居月就瞪大了眼睛,忽然呵呵笑道:”哦,漏洞這麼明顯啊,不好玩,還以為能難為你一下呢,下回我要記住,千萬不能那麼嘴饞,吃蘿蔔吃得讓人起疑了。”他歎了口氣:”好了,康健,你不是想救你堂哥嗎?那我告訴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嫁給芮小王爺。”
康健剛聽他的語氣似乎要離開,不由得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誰知還不等說什麼,便聽到他這句石破驚天的話。
“什麼,你說什麼,把堂哥嫁給芮小王爺?”
“不錯,除非把你堂哥嫁給他,否則你的叔叔嬸嬸就要永遠失去這個兒子了,嗯,也不能說永遠吧,或許十幾年後,幾十年後,等人家慢慢接受了事寶,芮王爺可能會上門拜見岳父岳母。”他話音剛落,康健就急急拉著他坐到了山石上:”居月,你就別磨磨蹭蹭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哦,是這樣的,你已經知道了我是一隻妖精吧。那個……呃,我剛剛一進那間關押你堂哥的小屋,就發現你堂哥有些不對勁了,之後的逼問更是證實了我的猜想。嗯,說太複雜你也不明白,總之呢,就是你堂哥住在牢裏的這些日子,每天夜裏都會夢見有人強行與之交合,而這個人就是芮小王爺,我看,這小王爺是愛他愛慘了,應該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才會出此下策的。這小王爺身邊定有一個精通道術或者巫術的人,就是那人讓小王爺得以進入你堂哥的夢中強行與其行房。一般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順帶吸走對方的陽氣精血,對自己會有莫大的好處,但受方也必定幾天的功夫就將一命嗚呼。可是我看那小王爺不但沒吸走你堂哥的精氣,反而因為這種事情對承受一方有不小的傷害而把自己的精氣留了些給對方,所以雖然你堂哥因為那淫夢而形容委頓,但身體委實沒有傷害,只怕還更強了一些呢,我也就是因為他身上留下了別人的精氣所以才立刻便察覺到是怎麼回事。”
康健聽到這些後,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這件事情已經大大超過他能接受的範圍,卻見居月還是一臉的坦然,笑道:”所以仔細推論推論你就可以明白了,小王爺定是對你堂哥心儀已久,可總是不能到手,正巧他身邊又來了一位奇人,於是無法可施之下,便想出這個法子,他之所以嚴禁所有人探監,就是怕你堂哥把晚上的怪夢告訴自己的父母,那樣只要找高人道士一問,便清清楚楚,他也就達不成目的了。嗯,我猜想之所以定下秋後問斬,定是他已經有了籌謀,到問斬那天施法子偷樑換柱,從此後你堂哥就永遠是他的了,至於他具體會怎麼樣施為,那我就不清楚了。
康健的臉色迅速沉下來,重重在山石上擊了一拳,恨恨道:”胡鬧,簡直是無法無天,他仗著太后與皇上寵愛,就能行出這等禽獸之事,我怎能饒他?!不行,我要進宮去見皇上,必要他還堂哥一個清白。” 他說完就站起身,卻聽居月冷笑道:”照我說,你倒是別和他們硬幹的好。第一,太后為何下旨,你說她從來都不幹外政不是嗎?說不定就是她早已知道自己兒子的企圖,不知小王爺用了什麼法子得到她許可,因此才幫兒子完成這件事。第二、就連皇帝,也不一定就不知道,否則這裏面的疑點何用咱們奇怪,他首先就覺出不對勁來了,所以我說,乾脆就認命,將你堂哥嫁給小王爺算了。我聽小四說,我們這一朝男風還是很開放的,也有不少男妻男妾不是嗎?只是你堂哥那種溫柔無為的性子,就不知小王爺有幾個妻妾,若多了,且有那精於算計之輩,他必定要受氣的。”
康健停了腳步,陰沉著臉不說話,平心而論,他知道居月說得句句在理,而且也聽說過芮小王爺雖然有才,卻並不濫情,府中根本沒有姬妾,可是讓他就這樣妥協,將堂哥嫁給那樣狠毒的傢伙,他怎麼能甘心,何況康遠怎麼說也是相府公子,怎可以讓他委屈去嫁給一個男人?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根本不愛這個男人!
“好了,該說的我全都說了,如今也該走了。”居月從山石上輕鬆蹦了下來,到康健面前,想了想,到底還是輕輕抱了他一下,淡然道:”康健,今夜我不得已在你面前暴露了身份,就是你我緣盡之時了,這些日子謝謝你,唉,也不知往後還能不能吃到那麼美味的蘿蔔了。”雖然嘴裏說的是蘿蔔,可腦海中卻浮現出這些日子以來二人相處的一點一滴,兔子精猛然發現自己竟然傷感起來。
居月暗罵自己腦子發昏了,他可是妖精啊!修煉了一千年,早已經斷了七情六欲,聚散如浮雲,他早該看開不是嗎?怎還能這樣的依依不捨起來,真是沒出息……他應該瀟灑揮揮袖子說聲後會無期,才符合他千年妖精的身份嘛!
“你……要走?到哪里去?”眼見居月就要離開,堂哥的事瞬間就被康健拋到了腦後,康健震驚于居月說的話,情急之下也不知該怎麼辦,只緊緊抓住居月的手,問了一句傻話。
“到哪里去?”居月茫然地重複了一遍。是啊,到哪里去呢?自己下山來第一個地方就是康健的家鄉,然後就是京城,這麼多天了,朝夕相處在一起,尤其是昨夜的種種,討厭,這個康健幹什麼要抓這麼緊,害得他也有些不舍起來,真是把千年老妖的臉面都丟乾淨了。
“天地之大,總有我容身之處吧,何況除了你知道我是妖精,其他人都不知道呢。嗯,再找個有錢人家把自己賣了吧,然後還是會有美麗的丫鬟姐姐看。”
話雖如此,此刻卻連美麗的丫鬟姐姐也不能讓居月開心雀躍了。
居月用力搖頭,對自己道:不行,越是如此他越得離開康健!老天,開什麼玩笑?一心想和人間美女譜出純純戀曲的他如果在最後竟要和一個男人走到一起……啊啊啊啊,這麼恐怖的事情怎麼可以發生在他兔子精的身上。
用力要掙脫開那只鉗子般的大手,下一刻他整個人卻都被康健擁進了懷裏:”你到哪里去?就你那種吃蘿蔔的法子,到哪里都得被人認出你兔子精的身份。”康健的語氣激動起來:”居月,不許走,不管是為了什麼,為了府裏的漂亮丫鬟也好,為了園子裏那些蘿蔔也好,總之就算不是為了我,沒有一丁點是為了我,我還是要把你留在身邊,我是個商人,商人最懂得把握機會,我才不會傻傻的說什麼願你一路好走,早日成仙的傻話。或許我和你還沒到那談情說愛的地步,可是我知道我喜歡你,我從來沒有這麼真心的想要留住一個人,所以我一定要留下你。絕對……絕對不會放手的。”
居月翻了個白眼,心道上界的妖仙大人們啊,你們忍心把我這樣一隻風流多情的兔子精送給一個連甜言蜜語都不會說的男人嗎?
沒有到談情說愛的地步?沒到你留我幹什麼?!趁現在分開趕緊讓自己把這種就要發展到越軌地步的喜歡淡了斷了才要緊啊,他無奈的一邊翻白眼一邊想要推開康健,無奈他就像一堵肉牆般,怎麼也不能撼動分毫。
“康健,你要清楚,我是千年的老妖精了,你可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好青年,和我在一起,你不怕什麼時候就被我吸了陽氣嗎?”看來只有恐嚇了,人類是最愛惜自己生命的不是嗎?
“沒關係,就算你有萬年的道行,我也不會怕,吸陽氣,那你就吸吧,別說你是一隻可愛的兔子,你就是那兇猛的老虎精,或者骯髒的老鼠精,我也不在乎。”康健緊緊地抱著,就是不肯放手,他怕一放手,懷中的小人兒就會立刻消失不見。
“哈哈哈,兇猛的老虎精?骯髒的老鼠精?”聽到康健如此的形容,居月笑得肚子都痛了起來,可憐他被康健死死抱著不能彎腰捧腹。
終於拼命的掙出了康健的懷抱,眼看對方臉上閃過一抹驚恐,隨即又要上前來抓自己,他連忙舉手道:”好好好,我不走了,真是,有人知道了我千年妖精的身份還要繼續供我吃住,我是何樂而不為呢?”他喘了幾口氣,一屁股又坐到了山石上:”康健,你怎麼會說老虎精兇猛,老鼠精骯髒呢?” “難道不是嗎?老虎是最兇殘的動物,糧倉裏那些鑽來鑽去還能傳播鼠疫的灰老鼠不是最骯髒的嗎?”康健也坐下來,執起居月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
“當然不是了,別的老虎精老鼠精我不知道,不過我認識的老虎精是個喜歡聽人家誇他聰明的笨傢伙,非常的和氣,一點兒也不凶的;而老鼠嘛,呵呵,大概因為我認識的老鼠精是白色的吧,他可是很愛乾淨哦,每天把自己那身皮毛打理的雪白光亮,比起我來都絲毫不遜色呢。啊啊啊啊,已經兩個多月沒見他們了,也不知道大家都怎麼樣,真是開始有些想他們了啊。”
康健見居月的目光投向已經沒有了星星的天空上,面上露出一抹思念與落寞之色,不由得將他抱進懷裏,喃喃道:”沒關係的居月,我會讓你漸漸沒時間想他們的,我會好好的疼你愛你,會疼你疼到讓你再也想不起來他們。”
“你不是想給我吃什麼失憶藥吧?”居月斜睨了一臉認真的男人:”真是的,才剛剛說有一點點喜歡我而已,就開始吃醋了,那都是我的兄弟們,你連他們的飛醋也吃,真是服了。”他忽然又支起下巴,若有所思道:”其實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你和小四都在一起十幾年了,論理就算喜歡也應該喜歡他才對啊,你到底是怎麼喜歡上我了呢?難道我兔子精竟然還有人見人愛的特點,唉,真是苦惱啊。這麼多人喜歡我,我怎麼著也該選個美女姐姐啊……”
他這廂逕自地自言自語著,那廂康健已經氣得想口吐白沫了。
他從未想過,以他的身份,說喜歡一個人後竟然會得到這般反應。他歎了口氣,心說我也很想問問自己到底是怎麼喜歡你的,這實在是莫名其妙,如果不是你說要離開,我一輩子也未必把這份喜歡說出口呢。 正想著,忽聽前邊一迭聲地嚷起來。
康健和居月對望一眼,心道難道是芮小王爺囂張至此,帶人來鬧了嗎?於是忙都來到前廳,只見微露晨光的院子裏,幾十個家丁排了幾個隊在那裏,老相爺和夫人都站在台前,一見到他們就愣了,老相爺先咳嗽了兩聲,走下臺來把康健仔細打量了打量,忽然老淚縱橫,罵道:”你去了哪里,這時候才回來,我聽你嬸子說你去探監,這一夜也不曾睡,唯恐你不知深淺,衝動闖了進去,那可就犯下滔天大罪了,你……你堂哥……如今已陷了進去,你也想……步他的後塵嗎?你……你們還……讓不讓我活了。”一邊說相爺夫人也趕上來哭。
康健見叔叔鬍子花白的痛哭,真情流露,不由得又愧又悔,連忙扶住兩個,強笑道:”叔叔嬸嬸,我是真的沒事,這不好端端在這裏嗎?因為探不到堂哥,我心裏愁悶就在一家酒館裏喝醉了,如今醒過酒才回來的。”說完他便將要出去尋找他們的家丁都遣散了。
幾人方回屋裏坐定,老相爺看看天近五更,說自己已因病多日未上朝了,今日覺得身子爽快了些,說什麼也要去,就命人梳洗更衣,乘轎入朝了。
康健和居月對望一眼,遣散了眾人,只留下夫人的心腹丫頭如萍,康健便對相爺夫人道:”嬸嬸,我只問你一句話,如能救得堂哥的性命,是不是什麼條件你都能答應?”他此話一出,相爺人人便聽出了些端倪,忙抓住了他的手哭道:”孩子,你這話什麼意思?可是……可是能救你堂哥了嗎?若能救得他,慢說什麼條件,就是傾家蕩產,不,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無不答應。”
“這麼說,就算是讓他嫁給一個男人你也答應了。”居月性急,一劑猛藥就下了過去。當時就把夫人弄蒙了:”嫁?嫁人?可是……可是遠兒是男人啊,唉,這些年只因他專心讀書,也沒顧得上婚配,但前些日子,正好楊尚書家的小姐已到了配婚年齡,楊尚書和你叔叔又交好,所以老頭子已經把這事兒訂下了,只等今年過完年就迎娶過來,偏偏……唉,你堂哥又出了這種事。” 康健和居月對看一眼,心道怪不得,那小王爺多少年都忍下了,卻又突然出手,原來有這麼一層,當下康健笑道:”嬸嬸,居月說的只是假如,假如要救堂哥性命,必得將他嫁給一個男人,你也能答應嗎?”
相爺夫人被他們弄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愕然道:”什麼,嫁給一個男人,你們是說,讓……讓遠兒去做男妻?”她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不可能……這……這怎麼可能,遠兒也……向來都不好男風。何況老頭子也不會答應,這……這絕不可能。”
居月和康健對看了一眼,居月咕噥道:”人類真是死腦筋,難道名聲身份什麼的會比性命還重要嗎?”不等說完便被康健輕輕碰了一下,他對面前的夫人笑道:”嬸嬸,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你也不必驚惶,我和居月去歇一陣,等叔叔回來再去向他請罪。”說完起身,攜著居月的手就告辭出去。
將到門口時,忽聽身後相爺夫人遲疑問道:”健兒,你……是不是見到了遠兒……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嬸嬸?”她見康健回過頭來,於是連忙又歎了口氣道:”若依著我,倒是還……勉強可以接受的,遠兒的性命要緊啊,關鍵是你叔叔,唉,健兒,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除非皇上賜婚他無力阻止,否則只怕……”她又歎了口氣,雖沒往下說,居月和康健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當下居月面上就是一喜,幾步奔到夫人身邊,正當康健大驚,以為他連自己嬸嬸的豆腐都不肯放過時,卻見他拉起了夫人身邊如萍的手諂媚笑道:”這樣就好了,夫人,只要你同意……”
這兔子精是沒救了。康健幾乎要氣暈,上前一把拉開居月的手:”你要看清楚,人家如萍還沒婚配呢,就拉著手喊夫人。”話沒說完,居月居然理直氣壯的道:”我沒有叫如萍姐姐夫人啊,我是和你嬸嬸在說話啊。”
“那你為什麼拉著如萍的手?”康健的腦袋上跳出幾條青筋:老天啊,劈個雷告訴他吧,如何才能讓這只色兔子的眼睛不往漂亮女人身上盯。 腦海中忽然有靈光一閃,他定定看了居月半晌,看得兔子精本能的嗅出危險味道嘿嘿地放下如萍的手走到他身邊,他這才邪佞的一笑:很不錯的主意啊,反正他是要定這只色兔子了,何不攜他體會雲雨的好處,這樣他得了趣味,大概就離不開自己,從此之後恐怕對女人也不會感興趣了……如此想著,康健微笑著對相爺夫人道:”嬸嬸不用擔心,一切包在侄兒身上了。”
他優雅自信的一笑,成熟男人的魅力盡顯,然後兔子精就驚恐地看到他美麗的如萍姐姐的臉在一瞬間紅了起來,頭也低垂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如萍姐姐竟然不為美麗可愛的我心動,她她她竟然喜歡我身邊這個連甜言蜜語都不會說的笨男人!
我本將心向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剎那間,兔子精有種生不逢時想要仰天長嘯的衝動——這一切,實在太打擊他的自尊心了。
康健可不知道他如潮水般澎湃起伏的內心活動,一心只想拉著他趕緊離了如萍的身邊,他現在只覺得,在自己沒有把居月吃掉之前,所有存在美麗未婚女子的地方都是十分危險的。
“康健,你、你這個眼神,似乎在打著什麼壞主意啊。”回去的路上,居月滿臉不高興的瞅著康健死握住自己的手:”還有啊,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不要攥得這麼緊了。”
他忽然認真的看向康健:”你說,我答應你留下來是不是一個很蠢的決定啊?”
康健回頭看他,用那種滿含著笑意寵溺的眼神:”小東西,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好,好可怕的眼神啊,難道這就是那些小說中所說的”柔情似水”的眼神?居月猛然間覺得心跳快了起來,連一雙腿兒都有些發軟,偏偏不服輸的個性讓他嘴硬道:”誰說的?你以為緊緊拉住我我就沒辦法離開了嗎?告訴你,我如果要隱身或者飛遁的話,哼哼……”他自由的一隻手向上一劃,做了個壁畫中飛天的姿勢:”我就會這麼樣飛走的,到時候你現長翅膀來追我都來不及了。”
“哦,這樣啊,真可惜,本來想說後園裏的那些蘿蔔不許人動了,都留給你,不過你如果飛走的話,我看也沒有留的必要了,唉,我本將心向兔子,奈何兔子奔溝渠。”康健故作傷感的放開手,剛剛的一瞬間,他已經頓悟,想用一貫的強硬手段留住這只兔子妖精是不可能的,只有挑他的弱點下手。
“蘿……蘿蔔啊。”居月的腿更加軟了:”哦,那個我剛剛只是說笑,在這種時候飛遁,怎麼可能呢。還有啊康健,你說的那個兔子奔溝渠什麼意思啊?我像是那種會一頭栽進臭水溝的笨兔子嗎?你給我說清楚……”聲音漸行漸遠,月光將地上兩道親密的影子拉的老長。

第六章

芮王府。
豪華的客廳之中,芮小王爺似乎漫不經心的吹著茶杯上漂浮著的茶葉細沫兒,但一雙眼卻精光閃閃滿含戒備的盯著對面坐著的康健和居月。
這兩個人到底來幹什麼?小王爺有些惱火地想。
一個眼中含笑嘴角也含著笑一副”你是傻瓜”的樣子看自己,一個就是目露春光嘴裏吞著口水一個勁兒往對面丫鬢的胸脯上盯,難道他們來這王府只是為了給本王施加心理壓力外加用眼睛去吃丫鬟們的豆腐嗎?
“咳咳。”咳嗽了一聲。
沒用。
“咳咳咳。”再咳嗽一聲。
還是沒用。
“康健,你們到本王這裏來到底是幹什麼?不會只是為了用本王的丫鬢來練定力的吧?”他惡狠狠看向康健,話中的意思很明顯:拜託你看看自己家人那副德性吧,那口水都要滴到本王的地毯上了。
“定力?”康健心中一驚,立刻想起居月的毛病,扭回頭一看,果然就看見居月那副丟臉的樣子,他氣的一把轉過居月的脖子,一邊沉聲道:”小王爺,在下此來,是想和你談談我堂哥的事情,在此之前,為了您的名聲和形象著想,請您將下人遣退,我保證這是對你對我都好的決定。”哼哼,我們家居月是不爭氣,不過閣下若看見了我堂哥,恐舊樣子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吧?
這麼明顯的弦外之音芮小王爺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心中一凜,暗道莫非康健已經知道了?只是藏著掖著也不是他芮小王爺的作為。
想到這裏,他便從容的揮一下手,那些丫鬟們得到示意,都魚貫走了出去,只把居月急得,恨不得拽住丫鬟姐姐們的袖子被她們拖了去,只恨他已死死被康健抓在了手中。
等到丫鬟們一走,居月就一下子掙脫了康健,跑到芮小王爺的身邊怒吼道:”你這個混蛋,居然趕走了丫鬟姐姐!哼,我本來還想著從中周旋,成全你和他堂哥的好事,現在嘛……你給我等著!看我的手段,怎麼讓你永遠看得到他卻得不到他,我要讓你痛苦後悔一輩子,敢惹我居月,哼哼。”
這兔子精因美麗的丫鬟姐姐們的離去,只氣得是口不擇言。
然而這一番話在芮小王爺耳中不啻於晴天霹靂,轟得他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喜得一把抓住了居月的手,激動問道:”你說……你說你有辦法幫我娶到遠?你真的有辦法讓他心甘情願的嫁給我嗎?”在見到居月傲然的點了點下巴後,樂瘋了的小王爺立刻跑到門邊,一邊陪笑道:”稍等,您稍等,我這就把全王府的丫鬟給喊出來,哦,我府上有皇兄剛剛送了我十幾個絕色的歌姬,小哥兒若不嫌棄,我全都送給你。”
居月一聽見”絕色的歌姬”五字,也跑到門邊去了,一邊兩眼放光地問:”真的嗎真的嗎?真的有那麼漂亮嗎……”冷不防嘴巴被一隻大手捂住。
康健怒氣衝衝的將他拖到了座位上,一邊沉聲道:”小王爺,請顧及一下您王爺的尊貴身份,莫要將居月的瘋話當真。”他見芮小王爺回過頭來,遲疑道:”可是……可是小哥兒說有辦法幫助我娶到遠,他……他所有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的。”
康健無奈的搖搖頭,同時心裏的醋缸子也打翻了,心想若這夏侯展真將那些絕色歌姬給了懷裏的這小東西,今後就別指望他在拿正眼瞧自己了。
想到這裏不由也沉聲道:”小王爺,你要搞清楚,究竟你說的那個遠他是誰的堂哥,能幫到你的人又究竟是誰。”
兔子精居月在一旁不屑的撇嘴,看看,這兩人,他們一個是出身高貴心機深沉的王爺,一個是商場上無往不利的冷酷商人,可看看他們此時的對話,簡直比稚兒還不如。
“此話當真?”芮小王爺在心裏權衡了一下利弊得失,顯然認為康健的話比較可信,於是從門邊信步挪回椅子上。屁股剛沾上椅面,就聽康健慘叫一聲,嚇得他又站了起來,一看之下,原來是居月眼看到手的鴨子讓康健三兩語就給攪和飛了,他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說話,因此氣憤之下,張口就咬。
芮小王爺呆呆看著康健手心上兩排鋒利的牙印,此時他若再不明白這兩人的關係就是傻子了。
他眼看著康健手上的傷痕,不由得抹抹頭上冷汗,心中萬分慶倖自己喜歡的是康遠——不論如何,他溫柔的康遠是不會這樣『兇殘』的。
同情地看了眼康健,他苦笑著道:”看來康兄以後的生活不怎麼太平啊,不過情之所鐘,即便理智上知道該如何如何,情感上卻也是控制不了的,幸福與否只有自己心知,不知小王的話康兄可贊同否?”
這話也是他間接道出自己的心聲,換成大白話便是:其實我知道單方面喜歡你堂哥並且使用詭計陷害他想讓他和我永遠在一起是不對的,但是沒有辦法,我太愛他了,控制不了自己啊,所以你要怪不能怪我,只能怪感情這個東西太讓人沉迷了。
因為意識到康健將在他和康遠之中起到的巨大作用,芮小王爺的語氣也空前的謙虛恭敬起來。
“等等……等等,讓我說句話。”居月一看小王爺這個見利忘義的王八蛋幾乎是立刻就倒戈相向,不由急得跳了起來,一邊大聲的嚷嚷,想重申自己在這件事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可惜只蹦了兩下,就被康健給摁了下來,重新捂住他的嘴,又面色如常的看向芮王爺夏侯展:”哦,他的話你可以忽視,不聽也罷,下面我們談談一些具體的事吧,例如我堂哥究竟是怎麼被人陷害了的。”
夏侯展看向居月那雙憤憤瞪著自己的通紅眼睛,心裏不由得犯了點嘀咕,暗道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他的好,於是自認為聰明的誇獎道:”這位小哥兒蹦得真高,想必平日裏定是勤勞鍛煉,康兄你好福氣啊。”說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仔細一看,只見康健眉毛緊皺,英俊的臉孔都有些扭曲了。
夏侯展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突然見居月將康健捂著他嘴巴的那只手拽了下來,只見幾滴鮮血落在地上,他愕然看向康健,顫聲問道:”我……我都咬的這麼狠了,你怎麼……還不拿下來,你看都流血了。”他手忙腳亂的撕下一截衣襟,替康健包紮傷口。
康健苦笑道:”你若是還想跟王爺要那些絕色歌姬,奉勸你就死了心吧,我就是讓你咬下一塊肉來,也不可能鬆手。”他說完,居月的目光竟然垂了下去,半晌後頹然坐到他身邊,輕聲道:”何必呢?我……我就是喜歡看美女姐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這又是何苦,算了,那些歌姬丫鬟我不要還不行嗎?”
芮小王爺看到這一幕,大為感動,也輕歎一聲道:”小哥兒啊,這就是男人的感情,誰說癡心女子負心漢?男人真正動了情,那就是一輩子,是刻在心上的相思,是什麼都無法減輕一分一毫的,若嫉妒起來,會比女人還要發狂啊。”
他又感歎了一聲,卻聽居月和康健異口同聲的問道:”所以你就把我(他)堂哥給陷害了,因為你那比女人還要發狂的嫉妒?”
夏侯展尷尬笑了兩聲,但想起康遠溫和的眼神沉穩的微笑,整張臉又全佈滿了嚮往之色,半晌方點頭道:”沒錯,我對遠,就是這樣的心思,我處處和他抬杠,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讓他也承認我的才華,想讓我能走進他的心裏占一個位置,可他呢?他永遠把我當作不懂事的孩子看待,無論我怎樣的撩惹他,始終是給我那樣淺淡溫柔的笑容,他對誰都是那樣的笑,可我不想他對我也像對別人一樣,我想讓他為我露出不一樣的笑來,可是……有什麼用呢?”
他忽然慘澹的一笑:”他始終還是將我當作王爺,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他要和那個該死的女人訂婚,明年春天就要迎娶她過門,我呢?康健,你說我怎麼辦?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娶妻生子,對他說一聲百年好合琴瑟和鳴嗎?不,辦不到,我辦不到。”
“所以你就設計陷害他入獄,打算在他被斬首之日用偷樑換柱之計,然後把真正的他永遠的囚禁在你的府裏是嗎?”居月一針見血,然後加了句評論:”真是太可怕的感情了,為了偏執的愛竟然如此惡毒,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康遠這一輩子再也不對你露出笑容,你仍會因為得到他而開心嗎?”
夏侯展茫然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只知如果他痛苦的話,我會比他還痛苦一萬倍,如果這樣,我就和他一起死,然後轉世輪回,到下一世裏……下一世我會好好的將他守在身邊,再也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接近他染指他。”他看到居月不贊同的神色,忽然大吼起來:”你以為我是一直這麼自私的嗎?你以為我沒有想過放手嗎?可是有什麼用?我根本放不開也放不下,我說過,那是刻在心上的相思,是什麼都無法減輕一分一毫的。”
他說著,猛然發瘋似的捶起了桌子,喉間也逸出一聲發洩式的怒吼,那聲音,直叫人聽得也心痛不已。
康健忽然就覺得有些同情起芮小王爺來,再高高在上的人,也不能事事遂心啊,何況捫心自問,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如果居月不肯留在他身邊,他必定也會發瘋,會請國師施展法力將他強行留住……所以從這一點上說,他實在沒有任何指責夏侯展的資格。
只看他吼了這半天,王府中卻沒有一個人前來,便知他這種痛苦的發洩已不知有多少回了,以至於府中的人都已習慣,連過來探看一番都省了。
正不知如何開解,忽見居月沖了上去,正以為他想抱著小王爺安慰一番而忍不住從心裏往上冒酸水時,卻見他彎下身子仔細的檢查起那張被芮小王爺捶著的桌子,半晌方直起身做嚴肅貌道:”小王爺,這可是千年的沉香木,稀世奇珍啊,你那拳頭可千萬輕點,砸碎了實在太可惜了。” 這一招可比安慰開解管用多了,芮小王爺幾乎是立刻就停止了捶桌子的動作,而康健額上的冷汗也滴落下來。
“既然小哥兒喜歡,俗話說貨賣識家,稍後我就命人將這張桌子抬到相府,贈與小哥兒如何?”芮小王爺發洩完了,依舊一臉諂媚的笑著,一切可能讓他和康遠幸福在一起的人都值得他下大本錢巴結。
康健心中不由稱奇道:這兔子精還有喜歡珍稀物品的毛病?
兔子精居月喜歡美色這點已經夠讓他操心了,若真讓王府僕人拾一張沉香木桌子回相府,那他今後真不用在京裏見人了。
想到這裏,他剛要阻止,卻見兔子精居月祭出他的招牌動作:用手向後撥了撥頭髮,然後踱回自己身邊,微笑道:”不用了小王爺,我又不是那只公雞,愛錢吝嗇的要死,唉,其實如果那些絕色歌姬……”他忽然看向康健,見他的目光倏然盯在自己身上,只好頹然歎口氣道:”算了算了,不要了,不要了還不行嗎?”
康健這才轉回頭,芮小王爺還想問公雞是誰,但沒等問出來,就被康健的話吸引了心神,只聽他沉吟著道:”我已經試探過嬸嬸,似乎只要堂哥不用被砍頭,她還是能夠答應讓堂哥嫁給一個男人的,只是她也說了,若讓叔叔同意這件事情,恐怕不容易啊,你有辦法讓皇上下旨賜婚嗎?”
“這沒問題,只要老相國和相國夫人沒有意見,別說皇兄,就連太后我也可以讓他下旨的。”不等說完,康健就驚叫道:”什麼?太后皇上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皇兄還不知道。”芮小王爺臉上浮現出愧色:”其實母后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只是一直不肯答應我,皇兄則還被蒙在鼓裏,不過我想以他的聰明個性,肯定知道這裏面有問題,只是還不知道是什麼問題罷了。”說完他又歎了口氣:”唉,說起來,若非我知道了遠要娶親的消息後茶飯不思魂不守舍,母后擔心我的身體,她也不會助我下那道不准探監的旨意的,為這事她日夜覺得愧對老相國一家,可身為母親,大概總是偏向自己的兒子吧,現在想來,她的心裏也一定受著煎熬,我真是不孝啊。”
康健也歎了一聲,喃喃自語道:”孽緣,這便是孽緣啊。什麼也別說了,事到如今,倒是想想該怎麼救出堂哥,說服叔叔為好。” 夏侯展忙道:”這個不難的,其實那日遠去踏青,我就遠遠跟在他後面,後來因為想起皇兄召我下午進宮,這才急急往回返,誰知到了山腳下,正聽見一農婦呼救,待我趕到時,那農婦和丈夫已經被兩個大漢殺了,我抓住了那兩個大漢,見那農婦渾身赤裸,便知前因後果,當時我正為遠要娶親的事發怒發愁,因此看見這場面,心中就生了一計,回去安排人將遠弄昏放在殺人現場,又派了官兵在外面埋伏,只等他醒來,便進屋抓人。後來事情果然如我所料,遠被抓了起來。那兩個大漢現在還被我關在一個秘密地方,口供什麼的一應俱全,到時候只需將他們交出,就說案件已經審清,犯人已經到案就完了。”
康健道:”小王爺思慮倒是周密的很,將我堂哥關入大牢,好方便你半夜行事,又不准人探監,堂哥縱有一肚子話也傳不出來。雖然你對堂哥的情意令我同情感動,但這招實在太也毒辣了吧?”
夏侯展苦笑道:”康兄休要冷嘲熱諷,本王也實在是思念成疾走投無路了。我做下這件事後,到底心虛,自覺無顏去見遠,哪還有臉去半夜行事,可是在牢外,還不如平日裏不管如何,總能見上他幾回,我熬得心力交瘁,就在這時遇見了國師,你是知道他那人的,瀟灑不羈亦正亦邪,向來不認什麼仁義道德法理人情的,連皇兄也拿他沒辦法。因那日在春江月喝悶酒被他遇見,就詢問於我,我也是憋的久了,再加上素日和他交好,便酒後吐真言,都告訴了他,然後他便替我想出了這個法子,起先我不同意,但一想到只是夢中行事,遠肯定不會發覺端倪,我……唉,我就忍不住心動了,我……我實在是太想抱他了。”他說完垂下頭去,完全沒有了當日在監牢裏的那股強勢。
康健這個氣啊,站起來恨恨道:”原來是關山這個混蛋,虧他還是國師,竟然出這種損主意,看我明天打上他的國師府,連我的堂哥他也幫著你算計……”不等說完,夏侯展就笑道:”他豈是那樣的人?只不過最近好像也陷入情網,所以和我一聊之下,對我大為同情,這才教了我那個不入流法子的。”
話一說開了,雙方都覺松了口氣。於是小王爺熱情留他們在王府用飯,為了巴結居月,他還特地提出要讓歌舞伶人來助興。這是很明顯的,如果康遠嫁過來,自己肯定是對他言聽計從的,推己及彼,想也知道居月和康健之間誰說了算,他芮小王爺絕對是分得清形勢的。
果然,居月一聽說歌舞助興,本來抬起的屁股立刻又坐了回去,而康健與他正相反,本來牢牢坐在凳子上的屁股則立刻抬起來,而且以飛一樣的速度拉上了居月就狂奔出門,讓兔子精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都跑出府門了,他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回頭一看,夏侯展卻也跟在後面追的氣喘噓噓,見自己停下來,他也跟著停了下來,喘著氣苦笑道:”那個……你們走了,我總得……親自送客啊,天啊……我……這是我最別致的一次……送客了。”
“我也……告訴你啊……從今晚開始,不許……偷偷在夢裏去……對我堂哥做那些……不入流……不入流的事清。好了……不用送了……我們以後……見面的時間少不了,我先回了。”康健也氣喘噓噓地說,說完,拉著居月的手又狂奔出府。
一直跑了三裏多,康健才停了下來,他方才一心急著要帶居月走,竟也忘了要用輕功,此時停下來,實在是累得氣喘如牛。
汗水順著額頭鼻尖滑落到嘴角,康健露出勝利的笑容看向居月,卻發現兔子精正用一副又好笑又好氣的表情看著他:”你就為了阻止我看歌舞便跑得這麼拼命,累死也活該。”他似笑非笑的搖頭說了一句,嬌憨可愛的表情登時又讓康健看得呆了。
“還看什麼看,走了,回相府,飯也沒有蹭到,我都快餓死了,我要吃蘿蔔。”居月回拉住康健的手,拖著他往相府的方向而去。
“不,不是,我們不回相府,要去我們在京城的莊子,反正堂哥的事情我已經透露給了嬸嬸一點,讓她和叔叔說吧,太后那裏既然都已經默許夏侯展和堂哥的事情,甚至還做了幫兇,那麼進宮找皇上賜婚對於小王爺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兒了,剩下的我們等消息就行,我正好要去莊子裏查一下京城的生意賬目。”康健一面解釋著,一面拉起居月的小手拐了個彎兒。
約莫走了一刻鐘,便看見一座掩映在十幾棵參天大樹下的深宅大院,康健上去敲了敲門,一會兒功夫,有個老僕人打開門,一看見他們就驚喜叫道:”爺可算來了,快快,飯都做好了,就等著你們呢。”
原來康小四早上就得了康健的命令,到這裏都安排妥了。當下吃完飯,居月抱著一根蘿蔔進屋睡覺去了,康健便和康小四出去視察各處鋪子的生意,他昨晚一夜沒睡,但到底是習武之人,身子強健,竟不露一絲疲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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