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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殷旭作為史上天賦最強的魔修,一朝渡劫失敗重生為凡人,還是個臭名遠播的廢柴。
可天生廢柴又怎樣?本座修的是魔功!
不能飛升又怎樣?本座照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至於這一人之下……
殷旭:“下次我要在上面!”
滕譽:“好啊,如果你不想采陽補陰的話。”
殷旭:“那算了,還是本座的魔功要緊。”

主角:凔溟,霍天(殷旭)

 


001 渡劫

雷雲滾滾,整個蓬萊島上空都被劫雲籠罩著,即使隔著十萬八千里,也能讓人感受到那層層雷雲下的恐怖威壓。
幾道虛影先後飄上半空,目光直視著東蓬萊的方向,而修為稍低的修真者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蓬萊島萬里範圍內的生物更是早早撤離了。
“這是哪位老祖在渡劫?竟然如此聲勢浩大,老朽生平罕見啊。”
“看方向應該是東方蓬萊島,難道是佛修?可佛修的天劫不向來是最輕的嗎?”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發出疑問。
聞言有人嗤笑一聲,用戲謔的語調說:“這位怕是閉關閉久了吧?蓬萊島早在兩百年前就易主了,別說是佛修,恐怕島上連螞蟻都死絕了。”
那老者倒吸了一口冷氣,面露驚詫之色,“佛修自成一脈,又以蓬萊島為尊,誰還能滅了這一脈的數萬禿驢不成?”
此時敢站出來圍觀的,不是各門派的大修士就是隱世高手,而消息這麼落伍的恐怕是後者了。
周圍大部分人已經猜到那渡劫之人的身份,紛紛露出苦笑,不知道該羡慕還是該妒忌。
“老朽活了上萬年,驚才絕豔的後輩見過不少,卻真沒見過這位這樣的奇葩,三十年築基,一百年凝丹,兩百年結嬰,到今日渡劫,怕是連十甲子都未到,硬生生將各大名門正派的天才弟子壓下去了,也難怪近年來魔修橫行。”
那老者更加好奇了,朝說話之人拱了拱手,“還請賜教。”
“據傳,此子乃玄陰之體,本是陰魔老祖的爐鼎,可不知為何,不到十年那老怪就死了,自然也沒人去關注他身邊的爐鼎是死是活。
直到七百年前的滄瀾境之爭,他以元嬰期的修為吞噬了兩位出竅期的修士,最終還奪得了萬獸譜,鋒芒畢露,才被世人所知。”
有人忍不住介面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些年想從他手中奪取萬獸譜的修士不知凡幾,卻無人知其蹤跡,直到五百年前他再次出現,卻已經是出竅後期的修為了。”
“魔尊殷旭,五百年前滅三大魔門,成了魔修之首,又不知以什麼手段籠絡了幾位化神期的魔修,地位穩固如山。”
“接下來的兩百年,整個修真界都被魔尊殷旭攪的天翻地覆,時不時有小門派被滅門,大門派也時不時丟幾樣法寶,真真是令人恨之入骨,卻又尋不到他的蹤跡,上天入地也不過如此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百年,眾人都快忘了他時,他又出現了,這一次,他一出現便帶著一眾魔修殺上蓬萊島,據傳那幾年,死去的魔修和佛修把東海的水都染紅了,有仙島之稱的蓬萊島也常年彌散著濃郁的煞氣。”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描述的故事,那老者神色怪異,質疑道:“自古佛魔不兩立,佛道向來是魔道的剋星,那魔頭再厲害能敵得過佛道的枯心禪師?”
有人搖搖頭感慨:“不知,老朽只知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一個佛修從蓬萊島走出來了,蓬萊島方圓千里都下了禁制,也無人敢去島上查探。”
“難道他佔領蓬萊島只是為了渡劫之用?”那老者不明就裡的嘀咕了一句,其餘人渾身一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如此……”
“據傳蓬萊島上有座通天塔,歷代佛陀皆在那渡劫,還從未聽說過有佛修因渡劫隕落,漸漸的,便傳出那通天塔有通天之能……”
眾人面色各異,望向東方的目眸中都帶著前所未有的火熱。
殷旭盤坐在通天塔的頂端,目光沉靜的望著懸在頭頂上的劫雲,十指飛快地打出幾串手決,再一次加固四周的陣法。
從兩百年前他快碰觸到渡劫期的時候,就開始為這一天做準備了,這兩百年來,他不僅攻佔了蓬萊島,殺光了島上的佛修,還挖了龍族的祖墳,煉製萬龍魂幡,就連各大門派的法寶都搶來了不少,做足準備才敢迎接這一天的到來。
魔之一道,前期修煉進步神速,到後期想進階卻越來越難,他如果不是靠著當年在滄瀾境得到的幾本秘訣,也不可能順利進階,在短短一千年內渡劫。
而魔修渡劫又是最難的,不僅劫雲威力強大,還有心魔作祟,古往今來,渡劫成功的魔修怕是十隻手指都數的過來。
所以殷旭不得不為今天做足準備,法寶、陣法、丹藥缺一不可,哪怕為此犧牲魔界半數生命也在所不惜。
隨著雷聲一次次的靠近,殷旭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塔頂上站起來。
第一道雷劫落下時,殷旭很快就祭出了體內的法寶,那是一把烏黑的小劍,毫不起眼,卻硬生生地接住了第一道雷劫。
雷電之力與法寶相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待雷電落到他身上時,威力已經大大減小。
以一柄高級法寶的代價安然度過第一道雷劫,殷旭覺得值了,接下來的幾道雷劫也都險險接了下來,只是身上的戰衣被燒了個乾淨。
他無暇換上新衣,自第五道雷劫開始,他明顯感覺到天雷的威力翻倍的上漲,整座蓬萊島已經被轟成了幾塊,漂浮在海面上。
殷旭嚴陣以待,他將萬龍魂幡祭了出來,一時間,整座島嶼上空遊蕩著數萬龍魂,龍嘯聲聲入耳,飽含怒氣和怨氣,仿佛要掙脫牢籠。
第八道雷劫降下,數萬龍魂飛飛湮滅,島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眼看只差最後一道雷劫,殷旭稍稍吐出一口濁氣,取了一瓶凝靈丹吞下,趁著雷劫凝聚之時稍稍恢復一點靈力。
他此時全身焦黑,皮膚崩裂,看著尤為狼狽,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只要頂住最後一道雷劫,飛升之日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靜心恢復靈力之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木魚聲,這聲音他並不陌生,最初踏上蓬萊島時,他日日夜夜都能聽到這種聲音。
心神一緊,殷旭放出神識四處查看,並未發現任何佛修的存在,可是那木魚聲卻猶如實質般,一下一下地敲擊在他的識海上。
“裝神弄鬼!哼!”
殷旭凝聚出一道精神力用以對抗那木魚聲,雖然不知道這聲音從哪來,但一定不是來助他渡劫的。
兩廂撞擊,殷旭嘔出一口心頭血,靈魂受創,眼前驀地浮現出一幅眾佛誦經的畫面,木魚聲與那經文猶如一道道枷鎖層層疊疊地將他圍困。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心魔,即使不是也差不離了。
“轟隆……”強勁的雷電之力從劫雲中傾注而下,殷旭暗道一聲:不好,忙將所有法寶靈器傾囊而出,用以削弱雷劫的威力。
看著一件件至尊法寶化為灰燼,雷劫的威力不減反增,殷旭重重地咬了下舌頭,運起全身的靈力在身邊凝聚出一道無形的屏障。
原本按他的計畫,那龍魂幡應該能抗住最後一道雷劫的轟擊,沒想到在第八道雷劫降下時便毀了乾淨。
一道閃電劈下,帶著要將整個大陸一分為二的氣勢,殷旭見狀便知道這最後一道雷劫光靠自身絕對扛不住。
耳邊的木魚聲和誦經聲綿綿不絕,這聲音在一點一點的消耗他的精神力,一點一點的侵入他的識海,趕不走遮罩不得。
“哢嚓”,靈力凝聚的屏障破裂,殷旭在最後一刻默念出一句口訣,千萬化身驟現,四處逃散開來。
然而,通天塔的週邊不知何時激發了結界,殷旭的千萬化身被反彈了回來,他閉了閉眼,果斷將三魂七魄抽離肉身,動用了最後一招保命的秘法。
毀天滅地的雷劫將蓬萊島徹底擊沉,海水咆哮,淹沒了無數城鎮。
在通天塔即將被完全沉沒時,傳出了一道遙遠的感歎聲:“非佛修者,入通天塔如入地獄……”
半日之後,雷雲才漸漸消散,晴空碧洗,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數萬里之外的旁觀者從調息中睜開雙眸,震驚地望著東方,喃喃自語道:“竟然……失敗了……”

002 奪舍

“哐哐哐……”猛烈的敲門聲在半夜裡響起。
“徐大夫……快開門,我家少爺不好了……徐大夫……”一個少年裹著半舊的棉衣站在醫館的門外呐喊。
過了半響醫館的大門才打開,露出一張睡眼朦朧的臉,是醫館的藥童,被寒風一刮,頓時精神了,咧著嘴說:“是你啊,小武哥。”
“別廢話,徐大夫呢?……快叫他出來,我家少爺半夜發起高燒,整個人都迷糊了,傷口也不見好,一直喊疼,快讓他跟我去看看。”
“這……”那藥童有些猶豫,想起師傅的交代,狠下心拒絕道:“小武哥,師傅他老人家下午去隔壁的渠縣了,今晚沒回來呢。”這種時候,哪還有大夫敢上霍家的門啊?
“狗屁!那我傍晚看到的人是誰?我瞎了不成?快叫他出來,要是我家少爺有個三長兩短,看他怎麼跟我們老爺交代!”
“這話咱就別說了,我師傅是真不在,要不你進來搜?”那藥童大大方方的把門打開,一點也不心虛。
武勝狠狠地跺了下腳,瞪著藥童問:“那老頭躲哪去了?”
“沒……沒躲,真是去了渠縣。”誰知道這會兒他師傅是在二姨娘還是三姨娘的被窩裡呢?
那藥童見武勝急紅了眼,大雪天的腳下穿著布鞋就跑出來了,於心不忍,咬咬牙說:“你等等!”然後轉身跑進醫館。
武勝朝手心裡哈了口熱氣,用力搓了一把臉,讓自己的表情不那麼僵硬,可是心裡卻忐忑不安。
沒過多久,藥童去而複返,偷偷往武勝懷裡塞了兩個瓷瓶,輕聲說:“這是醫館裡最好的藥了,我看師傅平日裡寶貝的很,也不知道對不對症。”
“你這是……?”
“你快走吧,整個縣城的醫館都接到縣老爺的通知了,這會兒怕是沒人敢上霍家的。”那藥童說完立即推了武勝一把,大聲說:“都跟你說了,我師傅真不在,你快走吧!”說完重重地關上大門。
武勝忙把藥瓶貼身放好,歎了口氣小跑著回去。
雪越下越大,武勝到家時全身都濕透了,兩隻腳更是凍僵到一點知覺都沒有,他一路跑進少爺的內室,氣還沒喘勻就被老管家抓著問:“大夫呢?”
武勝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最後心一橫,把兩瓶藥遞給他說:“徐大夫說把這兩瓶藥給少爺服下就好了。”
“不是讓你把人帶人嗎?哪有不把脈就直接下藥的?”
那也得人家肯來啊,武勝暗自嘀咕,面上不露怯地回答:“他說少爺的病他知道,直接吃藥就好了。”
“真的?”
武勝用力點頭,等到老管家轉身之後才垮下肩,不安地攪動著手指頭。
老管家剛走兩步突然轉身,嚇得武勝立即挺直了背。
“你快去把衣裳換了,再泡個腳,別連你也倒下了,我這把老骨頭可伺候不了兩個人。”
武勝偷偷松了口氣,應了聲:“哦。”
“然後再去燒個炭盆進來……這天可真夠冷的,京都的物資還沒送來,一年比一年晚,少爺去年的棉衣都太小不能穿了,這樣下去怎麼行?哎……”
殷旭閉著眼聽著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聒噪卻不討厭。
他的意識已經醒來將近一年,對於這個身體的情況不說瞭若指掌也瞭解了不少,如果有的選擇,他絕對不會選擇奪舍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
可惜他的靈魂在逃出來後已經殘缺不全,三魂七魄只餘一魂三魄,只能溫養在有靈氣的玉石中,而這塊靈玉恰巧落到這個少年手中。
如果不是這具身體受了重傷,又發著高燒,意識薄弱,他還沒那麼容易奪舍成功。
不過沒想到的是,他的殘魂和這個身體的融合度極高,甚至連原主的魂魄都能融合,勉強補足了他魂魄上的缺口。
只是這樣的融合就好像在一個高檔瓷器黏上幾片瓦礫,不僅拉低了檔次,也無法使靈魂穩固。
原主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出現,殷旭融合了部分,讀取後恨不得自挖雙目,人活成這樣還不如重新投胎算了。
察覺到有人靠近,殷旭壓下心頭的煩躁才不至於掐斷對方的脖子。
老管家把藥瓶打開聞了聞,又掰下一小半放進嘴裡嚼了嚼,過了半柱香後沒發現有什麼不适才敢給床上的人服下。
殷旭對各種丹藥及其熟悉,那藥丸剛碰到他的嘴唇他就分辨出了裡頭的幾種藥材,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不過想想這個身體的狀況,有總比沒有好。
老管家還沒意識到床上的人突然安靜了,不喊疼了,他喂進去的藥也乖乖吞下了,老懷安慰地說:“少爺,吃了藥睡一覺明天就好了,等明兒我給您做好吃的。”
殷旭心底不屑,這點疼痛算什麼?這些凡人實在是太嬌弱了。
而且說到吃,他就免不了想起這具身體的體型和外貌,頓時怒氣橫生,恨不得挖掉所有人的雙眼。
殷旭上輩子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外貌,也不曾注意別人的,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副皮囊而已,隨時都能換掉,實在沒什麼意義。
可真要讓他成為一個體型臃腫,五官沒什麼辨識度的胖子,他是絕對不樂意的。
好在這些不重要,等他重新築基,脫胎換骨輕易而舉。
此時的魔尊還不知道,這輩子他要想築基怕是只能在夢中了。

003 一整天沒吃肉了

雪地裡,一個穿著短布衫的少年正一步步艱難的跑著,昨夜的雪下的極大,厚厚的積了一層,沒到了少年的小腿肚上。
雖說是跑,其實速度並不比走快多少,笨重的身體每邁出一步都要留下兩個深坑。
殷旭第十次繞過後院那顆光禿禿的棗樹,終於耐不住身體的疲乏停了下來。
他一屁股墩坐在雪地上,激起一片雪花飛揚。
一見他停下,原本站在回廊下守候的老管家和小廝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一個遞熱毛巾一個遞熱茶,眼裡同時閃爍著感動的淚花。
他們家少爺終於肯上進了!
殷旭不急不緩地擦乾淨手,然後接過熱茶小口小口地喝下,溫熱的液體從口腔滑入食道,讓身體暖和了些。
“少爺啊,您別心急啊!慢慢來,這大雪天的,凍壞了可怎麼得了?”
“是啊是啊,少爺,您要報仇也不急於一時啊,不是有句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麼?咱們可以等開春了再練。”
殷旭連眼角都沒斜過去一分,自顧在雪地裡坐了半刻鐘,等氣喘勻了再一次伸出手,閉上眼睛默念了一句口訣。
沒有!還是沒有!他竟然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靈氣,這怎麼可能?
想當年他憑藉著一本殘缺的功法,從引氣到練氣不過用了區區兩個時辰,現在換了個身體,兩天時間竟然還毫無進展!
他早看過了,這具身體胖歸胖,卻依然是玄陰之體,這種體質的人修煉魔功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否則他殷旭也不可能成為魔界的一代天才。
難道是體質太弱的原因?畢竟他前世一千年的生命中都未曾見過弱雞成這樣的人物,跑兩步就喘不上氣,或許他應該先減減肥。
把茶杯丟給武勝,殷旭拍拍屁股站起來,繼續繞著後院跑,無視後面兩個目瞪口呆的僕人。
“吳伯,你有沒有覺得少爺不一樣了?”武勝疑惑地問。
老管家點點頭,滿懷欣慰地說:“少爺終於長大了,人常說,吃一墊長一智,果然如此,如果老爺看到了一定很高興!”
武勝撇撇嘴,嘀咕道:“嘁,老爺哪還記得有這麼個兒子啊?”
老管家年紀雖大但聽力還不錯,原先的那點喜悅立即被沖淡了。
想想也是,老爺兒女成群,少爺排名第七,不上不下,生母又走的早,還是個天生經脈堵塞的廢柴,在霍家得不到一點重視。
否則當初也不可能連名字都沒取就被送到了這個偏遠的莊子上。
“霍天”這個名字還是少爺三歲時定下來的,如果不是他不厭其煩的每月一封信的催,恐怕根本沒人記得這件事。
而且這個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沒上族譜的,霍家這一輩的男子中,都有個“一”字,如大少爺霍一鳴,二少爺霍一刀……
三年前,他趁著老太爺六十大壽時帶少爺回過本家,想著見個面說不定能激起老爺的父子之情愛子之心,可惜少爺長相不討喜,性子也弱,問三句答不出一句,在一群各有特色的少爺小姐中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尤其在得知少爺大字不識一個後,更是連看都不看一眼了。
少爺自那次回來後就變得越發自卑了,平時幾乎不說話,被人欺負了也不吭聲,最喜歡默默地吃東西,用食物填補空虛。
“不管怎樣,咱們有這個莊子,就算真的一輩子不回京也餓不死。”老管家略帶氣憤地說。
“那就別回去了,少爺上次回去可沒少受欺負。”武勝對霍家沒多大的感情,他是老管家撿來的,心自然更偏向霍天。
殷旭邊跑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激不起半點漣漪。
修真之人本就沒有什麼家國的概念,他在過去的一千年中,只追求過一樣東西,那就是實力!可惜最後差點被那該死的雷劫打的魂飛魄散。
等到腳重的一步都走不動了,殷旭才結束今天的鍛煉。
推開要來攙扶他的小廝,殷旭堅持自己走回去,一進溫暖的內室立即把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脫光,露出一身被凍的發紫的肌膚。
前兩天受的傷還沒有完全結痂,經過一個早上的鍛煉後又有幾道口子裂開了,驚得跟在他屁股後面的管家大呼小叫。
“少爺,疼不疼?您疼就叫出來,別忍著!……小武,快去把藥拿來,不不不,先去把燒好的熱水提進來,讓少爺暖暖。”老管家邊說邊把一床厚厚的毯子裹在殷旭身上。
殷旭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等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後,隨便抹了點藥就讓他們擺飯。
他還記得第一次肚子餓的咕咕叫時的新奇感覺,這是上輩子從未經歷過的,不過感受過第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了。
餐桌上擺著五個大盤子,全是肉,連湯也是泛著油光的母雞湯。
殷旭握著筷子敲了敲桌子,“這些,撤了!”
“……啊?少爺不喜歡?”老管家略帶遲疑地說:“您昨兒一整天沒吃肉了。”這對無肉不歡的少爺來說,簡直是十大酷刑啊。
“換了!”殷旭冷冷地吩咐,“以後三餐食素!”
“那這些……?”老管家有些可惜地看著桌上的肉食,他們雖然不缺吃,但也僅限於莊子上的出產,要想天天換著花樣吃肉,可不容易啊。
“賞你們了。”殷旭對家裡這兩個下人談不上好,但看在他們忠心可嘉的份上也不會為難他們。

004 得罪魔頭會有好下場麼?

一桌子大魚大肉被撤換下去,廚房很快就送來了三菜一湯,果真連一點肉沫星子都瞧不見。
殷旭夾了一根青菜嚼了嚼,有些艱難地咽下去,板著臉問:“這菜誰做的?”
老管家早料到他吃不慣,無奈地回答:“您忘了?廚房灶上請的是徐佃農家的娘子。”
原先伺候他們衣食的是原主的奶娘,可惜對方不甘寂寞,早些年跟著過路的商人跑了,後來才請了佃農家的婦人來洗衣做飯。
“換一個!”殷旭皺著眉頭繼續把筷子伸向下一盤菜,可惜每道菜試過一次之後就下不了第二口了。
算起來,最後那幾百年他只偶爾用些靈酒靈果,舌頭早忘了食物的味道,沒想到凡人界的食物這麼難吃。
“是。”老管家下意識地答應,然後問:“要不要把剛才那盤燉肘子端上來?那是您以前最愛吃的。”
殷旭搖頭否決,那種油膩膩的東西也就前主才會喜歡,吃一塊進去身體得增加多少雜質!
老管家看他的目光越發慈愛了,看來少爺這次減肥的決心異常堅定啊!
殷旭就著蛋花湯吃了小半碗米飯,然後起身回到臥室,後頭自然跟著鞍前馬後的老管家。
他在臥室裡轉了一圈,把看不順眼的東西全扔了,然後吩咐管家:“把隔壁收拾出來做書房,再去請個先生回來,本……少爺要學點東西。”
劫後重生,殷旭不可能也不願意一直做個默默無聞的胖子,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他的志向還是渡劫飛升,要想成功就必須有足夠多的助力,上輩子他有整個魔界做底依然敗了,這一次說不得要玩的更大些。
老管家卻不知道這些,高高興興地答應下來,七少爺是他帶大的,感情堪比父子,沒有人比他更樂意看到少爺上進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殷旭早上鍛煉身體,下午聽課練字,過起了低調充實的內宅生活。
他身上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不僅是體重一天天的下降,身上的氣質也越發卓然,常常一個眼神就讓人渾身冒冷汗。
老管家不知該憂還是該喜,他深深知道這樣的少爺是不對的,卻又捨不得打破這種美好的幻境。
一個月後,霍家莊迎來了第一批客人,安縣的縣令帶著他的嫡長子登門拜訪。
安縣的縣令原本是京都順天府尹一個小小的書吏,官小權利小,知道的卻不少,京都城內有多少王孫子弟他都門兒清。
調任安縣後,他第一時間就來拜訪了霍天,在所有安縣人都不信霍天是霍元帥之子時,他卻是信的,因為他知道霍家確實有一個很小就被送走的孩子,而他身邊跟著的管家他曾見過。
但幾年下來,他也看清了這霍天在霍家的地位,恐怕連元帥府看門的小廝還不如,漸漸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這次,他的嫡長子把人打了,臉上還被抓了一道,他的夫人一怒之下通知全縣的醫館不准大夫上霍家莊的門,而他也默許了。
在他看來,霍天不過是霍家的棄子,一個被淡忘了十三年的孩子,即使有一天回去了,也不可能有大作為,最樂觀的前景不過是混吃等死。
但現在不同了,他剛得到消息,霍元帥又打了一次勝仗,這次徹底把西北的蠻子打回了老家,霍家的封賞也很快就會下來,到時候霍天再差也占了一個“霍”字,誰知道那位元帥大人哪天心血來潮就想起這個沒用的兒子了呢?
“父親,我們都等了半個時辰了,那死胖子也太不要臉了吧?以為他是天皇老子啊?”陳縣令的長子先坐不住了,罵罵咧咧地就要往裡沖。
陳縣令眼疾手快地拽住他,呵斥道:“坐下!別忘了我今天帶你來是做什麼的!”
“憑什麼要我道歉?那死胖子……”陳少爺還想頂嘴,被父親一枚厲眼瞪了回去。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殷旭才姍姍來遲,他人一進門,客廳裡的兩人都瞪直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七少?”陳縣令略帶疑惑地喊了一聲,眼前這個真是他霍天?為什麼他絲毫看不出像的地方?
如果說以前的霍天胖的像個球,那現在這個只能用微胖來形容了,瘦了三圈不止,原本擠成一團的五官也凸顯出來,遠遠看著竟然像極了霍元帥。
陳縣令曾遠遠見過幾次霍元帥,忽略掉身材體型,霍天和他父親長的實在太像了。
霍家的男人都異常俊朗,據說因為他們修煉的功法特殊,即使能拔山扛鼎,也並不粗壯,反而清瘦如竹。
這大概也是霍天三年前回本家時被嫌棄的原因之一。
殷旭逕自走到主位坐下,將濕漉漉的長髮簡單地束在腦後,冷淡地問:“上門何事?”
陳縣令渾身顫了顫,下意識地放低了身段,“下官今日是帶犬子來給您賠罪的!”
“哦?”殷旭撩起眼皮瞥了陳家父子倆一眼,手指輕輕地敲著桌子,問:“打算如何賠罪?”
“……”陳縣令的笑臉僵了下,然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禮單,雙手捧著遞給他,“這是下官的一點心意,還望笑納。”
殷旭隨意瞥了一眼就丟給一旁的管家,他這一個月來已經學會了大樑所有的文字,恐怕要讓一旁想看笑話的陳少爺失望了。
“這就是你們的誠意?幾張紙幾隻筆一點藥材就想把本少爺打發了?”殷旭勾唇一笑,略微圓潤的臉龐竟然帶著一股子殺伐之氣。
陳縣令心下一跳,額頭上冒出細汗,快速推了長子一把,低喝道:“還不快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話一出,陳家父子臉色稍霽,這一幕落在殷旭眼中說不出的諷刺。
就這樣一對見風使舵的父子之前竟然能把前主欺負死,也不知道前主的腦袋裡長的是什麼!
殷旭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指著陳少爺說:“先讓他下跪給本少爺磕三個響頭吧。”
陳家父子齊齊愣住,一口氣悶在胸口怎麼也下不去。
“不願意?按照大樑律例,無故重傷他人最輕也得挨上三十大板吧?何況你們以為本少爺是路邊的阿貓阿狗嗎?
本少爺再不濟也頂著一個霍姓,你們說,如果我把你們想置我於死地的消息傳給霍家,他們是會不當一回事呢?還是會為了霍家的臉面站出來?
再或者,如果我說你們是對霍家不滿,故意侮辱霍家子孫呢?你們猜,霍正權會誇你們侮辱的好麼?”
當然不可能!霍家是開國元勳,手握重兵,霍家的臉面連皇上都未必敢打,何況是他一個小小的芝麻縣令?
陳家父子低著頭,心裡翻江倒海般沸騰著,他們以前到底是怎麼忽略掉這一點的?或者說,以前的霍天到底是怎麼忽略掉這點的?
一個敢對霍元帥直呼其名的兒子,真的會是他們以為的那般懦弱無能嗎?
“孽障!”陳縣令想明白後,擦了把汗壓著長子跪下,訓斥道:“還不快磕頭道歉,七少爺大人有大量,一定會原諒你一時糊塗的!”
殷旭微微笑著並不接話,他殷旭是誰?他可是上三屆聞名遐邇的大魔頭,為了一枚丹藥都敢滅人滿門,得罪他的會有好下場麼?
不過看在這小子幫了他一個大忙的份上,他可以給他一個好看點的死法。

005 好歹得剝下他們一層皮

陳大少不情不願地跪在地上,腰背挺的筆直,一點也沒有要磕頭的意思,不僅如此,還趁著陳縣令不注意時惡狠狠地瞪著殷旭。
殷旭盯著那雙瞪圓的眼睛看了會兒,想起了自己曾經收服的靈寵,那是一隻未成年的小豹子,沒收服前就喜歡這樣瞪著自己,好像恨不得從他身上咬塊肉下來。
他好心情地擺擺手,突發善心說:“既然陳大少不願意就算了,好在本少爺沒缺胳膊缺腿,只是受了點罪,掉點肉而已。”
陳縣令眼珠子一轉,忙上前一步壓著長子磕了一個頭,然後作揖道:“難怪七少瘦了這麼多,下官府上還有些極品血燕,等會兒讓人送來給七少補補身。”
殷旭面色淡然地接受了,起身說:“陳縣令公務繁忙,本少爺這霍家莊窮的叮噹響,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就不留飯了。”
“不敢不敢,下官這就告辭。”陳縣令說完,扯著黑臉的兒子快步離開了。
不到兩個時辰,一輛馬車停在霍家莊的門外,說是奉了縣老爺的命令來送東西的。
這一次,陳縣令可真是下了血本,除了兩包極品血燕,還有一只好幾百年的人參,吃穿用的一大堆,另外還贈上了一百兩的銀子,說是對霍七少的補償。
殷旭讓目瞪口呆的武勝把東西搬進庫房,血燕和人參送進廚房,銀子則讓管家收了起來。
等東西整理完,老管家還跟做夢似的,時不時進庫房看一眼,或者摸著胸口貼身放著的銀票,臉冒紅光。
這十幾年,他們龜縮在安縣的這個小莊子上,一年只能收到一次從京都送來的物資,而且都是別人挑剩下的東西,銀子總共也才二十兩,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看不出這知縣老爺的家底頗豐啊!”
殷旭暗暗撇嘴:“這算什麼?他私下多收幾次禮就回本了,以後和這陳家多走動,挨了一頓揍,好歹得剝下他們一層皮。”
物盡其用,這可是魔尊大人最愛幹的事情。
老管家原本還擔心會得罪了陳縣令,見他剛才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就徹底放心了,早知道霍家的虎皮這麼好用,他應該早點扯出來用才好。
不過想想少爺以前的模樣,怕是想狐假虎威也沒人信吧。
晚膳,殷旭美美地喝著人參燉的雞湯,感覺一股暖意從小腹傳遍全身,不自覺地多喝了兩碗。
這個身體因為常年吃肉變得氣虛無比,加上這一個月運動的多吃的少,瘦掉的何止是一身肥肉?再不好好調理,恐怕壽命也長不了。
飯後散了半個時辰的步,殷旭回到臥房鎖上門,盤腿坐在臨窗的榻上,繼續打坐。
一個月了,他依然沒能感受到靈氣,已經從失望變成了絕望,尤其是在得知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出現過修真之人後。
他研讀了大部分的史書,都未能找到一點修真的痕跡,上輩子他也曾到過凡人界,和這裡完全不同,那裡的凡人對修真之人敬仰如神,甚至每個王朝背後都有修真門派的支援。
也許他應該放棄了?殷旭看著自己白嫩的掌心,慢慢握成拳,感覺到掌心的無力,他憤恨地閉上眼。
從擁有至高權利和實力的魔尊到一無是處的廢物,殷旭接受不了這種轉變,在失去了上千年的目標後,他突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窗外的明月皎潔無暇,以往這個時辰是他練功的最佳時間,現在卻只能對月發呆,無聊透頂。
下了榻,殷旭在房裡繞了一圈,找出了一張玩具弓和一把不知道哪個年月做的匕首,出門透氣去了。
“少爺,這麼晚了您要出門?”老管家急忙忙地將人攔下。
“嗯,出去走走,你們不必跟著了。”
“這……還是讓小武跟著您吧。”萬一又遇上欺負他家少爺的壞人,起碼有個人擋著點。
“不必,無用之人跟著也是累贅!”殷旭繞過他直接走了,而在他們身後,武勝就像焉了的茄子,一臉頹廢。
他也知道自己除了會幹活其他什麼都不會,在這個偏僻的山莊裡也沒人教,以前也沒人想過要他學點什麼。
武勝咬著嘴唇,深思了會兒,大聲問:“吳伯,明兒您能跟少爺提一提,請個教頭來麼?”
“對啊,老頭我怎麼沒想到呢?如果你會點武功,就能保護好少爺了,上次也不會讓少爺受那麼重的傷了。”
老管家越想越覺得這個提議好,他摸著胸口放著的銀票,感慨道:“這還沒捂熱呢,就得花出去了。”

006 這個世界太單調了

殷旭可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會給他的小廝帶來多大的改變,他正漫無目的地走在田間的小道上,手裡把玩著那把粗糙的弓箭。
看得出來前主也是想過要變強的,否則臥房裡也不可能收藏著刀劍之類的兵器,可惜他自認為自己是廢柴一根,根本沒付諸行動。
殷旭暗暗可惜,若是上輩子讓自己遇到這個霍天,說不定還能收為內門弟子,好好培養一下。
要知道玄陰之體可是極為難得的,是最佳的爐鼎,當然,他從來不用爐鼎。
路上偶爾有晚歸的佃農經過,看到殷旭時表情和陳家父子如出一轍,愣了半天,然後跟見鬼似一溜煙地跑了。
殷旭摸了摸自己的臉,腹誹:沒道理啊,他天天照鏡子,對這張臉還是很瞭解的,即使沒有俊美到傾國傾城,但也不至於醜到慘絕人寰吧?
“一群俗人!哼!”魔尊大人不屑與凡人為伍,拐了個彎,往落雁山的方向走去。
醒來一個月,這還是他第一次走出山莊的大門,只能憑藉原主的記憶找到自己常去的一處山坡。
剛下過一場雪,地面上泥濘不堪,殷旭才走了一段,一雙鞋就完全看不出原色了。
記憶中,這雙鞋還是去年本家送來的,因為上面繡著他的生肖虎,所以原主喜歡的很,大夏天都捨不得收起來,只是他瘦了之後腳面也薄了,穿著有些松。
殷旭之前只顧著鍛煉和學習,對穿著也沒上心,現在盯著沾滿泥土的舊鞋,說不出的嫌棄。
視線上移,他發現今天穿的褲子有些短了,堪堪蓋到小腿下方,褲腳甚至磨出了毛邊,如果他沒記錯,這條褲子他一個月內穿了五次不止。
這一個月來,他的體重可是天天在變的,也不知道那老頭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把這條褲子按照他的體型改了又改。
魔尊大人眼角一抽,真想把原主的魂魄撿回來煉一煉,就這樣的日子,他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還能把自己吃成那副死樣子!
魔尊大人開始盤算著怎麼讓日子過的更滋潤一些,總不能讓他老人家總撿舊衣服穿,他的臉面何在?
雖然有個隨時能上門打秋風的陳縣令,但光靠他一個顯然是不夠的。
他前世畢生都在修煉,有了實力自然不愁這些身外之物,底下多的是人將最好的東西奉上來,這也導致了他對宿務一竅不通。
即使沒人給他送,他還可以自己去搶,丹藥沒了,搶!法寶不夠好,搶!功法不夠高,搶!
感情他上輩子一直在做無本買賣,也難怪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九道雷劫轟的他差點魂飛魄散。
不過想來想去,他似乎只會搶,以前搶丹藥搶功法搶法寶,現在只能搶銀子搶位子了。
他可沒忘記還有個霍家,聽說霍家是除了皇室之外最興盛的家族,朝廷每年賞下的金銀財寶都不知道有多少,想必應該很有錢。
而且,據說霍元帥掌握著大樑三分之二的軍隊,那一定很有權。
一個有錢又有權的家族,一個和他流著同宗血脈的家族,他沒道理捨近求遠啊。
魔尊大人眼底閃爍著精光,沉思著怎麼才能光明正大的把霍家的一切都搶過來,霍家此時在他眼中,簡直就跟龍族的祖墳一樣,散發著無限的魅力。
看來他得找個理由讓霍家把自己接回去,否則他連霍家人都不認識,根本無從下手。
從此刻起,魔尊大人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標,剛才的那點煩躁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而且他也要找個機會看看霍家祖傳的功法到底有多了得,竟然連玄陰之體都修練不了,就算真的不能修煉,他記著的功法千千萬萬,總有一種適合練體的。
回過神來,殷旭發現自己越走越偏,已經上了落雁山,四周是光禿禿的樹木,陰風陣陣。
他現在是凡人之軀,會冷會餓,要吃喝拉撒,可經不起折騰,所以第一時間就轉身往回走。
山上的積雪還沒融化,踩在腳下發出滋滋的聲響。
殷旭低頭走路,忽然一道影子從眼底掠過,他下意識地飛出匕首,厲喝一聲:“誰?”
大步追上去,殷旭在一棵大樹後看到自己的匕首刺中了一隻野兔,瘦骨伶仃的兔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殷旭提著兔子耳朵拎起來看了幾眼,自言自語道:“真是兔子?不是兔子精?”
他拔出匕首,不死心地剖開了兔子的肚子,並沒有發現妖獸該有的內丹,於是失望的搖搖頭,怎麼都覺得這個世界太單調了!
天天人對人,煩!
他還是比較喜歡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妖獸!可憐他的萬獸譜,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混蛋!

007 自動送上門

殷旭提著一隻野兔回到霍家莊,遠遠地就看到管家在門口繞圈,時不時伸長脖子張望。
一看到他,對方的眼神明顯亮了,滿滿的關切之情從中流露出來。
殷旭有些許動容,上輩子很長,怕他的人很多,敬他的人也很多,可是真心關心他的人卻沒有一個。
從他記事起,他就是跟著一個老道士混日子的,後來被陰魔老怪發現他體質特殊,便殺了老道士將他劫走,準備養著當爐鼎用。
如果不是有一次那老怪練功走火入魔,被他鼓動其他人聯手殺了,他一定也逃不脫爐鼎的命運。
陰魔老怪死後,他偷走了一本殘缺的功法以及幾瓶丹藥,躲到懸崖底下閉關了二十年,直到築基成功才敢出來行走。
他早期為人低調,大部分時間在閉關,直到結嬰成功才敢出來興風作雨。
等到他統一了魔界,魔修們對他敬畏如神,道修則對他避如蛇蠍,尤其在他滅了幾家名門正派後,就更是聲名狼藉了。
門口懸掛的燈籠散發出暈黃的燈光,殷旭表情也柔和了些,他將野兔塞給管家,輕鬆地問:“有熱水嗎?”
老管家顯然被懷裡的東西嚇了一跳,看清是野兔後驚訝地問:“少爺,這是哪來的?”
“自個撞到本少爺面前的!”殷旭實話實話。
“……”老管家僵笑兩聲:“呵呵,那它可真長眼!”
殷旭聳聳肩,率先進門,邊走邊吩咐:“讓武勝提兩桶熱水到我房裡,順便開了庫房把陳縣令今天送來的布匹拿出來。”他也該給自己和家僕做兩套新衣裳了。
“少爺……這事兒不急,家裡……”管家在後頭追著他的腳步,急切地說:“家裡來了客人。”
“嗯?誰來了?”
“是……”不等管家回答,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傳了出來:“七弟回來了!還不快滾進來!”
殷旭眉頭一挑,意味深長地瞥了管家一眼。
這真是瞌睡了送枕頭,他正愁找不到機會搭上霍家人,立馬就有一個或幾個送上門了。
他彈了彈袖子上的泥沙,面帶微笑走了進去。
他倒要看看,敢叫他堂堂魔尊滾來滾去的人是否長了三頭六臂!
即使虎落平陽,也不代表他要被犬欺!
大廳裡奢侈地點了十幾隻蠟燭,亮堂的很,殷旭他們平時都用油燈,這些蠟燭估計是家裡的全部庫存了,看來管家對待這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是很慎重的。
他進去先掃了一眼,偌大的廳裡擠滿了人,不過坐著的也只有四五個,每個人都帶著至少四個侍衛,而屬於他的主位上則坐著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衣冠楚楚,表情冷淡。
“咦?”有人發出一聲輕微的疑惑聲,殷旭聽出是剛才叫他滾進來的那位。
“一龍,這就是你們霍家那位天生不能習武的七少爺?”主位上的青年撐著腦袋問霍一龍,嘴角上揚,帶著一絲惡趣味,令人不喜。
“這……”霍一龍摸了下腦袋,有些不太確定,要不是看這人和父親長的極像,他都不敢認了。
這還是三年前那個胖成球的廢物嗎?不管怎樣,霍一龍對這個廢柴弟弟是極為不喜的。
他眉頭一皺,教訓道:“七弟,還不快過來拜見大皇子!難道都沒人教過你禮儀嗎?”
拜原主的記憶所賜,殷旭知道霍一龍,是這個身體的五哥,但同樣也是他最討厭的人之一。
三年前他回本家,可沒少被這位五哥戲弄嘲諷,甚至讓人將他關進茅房整整一個晚上,成了整個霍家的笑料。
即使如此,霍家也沒有人站出來替霍天說句話,更不用說嚴懲霍一龍了。
“五哥說笑了,像我這樣的荒野之民,自然是不懂禮儀的,不如五哥先做一個我瞧瞧?”殷旭自發地找了張空位置坐下,頗有主人風範地吩咐一聲:“小武,去看看廚娘離開了沒有,給幾位貴客整一桌酒菜來。”
武勝從陰暗的角落裡跑出來,應了一聲就急匆匆地跑了,速度比兔子還快,也不知道躲在那多久了。
“不必了,我們在酒樓用過晚膳才來的。”大皇子好整以暇地盯著殷旭,帶著一股天生的高傲說:“謠言果然不可信,霍七少雖然胖了些,但離圓球還是有點距離的嘛。”
“就是就是,一龍,你也太誇張了,我看七少爺五官像極了霍叔,可比你像多了。”霍一龍身邊的男子附和道。
“哼!形似而神不似,長的再像有什麼用?還是一個廢物!”
霍一龍是霍正權現任正妻的小兒子,從小被母親寵著長大,加上天賦不錯,自認為高人一等,自然看不起霍天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弟弟。
霍正權一生娶過三位妻子,最後一位是他從西北帶回來的,據說是西邊某個小國的公主,這霍一龍的長相顯然更偏向他母親,五官更深刻。
殷旭對他們的評論不置一詞,他最不喜歡有人拿他的相貌說事,更不喜歡這個世界上有長的和他相似的人,那個什麼霍正權,還是短命些好。

008 屁也會吭聲嗎?

“幾位貴客光臨寒舍,不知有何指教?”殷旭不耐煩和這些人交道,以他現在的境況,根本不是這一屋子人的對手,他可不喜歡看人臉色。
“嘖嘖,幾年不見,口才倒是好了不少,不像上回,屁都不吭一聲!”
殷旭眨了下眼睛,疑惑地問:“五哥,屁也會吭聲嗎?”
“……哈哈”大廳裡沉默了兩息,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霍一龍的臉色黑的堪比鍋底,抄起手邊的茶杯就砸了過來,“當真是沒點家教,這莊子是霍家的,我讓你滾你就得滾!說話給我清醒點!”
殷旭避開飛過來的茶杯,看著它落到地上四分五裂,搖頭感慨:“五哥,這可是莊子上最好的一套茶杯了,我知道家裡窮,可是如果連待客的杯子都沒有,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霍一龍一臉鄙夷地看著他,從荷包裡掏了一小塊碎銀丟給他,“拿去吧,賠你的,不過是定窯出來的次品,虧你還當寶貝似的!”
“是嗎?”殷旭大吃一驚,“可是上回送這茶杯來的小廝說,這東西是宮裡賞賜下來的貢品,還特地囑咐我要好好收著,要不是貴客臨門,我都捨不得用!”
“哈哈……”又是一陣爆笑,有人拍著桌子喊道:“一龍,你們家的小廝真逗!哈哈……不過你家七弟更逗!真是太有意思了!”
大皇子把茶杯端在手上看了看,嫌棄地丟在一邊,“就這玩意兒還敢稱貢品?真是丟皇室的臉!”
霍一龍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暗暗決定回去後一定要把那小廝找出來亂棍打死,丟人都丟到大皇子面前了!
“那也是你夠蠢,沒見識!”他氣呼呼地吼道。
殷旭扒拉了一下衣角,低著頭傷感地說:“是啊,弟弟我從小在鄉野長大,自然是比不得五哥有見識的。”
殷旭一身邋遢,破舊的棉襖看著就有些年頭了,甚至還能在隱秘的角落看到補丁,而霍一龍則穿著京都最時興的暗紋錦袍,披著火紅的狐裘,腰間掛著玉墜,兄弟倆光是穿著就形成鮮明的對比。
大廳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幾位公子哥眼高於頂,對殷旭這種連族譜都上不了的廢物當然是不屑的,也不在意他過的是什麼日子,但跟著他們來的侍衛們則在心裡嘀咕開了。
霍元帥功高震主,霍家更是權傾朝野,沒想到霍家的少爺竟然會因為沒有練武天賦而被拋棄,被丟到這偏僻的莊子上自生自滅,過著比他們還不如的日子。
看看他那一身又髒又破,身上還帶著乾涸的血跡,估計是吃不飽出去打野味了吧?
都說虎毒不食子,霍家哪怕從指頭縫裡漏一點出來都能讓這位少爺過上衣食富足的生活,到底得多狠心,才捨得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吃不飽穿不暖?
侍衛們嘴上不敢講,心裡已經開始憐憫霍七少了,並且對霍元帥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霍一龍想到那些被自己扔在半路上的東西,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因為他們一行人剛好要經過安縣,所以他順便包攬了給霍天送東西的活。
本來是想在大皇子面前表現一下兄友弟恭的,誰知道半路上一輛馬車壞了,裡頭的東西散落出來,竟然都是些連下人都不用的東西,看著就寒磣。
於是霍一龍故意找個理由將那些東西丟半路上了,免得被大皇子他們看到,他丟不起這個人。
“得了得了,你的那些東西弄丟了,本少爺直接給你一百兩,你自個去買吧。”霍一龍慷慨地付了錢,趾高氣揚地說道:“父親凱旋歸來,家裡忙的很,等過段時間,我會讓母親再安排人送東西過來。”
殷旭心安理得地收下銀票,仰著頭關切地問:“霍……他回來了?他老人家身體可好?可有受傷?”如果能戰死沙場,那真是太美妙了!
“父親身體康健,自然好的很,你還是管好你自個吧。”霍一龍輕蔑地看著他虛胖的身體,“你倒真夠蠢的,不能習武難道就做不了別的了?自甘墮落!”
“五哥說的是,自從知道自己的不足後,弟弟我就請了先生來教學,只是弟弟天資愚笨,只是認識幾個字而已。”
“哼,算你有長進,不過千萬別以為學了幾個字就能在爹爹面前邀功,咱們霍家就算是閨女也比你有學識得多。”
殷旭呵呵一笑,並不接話。
“算了,就你這樣再讀二十年也中不了狀元,二哥那書呆子二十年寒窗苦讀也不過得了個二甲頭名,真是笨死了,咱們霍家以武聞名,他偏偏反其道而行,這不是打自家人的臉嗎?”
殷旭繼續呵呵笑,心道:看來這個所謂的二哥還挺有想法,霍家最不缺的就是武將,物以稀為貴,只是不知道霍正權知道兒子棄武從文會是什麼心情?
“少爺,酒菜擺好了。”武勝如幽靈一般出現在大廳外,低著頭抖著聲說。
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不過是縣老爺,家裡突然來了個皇子,還是最大的那個,光是想想他就兩股顫顫。

009 作威作福也得有本事

殷旭站起身,帶著他們去餐廳,心裡已經醞釀好了等會兒的說辭。
“家常便飯,各位貴客莫要嫌棄。”
“這些是什麼?”霍一龍屁股還沒坐下,就指著那一桌菜吼道。
“怎麼了?”殷旭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為他一一介紹桌上的菜,甚至連功效都講的一清二楚。
還好都是他吃過的,否則還真不好糊弄。
只見整張桌子上,除了殷旭剛才抓回來的兔子肉,其餘全是野菜,而且乾巴巴的沒有一點油光,光是看著就難以下嚥。
至於那盤兔子肉,因為時間有限來不及烤,只是清燉的,還是一整只的燉,差點沒把幾位少爺嚇跑。
“霍七,你就給我們吃這些啊?能吃嗎?”一個青年抽搐著嘴角問,眼底寫滿了嫌棄。
“家裡就只有這些東西,讓各位見笑了。”殷旭靦腆地笑笑,“我覺得還不錯啊,這個季節野菜已經很少了,想吃到可不容易。”
“你這莊子難道沒有自己種菜?也不養雞也不養鴨?”有人表示了疑惑,如果真是這樣,那這霍家莊還是山莊嗎?
“本來是有的,可是上個月我受了重傷,管家就把那些賣了給我看病了。”殷旭一臉窘迫地回答。
“……”沒人有興趣問霍天為什麼會受傷,又是受多重的傷,他們只是覺得,這次出來算是大開眼界了。
“不吃了,這種東西哪是人吃的?”霍一龍差點沒忍住把桌子掀了,憋著火問:“房間清理好了沒有?”
“咦,管家沒跟你們說嗎?”殷旭尷尬地解釋:“別看這莊子大,其實已經年久失修,很多廂房都快塌了,就只剩下我住的和兩個下人住的房間,要不……各位擠一擠?我們可以去佃農家借個宿的。”
“……”霍一龍覺得自己帶大皇子他們來到這個莊子就是個錯誤的決定,本來只是想住一晚,想著住自己的地方總比驛站舒服,哪料得到會是這種局面?
“混帳!你敢讓大皇子睡你的髒床!”
“最近天氣不好,被子有些潮,沒辦法,家裡已經沒有多餘的被子了,而且,總不能讓皇子殿下睡大廳吧?”殷旭小聲嘀咕道,垂下的眼眸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霍一龍恨不得一巴掌把這蠢貨扇出去,霍家怎麼會出了這麼個笨蛋!這種事剛才為什麼不私底下告訴他?
他大費周章的把大皇子請來,卻沒吃沒喝也沒住,還讓霍天這個廢物在大皇子面前露了臉。
這下子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霍家虧待霍天了?
大皇子見狀擺擺手,示意霍一龍不用說了,吩咐下去:“派個人去縣衙說一聲,今夜就在縣衙歇了,將就著住一晚吧。”
騎了一天馬已經夠累的了,大皇子實在把精力浪費在霍家的家事上。
而且這莊子外頭看著挺氣派,進來後就能發現破敗的很,他還不至於紆尊降貴地給霍七長臉。
“是。”一名侍衛領命而去。
殷旭白天剛收了陳縣令的好處,還大言不讒地說了一通大話,現在當然不會給陳縣令拆臺,於是將陳縣令歌功頌德了一番。
“我給各位帶路吧,縣衙我去過幾次,認得路。”這真是天賜良機,正好去給姓陳的演一齣兄友弟恭的戲。
如果能留宿縣衙就更好了,那他今夜一定要把霍家的秘訣拿到手!
他看得出來,霍一龍是修煉過內力的,作為嫡子,霍正權一定會把霍家最正宗的功法傳授給他。
霍一龍拽了他一把,質疑道:“你去縣衙做什麼?我可警告你,別仗著是霍家人就作威作福!若被本少爺知道,要你好看!”
殷旭暗暗嗤笑一聲,作威作福也得有本事,也不看看他現在的境況,作的起來嗎?
他低眉順眼地回答:“去年冬天下了大雪,縣裡塌了不少房屋,我把莊子的田地賣了些,拿去救濟災民了,因此去過幾次縣衙過戶。”
這倒不是殷旭瞎編的,而是確有其事。原本老管家是想破點財積點好名聲,如果霍家知道了,指不定會對霍天改觀。
可惜最後那些錢就像打了水漂,不見一點漣漪,還讓他們今年的日子難過了許多。
“七少能如此為民著想,實乃大樑之福,不愧是霍家的子孫。”大皇子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地誇讚一句,然後不輕不重地訓了霍一龍一句:“你也別太苛責令弟了,他也是一片善心。”
霍一龍撇撇嘴,倒是不敢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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