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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沈慕白是一個NPC,一朝穿越,重獲新生。面對自己家生得極爲漂亮的寶貝兒子,沈家麻麻心中不免擔憂。

小白,出家門的時候,一定要隨身帶著防狼噴霧,還有防狼棒!」

【叮!初始條件達成,魅力技能開啓。】

面對著好不容易被拉扯大的寶貝孫子,沈家爺爺鬥志昂揚

「小白,你很有天賦,跟我學做菜吧!」

【叮!初始條件達成,烹飪技能開啓。】

 

內容標籤:強強 娛樂圈 現代架空 系統

 

1.作為一個NPC

  「喂,那誰誰誰,杏花村往哪兒走?」
  看著自己面前的玩家在遊戲界面點了一下問路選項,隨後彈出的對話框,沈慕白一臉淡然地佇立在原地,長長的白色廣袖蓋住了白皙而修長的雙手,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作為一個專門用來指路、順便發佈支線任務的小NPC,沈慕白的身份卻是仙門劍修老祖座下的小徒弟,本來按照遊戲策劃安排的後續劇情,沈慕白會隨著遊戲更新升級,而搖身一變為某個新副本的大boss。
  畢竟一身謫仙氣質的劍修徒弟大反轉變反派神馬的,最是激動人心的橋段了。
  可惜這這年代,遊戲市場競爭太激烈,技術更新換代太快,沒幾年這網遊就後勁不足,資金鏈出了問題。
  在遊戲市場已然呈現出一副急著要撲的節奏。
  反轉的初設定也隨之破滅,徒留一身高強武力值的沈慕白,依然履行著他作為一個路人NPC的職責。
  *
  「咦,這個路人NPC居然長得一點也不路人呢,倒是很帥呢。」一個女俠裝扮的玩家歪了歪腦袋,很是驚奇的瞪了瞪眼睛,「這長相,倒是我喜歡的一款。」
  「有什麼帥不帥的,不過就是些數據拼出來的而已,就是個路人甲,你還不如看看我,瞧瞧我,嘿,純天然的長相。」
  「去去去,一副鞋拔子臉什麼好看的!我就是喜歡帥哥,路人甲也喜歡!」
  ......
  沈慕白琉璃般剔透的墨黑眼眸無波無瀾地平視著前方,就像是對面前的嬉笑打鬧毫無反應一般,如同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作為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NPC,沈慕白的這幅皮相實際上出奇得好。
  五官清清冷冷的,雖然不是當下主流審美最為鍾愛的深邃立體面孔,但是勝在精緻無暇,古典氣質十足,擡頭低眉之間,自帶仙氣裊裊的意蘊,有種不是謫仙卻勝似謫仙的氣質。
  不過再為如何精緻的容貌,放在大型全息網遊裡也算是多見,畢竟遊戲的世界裡,最不值錢的就是一副俊美皮相,隨隨便便一個人物建模,複製數據輕而易舉都能捏出來,想要啥風格都沒問題。
  各種美貌看得多了,人的審美都會疲勞,為此,甚至一度還颳起了獨特醜萌風。所以沈慕白的這幅俊貌,反而在遊戲世界裡一點都不起眼,反而泯然於眾人了。
  此時此刻「一副路人甲的臉」的他,正眼眉微垂,念出了那段重複了上千成萬次、甚至能夠倒背如流的標準套路台詞。


  「杏花村位於正南方兩裏路,據說近來一個月總有村民無故於西南方的小樹叢裡失蹤,深夜村莊時常會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類似於女人的嗚咽。老村長現在正在尋找有能之士破除此詭事,這位公子若是途徑此處,還請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我靠,這破遊戲,又是什麼鬼支線任務,浪費我時間!......算了算了,暫且去做做看吧!」
  一番話下,看著眼前剛剛出了新手村的玩家在自己這兒領取了「杏花村詭事」支線任務之後,沈慕白這才移開了淡淡靜靜的雙眼,緩緩地闔上而又睜開。
  望著曾經還十分繁華熱鬧、人頭攢動的仙門山腳,現在早已經是人煙稀少。除了些特定的NPC還站在原位執行著自己的職責,新進入遊戲的玩家已經少之又少了,通常一整天都不會超過兩位數。
  真是無聊到要狗帶的節奏。
  好想到牆角蹲著畫圈圈啊......
  算上一算,這個全息遊戲運營了也該有許多年了,根據週期計算,曾經流行一時的大型遊戲,現在應當是到了衰落期了,隻能靠著曾經赫赫威名苟延殘喘地拖著,隻能賺賺情懷錢了。
  屆時,等到遊戲關閉停止運營的那一天,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或許會和其他的NPC一樣,作為一堆廢棄的數據給扔到回收站台,然後毫不留情地一鍵全部清理了吧。
  沒錯,雖然沈慕白隻是一個NPC,但是和其他NPC們不一樣。
  ——他是一個類似於Bug的存在。
  打從一開始,慕白就十分清楚,自己和其他的NPC是不一樣的。
  完完全全的一個異類。
  從開始有記憶起,沈慕白就已經十分清楚自己身處在一個遊戲之中。
  不僅如此,他還具有和玩家們一樣的一套遊戲系統,而且其功能性比普通玩家更為強大,不僅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還能夠窺探其他玩家的各種狀態界面和正在進行的動作,擁有著不少的逆天功能,簡直如同行走的VIP。
  但是被固定在遊戲世界中,沈慕白每天隻能夠外放一點數據流到遊戲之外的網絡,去瞭解遊戲外的世界,這也是他除了觀察各路玩家之外,唯二的消遣方法。
  為了不被遊戲系統勘測到自己的不正常,他必須二十四小時內都得緻力於扮演一個合格的NPC。
  沈慕白合計了一下,這周遊戲的新玩家人數又跌了下限,隻來了二十幾人。
  從前的服務器都是被擠爆的hot狀態,每次都聽到有玩家抱怨打個大戰還要排隊的。
  現如今,就連世界公屏半天都是不動一下的,翻來翻去都是來自昨天前天的留言,沈慕白周圍站著幾個NPC,但是都是比較低智能的,一個個或是不說話,或是重複著日復一日的設定好的台詞。
  整個世界除了他,似乎再也沒有其他有自主意識與思想的人。
  周圍都像是瞬間內點下了消音鍵,頃刻間靜下來了一般,靜謐得可怕,空蕩蕩得隻剩下他一個人困在這裡。
  這種類似於被全世界遺棄在無人角落的感覺,是十分可怕的,當全世界隻要你一個有意識的人停駐在原地時,那麼全世界都會變成一個無聲的、堅固的囚籠。
  其實就在剛剛,沈慕白有意識地放出數據流捕捉了些網絡信息,剛剛流竄了回來。同時他也模糊地知道了一件事情——
  這個名為《仙門》的全息遊戲,因為公司運營不善,在下一次的更新後就要正式關閉了。
  也不能說遊戲就此廢了,而是被一家大型的遊戲公司收購,會在不久之後進行升級改版,除了主要劇情NPC不會變,其他的路人甲小魚小蝦們都會被清理掉。
  而沈慕白站著的位置,則據說要替換為一個打充值小廣告的美豔女郎。
  也就是說,或許......馬上,他就要真正地被投向回收站台,作為一段被廢棄的數據銷毀掉了。
  這或許,也是他作為NPC,最後的一點時光了。
  「罷了,乾脆讓主系統將我收了算了。」
  因為這樣的「活著」,實在是太無聊太無趣了。
  沈慕白呵笑了一聲,暗嘆了一聲「矯情」,擡頭看向遊戲世界的天空,發現天際已經開始浮起一道詭異的暗紅,像是火焰般緩慢地席捲了整片天空。
  與此同時,自己的遊戲面闆上也開始呈現出一道更新提示。
  「全面更新即將開啟,請各位玩家盡快下線。」
  「強制下線系統開啟......更新倒計時現在開始,三......二......」
  忽然之間,天邊烏雲翻滾,天地也隨之變色。
  與此同時,一道勢如萬鈞的雷火蛟龍般從天而降,向著遊戲世界內的絕對安全區域疾馳襲去,正巧對著沈慕白直劈而下。
  這運氣!簡直差到碉堡!
  設定著劍修老祖座下的小徒弟的名號,沈慕白本身的武力數值也是槓槓的。他的身體的反應極快,電光石火之間,正好躲過了雷擊。
  當下才緩了一口氣,然而卻萬萬沒想到,這道蒼雷居然像是定位導彈一樣,被躲過了還能像一條長蛇一般猛地轉側扭來,帶著風馳電掣的幽幽雷火,直撲沈慕白而去!
  「等等......這是什麼鬼?!」
  「一。」
  最後的倒數聲就像是死刑的宣判,沈慕白還來不及反應,那道蒼色的雷火便如同張牙舞爪的猛獸,風馳電掣地朝著他撲來。
  下一秒,沈慕白隻覺得渾身忽然燃起一股如火焰般灼燒的痛感,隨後眼前一暈,便墜入了一片渾渾噩噩的黑暗。

2.新的開始

  「......是胎盤早期剝離,準備手術。」
  「......立刻進行剖腹產......大出血......」
  「胎兒心率下降......」
  剛剛從一片無盡的黑暗中脫離而出,沈慕白腦海中一片眩暈,就依稀地聽到了一些人模模糊糊的語句,女人的痛楚哀叫和急切而淩亂的腳步聲。
  好像自己是置身在一個被封閉的、充滿液體的空間中,手腳像是蜷縮著,他像一隻蠶蛹般地曲著身體,但是這樣的姿勢卻意外的十分的舒服,渾身暖洋洋的,甚至讓人有些貪念這份溫暖。
  但是這樣下去不行。
  沈慕白對陌生環境的警覺根深蒂固,儘管身體極為疲憊,腦海中一片混沌,他還是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
  雙手雙腳下意識地向前撲騰了一下,腳闆處就感覺到碰觸到了一層軟軟的東西。
  這是......什麼?
  空間屏障?
  還沒等沈慕白反應過來,一束光線忽地射.了進來,白熾的燈光宛如一把利劍刺向眼瞳,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那層柔軟的屏障像是被什麽利器割開了一道口子,隨後一雙大手輕輕地拽了一拽,將他緩慢地託了上去。
  眼瞼上的光感越發地強烈了,他皺了皺眼睛,努力地想要睜開,卻發現眼前的事物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影影綽綽的。
  意識依然不怎麽清晰,離開了溫暖的液體,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當婦產醫生將他從產婦的肚腹中拿出來時,沈慕白已經在下意識地、拚命地反抗了。
  「喲,這娃娃勁兒還挺大的,剛剛出生脾氣倒是不小。」主刀的醫生呵呵一笑,隨即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娃娃?剛剛出生?!
  沈慕白一下子被驚呆地愣住,從而忽略了醫生在他小屁股上拍的一掌,剛剛想要出聲反駁,話到嘴邊確實嬰兒稚嫩的咿呀聲。
  他震驚地伸出自己的雙手,發現本來常年執劍而修長有勁的雙手,已經變成了一雙短小幼嫩的嬰兒手!
  自己......是真的成爲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剛剛出生的......新鮮出爐的小嬰兒!
  這驚喜來得太快恕我一時無法接受!
  如果是尋常人,一朝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話都説不出來的小嬰孩,恐怕都會慌亂失措,崩潰無比。
  但是沈慕白卻不一樣。
  他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面前的這些人,都是真真實實的、活生生的人類。
  在遊戲世界裏被困得那麽久,沒有患上抑鬱症已經算是心境高。好不容易能夠重獲新生,不必再每日重複那無聊透頂的遊戲人生,開啓一段鮮活的人生,遇到這樣的好事,當然會令他高興到無以復加,就連平日裏最爲沉穩的樣態都摒棄了,激動得簡直要開懷大笑。
  然而那驚喜的笑聲臨到嘴邊,卻是變成了「咯咯咯」的詭異娃娃音。
  「這孩子的哭聲倒是十分特別呢,中氣十足的,一定是個健康的小孩。」將笑聲錯聽爲哭聲,護士不慌不忙地將沈慕白抱起,放到還在手術台上躺著的女人身旁。
  「沈小姐,你看,是個健康的男孩子呢。」
  女人面容清麗而恬靜,容貌絲毫不輸相貌美麗的明星,此刻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柔和的目光投射在沈慕白身上,靜靜地和小嬰兒對視了一秒鍾,隨即溫柔地漾起了笑容。
  「他在看我呢,我的孩子在看著我呢......」
  女人勉力地伸出了手,想要觸碰一下自己的孩子,結果卻被沈慕白的小手先一步攥住了手指。她微微一笑,眼中有著化不開的柔和繾綣。
  「孩子,我是媽媽哦......」
  話畢,她輕柔地親了親小孩小小的圓潤的腳丫。
  *
  第一次作爲嬰兒,沈慕白其實半點當孩子的經驗都沒有。
  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在這個世界新生的同時,也將遊戲世界裏的系統一併帶了過來,可以在人物屬性那一欄看到自己目前的成長狀態,現在離「可以自主行走」還有1年的時間,總算能有個時間上的概念。
  倉庫裏還留著當初玩家們爲了獲得隱藏任務,刷他好感度送的各種「禮物」,技能欄則和原來一樣全灰色一個都沒有點亮。
  剛出生的小嬰兒身體機能還沒有發育生長成熟,最麻煩的,除了不能說話、不能自理以外,莫過於嘴巴裏時不時還會氾濫一下口水,得需要注意嚥下去,不然就得濡濕了小口水帕子。
  而且這剛出生的小身體十分嗜睡,每天隻會躺在小床上睡睡睡,睡到天昏地暗,再被大人抱著去解決一下生理需求。
  不過,雖然是早產兒,但是沈慕白的身體卻十分健康,在醫院呆了幾天就能抱回家了。
  在那之前,來醫院看望過他這個新生兒的,除了一個白頭髮的老頭(外公沈睦),和一堆呼啦啦趕過來的親戚以外,倒是沒有其他的成年男子了。
  他生理上的父親呢?
  瞅著面前圍在產房裏的一群人,沈慕白盯著媽媽沈安茹,歪了歪小腦袋,黑溜溜的小眼睛裏透出一點疑惑的色彩。
  沈安茹內心默默地小激動了一把。
  一般剛出生的小孩紅皺皺的像個小猴子一樣不怎麽可愛,得養上幾個月才會慢慢張開,但是自己家的小孩隻單單養了那麽些天之後,白如羊脂的水嫩柔肌就慢慢地養出來了。
  看這小臉頰肉肉軟軟的,就像是剛剛蒸出來的圓饅頭一樣,尤其是他那略帶迷茫、呆呆愣愣的小眼神,萌死個人了!
  「啊?」


  小娃娃疑問地張了張嘴,吐出了一個向上翹的單音節。見麻麻沈安茹一副臉頰泛紅的模樣,沈慕白小手「啪」地一下按上了她的額頭,仔細地查探著她是不是發了什麽病症。
  結果自帶的系統除了隻檢測出來心率略高,心情興奮這點數據之後,也沒有掃瞄出什麽奇奇怪怪的身體病變。
  「咿?」作爲初來到真實世界的沈慕白隻感到越發迷茫。
  在虛擬世界時的他,隻能通過網絡上查閱到的各種信息去瞭解各種知識以打發時間,在他看來,心率過高、體溫波動大多與身體炎症及內分泌病症等有關聯。
  看來網絡上的知識和現實世界還是存在的差別的,這點需得好好地記在他的數據庫,哦不,腦袋裏。
  與此同時,被沈慕白一擊粉嫩巴掌拍中了腦門的沈安茹心裏的小人正在雞凍地轉著圈圈尖叫不停。
  ——嗷嗷嗷!自家的寶寶實在是太萌太可愛了!
  沈安茹情不自禁地用臉頰蹭了蹭沈慕白,以至於肉肉的小臉都被蹭得眼睛都要睜不開,本來嘴裏就有些收不住的口水,瞬間流下嘴角,糊了年輕麻麻一臉。
  外表雖然是個嬰孩,但內裏卻是個青年的沈慕白頓時石化,平素一向沉穩淡漠的自己居然糊了他人一臉口水——
  等等我需要平復一下心情......
  正在沈安茹還在調戲自家小寶寶的時候,一位身著花哨的阿姨從門外站了過來,這位正是沈安茹的小姑姑沈雲,在上一輩裏排行第三。
  沈雲原來還杵在門口,和一眾親戚竊竊私語,笑得花枝招展地,一眼望到了沈安茹在逗新生的孩子,於是挪動著豐滿的臀部擠了過去,大嗓門高聲道。
  「小茹呀,這就是那個孩子吧。哎真是怪可憐的,你一個那麽年輕的小姑娘可怎麽自己照顧個小孩,你瞧你,也不聽小姑姑的勸,當初把孩子打掉了多好。哎喲,我當初就說了,養小孩兒可不是隨隨便便養個小貓小狗的,你現在年紀輕輕的,工作還沒有站穩腳跟,你爸爸的情況也不好,現在生下來了,你想想以後可有多大的負擔!」
  原本還在笑嘻嘻地逗孩子的沈安茹,聽到了這段話之後,嘴角的笑意也減去了幾分,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小姑姑,您別這麽說,孩子都生了,您......」她心中不禁冷笑一聲,有人在產房這樣說話的嗎?
  「可憐天見的,說句不好聽的,這孩子的爸爸那樣的家世,恐怕都不會要他吧。雖然你現在剛剛生產完,但是作爲一路看著你長大的小姑姑還是得說,這女人啊,還是得有個依靠,要不我再給你介紹介紹些人,你現在啊,就是要個務實的,你看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你表弟的上司就不錯,那可是事業單位的科長呢,前途可大了。」
  說著,沈雲身邊一個看起來瘦高的男青年,也就是沈安茹那位在事業單位工作,幾年也見不到幾回的表弟,應和著點了點頭。
  「蘇雲說得對,小茹呀,你看上回兒我給你介紹的小張如何,雖然人年紀是大了點,長相也過得去,關鍵是看著老實啊,雖然離過婚,但是有養育小孩兒的經歷啊,現在還有經濟基礎,有房有車,條件不錯。」有親戚也應和道。
  「是啊,小茹你現在也有孩子了,也相當於二婚了,可不能太挑,不然以後多累啊。」
  「是這個理兒,不說孩子,你也得爲自己的將來做好打算啊。」
  「乾脆給男方那邊養吧,好歹也是男方家的血脈,不會不要的吧,據說那家人很有錢的樣子?」
  「要不乾脆送人養吧,湖東一戶人家家裏條件不錯的,也算是遠親,近些年都盼著抱養個男孩子呢。」
  ......
  沈慕白縮在沈安茹的懷裏,那雙黑透如琉璃般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圍在身邊七嘴八舌的三姑六婆,他在遊戲世界中隱藏自己那麽久,打交道的是各式各樣的玩家,沒有什麽可以打發時間的,於是就各種看人揣摩。
  所以他在「看人」這一方面尤其準確,是好是歹,一眼便知,其精準度堪比火眼金睛。
  人心,往往比想像中的更爲複雜。
  但人眼,作爲心靈的窗戶,多多少少可以從其窺探幾分。
  再加上這些親戚們大多都是些普通人,不懂得高深的掩飾,心裏想著唸著什麽,一目瞭然。
  這些人雖然嘴巴上說著關切真摯的話語,但是大多心裏並沒有多麽關心,其中一部分人,甚至還隱約地露有幸災樂禍的眼神。
  而那個叫做「蘇雲」的長輩,眼底蘊含的嘲諷之色最甚,明明心中一片鄙夷,卻還裝作一副慈愛長輩的樣子,坐在了病床邊,親和地握住了沈安茹的手。
  「小茹啊,你也知道小姑姑向來最爲疼愛你的。」
  沈安茹淡淡一笑,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蔥白的雙手,恬靜地彎了彎嘴唇,眼睫微垂,順從地回道:「小姑姑自然是最爲疼愛我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窩在懷著的沈慕白支起了小腦袋,望著淡笑著的沈安茹,啵了一個口水泡泡。
  原本他還有點擔心,自己這個親生母親年輕貌美,涉世未深,會受到什麽欺騙或是刁難,如今看她這幅笑意未達眼底的樣子,這才稍許放下心來。
  看來這個年紀輕輕的單親媽媽,並不是像她文靜恬淡的外表一樣那麽軟的啊。
  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濕潤的眼角,沈慕白將小腦袋往裏鑽了些,調整到一個最爲舒服的睡覺姿勢。
  鼻尖嗅著一股小孩子特有的、淡淡的奶香味兒。和由各種數據組合而成的遊戲世界不同,身下是真實而又溫熱的觸感,讓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般內心如此的平靜安逸。
  一堆的親戚走了個過場,安慰同情的話語重複了不知多少遍,孰是真心孰是假意,倒是被窩在沈安茹懷裏的沈慕白分辨了個一清二楚。
  [附近]沈雲:沒想到沈安茹那個小丫頭居然生了個男孩兒,這下可有點難辦......不行不行,我還是得再多和大哥說幾次,多磨磨他,他那人耳根子軟,多念叨幾次,興許那菜譜也就教你弟弟學了,那祖傳的菜譜,無論如何都要捏在咱們手裏。
  [附近]沈磊:媽,那個孩子不是鄧家的嗎,或許他們還得要回去呢,你急啥子?
  [附近]沈雲:嘖,你別看我大哥他們一家子雖然落魄,但是人卻清高得很呢,都是個死腦筋......對了,如果能把那丫頭說服和你那上司在一塊兒處成功了,磊兒你下次升職也有望了,那丫頭其他不行,就姿色還不錯,隨了她那個早死的娘了。
  [附近]沈磊:那是肯定的,徐科長看過表姐的照片了,人很滿意,就是那個小的有點麻煩。
  [附近]沈雲:真是的,都叫她送人算了,年紀輕輕沒結婚就生了個小的,真是沒臉面,果然靠著姿色都沒個正經的!
  ......
  沈慕白靜靜地翻看著面前滾動的聊天窗口,漆黑的眼瞳底劃過一道郁色。
  好不容易等一大波人姍姍離去,沈安茹才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地躺了下來。
  「寶寶,你可別聽他們說的,」逗玩著自家兒子白嫩肉軟的小指頭,沈安茹低聲說道,「媽媽可喜歡你了,才不會把你送人或是虧待了呢。」
  「至於那個男人,」沈安茹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和厭惡,隨後如雨過天晴般地騰地笑開了,「就當是在無知浪漫的時間段遇到個渣男,在精子庫申請了個精子罷了,最主要的是,還得要感謝上天賜給我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初爲人母都有這樣的感覺,沈安茹隻覺得自己孩子長得可遠遠比她之前見過的所有的孩子都要好看得多,雖然出生還沒有幾天,還是個早產兒,但是那精緻的眉眼已經初現雛形。
  她的孩子,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小帥哥。
  沈安茹如此堅信著。
  沈慕白縮在年輕媽媽的懷裏,悠悠然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3.回到故鄉

  在醫院呆了幾天,看上去一直窩在媽媽沈安茹懷裏,闔著眼睛安安靜靜躺著的沈慕白實則已經通過大人們們交談的語段,初步地瞭解了他現在的這個新家庭的基本情況。
  家裏的成員除了他一個新生兒,就隻有媽媽沈安茹和外公沈睦了。
  沈安茹的故事有些像是時下狗血言情劇的範本。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沒有多久,長相清麗的沈安茹就被元安餐飲的公子哥熱情洋溢地追求,談了一次在旁人看來轟轟烈烈、卻門不當戶不對的戀愛。
  這是沈安茹平靜如水的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有過如此羅曼史的經歷,就像許多初次戀愛的小女孩一樣,抱著許多過於浪漫卻不切實際的美夢,無視了爸爸的阻攔,爲此她搭上了所有的勇氣和真心,然而卻換來了背叛與欺騙。
  甚至於肚子裏正在孕育的孩子,都隻是那位公子哥爲了牽制她的手段而已,而目的,隻不過是想要得到她沈家的家傳菜譜。
  鄧家人聲稱,隻要沈安茹說出菜譜,就準許鄧家公子和她結婚,畢竟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有了牽掛,沈安茹雖然家裏窮,但人又長的漂亮又有學歷,正好也能管管總是喜歡出去花天酒地的大少爺,正巧一舉兩得。
  這樣想法固然美好,但是偏偏沈安茹就沒想著順著套路走。
  受到欺騙的她意外地果斷,立馬斬斷情絲,轉頭就走,揮一揮衣袖,沒有絲毫留戀。
  這種男人我不要了,孩子我自己生養!
  騙了我的人,丟棄我的真心,還想從我這裏得到其他的好處?煞筆滾一邊兒去!老娘不要你這個辣雞了!
  就當之前的青春被狗啃過了,人生沒有什麽過不去的檻!
  於是懷上孩子不久的沈安茹收拾好行李,砸壞了小公寓裏的東西之後,剪斷了電話卡,瀟灑地拖著行李箱,登上了回程的汽車。
  徒留被第一次單方面甩了的鄧家大少爺一人急匆匆趕回,打電話聯繫不到沈安茹的他,看到一片狼藉的公寓,一臉懵逼。
  愛情的巨輪說翻就翻,這故事發展節奏不對啊!
  說好的戀愛腦單純小女人呢?這麽大砸特砸畫風不要太彪悍!
  鄧家雖然是本地餐飲企業一霸,但是也不是什麽能隨隨便便就可以定位方向,把人抓回來禁錮的非法幫派,於是經歷了一番短暫的懵逼之後,這事情也不了了之。
  大少爺也不是長情的人,跑了一個女朋友,可以再找一堆,於是很快便把沈安茹給忘了,還以爲她早早的就去打孩子了。
  *
  另一廂,生下孩子後的沈安茹並不打算和男方那邊去有什麽聯繫,也不想要有任何牽扯,萬一孽緣一來又彼此碰頭了,她不能擔保自己可以忍住洪荒之力抽出菜刀先幹上一架。
明明自己性格向來都是安靜型的,一想到渣男都會渾身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不過,經歷了情變的沈安茹,比起從前天真浪漫的自己,現在確實變化挺大。那些不切實際的單蠢已經如同過眼雲煙,人可以摔倒一次,但是絕不可以在同樣的地方再摔倒一次,她如此告誡著自己。
  自打完全和鄧家那邊斬斷了聯繫,沈安茹就有了以下決定。
  自己生的孩子當然是要跟自家的姓氏姓「沈」,既然姓氏都跟自個兒姓了,那麽在稱呼方面,就不存在什麽「外公」的叫法,加個「外」字多麽見外啊,應當讓孩子以後叫「爺爺」。
  而外公,不,爺爺沈睦,就有那麽些名頭了,據說是沈家菜譜的第五十六代傳人,有著一手的好廚藝,曾經是聲名遐邇的星級大廚,獎盃獎章足以堆滿一整個大櫃子的那種名廚。
  可惜多年前因爲意外傷了手,內裏筋骨受到了損傷,不能長時間顛鍋顛勺,隻能偶爾做些小菜,曾經盛名一時的名廚光芒也漸漸地黯淡下來。
  沈父內人去世得早,妻子在世時感情好,他也是個念情之人,所以這麽多年也不曾再娶,因此隻有一個獨生女兒,看得比眼珠子還寶貴。卻沒想到自己的阻攔激起了沈安茹難得一次的逆反心理,還意外地生下了個孩子。
  面對這個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沈睦作爲親爺爺,內心是複雜的,一想到這個孩子的爸爸是那個騙了女兒身心的渣小子,他心裏就一陣不舒服。
  「不過優點還是有的,模樣倒是長得俊,隨了你媽媽了。」沈睦嚴肅著一張臉,冷冷地闡述道。
  沒想到話音剛落下,搖籃裏的小娃娃就伸出肉肉短短的小手掌,握住了他粗糲的大拇指,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澄澈得恍若幽深的冷潭,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啊呀」聲。
  外表冷淡嚴肅的爺爺沈睦腦子裏頓時被一大片大寫的「可愛」刷屏了,忍不住在小慕白的小腦袋上摸了一把,轉身之際,臉上微紅地掩飾著咳了一聲。
  「安茹,這次手術也折騰人,這段時間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好好帶著兒子,其他的事情,先不去考慮那麽多。知道了嗎?」
  沈安茹「哎」了一聲,算作答應。本來以爲爸爸看到了小孩兒後會勃然大怒,畢竟都是自己一意孤行生下了孩子,沒想到沈睦的反應意外得平淡,一點生氣的跡象也沒有。
  「......爸爸,我很抱歉。」
  話音落下,父女倆皆是靜了一會兒,相顧無言。
  他們兩個都不是情緒外露的人,性格如出一轍地都有點沉悶,不懂得表達,這樣示軟的話,沈安茹也是頭一次說出口,話到嘴邊,更是晦澀難分。
  「算了,既然都有了小孩兒了,那麽就應該做出一個當母親的樣子來,替自己、替孩子的未來好好做打算,不要想太多有的沒的。」沈父說,「爸也沒什麽能耐,能幫助你的地方不多,不過這大半輩子倒是攢了一筆錢,足夠你們母子好好地過一段時間。」
  「爸,先不要去考慮這個,經歷了這次的事情,我倒是想開了不少事情,你不必太擔心我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
  沈安茹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爸,在沛縣呆著恐怕已經多有不便,你說咱們回老家烏頭山怎麽樣,雖然地方是偏僻了些,但是好歹自由輕鬆許多。」
  沈父知道女兒的意思,且不說心懷鬼胎的各路親戚們心裏都打著什麽樣的主意,鄧家也對他們家祖傳的菜譜虎視眈眈,說不準哪天鄧家人腦袋一抽,又想到什麽新的餿主意,把自家小孩兒給抱走了,那可就麻煩了。
  雖然現在是法治社會,鄧家就算是鬧事兒也不敢明來,但是倘若是想要暗中下手,他們父女倆在沛縣也沒個權勢關係,也是白白吃暗虧。
  沈父在沛縣這個大城市闖蕩了大半輩子,人生的起起伏伏,高峰低谷,都在這裏經歷了一次。人年紀大了,沒有什麽繼續闖蕩的心思,快節奏的城市生活已然不大適合他,如果不是還牽掛著沈安茹一個女兒一個人在城市打拚,沈父早就回鄉村過退休生活了。
  知道沈父的顧慮,沈安茹趁熱打鐵道:「爸,工作可以再找,事業可以再打拚,這個地方已經不適合我們了,我不希望,在沛縣帶著孩子戰戰兢兢地生活,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雖然老家那邊經濟落後了些,找個工作也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老家的老房子也還能住人,隻要家人在一塊兒,日子總能過得下去,不是嗎。」
  沈父靜默良久,終於嘆了一口氣:「好吧,安茹,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麽這幾天就出發吧,你說得對,日子總能過得下去的。」
  沈安茹如卸重負地微微一笑,隨後抱起小慕白,按住孩子的藕節般白嫩的小胖手,像一隻小招財貓一樣地,衝著沈父搖了搖:「爸,你看你親孫,可愛麽?」
  「咳咳......看得過去。」
  沈父正準備闔上房門讓女兒好好休息,看到小慕白被女兒抱著做出這樣憨態可掬的萌動作,冷哼一聲,隨即撇過頭,耳朵尖兒都泛起了一抹飛紅,「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被親孫萌到心肝發顫了呢!
  「嘖,」沈安茹壞笑了一聲,點了點寶貝兒子的小鼻頭,「爺爺不坦率呢,是吧!」
  *
  沈家父女都是務實的行動派,在商議好隔天回老家之後,沈安茹果斷地辭了在沛縣的工作,馬上就開始整理起行李了。
  兩人生活都十分節儉,沒有什麽太多的東西要整理的,所有要收拾起來的東西不多,隻裝了兩大行李箱子,沒和任何人父女倆拉著箱子,抱著個小嬰兒,就搭上了前往烏頭山的火車。
  第一次搭火車,沈慕白感到頗爲新鮮。
  其實他原來所在的世界,科技要更爲發達一些,超高速的交通工具在人類世界已經普及,像這種平均時速不足一百公裏的「原生態」的動車,在軌道上發出機動的聲響,倒是挺復古的。
  因爲車速沒那麽快,車窗外的景色也能看的十分清楚,軌道兩旁的行道樹不斷地在眼前掠過,投射而下的樹蔭頻頻交錯而過,卻讓沈慕白看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在眼前的不再是各種數據組合而成的虛擬景緻,也不是在網絡上看到的單調的照片文獻,而是真真切切的、鮮活而又充滿生機的景色,一葉一樹,甚至於一呼一吸,都是無可替代的真實,讓他打從心裏來的陶醉與歡欣。
  如果不是被沈安茹抱在襁褓裏,沈慕白早就蹬著小短腿,貼著車窗盯著外面的景色一眨不眨地欣賞了。
  ——自己絕壁能站在車窗邊兒上看一天。沈慕白默默地想著。
  在火車上呆了二十多個小時,終於到了沈家父女的老家烏頭山,經過一番長途跋涉,兩人都有些疲憊,沈慕白的精神頭卻意外地好,看到火車烏拉拉地駛遠了後,還頗爲遺憾地嘆了口氣。
  烏頭山所在的黎鎮交通比不上大城市的,父女倆帶著小慕白,又轉了幾趟公交車,這才風塵僕仆地回到了時隔多年沒回來過的老房屋。
  看著眼前多年未住人、牆體都開始有些斑駁的老屋子,還有那幾塊已經荒廢多時的田地,沈安茹臉上卻帶著和煦的笑容。
  「寶寶,現在開始,我們要在這裏生活了哦!」
  沈慕白微張著粉嫩的小嘴唇,烏黑的眼瞳瞪得圓圓大大的。
  破舊的房子,荒廢的田地,純天然未經大開發的鄉村,他前所未見過的生活環境。
  這是......要開始原始人一樣的生活了嗎?

4.五年之後

  五年後。
  轉眼間,一家人已經在烏頭山安安穩穩地生活了五年的時光,沈慕白也從一個白嫩嫩的小糰子完美蛻變爲一個清秀精緻的小男孩兒。
  五歲的孩子,正是雌雄莫辯的時候,隔著老遠看上去,長得居然比女孩兒還要漂亮。
  尤其是那雙烏黑澄澈的眼眸,如三月晨曦的露水般晶瑩剔透,又如夜間湖面蕩漾的微博清清淩淩。
  特別是當他說話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望向別人的眼睛,擺出那副認認真真聆聽的樣子。就像個小大人似的,總是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恨不得趕緊揉在懷裏抱抱才可以。
  鄉村人大多心性純樸,沈家在烏頭山的鄰裏關係也不錯。這裏的青壯年幾乎都出去打工或是安定去了,留在這裏的大多也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難得看到一個如此可愛的小孩子,各個兒都喜歡極了,平時遇到都給好吃的。自打在這裏安頓下來,沈慕白就多了一大群數不清的「某爺爺」「某奶奶」們。
  破舊的老房子在沈爺爺和沈安茹的「整改」下,已然煥然一新。
  斑駁的牆體上早已經刷上了新漆,漏水的屋頂也已經早早地補上。兩人又是會生活的人,心靈手巧。沈爺爺作為曾經的大廚,侍弄花草還有農作物方面也是很有水平的,老人家在房屋周圍種上了不少花花草草天天打理,曾經荒廢的田地現在也種上了蔬果,現在日子總算越過越好,越來越有家溫馨的滋味。
  此時此刻的沈慕白,正在屋子外面,出神地看著田地裡番茄果子上緩緩爬行的七星瓢蟲,沈媽媽剛剛煮好了午飯,放下勺子,滅了大竈下的火,在門口喊了一聲。
  「小白,吃飯了~」
  一聽到了飯點,沈慕白立刻拋棄了新歡七星瓢蟲,拖著鞋奔回了屋裡。
  畢竟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比吃飯更重要的了!
  ****
  說起來,在沈慕白一歲的時候,沈家父女倆開始煩惱起孫子(兒子)的取名問題。
  還為此糾結了許多天翻看了好幾遍的字典,終究還是卡了殼兒。彼時的沈慕白早早地已經可以站立行走了,瞅著爺爺媽媽糾結的樣子,他果斷地動起小手,佯裝玩耍的樣子翻起了字典。
  好不容易才指出了「慕」和「白」兩字,小奶音認真地強調著:「這個這個!」
  圓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是布偶貓的圓眼睛一樣可愛澄澈,卻莫名地非要在小臉上擺出一派嚴肅凜然的表情,簡直萌煞了沈爺爺沈媽媽!
  沈爺爺搞懂了寶貝孫子的意思,仔仔細細地咀嚼了這兩字一番:「慕白慕白,有崇尚清高,清廉脫俗之意,這名字不錯不錯。」
  他低下頭,看著小孩兒面無表情的樣子,那雙漆黑的眼瞳裡卻隱約地透著些期盼的神采,撫摸了一下小腦袋,沈家爺爺露出一抹微笑。
  這麼胡亂地指下的兩個字,取出來的名字都那麼好聽,自己家的小孩兒,就是那麼與眾不同。
  愛孫如命的沈爺爺沈媽媽非但絲毫不覺奇怪,反而很是欣慰。
  「沒曾想到你這孩子小小年紀還會自個兒看名字,興許是個小神童也說不準呢,既然你自己喜歡,那麼以後就叫『慕白』好了,沈慕白沈慕白,倒是也好聽,往後爺爺就叫你『小白』了。」
  於是取名一事,由爺爺沈睦一錘定音,從此親暱地以「小白」叫喚起孫子。
  這麼像小貓小狗的愛稱,令沈慕白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在看到爺爺媽媽寵愛的眼神漸漸作罷。
  *
在沈媽媽喊人的聲音落下了還沒有三秒鐘,沈慕白小小的身形就從門後閃了進來。
  嗅著空氣中食物的香味兒,他的舌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角,雖然依舊是一副面癱的表情,眼底卻閃爍著吃貨之魂別樣的光彩。
  「今天的主菜,是媽媽的拿手菜,番茄燉牛肉哦。」
  沈媽媽正從罈子裡撈出了泡豇豆,盛在了了碟子裡,聞言微微一笑道:「小白的鼻子還是那麼靈敏,果然是屬小狗的~去把泡菜端上桌,要開飯了哦。」
  乖乖地結果媽媽手中的一叠豇豆,復又轉回來拿了幾雙碗筷,給兩個長輩盛了飯,嗅著濃濃的香味,沈慕白白嫩嫩的小臉蛋上一派正經沉穩,身體卻十分的誠實,手上早已經急不可待地動筷先行夾了一塊牛肉塊。
  牛肉選取的是筋多脂肪少的牛腩,番茄是自家田地裡種的新鮮果,純天然無污染,比市場上售賣的味道要好上許多。
  一大盤的番茄牛肉放置在飯桌中央,熱騰騰地冒著白氣。
  牛肉和蔥姜蒜還有八角爆炒爆香後,與去皮的番茄燉的爛軟。肉質綿柔卻又不失韌勁兒,夾在筷子上,濃郁的、紅豔的醬汁點點滴滴自上而下,「啪」地一聲落在盤裡,肉塊還能微微地顫動,就連透明的牛筋脈絡在光線下都能看得清清楚,一口咬下去,混合著番茄酸甜的牛肉濃汁充斥在口腔,新鮮滑嫩,汁多味美,一點也不會讓人膩味兒。
  簡直酥爛到入口即化!
  這個時候,配上一口香噴噴的白米飯,最是合適不過的了。
  此菜絕對的米飯殺手!
  泡豇豆也是正好配飯的配菜,尤其是在這個炎熱的天氣,剛剛從罈子拿出來的豇豆有點冰冰涼涼的,酸酸的爽口無比。
  沈慕白很快便消滅了第一碗,準備開始戰第二碗、第三碗......
  這能吃能喝、有滋有味的人生,簡直不要太美好。
  看到鍋裡被光速消滅米飯,沈爺爺和沈媽媽相視一笑:能吃才好,能吃是福嘛。
  吃過了午飯,沈媽媽一瞥掛鐘,趕忙將工作牌帶起來,急匆匆地出了門,再要是晚一點,可就該上班遲到了。
  沈爺爺和沈慕白一同清理收拾好了碗筷,就去田地裡採摘剛剛成熟的蔬果,放在簍子裡。自家田地裡生長的新鮮蔬果在炎熱的陽光下顯得油光水滑的,透著一股子綠色盎然般的大自然的氣息。
  「好了,這些就先夠了,現在菜市場那塊人少,也賣不了多少,放著排好,等爺爺背著先......」
  話還沒說完,那個堆滿了瓜果蔬菜的簍子就被忽地提起來。
  隻見沈慕白穩穩當當地把沉甸甸的背簍給背了起來。明明個子那麼小丁點兒,半個小腦袋都埋在背簍下探不出來,卻能夠安穩地把它給背起來!
  ——天!我家寶貝孫子的力氣,未免也太非人哉了吧!
  沈爺爺杵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立馬把背簍從沈慕白的背上卸了下來,受驚地連連說:「快快點放下來,小孩子怎麼能背那麼重的東西,小白不能胡鬧!」
  「可是並不重啊,我走得動,爺爺你年紀大了,就給我背著吧。」沈慕白面無波動地說道,沒有半分勉強之色。
  沈爺爺聞言,一時之間即是驚訝又是感動,一塌糊塗。
  說實話,他和沈安茹老早就意識到了,自己家小孩兒確實從各種方面都非比尋常。
  當在別人家小孩七八月份都在咿呀學語的時候,沈慕白已經回流暢地說出「我餓了,晚上想要吃溏心雞蛋」了。
  明明兩三歲就要去幼兒園了,這孩子偏偏不肯去,還說什麼「和一群流口水的小朋友在一起我會瘋掉」的話,為了表明自己拒絕的決心,愣是向著沈安茹背了一遍小學才會學到的九九乘法。
  「講真,聽到隔壁上二年級的李狗蛋背了無數遍,我隻要聽了一遍便記住了。」當時的沈慕白淡定地如是說道。
  他無波無瀾的眼神中彷彿自帶嘲諷,深知自己真實的性情即不溫和,又缺乏耐心,最煩各種吵吵鬧鬧哭哭啼啼,所以沈慕白說什麼也不要去上熊孩子集聚的幼兒園。
  因為那個地方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世界末日般的存在!
  蘇媽媽蘇爺爺頓時被兒子(孫子)驚人的記憶力給震驚到了,雖然這孩子之前表現出的較為非同尋常的行為並不大少,但是這次的表現卻更為清晰直觀。
  父女倆這會兒才猛然地發現,原來自己家中-出了一個小天才!
  沈爺爺同時也深感自己的遲鈍,當初小白才一歲大,就能自己給自己取名了,這不是天才是什麼,不是小神童是什麼!
  沒想到那會兒自己一語成真,現在高興都來不及了,驚喜來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啊!
  「既然小白不想去,那麼咱便不去好了,反正也不是義務教育,在上小學之前好好渡過一個輕鬆自在的童年也不錯!」
  沈媽媽對此看得很開,自家小孩兒既然都那麼聰慧了,多學少學倒是沒有太大的關係。
  人活在世上,開心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既然沈慕白不願意,那麼她作為母親,也不會去強求。
  沈安茹的人生經歷算不上太好,所以孩提時代無拘無束的天性,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無憾地擁有全部。
  於是沒有去上幼兒園的沈慕白,每天的日常,除了在家裡宅著看看書看看電視追追動漫新番,也會出去走走。
  他的性子安靜,屬於那種光看風景就能看上一整天的那種聽話的小孩子,但是精力充沛,很多時候也會陪著爺爺種種蔬果,再採摘些農作物,拿到市場上去售賣。
  菜市場位於烏頭山下的小縣城裡,雖然沒有大城市那般現代摩登感,但是縣城可比山裡農村要熱鬧多了。和烏頭山上的寧靜的氛圍迥然不同,連周圍的空氣中都參著一股子熱鬧的人氣兒。
  長相頗爲精緻的沈慕白緊跟在沈爺爺身後走著,同往常一樣,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小縣城裏小孩兒雖多,但是大多活潑皮實,淘氣多動,時不時就把自己身上弄得髒兮兮的,和沈慕白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樣子完全不同,後者還有著一種特別的、彷彿小少爺般的矜貴的氣範兒。
  而且最爲關鍵的是,這個孩子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哪怕就是電視上的童星也少有他這樣好看的,完全就不像是出生在小縣城上的孩子,就跟個富貴人家的小公子一樣的。
  走在路上,簡直就是一個自帶髮光特效的人形體,無時無刻不攥緊了各位大嬸大媽的眼球。
  「喲,這是誰家的孩子,長得可真是俊俏。我見過那麽多的孩子,這還是頭一個那麽漂亮的。」路邊,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太太牽著一個年紀貌似更小的男孩兒,狀似好奇地問起身邊的大嬸道。
  「哦,這是沈家的孩子,長得可好看了是吧。大姐,你孫子長得也很可愛呀,這水嫩嫩的,你兒子媳婦兒肯定都長得好。」大嬸熱情地說道,看到小男孩白嫩嫩的臉頰,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捏一捏。
  小男孩兒微卷的短髮下,是一雙怯生生的、漂亮的大眼睛,烏黑澄澈的瞳眸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恐懼,見有人伸出了手,頓時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兔子,眼睛紅紅地後退一步。
  明明樣子十分地害怕,偏偏他又不肯藏在老太的身後,一個勁兒地往反方向躲。
  老太見狀,立刻把小男孩給拉了回來,面色和藹地親暱訓斥道:「平時看你活潑得緊,多大了還怕人呢,嗨,您別見怪,我這孫兒啊,就是怕生。」
  「嗨,小孩子麽,怕生多正常。」一旁的大媽豪爽地擺手道,「哎呀不和你們攀談了,我得去他們家買菜了,他們家的瓜果蔬菜可新鮮了,嘗著比菜市場裏的都好吃,晚了好的可都給撿完了。」
  「哎,我也去我也去,我家小子今天非要吃番茄炒雞蛋,他們家的番茄味兒可鮮了,別給我都挑完了哈!」
  ......
  大媽大嬸說著都跑去買菜去了,隻留下方才還在問沈慕白情況的老太,看似輕輕地,實則很是粗魯地把小男孩給扯了過來,眼神陰翳地掐了掐他脖頸後的嫩肉,威懾性地一瞥。
  後者咬了咬下嘴唇,大眼睛裏透出星點的淚光,他的喉頭發出一絲類似小獸嗚咽的微鳴,剛剛要呲起牙齒露出小虎牙,一偏頭,卻忽地對上了不遠處沈慕白那道清清冷冷的目光。

5.麻煩小鬼

  小男孩愣愣地睜大了眼睛,正嚅動著嘴唇,鼓起勇氣想要說些什麽,沈慕白那靜靜淡淡的目光卻倏忽地移開,完美地無視了他。
  「......」
  巴巴地隔著街道遙望著,小男孩受傷地擰了擰眉頭,抿了抿嘴唇。
  因爲他敏感地意識到,站在自己身後的佝僂老太,一雙渾濁的鼠目正在盯著替爺爺給各位大媽大嬸們算著菜錢的沈慕白,她的身影藏匿在胡同下的矮屋簷下,眼裏正泛著算計的精光。
  「......這孩子長得可真是俊,」老太古怪地挑起一絲微笑,搓著粗糙的雙手,沙啞的聲音在胡同裏響起,「想必,一定能賣個大價錢。」
  小男孩聞言,咬了咬下唇,因爲太過於恐懼用力,而微微地發白,就連緊握的拳頭,都泛出了青白的顏色。
  趁著老太盯著沈慕白那張俊俏的皮相微微失神之際,他悄聲地挪動著小步子,敏捷地撿起一塊地上的碎玻璃,緊張地捏在手心,藏在了背後。
  *
  沈慕白爺孫倆在菜市場擺了一個小時的攤子,很快,一簍子的瓜果蔬菜就售之一空。
  臨走前,一大群的大媽大嬸還不忘揩揩油,捏了捏沈慕白白嫩的小臉蛋,心滿意足地提著東西回了家。
  爺爺在一旁一邊兒收拾,一邊呵呵笑。自家的小孩子,簡直就跟個活招牌似的,隻要有他坐鎮,那麽根本就不用擔心東西賣不出去。
  畢竟小慕白實在太討大齡女性們的喜愛了!畢竟,很多人買菜的第一目的就是想要逗逗小帥哥啊!
  這邊,沈慕白數錢的效率和驗鈔機一樣快速高效,沒過一會兒,手裏厚厚一沓零錢就已經理順完畢,剛剛要把錢收好,給爺爺放在兜裏。後者一拍後腦勺,「哎呀」了一聲。
  「人老了記性就不好了,話說回來李大嬸兒的錢還沒找給她呢,人就提著袋子走了,小白啊,快去追上前面的那位大嬸,把錢還過去,我在這兒收攤子,啊。」
  「嗯。」沈慕白點點頭,接過錢轉頭跑去。他可不想要耽誤了回家的時間,現在這個時候,電視上恐怕已經在播放著他平時最愛的搞笑動漫了。
  其實沈慕白的腳程很快,快到非同尋常。不過在這個世界呆了五年的時間,他也知道自己擁有的許多異於常人的能力不能十成十地拿出來像個傻瓜一樣地亂秀,於是學會控制了速度,維持在正常人類的範疇之類。
  眼看就要追上李大嬸還了錢,沈慕白忽然感到有什麽人大力地拉扯住了他的衣領,下一秒一雙有勁的雙手緊緊地錮住了他,那厚實的衣服甚至蓋住了他的大半邊臉,將他的視線擋住了一大半。
  沈慕白隻覺得有一塊沾濕的布死死地摀住了他的口鼻,一股略帶刺激的味道衝進鼻腔,隨之他感到了一陣眩暈,一股麻痺的感覺頓時像是瞬間注入到了四肢。


  「哎呀,我的乖孫呀,奶奶我可找了你半天了,走走走,和奶奶回家,別玩了,啊。」
  自稱奶奶的老太連哄帶拐地將沈慕白一把抱起來,蒼老的聲音和藹可親,實則手勁兒臂力賊大。沈慕白再如何逆天,身體還是個孩子,被人輕輕一抱就能打包帶走的那種。
  於是當沈慕白在短短幾秒鍾內緩過來意識後,就發現老太已經抱著他,飛快地轉移到了胡同口,整套動作下來流暢無比,幾乎沒有什麽路人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拐小孩的人販子」?
  沈慕白被老太抱著走到陰暗的胡同口,非但不覺得絲毫的害怕,反而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不少。
  正當沈慕白在考慮什麽時候觀察膩味了,打趴下人販子就給警察打妖妖靈電話時,一雙小手忽地撲在了他的身後,拚命地拉扯著他的衣擺,似乎想要把他從老太的懷裏給扯下來。
  稚嫩的童音「啊啊」地嘶吼著,像是一隻小野獸一樣張牙舞爪地、激烈地反抗著。
  偏偏小孩子情急之下扯衣服的方式不對,揪著沈慕白的褲腳,一個勁兒地往下擼。
  沈慕白背對著小孩,隻感到腰際上的布料貌似滑落下去了,一陣微風吹過忽感涼涼的......
  這小破孩——都要把他的褲子給扒下來了!沈慕白素來平淡的臉上劃過一陣羞惱之意。
  他可一點都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屁!股!
  「啊啊!——放!放手!」
  小男孩像是進入狂暴狀態的小獸,不顧老太的阻攔,揮舞著小手,嗓音尖利地叫喊著,結果被氣急了的老太反手一個巴掌,甩在了地上。
  隻聽到「咚」地一聲,小男孩磕到了胳膊手肘,頓時血流如注,他躺在地上喘著氣,虛弱地□□著,白淨的臉頰上,那塊鮮紅的巴掌印子觸目驚心。
  「下次你再給我吵鬧,我就把你的腿給打斷!」老太陰森森地威脅道。雖然這個小男孩生的好看,但是看起來腦袋是個不行的,平時呆呆傻傻的,她一直認爲是個啞巴,今天還是第一次說了話,確實給她惹禍的!
  這個麻煩小鬼!
  不過不管怎麽樣,腦袋不行的孩子,找不到個買主,都不能買一個好價格,他的價值,遠遠比不上這個剛剛得手的孩子重要。
  斷個腿什麽的,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喂......」
  忽然間,老太聽到了一道聲音,分明是從自己懷裏發出來的,她驚愕地低下頭,隻看到那個俊俏得過分的孩子擡起了頭,那雙淡然至極的漆黑眼瞳正靜靜地看著她。
  「平白無故打小孩的,不是都是人渣麽?」
  沈慕白歪了歪腦袋,「看到本來應該昏迷的我那麽快就清醒了,很驚訝嗎?」
  老太有那麽一瞬間簡直嚇懵逼了。她分明是記得,這個孩子方才被她下了□□!怎麽清醒得那麽快?!
  「我本來是想要溫和地處理這件事的,但是人販子,你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沈慕白低頭,看到老太掏出一條濕帕正準備襲向他,他的動作卻更加快,揮手鏟開了那條下了迷藥的手帕,小腳輕巧地向上一蹬,踢中了老太的胸口。
  這輕飄飄的一腳竟然逼得她如遭重擊,連連後退。與此同時,沈慕白翻身,身如輕燕安穩落地,順勢一腳踢起地上的一塊小石子,擊中了正欲轉身逃跑的老太後背,石子威力極大,打得她一個趔趄,摔了個面朝地。
  「哎喲!」老太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倒在地,磕得滿面是血,臉上的一層面皮和假髮也隨之脫落,沈慕白走了過去,冷然地瞟了她一眼,將她臉上的一層皮「嘶啦」地取了下來,露出來的卻是一個刻薄嘴臉的婦女。
  一腳踩在婦女剛剛打人的手腕上,隻聽見「咯噔」一聲脆響,隨之響起一聲淒厲哀痛的嚎叫。
  沈慕白嘴角微勾,眼神泛冷。
  「人在做,天在看。一傷換一傷,這是你的報應。」
  說著,他望了一眼不遠處緩慢地起身的小男孩,後者愣愣地盯了他一會兒,像是十分委屈地,大眼睛裏蓄滿了眼淚,要落不落地很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沈慕白:"......."
  「哭,繼續哭。」沈慕白面無表情開口道,「你想哭的話,哭得眼淚越多越好。」
  男孩聞言,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流的更歡了,像是要把自己那麽多天的恐懼和驚慌流得精光,眼淚糊了上衣一大片。
  沈慕白見時機成熟了,便跺了跺腳,地面隨之一陣震動,把小男孩嚇得一個鼻涕泡泡都炸了開來。
  「救命啊,來人啊。」
  沈慕白面色毫無波動地大喊了一聲,他的聲音聽著不大,但是卻在遊戲界面上的附近頻道喊了話,奇異地讓街上的路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是個小孩兒的求救聲!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急忙地趕到了事發地點,尤其是沈家爺爺,一聽到自家寶貝孫兒的求救聲,立馬擱下攤子拔腿就跑了過來。
  慕白才去了兩分鍾的時間,怎麽就出了事兒呢!
  沈家爺爺後悔不叠,急得冷汗直冒,卻沒想到跟著聲音跑到了胡同口,看到的景象確實這樣一副光景。
  在一個倒地滿面是血的女人旁邊,自家小孩兒正一臉嚴肅地佇立著,一定血污都沒有沾到的樣子。見到了爺爺,沈慕白立馬撲了過去。
  「爺爺,我好怕啊。」
  面無表情地吐出這一句話,沈慕白的臉蛋上眼神中卻是懼意全無的樣子,一點情緒的波動都沒有。
  圍觀的眾人:這是害怕的節奏嗎逗我?!
  然而愛孫如命的爺爺卻自帶濾鏡,孫子那副平靜的表情已經被他腦補爲了一副泫然淚流的小可憐模樣,一把將小孩兒摟入懷中。
  「可憐我家小白受苦了啊,瞧把孩子給嚇得!都是爺爺的錯!'゜」
  圍觀的眾人: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另外一個孩子才是真正被嚇壞了有木有......
  此時哭得滿臉都是淚水的小男孩已經是眾人同情可憐的焦點。因爲比起非同一般平靜鎮定的沈慕白,這才是一個孩子在經歷了可怕的事情之後的正常表現。
  可惜小男孩並不領情,面對其他人的關切詢問,他滿面淚印子,卻顯得焦躁無比,激烈地排斥著他人的靠近,就像一隻炸毛的小動物,亮出了還沒發育長全的小獠牙。
  這廂沈爺爺還餘驚未定地安撫著自家孫兒,那廂其他人還在試圖安撫暴躁狀態的小男孩兒,一時之間居然忽視了躺在地上裝作老太太的女販子。
  她在地上掙紮了一會兒,陰毒的目光盯著面前不遠處背對她站立的沈慕白,從腰間猛地抽出一把寒光凜凜的短刀,嘶啞的大叫一聲——
  「去死吧小鬼!」
  「小心!——」
  異變就在一瞬間,女販子拔起刀,面目猙獰,本能地起身撲向了將她打得最傷的沈慕白。□□之中,其他人根本阻攔不及,在她氣勢洶洶地將要捅向淩非白之際,一塊玻璃碎片猛力地刺進了她的手背!
  「啊!」劇痛襲來,匕首落地,血花迸濺,那塊玻璃深深地刺入了肉裏,幾乎要刺穿了掌心,這樣的力度,對於一個才幾歲大的孩子而已,可見有多麽地毫不猶豫、拼盡全力。
  女販子痛的目眥欲裂,尖叫聲響徹街道。
  另一邊。隻見小男孩鬆開握著玻璃碎片的手,愣愣地後退了幾步,隨後撞在了一處柔軟的東西上。
  沈慕白按住了他瘦弱的肩頭,淡淡地看了一眼男孩兒手中猩紅的血跡,眼眉微微蹙了一下,緩緩地覆上了他的手,上面有一道被玻璃劃開的傷口,正在淌著血。
  「以後不要再用那麽粗糙的工具,」他頓了頓,接著道,「因爲會容易劃傷手,得不償失。我在就夠了。」
  「......嗯。」小男孩兒乖順地點了點頭,憋住了被嚇出來的星點淚花,隨後一把抱住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來的沈慕白。
  小腦袋忍不住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本來有些卷卷的頭髮一下子更加變得蓬蓬的了。
  「喂,你別把我的衣服蹭髒了。」雖然嘴上那麽說著,沈慕白還是忍不住摸了一把他軟軟的頭髮。
  「嗯......」結果小男孩繼續蹭蹭蹭,貪婪地嗅著沈慕白身上那抹淡淡的、好聞的清香。
  沈慕白:-___-''
  雖然髒了點,但是這小傢夥頭髮的手感確實不錯......
  摸著摸著,他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話——
  天然卷的人,都不是壞人呢。

6.被纏上了

  原本還覺得小男孩有那麽一點可愛之處的沈慕白,簡直想要拍醒幾天前的自己。
  這些天來,他簡直要被這小破孩給煩死了。
  他本來也就不是一個多麽喜歡小孩子的人,討厭小孩兒的吵鬧、哭泣和聒噪,這些缺點小男孩都沒有,但是他卻有一門特殊的技能——纏人!
  沈慕白從來沒有見過那麽纏人的小孩子,唯恐落了他的步伐,像塊小牛皮糖似的,怎麽甩也甩不掉!
  吃飯的時候他跟著,睡覺的時候他跟著,洗澡的時候他跟著,就連上廁所也要把門給瞧瞧地打開了,往裏面偷偷地瞄,看沈慕白人到底在不在。
  當時沈慕白直接反手一隻拖把打過去,通紅的鞋印子「啪嘰」一聲印在了男孩兒的腦門上。後者居然一點也不喊疼,連驚嚇的表情都沒有,還呆呆地將伸出小手,將按在腦門上的拖鞋拿了下來,乖乖地送到了沈慕白的腳下,給他穿好,擡頭露出一個純真無比的笑容。
  就差沒有搖著尾巴,叫上幾聲了。
  這樣的表現,讓沈慕白肚子裏的一股氣惱就像是針紮了的氣球一樣,一下子就放得一乾二淨。


  這個孩子,怕是缺愛的很。他如是認定道。
  彼時的他,還不知道網絡上有句流行詞叫做「癡漢」,還不知道有種屬性,叫做「忠犬」。
  *
  前幾天在警察局的時候,沈慕白確實是想把這個小破孩兒放在警察局裏,一放就不管的。
  像這樣被拐賣的小孩子,在警察局裏應當是最能感到安全感的。偏偏這個小孩兒不同,至始至終隻肯抱著他,其他人一概不理會。被沈慕白單方面地推開了不能抱了,就死命地扯著他的衣服,不讓扯著就眼淚汪汪,泫然淚泣的小模樣總之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而且他的力氣還會時大時小,有時候就連沈慕白都很難抵抗。
  小孩子不懂得力度分寸,時而拽得人像是拖了一卡車的貨物,時而又輕飄飄地一拖就走,簡直不要太難伺候。
  沈慕白三番四次壓抑住內心想要衝著一個小孩子動手的煞氣,愣是被他當做一隻大泰迪熊一樣被抱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大家實在看不過眼這兩個小娃娃到了睡覺時間還在乾瞪眼,好說歹說講了各方道理才讓小男孩兒依依不捨地鬆開緊攥的雙手。
  然而下一秒,隻聽到「刺啦」一聲,沈慕白的衣服,就被撕下一小塊。小男孩怯怯地展開了手,手心裏躺著一塊早就被攥成一張像鹹菜一般皺巴巴的布料。
  觀察著小男孩呆呆愣愣的模樣,沈慕白不由得懷疑——這小孩兒,故意的吧?
  你到底對我的衣服有多大的執念啊?
  上次差點扒了他的褲子,這次又撕了他衣服。
  真是變態的愛好。
  當警察旁敲側擊,問起小男孩兒父母各種信息的時候,他一問三不知,什麽都愣愣地答不上來。隻有在問起名字的時候,才立馬叫到:「宴宴!宴宴!」
  說著,這孩子還面露歡欣地望向旁邊一臉淡定喝茶的沈慕白,滿懷期待地又叫了幾遍。
  沈慕白表示一點也不想搭理他,並且向對方丟了一個冷漠臉JPG.
  問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警察無奈隻能先給宴宴拍了張照片備了案,等小朋友的父母親親自找上門。
  這段時間,孩子也隻能暫時安置在這邊,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在沈爺爺和沈慕白被準備離開警察局的時候,原本安靜的宴宴小朋友,突然又開始鬧起來了,奔湧的眼淚說來就來,哭得撕心裂肺的,怎麽哄都不管用。
  對於喜歡安靜討厭嘈雜的沈慕白來說,小孩子哭鬧簡直就像魔音穿腦,其滋味簡直酸爽無比。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慕白的忍耐度向來不高,一聽到這要造反似的哭鬧不過五秒鍾,立馬喝止道:「別哭了,給我閉嘴!」
  「嗝!」宴宴小盆友聞言,立馬打了一個嗝,哭聲頓時消失,像是瞬間關上了開關似的,效果顯著。
  「沈大爺,您家小白的一句話,可比我們局裏的人都要管用吶!」
  一邊的女警拍手讚歎,隨後乾脆提議道,「要不這樣,這孩子的父母肯定還得再過段時間再來,我們這兒地方小,也沒什麽安置小孩子的福利機構,既然這孩子和小白投緣,要不,先在您那兒放幾天?餐宿費咱們這邊給報銷,您看成不?」
  「對啊對啊,難得聽您家孫兒的話,小孩子這些天受到的心理創傷肯定不小,從心理方面來說,有相仿年紀的小孩子陪伴,更能解決心理問題。」一旁的警察小夥子也符合道。心想這孩子長得清秀可愛,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娃娃,肯定不好伺候,放在這邊,警局裏該有一陣子鬧了。
  「那沒問題。」沈爺爺很好說話,笑呵呵道。
  「我不同意。」沈慕白冷著一張臉,眯著眼睛看了一眼癟起嘴巴又要開始哭的小男孩,心裏鬱悶不已。
  一時的助人爲樂他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如果真的把一個愛哭的小孩子領了回去,那才叫個天翻地覆,不得安寧了。
  思及此處,沈慕白更是覺得這裏一刻都呆不得了,他可不希望這麽一個小麻煩攤到自己家裏去,於是腳下的步伐越發快了。
  「別走,別走......」
  宴宴小朋友邁著小短腿,努力地想要追上去,忽然之間小腳掌離開了地面,輕輕地被人給抱了起來,他扭頭,隻見沈爺爺笑眯眯地抱起了他,親切地問道:「宴宴那麽喜歡我家小白呀?沈爺爺帶你回去,好不好?」
  小朋友癟了癟嘴,擡著眼睛偷偷瞟了沈慕白一眼,怯懦地微微點了點頭。
  「嗯。」
  沒有沈慕白拒絕的餘地,宴宴小朋友就被沈家爺爺給抱回了家裏。小男孩兒的年紀比沈慕白更小,約莫三歲左右的樣子,小胳膊小短腿的,走不得崎嶇的山路。
  月明星稀的夜裏,沈爺爺抱著宴宴往前走,沈慕白在後面默然地跟著,忽然發現一雙亮晶晶水盈盈的大眼睛悄悄地越過爺爺的肩頭一眨不眨地瞅著自己,亮如夜星的眸子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他冷酷地哼了一聲,嚇得小孩子一個激靈地躲了下去,隻留下那一頭微卷的黑髮蓬蓬地搭在沈爺爺肩上,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
  沈慕白無聲地扯了扯嘴角,決定冷漠地無視這個小破孩到底,讓他感到何爲冬天般的寒冷,秋天般的落葉無情,從此不敢再纏上自己。
  不過沈慕白終究是高看了自己的鐵石心腸。
  宴宴小朋友在沈家的這幾天都無比的乖巧,除了喜歡時時刻刻尾隨沈慕白,其他的大毛病就沒有了,叫他吃飯就安安靜靜的吃飯,叫他睡覺就安安靜靜的睡覺,乖巧的就像鄰居李狗蛋家養的那一隻狗狗,從來不會撒潑亂吠叫。
  至於爲什麽會把小孩兒和隔壁家狗狗相提並論,沈慕白表示不要在意細節方面的問題。
  *
  因爲沈媽媽的工作忙,白天幾乎不在家裏,沈爺爺平時忙著務農或是賣菜,也沒有空閒的時間。家裏短期內多出來一個小娃娃沒人照看,於是沈慕白被任命爲臨時小看護,在家裏陪著小宴,他平靜的臉蛋上一副生無可戀。
  「小白,你是大哥哥,要照顧好宴宴弟弟哦,」沈媽媽臨走時,如是說道,隨後很是遺憾地捧臉喃喃道,「如果宴宴是個小女孩兒就好了,兒媳婦就能從小開始培養了,青梅竹馬賽高!哎呀!小白你別這麽看我,麻麻開玩笑了啦~」
  沈慕白:「......」那些年還溫婉爾雅的沈媽媽,最近幾年有空就和他一起看島國動漫,以至於越發地不著調了。
  沈慕白從小性格安靜,家裏除了兩本幼兒故事集,就沒什麽其他的消遣品了,語調乾巴巴地講了一個X雪公主的故事(雖然他也搞不懂爲什麽沈媽媽會給男孩子買童話故事),宴宴倒是聽得入迷地兩頰微紅,瞟了兩眼正給自己講著故事的沈慕白,眼裏閃著亮晶晶的少女心之光。
  沈慕白沉默,卻是沒有什麽興緻再講下去了,這種沒有一點營養的瑪麗蘇童話故事雖然實在是戳不到他,卻能找出一大堆的細思恐極的情節出來。
  「公主的外貌描寫裏說,『皮膚白的像雪,嘴唇紅的像血』,難道不是白化病的症狀?」
  「王後最終穿著滾燙鐵鞋跳舞而死,嗯......這樣的死法確實是挺慘烈的,一點也不兒童文學。」
  「爲什麽王子會對躺在棺材裏的公主一見鍾情?小傢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叫做『戀屍癖』?」
  ......
  原本還沉浸在滿滿的少女心中的小宴,一聽到沈慕白這樣說,頓時覺得身邊陰風陣陣,原本美好的童話故事頓時變成了驚悚片,嚇得他「哼唧」一聲,一串淚珠差點奪眶而出。
  「你怕了?」沈慕白冷不丁地問道。
  小宴搖了搖頭,糯糯的童音帶著磨過砂紙般的沙啞:「不......」
  「那你爲什麽靠我那麽近?」沈慕白冷酷地說道,「你的頭髮,還蹭到了我的肩上。」
  「因爲我想......」我想挨著你更近一些,然後嗅到你身上那股清香的、好聞的味道。
  小宴臉色微紅地擡起眼睛,正當他對上了沈慕白時,卻又如驚弓之鳥般地將小腦袋縮了回去。
  兩個小盆宇坐在地上,氣氛陷入一陣詭異的迷之沉默。
  忽然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一陣「咕嚕」的聲音,小宴迷茫地眨了眨大眼睛,捂了捂自己的小肚子,呆呆地端坐在地,一言不發。
  「你餓了?」想到大清早的這孩子挑食嚴重的問題,導緻早餐沒吃多少,沈慕白挑了挑眉,平淡至極地問了一句,「現在馬上就到中午了,爺爺和媽媽也要回來了,你要不再忍忍......」
  「咕嚕——」
  話還沒說完,那一陣聲音又傳了出來。偏偏小宴還渾不自覺地點了點頭,乖巧地坐在原地,純淨的眼瞳仿若一塊琉璃石般地看著沈慕白,對自己腹中的飢餓像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察覺似。
  那雙水汪汪的、澄澈無比的大眼睛,簡直就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存在!
  沈慕白幽幽地瞥他一眼,抿了抿嘴,悶聲不吭地站了起身,許久這才挽起了衣袖,淡淡拋下一句:「你給我在這裏別亂跑,我給你去做飯。」
  小宴睜著大大的眼睛,乖順地點了點頭,隨後擺出一副好好學生的坐姿,嚴肅以待。
  與此同時,沈慕白去田裏採摘了兩個大紅番茄,在冰箱裏摸了兩顆雞蛋,在水槽中清洗了一番,走進了廚房。
  熟練地在火竈子上生了火,然而大鍋對於沈慕白現在的身高來說還是有點過高了,於是他從裏屋裏搬出來一個小木闆凳,站在上面系好了沈媽媽平時用的圍裙。
  但是圍裙對於他來說,也太過大號,裙襬都拖到了他的腳背上,彷彿隻要走動一下,就能踩著裙襬摔倒,偏偏配著他那副嚴肅的表情,這場面居然有種詭異的萌感。
  不疾不徐地在大鍋裏倒上了自家鮮榨的菜油,沈慕白手中菜刀殘影如飛,三兩下便切好了綠蔥蒜末,大個兒的紅番茄在他飛快的刀工下,每片如同花瓣般在砧闆上散開,將碎蒜在熱油裏爆香,一時間,鍋裏傳出了噼裏啪啦的油炸聲響。
  下一秒,「咔嚓」一聲把雞蛋敲進熱鍋內。攤入熱油的雞蛋頓時因爲高溫而鼓起了柔軟的小泡,用鍋鏟翻一翻,煎至焦黃的一面便被翻開,一股蛋味飄香的味道從廚房蔓延到了四周。
  小宴捂著肚子,朝著廚房的方向瞄了瞄,但是又想到沈慕白的吩咐,絲毫不敢亂動,唯恐惹他不高興,小鼻子隻得嗅了嗅。
  沒過多久,沈慕白便端了一盤番茄炒蛋轉回了來,他小臉蛋上面無表情,將盤子往小宴的臉頰拱了拱,有點微燙。
  「你不是餓了麽?吃。」
  遞給他一隻勺子,沈慕白將這盤菜放在他面前,「不可以挑食,要全部吃完。」話畢,坐在小宴的面前,他抱著手臂,擺出了一副「我看你吃完」的樣子。
  小宴咬了咬勺子,瞅了自己面前的沈慕白半晌,伸出勺子在盤子裏舀了一勺。
  因爲考慮到小孩子的吞嚥問題,沈慕白特意地將番茄塊切得比較碎,蛋花也被炒得很碎,因爲菜色尤其地入味,綠蔥切段,鋪灑在紅黃一片的番茄炒蛋上,三色交相輝映,更增添了一份食慾。
  見到宴小朋友「啊嗚」一口含下一大勺,沈慕白不由得挺直了背脊,眼神一凜,沉聲問道:「味道如何?」
  小宴楞忡了一小會兒,嚼吧了幾下吞嚥入肚,待他擡起頭來時,隻見他眼角處滑下了兩行淚。

7.好吃哭了

  這是沈慕白第一次下廚,都是模仿著以前沈媽媽做菜的步驟來的,所以自己做的菜到底好吃不好吃,他心裏也是完全沒有一點底的。
於是在看到這孩子吃到居然哭了,卻還要再來上一勺的樣子時,他素來平靜的心底還是不由得漾起一絲慌意。
  這是......難吃得受不了要哭的節奏嗎?
  一時之間,沈慕白心中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彼時的他,還不知道網絡上有一句流行詞叫做「好吃到哭(ㄒ-ㄒ)~~」。
  「既然不好吃,就不要勉強了,給我,我去倒掉。」
  難得心血來潮地嘗試著做了人生中第一盤菜,結果居然慘烈至此,即使是向來淡然的沈慕白也不由得有那麽一點挫敗感。
  他嘆了口氣,正要去接下那盤冒著熱氣的番茄炒蛋時,正捧著盤子的小宴立馬瞪大了眼睛,又往嘴裏狠狠地扒了幾口,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像一隻拚命存糧的小倉鼠似的使勁兒地咀嚼著。
  撥浪鼓似的搖擺著小腦袋,小盆友似乎並不贊同讓沈慕白把盤子從他的手中抽走。
  沈慕白有些無奈:「你其實不需要對我不好意思,也不用特意勉強自己,」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心理承受能力一直很堅強......」
  與此同時,門口傳來「知啦」的開門聲。
  「咦,好香的味兒啊!」隻見沈媽媽和沈爺爺一併走了進來。
  一進門,沈安茹就吸了吸鼻子,濃郁的香味飄得在門口也能清晰地聞得到,她一甩開公文包,順著香味踩著高跟鞋「踏踏踏」走來過來,一眼就瞄到了那盤被小宴護著的番茄炒雞蛋。
  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動!
  「誰做的菜呀?也給媽媽嘗一口!」
  小宴看了看沈媽媽,復又看了看一臉無語的沈慕白,最終還是以一副極其捨不得的表情,緩緩地遞給了沈安茹。
  「!」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沈安茹臉上笑眯眯的表情立馬變了,她緩緩地放下勺子,臉上緩緩地呈現出一種震驚的表情。
  「小白,這、這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聞著不錯,我也試試。」沈爺爺見此情景,也頗爲好奇地嘗了一口,然而一口之後,表情頓時變得和沈安茹如出一轍,一臉「臥槽我被震驚了」的樣子。
  沈慕白默默扶額。沒想到這菜難吃到了這等地步,看沈媽媽沈爺爺表情猙獰(?)的面容,他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生在前人爲名廚的沈家,他居然做出這等黑暗料理,這絕對是——妥妥的黑歷史啊!
  「這、這道菜,是誰做的?」沈爺爺激動到不能自持,手抖如篩糠,眼中泛著亮如星辰的光芒。
  這種吃了一口還想吃!吃不到還繞心抓肝的味道!
  到底是哪位神人做出來的佳餚?!
  帶著心中揮之不去的淡淡的憂傷,沈慕白面色如死灰般平靜道:「......是我做的,爺爺,我立刻去把它給倒了——」
  「好!好!好!」
  語氣激昂地連說了三個好,沈爺爺整個人頓時精神煥發,像是剎那間年輕了好幾歲,「小白啊,你自己做的菜,你自己可曾嘗過?」
  慕白搖頭:「不曾。」
  「來一口!」不等沈慕白再說什麽,沈爺爺醬不已,舀起一勺子就直接喂進他口中,沈慕白秉著即使難吃到死也要嚥下去給自己挽尊的想法,視死如歸地嚼了嚼,原本還淡漠無波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如鋒。
  這、這是——
  濕滑的雞蛋沾染著濃稠的番茄汁液,酸爽可口的味感刺激著味蕾,每一滴的汁液,都被大火濃縮,稠度正好,一勺下去,像是在口腔裏融化了一般,絲滑的口感柔軟到不可思議,令人滿口生津。
  即便如此,酸酸甜甜的番茄汁卻也沒有喧賓奪主,絲毫沒有覆蓋住雞蛋醇厚的香味,適當的甜度反而將那一絲的微微腥氣完美中和,增添了幾分雞蛋的特有的鮮香味。
  最爲絕妙的,當屬這菜的口感,雞蛋被翻炒至小塊,完美地融合在稠汁裏,火候控制的極好,因此口感綿軟順滑,番茄塊脆爽而飽滿多汁,處處透著樸實的田園味道,是一盤絕佳的家常菜!
  ——這是,我自己做出來的菜?
  沈爺爺哈哈大笑,有力地拍了拍沈慕白的尚還瘦小的肩頭,珍重無比道:「小白,從今天起,和爺爺學做菜吧!」
  沈慕白倒是對料理之類的沒有任何的排斥,看到沈爺爺難得如此激動的樣子,他也就順勢地點了頭。
  目前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莫過於這輩子的兩位家人了,做點努力讓年事已高的沈爺爺高興一下,他是全然沒有異議的。
  沈睦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將沈家菜發揚光大。可惜自己隻有一女沈安茹,女子身體各方面條件天生不如男子,所以這並不是單純的傳男不傳女的問題。
  因爲這個緣故,早年沈爺爺收過一徒,但是當年卻不知道因爲什麽事叛出師門,至今不知音信,所以這麽多年來,沈爺爺一直不肯再收外人爲徒。
  畢竟外人再好,也不如家人好。
  如今看到沈慕白在廚藝上的驚人天賦,沈爺爺的內心是雞凍到炸裂的。
  他看向自家孫兒的眼神,彷彿像是在看向一位世界級的名廚了!
  沈慕白頓時倍感壓力。
  「爺爺,那麽我是不是要背誦我們家的沈家菜譜?」在爺爺欣慰至極的眼神威壓之下,沈慕白面露無奈地出聲道。
  「什麽沈家菜譜?」沈爺爺愣了愣,奇怪道,「我們家從來沒有什麽祖傳菜譜,那些都是別人臆想出來的東西。」
  曾經捲風卷雨,甚至讓沈安茹遇到渣男的□□,原來是可以說沒有就沒有的?!沈慕白有點懵。
  一旁的沈安茹倒是無比地鎮定,沈家的這個小秘密她老早就知道了,至於外人打著什麽主意,她也全心知肚明。
  其他的不管,當務之急就是和宴宴小盆宇分食那盤酸甜得根本讓人停不下來的番茄炒蛋!沈安茹還心情頗好地特意配上了兩碗剛剛煮好的白米飯!
  不,那根本都不是什麽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番茄炒蛋!而是番茄炒蛋的終極!
  根本讓人停不下來啊啊!
  「那些外人的腦洞大概是有點兒大,以爲有本菜譜就跟得到了本武林秘籍一樣分分鍾可以成爲大師。真正的大師,並不是靠著什麽所謂菜譜來提升自己的,而是即便是用最簡單最單調的食材,也能做出無上的佳餚。沈家有的,不是菜譜,而是百年來遺留下的經驗與心得。」
  沈爺爺笑呵呵道,「小白啊,這就是沈家菜的魅力,化腐朽爲神奇,在我看來,你就具備著這樣的天賦。」
  「你是一個天才啊,小白。」
  沈慕白微微愣神,下一秒,隻聽到一聲「叮」的電子提示音,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遊戲界面上,生活技能欄上烹飪的那一欄,突然之間點亮解鎖了。
  隻見烹飪技能上,分成了十大等級,需要對應的經驗值慢慢上升。
  現在他的等級名稱,還是白色的[烹飪新手],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出簡單的小菜,不容易失手。
  新的生活技能麽?......
  沈慕白沉吟了一會兒,他十分清楚在遊戲中生活技能每位玩家角色有且隻能精通一種,既然烹飪技能在他這裏被點亮,這也就意味著其他生活技能不能夠被二次解鎖了。
  不過這樣也沒事,沈慕白對「吃」本來就深感興趣,所以也不在乎其他的在這個世界近乎沒多大卵用的技能(比如尋寶技能、冶鐵、煉金術之類的)。
  生在代代出名廚的沈家,擁有烹飪的生活技能,還有一位望孫成龍的爺爺。
  如果將烹飪作爲在這個世界中的人生方向之一,也不枉再活一次的奇遇吧。
  沈慕白暗中下定決心,這一輩子,他絕對不會再像曾經那般,活得如此憋屈又毫無意義了。

8.小少爺

  小宴在沈家呆了好幾天,在沈慕白難得地習慣了有個小孩兒在家裏之後,警察局那邊來了消息。
  據打電話的女警說,已經聯繫到了小宴的父母,不日將會登門拜訪。
  果然,隔天一大早,一輛加長豪車就停在了沈家門口,司機恭恭敬敬地開了門,一位夫人從車上款款走下來,看上去非富即貴,彬彬有禮。
  烏頭山上還是第一次出現這麽大排場的陣仗,就連隔壁李家的狗蛋都忘了彈手裏的玻璃球,拖著鼻涕,在圍觀的人群後頭踮起腳來看。
  人人都知道沈家救了個小孩子,沒想到居然還是個富家小少爺。
  沈家這是遇到貴人了啊!
  一時之間,個個羨慕嫉妒恨。
  「這次多虧了您家,我家的莊宴才能平安無事,這番大恩,我們一家人都沒齒難忘。」少婦與小宴的長相十分相仿,秀麗異常,氣質襲人,她微微一笑,很是真誠地含笑道謝。
  「隻是舉手之勞而已,您實在是嚴重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貴氣逼人的夫人,舉手投足之間一股矜貴的氣質渾然天成,沈安茹顯得有些拘謹,卻也禮貌道,「而且小宴十分乖巧,和我們家的孩子也十分闔眼緣,我們全家都十分喜歡他。」
  「哦?闔眼緣?」
  莊夫人眼眉彎彎,尾音微勾,「那可真是,真是十分不容易啊。」
  就在這時,剛剛睡醒的沈慕白聽到門外的動靜,抱著個貓咪抱枕打開了大門,清晨的陽光鋪灑在他白如凝脂的臉蛋上,萌的像個小天使。
  迷迷濛濛地揉了揉眼睛,他稚嫩的童音問道:「媽媽,這些人都是誰?」
  「哦,這就是令公子了吧,確實長得十分可愛。」莊夫人眼底掠過一絲欣賞,微笑道,「難怪小宴那麽喜歡。」
  沈安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後扭頭:「這些都是小宴的家人,是來接他回家的。啊小宴,你也醒了啊。」
  莊宴「嗯」了一聲,他是跟著沈慕白身後醒來的。
作爲一個隨時隨地尾隨的小尾巴,他十分盡責盡心。哪怕現在還是大清早上,隻要沈慕白那邊傳出了一點的動靜,他就不會錯過清醒的時間。
  對於莊夫人的到來,莊宴沒有一點兒的意外,他的臉上甚至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隻不過攥著沈慕白衣角的力度越來越大了。
  「宴宴,」莊夫人恍然一笑,隨即欣喜地迎了上去,「媽媽來接你回家,都是媽媽的疏忽,這些天你受委屈了。」
  面對著莊夫人的接近,莊宴卻無聲地退後了一步,躲在了沈慕白的身後,隻露出兩隻大眼睛。
  「宴宴,和媽媽回家了,你不能總是在這裏麻煩人家,聽話,懂了嗎?」
  莊夫人握住他白嫩的小手,雖然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溫和的語氣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唔......」莊宴咬了咬嘴唇,看了看一臉淡然的沈慕白,又看了看含笑的莊夫人,像是經過了一番激烈地思想鬥爭,許久之後,才緩緩地、艱難地點了點頭。
  叫人來將莊宴送進了車中,莊夫人面帶淺笑,遞給了沈安茹一封厚厚的信封。
  「這些小錢,聊表謝意,請沈小姐千萬不要推辭。」
  沈安茹連連擺手拒絕道:「夫人實在太客氣了,不過是小事一樁,您不需要......」
  「沈小姐千萬不要這麽說,你們一家人救了我小兒子一命,千萬兩的黃金也換不回這麽大的恩情,這麽一點身外之物,已經算很少的了,請不要再拒絕了,否則我將愧疚到寢食難安。」
  「媽媽,收下吧。」沈慕白忽然冷不丁地說道。他從來就不是金錢如糞土的清高人士,家裏的經濟狀況一直都比較困難,更何況莊家想必也不差這點錢,即便是收下也沒什麽。
  莊夫人話說的漂亮,根本無法太過拒絕,沈安茹隻得嘆了口氣,硬著頭皮收下信封。
  與此同時,坐在車廂裏的一個少年,仰著和莊宴足足有七分相似的臉蛋,少了些孩子的嬰兒肥,眼神裏卻多出了一份肆意飛揚,他撲閃著和莊宴如出一轍的黑琉璃般的眼睛,冷哼一聲笑道。
  「莊宴,家外邊兒好玩麽?」
  莊宴不理會他,隻顧著看車外邊抱著抱枕佇立著的沈慕白,流露出一絲委屈孤寂的表情,濡濕的眼神可憐巴巴的,就像一隻即將要離開主人的小狗狗。
  可惜那個人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完全地浪費表情了。
  「那個小子,是叫做什麽慕白是吧?」
  少年眼中劃過一絲興味,狡黠地笑道,「真難得啊你居然那麽在意一個人......還裝出這樣一幅人畜無害的模樣來,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你很喜歡他?那人確實長得不錯,也是我喜歡的類型,有意思——」
  話還沒說完,隻見莊宴猛然轉頭,他呆愣純真的表情忽然變換爲了一幅全然不符和他這個年紀的冷厲和冰寒,烏黑的眼瞳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憤怒的火光。
  莊宴出手迅如閃電,一點也不帶留情地立馬扼住了少年的喉嚨。
  「喂喂,莊宴,我可是你哥哥,你就這樣對待我?」莊斐眼中快速地掠過一絲驚慌,仰著頭顱,面色微白地低聲喊道,「把你親生哥哥壓在身下,你是不是就覺得很了不起?」
  「......莊斐,不許動他,」莊宴猶如一隻被激怒的小獸,喉嚨裏發出啞聲的微吼,「你聽見了沒有?!」
  「咳咳,你居然說話了?」被扼住了喉嚨,莊斐禁錮住了手腕躺倒在座椅上,心知這個小了些歲數的弟弟不是跟他開玩笑的,嘴邊的冷笑就要掛不住,卻也沒有停下挑釁的目光。
  「也幸虧你就在這邊呆了三四天,如果是月圓之夜,莊宴,我看你要怎麽辦?」莊斐扯起嘴角冰冷地笑道,眼裏的嘲弄像刀鋒般割人。
  莊宴眼睛一眯,緩緩地鬆開了禁錮男孩的手,狠厲冰冷地瞟了他一眼,那道戾氣十足的眼神之中飽含著威脅,隨後他默默地轉身,繼續一言不發。
  「德行。」
  少年白了莊宴一眼,憤恨地揉了揉自己的喉嚨,隻見剛剛被莊宴抓住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塊類似於燒焦的傷痕。
  他深深地擰了擰眉,喃喃地說道:「不過就是一個小怪物而已。」
  當送走莊宴一行人時,沈慕白無意間擡起了眼,十分清楚地看到莊宴的雙手正撐在了車窗之上,那雙大眼睛瞪得圓圓的,可憐巴巴地遠遠望著他。
  在汽車開始發動之際,莊宴小朋友擡起那純澈如星湖般大眼睛,眼神濡濕得像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亮晶晶的淚水溢滿,彷彿就要奪出眼眶,彷彿是在無聲地說著「留下我,抱抱我」,然而沈慕白卻漠然地移開了視線,轉身向著屋內走去。
  而另一邊,手中拿著一份信封的沈安茹望著絕塵而去的豪車,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位夫人,似乎是在哪裏見過......是在哪裏呢?」
  送走了粘人的小鬼,總算是解決了一件事,接下來的這些天裏,沈慕白天天都跟著爺爺學習廚藝。
  這些天沒有莊宴這條小尾巴跟著,沈慕白倒是有點不習慣了。他學習得十分認真,想讓自己可以忙得什麽事情都沒有時間去想。
  說是說跟著學習,其實反覆地練習還是比口語上的教學要重要的多。
  烹飪一途,貴在熟能生巧,因此這些時日,沈家的三餐,大多都是沈慕白以一己之力做出來的。
  再說,雖說沈家菜並沒有傳下什麽傳說中的菜譜,但是在烹飪上的小訣竅倒是不少,這都是沈家人世世代代口耳相傳下來的經驗。
  幾百年歲月的經驗積累,這些看似普通平凡的經驗之談,其實才是最大的寶藏。
  「在這裏,要加入少許的色拉油,以保持蔬菜的色澤......」
  「蘑菇切十字,小火熬製......」
  「看火候是個關鍵,大火除水分收汁最好,熬湯文火才可熬製出香味營養......」
  「你看這裏,加入少許糖,調出肉的鮮味,必不可少......」
  「這邊的湯汁燒乾了,不要加水,記得要加梨汁......」
  ......
  這些時日來,越教沈慕白,沈爺爺就越發地感覺到自家孫子絕非池中之物。
  首先,作爲一個五歲多還沒滿六歲的孩子,他手臂的力量大得驚人,沉重的鐵鍋鏟他能輕而易舉地揮動起來,一點都不帶喊累的。
  其次,他的刀工則是好的驚人,菜刀在他手上就彷彿一支出鞘的長劍,隻要教會了他各種切法,沈慕白就能有樣學樣,利落地在砧闆上切出各種好看的薄片。
  最後,得益於他的小腦袋瓜子,腦筋實在是轉得太快了,一點就通,能學會舉一反三,相似的菜色不用再刻意地教,就能完美地做出來。
  沈慕白就像是一塊海綿,有了環境就能大量地、源源不絕地吸收著新的知識,一點也不落下!
  沈爺爺見自家孫子如此天賦異稟,喜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縫了。
  「咱老沈家這是生個個寶啊!還是個大寶貝!」每次見沈慕白完美地關火起鍋裝盤,他總是這樣樂呵呵地說道。
  然而沈安茹見兒子學習廚藝那麽地盡心盡力,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心裏卻開始有點焦急了。
  在她看來,小孩子的童年呢,應該是要開開心心,無拘無束的。
  而自家的小孩呢,時時刻刻沉穩得都比得過成年人了。
  當其他的家長都在擔心自己孩子玩性過大而導緻荒廢學習時,沈媽媽卻是反其道而行。
  隻因爲沈慕白實在是太循規蹈矩了,從來不讓家裏人操心,懂事的讓人心疼。
  沈媽媽恨不得自家兒子性子童趣點。男孩子嘛!就是應該多娛樂娛樂,而不是這樣每天宅在家裏,除了掌勺就是掌勺!
  哎,家裏有個太乖巧安靜的兒子也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啊!
  被鄰居們各自羨慕嫉妒恨有個乖兒子的沈安茹,不禁托腮嘆息。
  於是拿著莊夫人贈與的那筆錢,沈安茹果斷地在鎮上買了一台最新款的電腦回來,配置都選最好的最新款的,還讓店裏的銷售員給新裝了好幾個小孩子愛玩的動作遊戲,順便拉了網線。
  一整套的東西買下來,那筆錢也所剩無幾了。
  她知道鎮上的小孩子都喜歡玩電腦,希望有了這個娛樂設備,能培養點沈慕白的玩性出來再好不過,不能讓小孩子喪失了活潑好奇的天性。
  卻沒想到電腦搬回到家,沈慕白倒是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喜悅之情,隻是思考了一陣,很是淡定地問了家裏人一句:「媽媽,爺爺,你們想要賺更多的錢嗎?」
  「嗯?賺錢?啥?」沈安茹一臉懵逼,微笑著發出疑問。
  孩紙,媽媽花了大價格買個電腦,隻是買給你玩兒的啊!

9.美食視頻

  沈慕白知道,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裏,電腦才開始在尋常家庭中普及,也就這十年以內的事情,正是信息時代的飛速發展期,在網絡上尋找商機正是適合的時候,之前家裏的經濟條件不好,沒有閒錢去買電腦,現在則不同了。
  這些年來,沈安茹工作其實十分辛苦但從來不和家裏人提起,守著一個月隻有一兩千塊工資的工作,她幾乎每天都要加班,早起貪黑,朝五晚九,再加上現在國家經濟狀況並不良好,企業這些年不但沒有漲工資,而且已經開始考慮裁員。
  沈慕白已經可以預見,就憑著沈媽媽的這份工作,想要在以後的時間繼續養活一家人,將會越發的困難重重。
  想到上一世在網絡上搜看到的有關金融方面的資料,再加上近期電視上放映出的全球經濟狀況,他推算出金融危機或許就會在這幾個月內爆發。
  是時候需要換個養家餬口的方式了。
  「爲什麽不在網上放些視頻呢,我看電視上的美食節目都沒有我們做的好。」
  沈慕白揚起小臉蛋,認真地說道,「既然沒有我們做得好的人都能上電視節目,那麽我們一樣也能做出成績來。」
  「在網上放自己錄的視頻,會有什麽人看啊,網絡那麽虛無縹緲的東西,玩樂一下都是可以,」沈安茹並沒有把小孩子的話當真,柔柔地笑了笑,「就不要談什麽賺錢的問題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沈慕白歪了歪頭,語氣堅定道,「我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沈安茹正想再說些什麽,被沈爺爺溫言溫語的制止了。
  「小白有想法是好的,雖然聽起來不怎麽靠譜,但是試一試也是好的。你還真別小看小孩子,我看小白的廚藝比那個什麽《大牌廚師》裏的那些個年輕人都要好上幾倍呢。更何況,哪怕就算是沒什麽水花,就當是給孩子娛樂娛樂罷了。」


  「嗯,爸你說的也有道理。」沈安茹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反正電腦買給自家兒子就是拿來娛樂消遣的,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不就是想要錄個視頻放在網上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至於能賺錢神馬的,沈安茹表示自家兒子高興就好!
  一家人都是行動派,打定了主意來拍視頻,於是在今天的午餐上桌之前,沈慕白就調整好了筆記本攝像頭的位置,打算從頭到尾地錄製好一段美食烹飪視頻。
  一大盤的餃子堆疊在一起,形如小山丘地被端上了桌,沈慕白的小臉蛋從縈繞的白氣裏探了出來。
  「試試看。」
  「今天的玉米餃子聞著真香,都是一樣的配料,爲什麽小白調的餡料那麽香。」沈安茹舀起一個熱氣騰騰的餃子,吹了吹氣,咬了一口,頓時滿口噴香四溢。
  餃子個頭小巧,餡肉飽滿得彷彿捏一捏就要漲開,一咬下去,薄皮破開,露出了色澤晶亮的內餡兒。
  鮮美濃郁的湯汁從咬下後的缺口處泊泊流出,讓人忍不住想要吮吸一口,一滴也不願意放過。
  玉米適中的甜味高度地激發了豬肉末的鮮美,顆顆粒粒的玉米在唇舌之間彈跳著,卻又幼嫩得不可思議,隻需輕輕地一咀嚼,甜香的玉米汁液噴濺而出,一直甜到了人的心窩裏。
  這就是家的味道啊!
  是漂泊在外的遊子夢寐以求的家常味道!
  此時在配上一小碟的老陳醋,在餃子的表面上沾上少許,邊吃邊與家裏人訴說衷腸,這便是家人之間最大的幸福。
  明明沒有加什麽特殊的配方,但是卻美味得想要把自己的舌頭都吞進去,蘇媽媽蘇爺爺無聲含著熱淚,表示好吃到根本停不下來!
  不一會兒,一大盤的餃子被兩位家長消滅得一乾二淨,將手中的碗筷磕在桌上,蘇媽媽感慨地吸了吸鼻子:「我現在已經深刻地認識到,和小白做的菜相比,我以前做的菜那全是渣渣!」
  「所以說,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小孩子,」沈爺爺意味深長地呵呵道,順便把鍋裏剩下的餃子湯也全喝了,「我相信小白給咱們的震撼,還遠不止於此。」
  「爸!湯別都喝完了,給我留點!
  「連湯水都要和我爭搶,哼不孝女!」
  親情的小船在一碗湯水面前,說翻就翻。
  在沈媽媽和爺爺還在幼稚地爭論剩下的湯水該怎麽個合理分配的時候,沈慕白已經默默地註冊了個圍脖號,很實誠地把自己的名字取做了暱稱,將錄製下來的長視頻給剪輯出來,發在了自己的主頁上。
  除此之外,因爲考慮到這個網站的網友年齡階層大多在十幾二十歲,他也註冊了某大型彈幕視頻網站X站的賬號,雖然美食版塊相對而言在網站裏比較冷門,但是活躍度大,討論度高,在自己剛開始起步的時候,火起來比較容易。
  沈慕白當然沒指望著一蹴而就,做什麽事都是需要持之以恆的,做視頻也是如此。
  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已經做好了第一個視頻不溫不火的準備,於是將鼠標一放,就起身去熬西米露了。
  這麽炎熱的天氣,家裏人一起喝點冰冰涼涼的紫薯西米露最好不過了,最好再在上面點綴一點紅豆泥,加點韌性十足、綿軟順滑的芋圓。
  一碗入肚,熱暑全消!
  正在廚房裏忙活的沈慕白卻沒有想到,自己上傳到網站的第一支視頻,點擊率正在以穩健的速度向上攀爬著。
  *
  唐菲是一個富二代,資深的美食愛好者。她平日裏的興趣,除了尋覓各地的美食,就是宅在家裏刷各種美食圖片和視頻,瞭解各種美食資訊,樂此不疲。
  俗話說,民以食爲天,她對於自己的這點小愛好半分也不感覺到不妥,甚至在爸媽有限的資助下,自創了一個美食[***],專門蒐羅各地各國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資訊,並且和當地的旅行團合作,發展前景十分良好。
  這天,原本是打算在X站看看從外網搬運的一些美食視頻,唐菲無意間卻看到了一個封面上是個小孩子的美食製作視頻,這讓她放在鼠標上的手暫停了往下滑的動作,莫名地頓了一頓。
  不因爲其他,實在是因爲封面上的這個孩子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那眉眼,那臉龐,精緻的就像是個大師雕刻出來的人偶一樣,牛乳般潔白的肌膚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修過了圖,朦朧的光暈打在他的身上,居然有種恍若透明的質地。
  饒是平生隻對美食咽過口水的唐菲,也不自覺地對著封面上的小孩子嚥了嚥口水。
  簡直秀色可餐!
  「隻是這個視頻的名字也未免太過於普通,做餃子?什麽鬼,隻有三個字嗎?還隻有一個視頻?」
  唐菲笑了笑。一般新人發視頻,肯定會將視頻名字取得有爆點一些,能吸引更多的人看。
  像什麽「新人」「初投」之類的字眼是必須有的,這視頻也未免實誠得太過於樸素了。
  心想肯定是那種帶著萌娃做菜的爹媽一時心血來潮搗鼓上去的視頻,也就圖一樂呵,正巧她現在有那個空閒時間,也就點開了來打算看看。
  沒想到視頻裏的小孩子還真的和封面上的那樣長得精緻無比,除了像素有點模糊之外,還真的沒有任何修圖的痕跡,這倒是讓唐菲小小地驚訝的一番,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顏值如此逆天的小孩。
  媽呀先不去管吃的,屏幕有點髒,讓我舔舔先!
  而令她更加意外的是,視頻裏倒是沒有什麽大人的身影,隻有那個小孩子正有條不紊地準備著食材,掰著比他的小瘦胳膊都要粗壯的玉米棒子。
  他面上絲毫不顯吃力,掰玉米的速度堪比機器,嫩黃的玉米粒下雨似的落在大白瓷碗裏,「噔噔噔」地撞擊出彈性的聲響。
  視頻裏沒有任何的背景音樂,因爲食材處理的聲音十分清晰,彷彿那顆顆粒粒在碗裏彈跳的玉米粒就在自己的眼前一般,散發著極淡的、自然的甜香。
  小孩一句話也不說,沉著地掰完了玉米後,就來處理豬肉,在他舉起和自己的小腦袋差不多大小的菜刀的時候,唐菲的心中莫名地一緊!
  這孩子的父母該是多麽的心大啊!這麽小的孩子拿著菜刀真的大丈夫嗎?!真的不怕切到手嗎?喂!
  「接下來是剁陷。」
  這下小孩總算是說話了,嫩嫩的童音加上冷冷清清的語氣,帶著些許高冷的味道,話音一落,他單手舉起寒光凜冽的菜刀,一手按住那塊豬肉,手起刀落——
  隨著一聲刀鋒磕到砧闆上的悶響,唐菲忽然發覺到自己莫名其妙懸高的心臟倏地落了回去,再看那個始作俑者的小孩,他竟然擡起了腦袋,對著鏡頭挑了挑嘴角。
  也許是拍攝角度的問題,那一抹微挑起的弧度,居然帶上了些許狂狷邪魅的味道。
  唐菲:麻痺這小孩兒絕壁是故意的!我居然......還被帥到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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