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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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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破舊得仿佛稍一用力就會變成一堆廢鐵的自行車鎖好,蘇栩小心翼翼的走出一絲燈光也沒有還堆滿了各種雜物的黑暗的自行車棚,最後還是被車棚大鐵門的門檻絆了一跤,嚇跑了兩隻野貓。
   
  樓道裡的聲控感應燈早就壞了,樓外只剩一個燈泡的路燈將昏黃的燈光透過窄小的窗戶照進漆黑一片的樓道,模模糊糊的描繪出樓梯的形狀和早就斑駁一片的牆壁的污漬。蘇栩用手指尖輕扶著牆壁,慢慢的走上臺階,心想等會兒到家了一定要洗五遍手。
   
  好不容易爬上五樓,蘇栩敲了敲門,很快就聽到屋內傳來一陣慌亂的聲音,緊跟著大門就被打開了。 
   
  “你回來啦。”開門的女人表情惶恐,她倉皇的後退了兩步,又趕緊彎腰把拖鞋擺在蘇栩的面前,“飯、飯馬上就做好了!” 
   
  “不著急,不著急,你慢慢來。”蘇栩無奈的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試圖安撫女人的情緒,可是女人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蘇栩只好閉上嘴巴,沉默的換上拖鞋,準備洗了手再去廚房幫女人打下手,一抬頭,卻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兒站在臥室的門口,從門後露出半個腦袋,有些膽怯的看著他。
   
  蘇栩對著的男孩兒笑了笑,一聲“嘉睿”剛出口,女人便臉色大變,快步的沖了過去,粗暴的將男孩兒推進屋內,嘴裡怒斥道:“不好好學習,出來亂晃什麼?”又重重的把臥室的門關上,對著蘇栩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孩子不聽話,等會兒我去收拾他……晚飯就差一個菜了,你先來吃吧!”
   
  蘇栩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脫去外套,先去洗了手才到廚房,強硬的從女人手裡奪下菜刀,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叫嘉睿出來吃飯,最後一個菜我來炒,你們兩個先吃著。”
   
  女人還要說什麼,蘇栩便故意板起臉,呵斥道:“快去!”。
   
  等女人避之不及的逃離廚房之後,蘇栩肩膀一塌,長長的歎了口氣,這才挪了挪菜板上的半塊兒冬瓜,提起菜刀咚咚咚幾下切成薄片,準備炒一盤冬瓜片。
   
  今天是蘇栩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三天,已經足夠他接受穿越的現實,並且摸清這具身體的底細了。而一想到這具身體的原主,蘇栩就恨不得提起菜刀砍斷自己的脖子,看看再死一次是不是能夠回到原來的世界。 
   
  是的,蘇栩現在身處的世界並非他原來生活的時空,而是他在穿越前正在閱讀的一本小說所構造的世界。既然是一本書,那麼必然存在一個支撐書中世界存在的主角,而好巧不巧的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正好就是剛才那個躲在門後膽怯的看著他的男孩兒——沈嘉睿,而蘇栩所取而代之的這位與自己同名同姓的男人,與沈嘉睿是繼父子的關係。 
   
  作為一本X點升級流種馬小說的主角,沈嘉睿毫無例外的是幸運女神最鍾愛的寵兒,他有著英俊帥氣的外表,遠高於常人的智商和情商,以及慘不忍睹的童年還有狗血糾結的身世,年紀輕輕就擁有了足以稱霸世界的事業,富可敵國的財富和無所不能的權勢,還有數不盡的對他死心塌地的美女。
   
  按理說,一睜眼就變成了這樣一個未來光明到亮瞎人眼睛的成功人士的父親,即使是繼父,怎麼看都是一件占了大便宜的事情,沈嘉睿雖然雖然在生意場上出手狠辣,掀起一片血雨腥風,但在生活中卻是個知恩圖報、恩怨分明的正常人,養大這樣一位天之驕子,似乎意味著十年以後他就可以躺在鈔票上睡大覺,過上醉生夢死的幸福生活。 
   
  可現實實際上殘酷得讓人不忍直視,因為在這本書中,沈嘉睿的繼父是沈嘉睿一生最恨的人,而且在沈嘉睿將來功成名就之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他的繼父囚禁了起來,每天都用極為殘忍的方式在生理和心理上將他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後還是善良的女N號用她波濤洶湧海納百川的胸懷說服了沈嘉睿,讓他放下仇恨,給了繼父一個痛快,徹底的放下過去。
   
  而這一切誰也怨不得,完全是書中這位繼父先生自己造下的孽,因果輪回,全是他的報應。
   
  在書中,這位也叫蘇栩的男人雖然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甚至可以說是乾淨清秀的臉,在外面也是人摸狗樣,甚至於有點懦弱內向,可實際上他是一個隻會關起門來耍威風的虐待狂。
   
  書中的蘇栩生在一個畸形的家庭中,父親是個遊手好閒惹是生非的混混,母親做皮肉生意養活全家,即使這樣,還要忍受丈夫的毆打和虐待。蘇栩降生到這個世界,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父親虐打母親的畫面。而在丈夫這邊受了氣的母親,轉身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他的身上。作為一個炮灰,這樣成長環境和遭遇沒有激發“蘇栩”的鬥志,而是將他也完全的扭曲成了一個暴躁瘋狂的虐待狂,甚至較之父母,他更甚一步——他通過虐待獲取快感。
   
  “蘇栩”知道自己不正常,不過他也不想改,他生活在骯髒的環境中,對於骯髒已經習以為常到麻木,他不為自己的父母感到羞恥,反而想找個像他母親一樣逆來順受的女人,繼續他父親所做過的一切。於是他盯上了沈嘉睿那位無依無靠飄萍一般的母親。彼時正是沈嘉睿的母親過得最艱難的時候,孩子生了一場大病耗盡了家中所剩無幾的一點積蓄,又因為照顧孩子失去了飯碗,新的工作尚沒有著落。她本來就是個沒有主意的女人,事情越多腦子越昏,成天就知道抱著孩子哭,突然間出現一個男人願意給她依靠,便想也不想靠了過去,結果就是帶著孩子跳進了火坑,變成了“蘇栩”的虐待物件。不過即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逃走,因為一個無法自立的女人,讓她自己面對生活,比忍受虐打更讓人痛苦。 
   
  作為將來的商界帝王,沈嘉睿的身世足夠的狗血淋頭:第一,他有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多才多藝卻像菟絲子一樣的小白花母親,第二,他是豪門私生子。
   
  沈嘉睿的母親姓何,名沅靜。何沅靜小姐的家鄉在千里之外的五線小縣城,不過追根溯源卻是書香門第,因為動盪的那幾年才落敗的。何沅靜從小接受的是舊時大家閨秀的教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相貌也是相當的美豔動人,又帶著些古典美人的水墨質感。她成績優異,十八歲那年考進了全國最優秀的大學,千里迢迢來到C市學習文學。而然,命運在何沅靜進入大學後的第二個月發生了改變,在暑氣尚未散盡的十月,她與沈嘉睿的父親,沈承宣,相遇了。
   
  這個相遇完全是俗套的言情小說套路:前往學校演講的沈承宣不經意間瞥見路邊有一位氣質出塵的美麗少女,便停了車,藉口問路與她搭訕。只學了琴棋書畫卻從來沒有學過如何提防三十多歲的老男人的花言巧語的何沅靜,在五分鐘之內就被眼前這個成熟穩重高大英俊的男人攻陷了心防,後面的事情也便順理成章的發生了。即使知道對方有家有室,把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當成人生第一要務的何沅靜還是情不自禁的留在對方的身邊,把自己所有全都奉獻出來,拯救這個捆在痛苦的婚姻中的可憐男人。 
   
  但凡找婚外戀的男人,十有□□會藉口自己與妻子已經情同陌路,不過因為孩子才勉強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這種爛大街的藉口已經風行了幾十年,可對於各種做小三兒的女人來說,依舊具有極大的說服力,何沅靜正是其中一位。 
   
  沈承宣的正房太太對於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麼德行自然是一清二楚,不過兩人的婚姻本就是一場商業交易,她懶得管他在外面養了幾個女人。但是,養女人可以,私生子卻是堅決不可以有的,沈氏企業的輝煌是兩家人共同努力的結果,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都只有沈太太生的孩子有資格繼承這一切。沈承宣心裡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管在外面玩兒的多凶,對待自己的妻子還是非常的尊重,既不留下不該有的後代,也從不讓外面的事打擾到家裡人。
   
  所以,當耍了點小聰明讓自己懷上了孩子,堅信沈承宣深愛著自己,又做著娥皇女英的美夢的何沅靜帶著三個月的身孕隻身前往沈宅,不自量力的想求沈夫人讓自己登堂入室,與她共侍一夫時,不僅僅是沈夫人,本性涼薄的沈承宣也是惱羞成怒。他直接把支票甩在昨天晚上還恩愛纏綿的情人的臉上,粗暴直接的讓她趕緊滾蛋。 
   
  想不到事情會這樣發展的何沅靜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這場景只讓圍觀的沈家傭人們恍惚間以為是民國宅鬥電視劇直播。何沅靜十八年大家閨秀的教養一絲不剩,她像電視劇裡賣身葬父的小白花一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聲聲泣血:“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求留在宣哥身邊……您就當我是只小貓小狗……我不能沒有宣哥……” 
   
  當然,最後的結果肯定不是沈承宣化身咆哮帝搖著沈太太的肩膀“你怎麼這麼無情這麼殘酷這麼無理取鬧”的把何沅靜收了房,而是讓人直接讓人把何沅靜綁去醫院,強行墮胎。母親死活不論,重點是不能讓小孩子活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何沅靜從醫院逃了出來,一件行李都沒有帶,更別提沈承宣給的支票,直接打車去了火車站,驚慌失措的跳上了回家的火車,一路輾轉擔驚受怕,好不容易逃回了家,接著就把自己的父母氣得半死。 
   
  何父何母怎麼也想不到,這大學一年還沒上完,女兒就變成了這樣。何家關緊大門,愁雲慘澹了兩天后,何父拍板決定,立刻帶著孩子去打胎。此時的何父何母雖然傷心生氣,但是對於孩子還是理解的更多些,女兒怎麼說還是個孩子,感情上又沒有什麼經驗,對方是一個經驗豐富又充滿魅力的中年男子,真對女兒下功夫,被騙也是在所難免。聽女兒的意思,這姓沈的似乎很有權勢,鬧上門去,最多被人拿錢封口自取其辱,還不如他們自己悄悄的把這樁醜聞解決了,至少能保住顏面。
   
  然而當何父何母準備帶何沅靜去醫院把孩子做掉的時候,何沅靜卻激烈的反抗了起來。
   
  “孩子是無辜的!”何沅靜還稚嫩的臉上帶著堅定的表情,“我要生下他!”接下來,她露出一個夢幻的表情:“這是我和宣哥愛情的見證!我相信,他不是真的願意那樣殘忍的對待我的,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他會來找我,補償我,帶我回家!”她摸著自己的小腹,綻開一個淒美的笑容,“就算在此之前,我會吃苦受罪,會被世人蔑視謾駡,我也心甘情願!我相信將來總有一天我會得到我應該得到愛情的回報!” 
   
  何父何母氣得仰倒,還沒等他們做出什麼反應,何沅靜就再一次逃跑了。她沒有去找沈承宣,也沒有回學校,身上只有從家裡偷偷拿的幾萬塊錢,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踏上了未婚媽媽這條艱辛無比的道路。 
   
  何沅靜的故事在書中是由男主角沈嘉睿對著他心愛的女N+號回憶艱難的往昔時講述的。原書的作者對於何沅靜的所作所為以及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和愛情觀表示了高度的讚揚和認同,先抑後揚的給了何沅靜一個非常好的結局。在書中,沈嘉睿十八歲的時候,對年輕時所做下的蠢事後悔莫及的沈承宣終於找回了何沅靜母子二人,將他們救出火坑,甚至將他們帶回了沈家大宅,和沈夫人母子共處一室,何沅靜想要登堂入室與沈夫人共侍一夫的願望終於得以實現,而沈嘉睿的宅鬥副本也終於開啟了。 
   
  最終,沈嘉睿把“心狠手辣”“心胸狹窄”的沈夫人和沈夫人所生的孩子趕出了沈家,成為了名正言順的沈氏繼承人,而何沅靜也成為了新一任的沈夫人,甚至何父何母都後悔當年殘忍的行為。多年堅貞不渝無畏無懼的愛情的堅守獲得了回報,一切簡直美好的不能再美好。
   
  除此之外,何沅靜還成為了兒子心中的女神,此後不管沈嘉睿找了多少女人,他都用母親的行為標準來要求她們,要求她們對自己忠貞不渝,溫順聽話,甚至要求她們要和睦相處,寬容大度,不能相互嫉妒。而這些女人,無論什麼出身,收到的是什麼教育,做的什麼職業,擁有怎樣的社會地位,居然都對沈嘉睿的無理要求沒有怨言,反而欣喜異常的全盤接受,改造自己。那本書關於男主角後宮的結局,就是一群原本性格各異優秀出色的獨立女性們最後全都變成了何沅靜一樣的菟絲子,甘心和別的女人住在一起,伺候著同一個男人。 
   
  這種劇情簡直讓蘇栩忍無可忍,如果不是其他非感情線的劇情確實出色,他早就棄文順便寫一萬字的吐槽貼發出去了。在蘇栩看來,何沅靜是女人中最失敗的一種,她上對不起父母,下對不起子女,沒有盡孝道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也沒有盡為人父母應當盡到的責任,她讓父母老無所依,讓孩子生無所養,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她作為他人婚姻的第三者所謂的愛情。
   
  不過眼下,即使蘇栩再看不起這種女人,現在也要盡可能的討好她。現實生活中,這種懦弱無能又過分自我的女人肯定沒有翻身之日,然而他現在畢竟身處一本書中,萬一沈承宣真的腦子抽掉了,回來找何沅靜和沈嘉睿,那作為虐待過心愛的女人和兒子的蘇栩肯定會像原著一樣下場淒涼的。
   
  蘇栩想到這兒,不由得長長的歎了口氣,才把鍋裡已經炒好的冬瓜倒進盤子裡,看著桌子上的幾道菜,想了想,從冰箱裡掏出五個雞蛋磕在碗裡打轉,接著小心翼翼的打開門走出廚房,沈嘉睿的房門關得死死的,其他地方都沒有何沅靜母子的身影,這才踮著腳回到廚房,關好門後,心中一動,下一秒,一大把新鮮的晚香玉竟然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
   
  反復幾次,待取了足夠做菜的分量後,蘇栩便快速的把花朵從枝條上摘下來,這些晚香玉是從空間中直接摘出來,甚至比洗過的菜還要乾淨,因而蘇栩也不洗,直接將它們放進雞蛋中攪勻,點火倒油,炒了一盤雞蛋。 
   
  將雞蛋端上桌子,蘇栩打開廚房的門大聲喊道:“開飯了!”

第 2 章
  何沅靜拉著兒子的手,將他護在身後快步的走進廚房,局促的站在餐桌旁,一臉賠笑道:“辛苦了……” 
   
  蘇栩擺擺手,知道自己越是解釋對方越是緊張,便沒有出聲安慰,而是越過她將沈嘉睿拉過來按在椅子上,假裝沒有發現男孩兒在他接觸到自己的那一刻瞬間僵硬的身體,轉身拿碗盛飯。
   
  餐桌上氣氛沉重,蘇栩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一鍋濃稠的熱粥,粘滯的讓人窒息。右邊,何沅靜低眉順眼的捧著飯碗,悄無聲息小口小口的吃著米飯,姿態優美,如果把身上那身洗的發白的舊衣服換成寬袍大袖的漢服,頗有些仕女圖的感覺。而左邊,完全繼承了母親出色五官的沈嘉睿抱著碗,一聲不吭的刨著米飯,偶爾夾一筷子炒冬瓜,腮幫子飛快的動著,一碗飯很快就見了底。
   
  沈嘉睿正處於小學六年級的第二個學期,已經十二歲的他看起來卻跟十歲的孩子差不多,又矮又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家長沒有好好照顧。蘇栩歎了口氣,端起那盤炒雞蛋,直接撥了一半到沈嘉睿的碗裡,說道:“別光吃冬瓜,多吃點雞蛋補充蛋白質,這樣才能長高。”
   
  坐在兒子對面的何沅靜瞪大了眼睛,捧著飯碗的手輕微的顫動了起來,勉強笑了笑說:“阿栩你不用管他,小孩子也吃不了那麼多……你自己吃就好了,嘉睿不喜歡吃雞蛋……”
   
  蘇栩知道她這是怕自己傷害沈嘉睿,畢竟三天以前的“蘇栩”還是個莫名其妙就會突然動手打人的惡棍,雖然何沅靜才是他主要施暴的對象,但是這不意味著沈嘉睿就沒有挨過打,以前的“蘇栩”好幾次因為沈嘉睿擋道,或者嫌他吃的太多,甚至是看著他煩就對他動了手。
   
  雖然此時的蘇栩已經不是過去的“蘇栩”了,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讓這母子兩人對他放下戒心,恐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小孩子挑食可不行,挑食長不高,還會變醜。”為了避免給這個精神即將崩潰的女人更大的壓力,蘇栩沒有與她視線相對,而是垂下眼睛,一邊吃飯一邊故作輕鬆的說,“我在雞蛋裡放了晚香玉,晚香玉是敗火的,你看這幾天又熱又幹,嘉睿嘴角都上火長泡了,正好多吃一點。”
   
  接著又努力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摸了摸沈嘉睿的小腦袋,柔聲道:“嘉睿,晚香玉的味道有點苦,不過可不許挑出來不吃,飯菜不是你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是你需要吃什麼,明白了嗎?”
   
  沈嘉睿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輕聲說:“知道了,我會都吃完的,謝謝叔叔。”
   
  吃過飯,蘇栩強行接過了洗碗的工作,把母子二人都趕出了廚房,關上門,一邊洗碗,一邊在心裡再一次演練了一遍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解釋“蘇栩”為什麼會突然性情大變的藉口。蘇栩並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是否會被拆穿,畢竟靈魂轉換尚屬靈異事件,除非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活神仙,否則根本找不出合情合理的藉口證明現在的蘇栩已經換了芯子。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如何讓何沅靜和沈嘉睿母子原諒、或者說對於上一個“蘇栩”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不再介懷。何沅靜好解決,她是個以德報怨的高段位聖母級人物,原書中整整受了八年虐待的她最後居然還是選擇原諒蘇栩,甚至還認為蘇栩是自己的恩人。
   
  麻煩的是沈嘉睿。在原書中,沈嘉睿是個有恩必償,可有仇也一定加倍報還的狠毒人物,雖然從外表上看起來很正常,但實際上內心陰暗,小肚雞腸,除了他後宮中的女人們,其他人,就算只踩了他的腳,他也非得要把人家的腿鋸斷了才算了事。蘇栩穿過來的時候,原來的“蘇栩”已經和何沅靜結婚半年了,也就是說,這母子二人已經被“蘇栩”虐待了半年,這種情況下按照正常的邏輯完全找不到任何合情合理的藉口來掩蓋過去粉飾太平了。如今,他能想到的只有那種藉口了,如果這也不能讓沈嘉睿放下過去,那他也可以提前給自己買好安眠藥,趕在對方動手前先結果了自己,省的吃零碎苦頭。 
   
  蘇栩把最後一個碗擦乾放進櫃子裡,掛好抹布,轉身靠在桌子上,長長的歎了口氣,大腦放空,最後再逃避五分鐘,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出廚房,敲了敲沈嘉睿的臥室的門:“沅靜,嘉睿,出來一下,我有件事想和你們談談。” 
   
  門的那一端一點聲音都沒有,蘇栩又敲了敲門,把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正在他懷疑房間裡是不是沒有人的時候,臥室的門突然猛地被打開,何沅靜紅著眼睛站在門口,渾身嚇得直哆嗦,聲音細如蚊呐道:“阿、阿栩,怎麼了?” 
   
  蘇栩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很明顯,何沅靜以為他又要開始發瘋打人了。
   
  “別害怕。”蘇栩後退了兩步說道,“我不是想傷害你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們說,把嘉睿叫出來好嗎?” 
   
  兩分鐘以後,三人終於在客廳坐好。他們住的是蘇栩父母留下的一套兩室一廳的老房子,“蘇栩”的父母在四年前“蘇栩”剛剛滿十八歲成年的時候在一場交通事故中去世後,這房子便歸了他。房子面積不大,客廳小的可憐,兩張舊沙發一放,再加上一個小茶几,就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了。何沅靜縮在沙發上,把沈嘉睿緊緊的抱在懷裡,驚恐的看著對面相隔絕對不會超過一米的蘇栩,發出一聲淒涼的抽泣聲。沈嘉睿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任由自己的母親用一種極不舒服的方式抱著自己,表情麻木的盯著小茶几上的煙灰缸。 
   
  蘇栩盡可能的向後靠在沙發上,讓自己和母子二人的距離再遠一點,等何沅靜的精神狀態穩定一點了,才開門見山的說:“沅靜,我知道你是讀過書的人,有知識,所以,我想你一定知道什麼是DID。” 
   
  何沅靜停止了抽泣,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疑惑的看著蘇栩:“什麼?”。
   
  “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解離性人格疾患,又稱多重人格、人格分裂、混合性格紊亂。”一個稚嫩的聲音回答了何沅靜的問題。
   
  蘇栩驚訝的看著沈嘉睿,他知道沈嘉睿從小就是個早熟而且智商極高的天才,但是當天才真的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他的能力的時候還是能夠給他不小的震撼。
   
  “你怎麼知道這個詞的?”蘇栩饒有興致的問道。
   
  沈嘉睿依舊面無表情:“在書上看到的。” 
   
  “你看的什麼書,居然有這種詞?還解釋的這麼專業。”蘇栩本想湊過去摸摸沈嘉睿的腦袋,不過看著何沅靜警惕的樣子,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沈嘉睿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精神疾病統計與診斷手冊》。我在F大的圖書館看到的。” 
   
  沈嘉睿的學校旁邊就是當地一所大學的新校區,校園裡的圖書館是整個縣城最大最全的一座圖書館。圖書館的看門大媽很喜歡的沈嘉睿,經常讓他用自己的借書卡到圖書管裡去看書,這些在原書中都有過介紹,目的是為後面沈嘉睿功成名就之後報答大媽做鋪墊。好在有這些滴水之恩知湧泉相報的行為,讀者才不至於拋棄這個三觀不正歹毒惡劣的男主角,反倒覺得他有個性,帥氣迷人。
   
  不過這麼“有個性”的人物看書還好,當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的對面的時候,蘇栩只覺得亞歷山大,一點都不覺得迷人。 
   
  “居然耐得下心看這麼高深晦澀的書,嘉睿可真是個天才啊。”蘇栩連忙拍馬屁道,“這就是我想和你們說的。” 
   
  說到這兒,蘇栩忽然站起來,對著母子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沉聲道:“沅靜,嘉睿,這半年讓你們受苦了,對不起。” 
   
  “這是……這是……”何沅靜有些反應不過來,而她懷裡的沈嘉睿的雙眼卻突然亮了起來。
   
  “我不是一個正常人……我的身體裡住著兩個人。”重新坐下來的蘇栩低聲緩緩的說道,力爭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又痛苦又掙扎又悔恨,“你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從小到大,我每天都看到我爸打我媽,我媽挨完了打就過來打我,把怨氣發洩在我的頭上……那個時候我真恨不得死掉,有時候太疼了,心裡就想著乾脆晚上拿把刀把他們都殺了,再把自己殺了,可下一秒就覺得自己有這種想法實在太可怕了,便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再忍忍就好了,再忍忍就好了……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我開始有些不對勁,有的時候,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好像另一個人在控制著我,做出一些我根本不可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就是蘇栩花了三天的時間想出來的解決方法,用多重人格來解釋“蘇栩”的巨大變化:“蘇栩”因為幼時痛苦的生活經歷分離出了一個人格,那個人格就是原來的“蘇栩”,他將虐待和家暴看作是正常的事情,甚至渴望模仿父母,這樣就能減輕自己被父母虐打時內心的委屈和痛苦,而他尚未泯滅的良知和理性則成為了現在的蘇栩。 
   
  這個理智的人格在“蘇栩”的父母還活著的時候,為了生存一直被壓制著,而“蘇栩”在十八到二十二歲這四年中一直過得很平靜,又沒有外界的刺激,這個人格便安安靜靜的潛伏著,他沒有控制身體自由活動的欲.望,因而不打算取代過去的“蘇栩”。可等到“蘇栩”與何沅靜結婚之後,“蘇栩”暴虐人格對何沅靜母子虐待之舉終於喚醒了理性的人格,在忍無可忍之際終於壓制住了暴虐的“蘇栩”,掌控了這具身體。 
   
  這就是蘇栩給出的為什麼會性情突然大變的原因。費盡口舌解釋清楚之後,沈嘉睿依舊被何沅靜抱在懷裡,看不清表情,但是何沅靜已經是一臉的同情和憐惜,被感動的淚流滿面了。

第 3 章
  “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何沅靜用手指輕輕的擦著眼角的淚水,細聲細氣的說,“你……之前作出那樣的事,心裡也不好受吧。” 
   
  蘇栩沉重的點了點頭:“如果我早點出來就好了,實在是委屈你們了。”
   
  “沒什麼……”何沅靜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眼懷中的沈嘉睿,柔柔弱弱的笑了笑,說,“這也不怪你……說起來,阿栩,你這個病有辦法治嗎?”。
   
  蘇栩在心中松了一口氣,不過臉上還是一副沉痛自責的表情,搖搖頭說:“我以前也看過一些書做過一些瞭解,這病看起來是治不好了,就算能治好,這治療的過程也是又費時又燒錢,以咱們家的情況,怕也是擔負不起的。不過你也別擔心,既然我出來了,就不會再讓之前的那個蘇栩再出來傷害你們。” 
   
  說到這裡,蘇栩猶豫了一下,還是加上一句,“沅靜啊,如果萬一,萬一以前的蘇栩又出現了,你不要再忍著他了,帶著孩子回你的父母家吧。你別看以前的那個我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打人,可他再橫也僅僅是在家裡罷了,出了門就夾起了尾巴到處裝孫子。你如果回了家,他是不敢追過去找你們的。” 
   
  突然穿越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佔據了一個活人的身體,蘇栩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裡呆多久,說不定是一輩子,也說不定過幾年他就有希望回去了,他掌控這具身體的時候必然不會傷害何沅靜母子二人,但是如果突然有一天他離開了,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而“蘇栩”又變成了過去暴虐的樣子,何沅靜母子又該怎麼辦呢呢?蘇栩不是一個同情心濫發的好人,但也看不慣打女人打孩子的行為,自己也做不了別的,只能在這裡給何沅靜做點心理工作,好歹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和孩子。
   
  聽到蘇栩的話,何沅靜愣了一下,突然間又哭了起來:“不行……不行……不能回去……”她摸著沈嘉睿的臉,“我可憐的孩子……他們不會讓他進門的……回去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怎麼又哭起來了?! 
   
  蘇栩一頭黑線,半天才弄明白原來何沅靜心裡還記著何父何母強迫她去打胎的事情,怕回家之後何父何母不接受沈嘉睿,把他趕走任其自生自滅。
   
  “別哭啦……你爸媽肯定已經原諒你了,你是他們唯一的孩子,父母和孩子哪裡有隔夜的仇……”蘇栩說得口乾舌燥的,何沅靜卻越哭越厲害了。
   
  就在蘇栩詞窮,只能看著越哭越起勁的何沅靜乾瞪眼的時候,沈嘉睿突然開口道:“媽,我想先回房間去,我作業買沒有做完。” 
   
  何沅靜立刻止了哭聲,摸了摸沈嘉睿的頭,說:“快去吧,快去吧,媽媽不耽誤你時間了。”
   
  沈嘉睿這麼一打岔,何沅靜也就不再哭了。蘇栩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急吼吼的沖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潤喉。喝水的時候,蘇栩忽然覺得沈嘉睿這個孩子一定是故意的,不然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他掏空了肚子裡所有安慰的話馬上就要抓狂的時候才開口為他解圍。不過下一秒他就推翻了這個想法,沈嘉睿再天才也是個孩子,和他的關係又不好,根本沒有理由用這種玩笑式的方法整他,或許只是巧合吧。 
   
  等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蘇栩非常自覺的抱著枕頭被子來到客廳。何沅靜雖然和別的男人結了婚,可這只是特殊時期下的權宜之計,她還深深的愛著沈承宣,自然不會心甘情願的和別的男人同床共枕。雖然蘇栩有當冤大頭的嫌疑,但是萬一等將來沈承宣回來找何沅靜的時候,不感謝蘇栩這些年的幫助,反倒覺得蘇栩不知好歹的占了自己女人的便宜,到時候肯定會狠狠的報復蘇栩。
   
  不過這個冤大頭蘇栩也樂意當,因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純gay,即使何沅靜是個世間少見的大美人,他也對她提不起一絲興趣,本來也是寧可睡沙發也不想和她睡在一張床上。
   
  即使是客廳最長的那條沙發,蘇栩躺在上面依舊伸展不開身體,好在這具身體本來也不高,才一米七五,沙發的扶手也很矮,腳伸出去懸在外面一部分也不是特別的難受。現在又正是夏天,不需要蓋被子,隨便躺下來就能睡。 
   
  蘇栩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姿勢後,便放鬆了身體。他並不打算現在就睡覺,而是先到空間裡再多種幾畝花,趕快完成入門指標。
   
  或許是為了補償,這個空間是蘇栩穿到這具身體上時突然出現的。他穿過來的時候正是半夜,上一秒還躺在自家的大床上玩手機,下一秒就出現在一個破舊房間裡,身邊還睡著一個女人,他目瞪口呆的坐在床上,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就發現眼前看到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東西重疊在上面,再一仔細看,就發現身邊的場景再一次發生了變化,從臥室變成了一間巨大的工作室,在他的面前是一張擺滿了各種器具的大桌子,在他身後是一個長長的一人高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各種刻著字的小瓶子,而房間的另一邊放著幾個巨大的樣式古老的機器,蘇栩認得那些機器,它們的作用是將精油從花朵中提取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我肯定是在做夢!蘇栩幾乎不能思考。
   
  工作室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兩個狹窄的通風口,明亮的陽光從那裡透進屋來,印在地上,看起來似乎屋外還有別的天地。蘇栩這樣想著,茫然的站起來,打開門走出了工作室,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蘇栩的面前是一望無際的□□的土地,上面什麼都沒有,連根野草都沒有,但是土壤濕潤鬆軟,看起來就像剛剛被澆過水松過土一樣。他順著腳下的路往前走,很快就發現了異常。這些土地並非連成一片,而是一塊兒一塊兒的分好了的,而每一塊兒分好的土地旁都插著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一種花的名字。 
   
  “這是花圃嗎?”蘇栩眯起眼睛,望著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土地,自言自語道。
   
  “答對了,而且每種花只能種在屬於它的土地上才能生長。”一個柔和的男性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把蘇栩嚇了一跳,猛地向後轉頭,差點扭到脖子,卻在身後不過三米的位置看到一隻銀灰色的阿富汗獵犬坐在地上,歪著腦袋看著自己。  
   
  “真漂亮……”蘇栩低聲感歎道,他在美國旅遊的時候,湊巧碰上過一次西敏寺犬展,在一個有西敏寺俱樂部會員身份的朋友的幫助下才得以進入會場觀看總決賽,當晚最終的總冠軍便是一隻阿富汗獵犬,那只獵犬跑動時隨風帶動的絲綢一般的毛髮還有那張憂鬱深邃的臉給蘇栩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而眼前的這只獵犬比那只總冠軍還要漂亮,長長的銀灰色的毛髮柔順的垂下來鋪在地上,在陽光的照射下,就融化了的月光一樣輕柔。 
   
  “謝謝誇獎!”只見那只阿富汗獵犬張開了嘴,蘇栩剛才聽到的那個溫柔的男聲便從它的嘴裡傳了出來。 
   
  ( ⊙ o ⊙ )! 
   
  ←蘇栩的表情立刻變成了這樣,緊跟著瘋狂的後退了好幾步,緊緊的閉上眼睛,嘴裡念念有詞:“這個夢好奇怪,狗居然會說話……肯定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熬夜才會做這樣的夢……以後不能再熬夜了……快點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下一秒,蘇栩發現周圍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睜開眼一看,自己居然又回到了那個破舊的臥室,自己還保持著坐在床上的姿勢。身旁的那個女人輕輕的哼了一聲,微微調整了一下睡姿,驚得蘇栩立刻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這是哪裡?還在夢裡?剛才那個花圃呢?蘇栩剛剛在心中想到這個問題,便立刻眼前一亮,再一次回到剛才的那個地方,站在一片開墾過的土地上,面對著一隻會說話的狗。
   
  見蘇栩又回來了,那只阿富汗獵犬輕笑了一聲,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說;“你想回去的時候就想著回去,想進來的時候就想著進來,這樣就可以在現實世界和空間來回轉換了。你可以多嘗試幾次,直到熟練了為止,順便冷靜一下。不用管我,我有的是時間,不著急。”說完,它轉身優雅的走開,垂在地上的毛髮隨著腳的動作飄動起來,就像踩著一團朦朦的雲彩。
   
  我的夢會有這麼高端嗎!蘇栩心中隱隱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但他拒絕繼續深入的想下去,只是不停的在花圃和臥室之間來回的穿梭,就像網站的伺服器明明已經抽了但還是不死心的不斷刷新頁面。直到臥室這邊的世界從黑夜變換到了黎明,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他的身上。
   
  還在震驚於自己的夢怎麼做的這麼長的蘇栩呆呆的坐在床上,身旁的女人又翻了個身,他嚇得再一次回到空間,剛才還不知道跑到那裡去的獵犬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端坐在地上,問道:“鎮定下來了嗎?鎮定下來了的話,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消息。”蘇栩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那個不好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先說壞的吧。”
   
  “好。”阿富汗獵犬歪著腦袋看著他,修長的狗臉上露出一個在人類看起來有些詭異的笑容,“壞消息是,你穿越了。好消息是,你穿越到了一個你很熟悉的世界。”

第 4 章
  一顆沙裡便能看出一個世界,更不要提一本書。蘇栩穿越的世界在他原來的世界裡不過是一個故事,而在這裡卻是真真實實存在著的空間,觸手可及,符合邏輯。
   
  “不過,每個世界其實都像一座殿堂一樣,支撐這個殿堂穩固的佇立在地面上不會坍塌的就是殿堂中最重要的那幾根承重柱,只要有一根承重柱被破壞,那麼這個世界將岌岌可危,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會潰散。” 
   
  銀光閃閃的阿富汗獵犬的姿態優雅的端坐在地上,細長的好像小鞭子的尾巴擺動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這個世界的承重柱?”蘇栩反問道。
   
  “怎麼可能?”阿富汗獵犬有些嫌棄的轉開了臉,“所有承托起世界的人必然是這個世界最閃耀的核心!你覺得你夠耀眼嗎?” 
   
  蘇栩了然:“沈嘉睿。” 
   
  “因為某些,呃,無法逆轉的故障,這個世界原來的蘇栩的靈魂消失了。”阿富汗獵犬繼續解釋道,“雖然他只是個配角,但是他是主角沈嘉睿能夠順利成年等到他親生父親來接他回家的重要原因,雖然他對待何沅靜母子非常惡劣,但是從客觀角度上來說,確實為他們擋了很多來自外部的危險,沒有蘇栩的保護,沈嘉睿很可能沒有辦法順利的活到成年,畢竟他有那麼個柔弱的母親,又長了一張禍水的臉。” 
   
  蘇栩的思考能力已經漸漸的恢復過來了,他眯起眼睛思考著這條狗剛才說的話,然後冷笑道:“請問這位獵犬先生,你能不能為我解釋一下,什麼是無法逆轉的故障?還有,這個世界出了問題,為什麼來補救的人卻是我?” 
   
  獵犬眨了眨它那雙大大的黑色的杏仁眼,停頓了片刻,才再一次露出那個依舊詭異的笑容,聲音柔和了許多:“我的名字是埃德拉希爾,你可以叫我的昵稱埃德,不用稱呼我獵犬先生。”
   
  蘇栩勾了勾嘴角,盯著這只名叫埃德拉希爾的獵犬的眼睛,並不打算放棄追尋問題的答案。
   
  埃德有些煩躁的擺了擺頭,不滿的打了個噴嚏,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好吧好吧……非常對不起,蘇先生,你是無辜的,你回來到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巧合,我們正在找一個新的蘇栩,而你正好也叫蘇栩,對這個世界又足夠的瞭解……總而言之,這只是一個概率極低的巧合,我們只是從萬億個候選人中隨便抽取了一位,而剛好這個被選中的人就是你。”。
   
  蘇栩冷淡的點點頭,嘲諷一般的哼了一聲:“你們自己犯了錯,居然要讓我承擔後果。”
   
  “……對不起。”埃德躲閃的避開他的視線,又忍不住瞥了蘇栩的臉一眼,被他臉上陰森猙獰的表情嚇得亞歷山大,緊張的退了一步,急急忙忙的解釋道,“其實我們原本也是重新塑造了一個靈魂的!為了讓他原來的蘇栩最大程度的匹配,便逆轉了時間,把他送到你們的世界磨練去了,可是在提取他的時候,不知道系統出了什麼錯誤,就把你……”。
   
  “就把我怎麼了”蘇栩居高臨下的望著埃德,嘴角浮現出一個的冰冷的笑容,一字一頓的拖長了調子說道,“說啊,把我怎麼了?” 
   
  “這不是我的錯!這跟我沒關係!”埃德好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樣跳了起來,對著蘇栩充滿殺意的目光,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像小鞭子一樣豎在空中的尾巴抖了兩下向下垂去,又在下一秒高高豎起,可惜輕微抖動的尾巴尖和晃動出波浪一般光澤的皮毛洩露了他的膽怯。
   
  在蘇栩強大的殺氣下,埃德在剛剛面對蘇栩時營造的那種世外高人的優雅形象瞬間崩塌。他現在完全就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可憐的小狗。 
   
  蘇栩慢慢的蹲下來身子,握住埃德長長的下顎,輕聲問道:“我不和你計較這些了,你只需要把我送回去就可以了。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埃德的喉嚨裡發出可憐的嗚嗚聲,把自己的嘴從蘇栩手中拯救出來,又蹦跳著後退了兩步:“這已經超出我的許可權範圍了,我做不到這一點……而且!”見蘇栩臉上猙獰的表情進一步開始黑化,它連忙快速的繼續解釋道,“你要回去,我得先往上面打報告,管這種事情的人不知道下面的人除了這種紕漏……而且等到他們看到了我的報告,還要再去你的世界進行評估,覺得你又回去的必要,才會現重新再為蘇栩做一個靈魂,然後再把你送回去……不過我覺得你不用想了,他們不會送你回去的……等他們看到我的報告,再抽出時間派人去你的世界考察,你的身體都化成灰了……”
   
  埃德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聲恐懼的嗚咽消失在嗓子裡。
   
  蘇栩表情莫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埃德忐忑的觀察著他的表情,小聲的說:“你別再計較了,就在這裡好好生活吧。你看,我要不跟你說,你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算我沒有打報告上去,你也不知道不是嗎?況且上面那些犯錯的人對你已經很好了,你對她們來說和一隻螞蟻在你心中的地位沒什麼本質的區別,是死是活他們一點都不在乎,最多再做一個靈魂,就說之前的那個出差錯了,也不會有人追究……但是他們還是把這個空間給了你作為補償,還把我派過來照顧你……”。
   
  蘇栩默不作聲的聽著埃德聲音越來越低的解釋,眼睛一直盯著埃德,直到可憐的獵犬終於抬不起尾巴,瑟縮的又後退了一步,漂亮的杏仁眼裡浮現出一層薄薄的水汽之後,他才在埃德的面前蹲下,拍了拍它的腦袋,接著不輕不重的撓著它耳朵下方的那一小塊兒皮膚。埃德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腦袋控制不住的往蘇栩的手上湊,但是臉上卻帶著的掙扎的表情,似乎為自己追尋蘇栩的手感到十分的丟臉。 
   
  “乖狗狗。”蘇栩輕聲歎了口氣。 
   
  被迫穿越、被人輕易的決定了人生軌跡固然讓人憤怒,可既然埃德不是導致他穿越的罪魁禍首,他也沒有必要和一個炮灰計較太多,畢竟以後他們就是並肩作戰的夥伴了。
   
  “既然現在不得已站在了同一個陣營,那麼,以後就好好相處吧,埃德。”蘇栩摸了摸它長長的下顎,“把這個空間的基本情況介紹給我吧。對了,等會兒別忘了打報告,就算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想放棄。” 
   
  經過埃德介紹,蘇栩覺得這個空間或許真的是特別為他創造,專門用來補償他的。
   
  蘇栩是個調香師,他並非專業學校畢業的學生,調香的本事都是跟著年輕的時候在法國的格拉斯專門學習過調香的爺爺學的。蘇栩的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國內有名的香水大師,可惜建國以後國內的大環境並不利於調香事業的發展,再加上在那動盪的十年中身心都遭受了重創,等形勢好轉以後,蘇栩的爺爺便再也沒有那個體力和精力去完成他年輕時的理想,只是在所居住的縣城裡開了一家小小的香水鋪子,買一些香料、絲巾手套之類的東西。 
   
  蘇栩是蘇家所有子女中唯一對調香感興趣的人,他的學習成績從小學一年級起便常年飄動在及格線的邊緣,在調香上卻展現出驚人的靈性。他作為調香師的天賦在小學的時候便初顯端倪,每次去爺爺的小店都對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爺爺便把他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他制香調香。蘇栩的父母開始還不願意,覺得耽誤孩子學習,等後來他們因為工作調動要去外省之後,便在一老一小的堅持下,只能把蘇栩留在了爺爺的身邊,自此再也沒有人阻攔蘇栩調香,蘇栩的成績也越來越差,好不容易混到高中畢業,也沒有考大學,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調香學習中。
   
  蘇栩雖然沒有上大學,但是他有個留過洋會說三國外語的爺爺。爺爺平時除了教他調香,也非常注重蘇栩的文化教養。蘇栩不喜歡上學,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愛學習,學習調香之餘,也在爺爺的指導下讀了很多書,英法兩國語言也說得非常的流暢。因此即使他學歷很低,卻並不是沒有文化的文盲。 
   
  在蘇栩穿越過來之前,已過而立之年的他已經是業內小有名氣的調香師,雖然和國際上知名的調香師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在國內這種調香師極度欠缺的環境中,算是排的上名號的,各大日化公司都爭著請他。 
   
  現在他身上攜帶的這個空間,便是一個無限容量的花圃和調香工作室的集合體。花圃的每一塊兒土地應該種什麼花草都已經規劃好了,每一種花必須種在它應該種在的那塊兒土地裡才能生長,而每一塊兒土地裡可以種一萬株花。 
   
  為了說明空間中土地的特殊能力,埃德叼來一袋子白玫瑰的種子讓蘇栩種進玫瑰花圃,親身感受一下空間裡花圃的特殊能力。蘇栩趴在土地上,千辛萬苦的把種子一個一個放進已經挖好的小坑裡,好不容易放完所有的種子,就在他走出花圃的那一瞬間,這一萬顆種子突然就長出了綠芽,花苗生長的速度幾乎肉眼可見。 
   
  “這些玫瑰花五個小時就能全部長好,到時候你就能收穫了。”埃德有些得意的搖了搖尾巴,長長的臉湊到一株離它最近的花苗上輕輕的嗅了嗅,開心的打了個噴嚏。
   
  “然後呢?”蘇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我要如此辛苦的種這些花幹什麼?如果要調香,還不如去市面上買現成的精油。” 
   
  “你買的起嗎?”埃德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而且我還沒有說完呢。種花這個辛苦的過程你只需要做一次,等這批花收割完以後,下次種花你就可以直接把花種倒進花圃裡,它們會自動散開,落進該去的位置裡。” 
   
  “每一種花都需要這個過程?”蘇栩驚訝的問道。
   
  “等你完成入門指標,所有的花就都可以直接進入自動種植的階段了,等到開花的時候,還能根據你的要求自動收割。”埃德帶著蘇栩回到那間巨大的工作室,把他帶到靠牆的一個高大的書架面前。在一個隻平放著一本又厚重又古老的精壯硬皮書的格子前,它站了起來,一隻前爪扒在架子邊緣穩住身體,另一隻爪子翻開書的封面,隨後回頭示意蘇栩過來。
   
  “《調香大師》。”蘇栩輕聲念出扉頁上的四個隸書大字。
   
  這本書沒有目錄,扉頁過後便是正文第一頁,最上方寫著“夏夜”,下面是成表格排列的小字,蘇栩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張香水的配方。這張配方所需要的原料種類並不多,但是每一種花的精油的用量卻非常的巧妙。作為一個合格的調香師,蘇栩具有只看配方就能想像出所配出的香水是什麼味道的能力。 
   
  如果沒有差錯的話,這款名叫“夏夜”的香水的味道是一種非常柔美的花香調香水,前味是以柑橘為主,混合了青蘋果、水蜜桃還有葡萄的清爽但不失甜蜜的果味,中味混合了白玫瑰、鈴蘭、甜橙花和晚香玉馥鬱的香氣,散發著一種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的魅惑又清純的氣息,而在最終的後味沉澱在漂浮著白琥珀那帶著些綠茶苦味的柔軟的香氣的香柏木溫暖而深遠的樹林的味道中,仿佛在盛夏的夜晚,漫步在茂盛的樹林間,迎面撲來的是微涼的潮濕的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戀愛一般甜蜜的花香,而在下一個呼吸間卻又聞到一絲調皮的水果的香氣,那是一種豐滿的又充滿生機的香味。
   
  蘇栩有些激動的想看看後面還有什麼香水配方,且發現後面的書頁全都黏在了一起,根本翻不開。 
   
  “這就是你的入門指標。”埃德用爪子按著書頁說,“只有把這個配方中的香水調配出來,你才能翻閱後面的配方。到時候你要把香水倒在這一頁上,等到這本書認為你調配的香水合格以後,入門指標才算完成,期間所有的原材料都需要你自己種植、收割,並完成精油的提取。等完成了入門指標,除了新配方和植物的自動種植自動收割,你還能獲得一個贈品。”。
   
  說完,埃德走到另外一個架子上,站起來用鼻子碰了碰一個小瓶子,這個小瓶子造型很是奇特,圓圓的瓶身向上陡然收緊,伸展出一個又細又長成年男子手掌那麼長的瓶頸,瓶口用一顆米粒一樣大的紅寶石堵住。瓶子裡面裝著像是液體又像是氣體的東西,色彩斑斕,好像稠密的彩虹在裡面不斷的流動旋轉。 
   
  “這是什麼?”蘇栩輕聲的讚美道,伸手想要拿起瓶子,“這也是香水嗎?”
   
  “別碰!”埃德連忙阻止,而蘇栩的手已經碰到了瓶身,緊跟著他就感到指尖一痛,好像被電了一下。 
   
  “在完成入門指標以前你是不能碰這個瓶子的。”埃德解釋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不過等你完成了入門指標,應該會有提示。” 
   
  蘇栩有些遺憾的點了點頭,看著那瓶流光溢彩歎了口氣,說:“那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趕緊種花了。” 
   
  說著,他突然渾身僵硬了起來。 
   
  “怎麼了?”埃德搖了搖尾巴坐了下來,“還有什麼問題。”。
   
  “埃德。”蘇栩乾巴巴的問道,“空間裡的時間和空間外的時間,流動的速度是一致的嗎?還有,我進來的時候,是僅僅是意識進來了,還是連帶著身體也進來了?”。
   
  埃德的臉上又露出了那個讓蘇栩牙酸的笑容:“空間裡的時間和空間外的時間流動速度的五分之一,你進來的時候,身體自然是留在外面,保持失去意識的狀態。不過”說著,他有些得意的甩了甩尾巴,“你在空間裡的已經帶了四個小時了,算起來在外面,你也已經昏了半個多小時了。我記得你進來的時候,男主角的媽媽何沅靜小姐,好像已經醒了?你猜她會不會以為你犯了病,打算叫救護車?” 
   
  於是這幾天,蘇栩所有空閒的時間都貢獻給了空間裡荒蕪的花圃。入門配方裡,只有琥珀是現成的。他要種八種植物,其中有三種是水果,還有一種是樹。植物精油的提取非常的耗費材料,一萬朵白玫瑰聽起來很多,但是蒸餾出來的精油卻只有一點點。好在所有的種子都由空間提供,源源不斷,不需要他花錢買,而種植和提煉的過程也不算太辛苦,空間工作室裡萃取精油的機器雖然看起來很古老,但用起來非常的方便,比如那個大的蒸餾器,裡面的用來蒸煮鮮花的水從來不會減少,打撈的蒸餾過的鮮花也只需要把篦子扔進去就好了。 
   
  而現在,三天過去了,蘇栩的種植任務只完成了一半,睡覺之前,他又在空間裡花了五個小時的時間又種下一批花,再把上一批收穫的鮮花處理好,看了看時間,距離這批鮮花開花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便打算離開空間,畢竟在外面只需要等二十分鐘就好了。
   
  蘇栩從空間裡出來,一睜開眼,就被沙發旁靜靜站著的一個身影嚇了一跳,等他能夠適應屋內的黑暗後,才反應過來這是沈嘉睿。 
   
  “嘉睿,怎麼不睡覺?”蘇栩從沙發上爬起來,試探的向沈嘉睿伸出手,見他沒有的躲避,便輕輕的握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沙發上坐下,“是有蚊子咬你嗎?”。
   
  沈嘉睿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孩子願意向他尋求幫助,就算只是打蚊子,也是非常大的進步。未來的生命安全似乎得到了保障,蘇栩心情愉悅的摸了摸沈嘉睿的臉,忍住親一下的衝動,站起來說道:“你先坐一會兒,叔叔給你打蚊子去。” 
   
  沈嘉睿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蘇栩拿了蒼蠅拍走近他的房間去消滅那些早就不知道被蚊香趕到哪裡去的蚊子。 
   
  實際上,他半夜起來並不是因為有蚊子咬他。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下床走走罷了。
   
  三天以前,蘇栩還因為他擋了自己的路,將他一腳從客廳的過道踹到臥室裡,而僅僅第二天,他就仿佛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再打人,和顏悅色,彬彬有禮,仿佛一個大家公子一樣溫文爾雅,之前的蘇栩和他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蘇栩給出的解釋是人格分裂,而人格分裂確實可能產生完全極端的兩個人格,這似乎完全合情合理。 
   
  但是,一個人的人格再多,人格之間的差距再大,人格的形成也不能脫離周圍的環境,就像一個人,如果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鋼琴,那麼即使他分裂出了一百個性格迥異的人格,也不會有一個人格會彈鋼琴。而蘇栩這個人,據他所知,一直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他只有初中畢業的學歷,初中畢業以後就在一家超市里找了一個收銀員的工作,得過且過,因此原來的蘇栩,行為舉止粗俗無禮,連一句邏輯通順沒有語法錯誤的話都說不出來。 
   
  可現在的蘇栩,雖然只接觸了三天,卻表現得風度翩翩,言談舉止無不顯示出他是一個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見過大世面的社會精英,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俗的氣質。
   
  蘇栩是從哪裡學會的這種說話做事的姿態和風度的?這不是看幾本書,照貓畫虎邯鄲學步就能學得會的。這樣優秀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從那種低劣的人中分離出來的。
   
  沈嘉睿看著蘇栩拿著蒼蠅拍不斷的在房間的角落裡揮舞著,心中的懷疑越來越大。一個人前後的表現差距如此之大,竟然連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這已經不是能夠用人格分裂能夠解釋得通的了。
   
  蘇栩把臥室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檢查了一遍,只在桌子下面找到一隻死蚊子。看看時間折騰了半天,空間裡的花恐怕已經開了。 
   
  “上床睡覺吧,蚊子已經被趕跑了。”蘇栩對沈嘉睿招了招手。
   
  沈嘉睿乖順的爬上床,在蘇栩的注視下躺好。
   
  “晚安。”蘇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彎下腰親了親男孩兒的額頭。他是個純GAY,爺爺早就已經去世了,和父母以及弟弟妹妹們的關係有比較生疏,沒有結婚的壓力,又不想傷害無辜的女孩子,便一直是單身。雖然不想結婚,蘇栩卻非常的喜歡孩子,沒能有個自己的孩子一直是他最大的遺憾。現在身邊面對著這樣一個乖乖巧巧漂漂亮亮的小男孩,即使對方將來很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蘇栩心中沉寂已久的慈父之心還是如同決堤之洪水一樣爆發了出來。
   
  沈嘉睿的臉紅了,有點小羞澀的表情看得蘇栩渾身都在冒粉泡泡,忍不住又在他的面頰上左右各印下一個吻。 
   
  “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蘇栩準備站起來離開。
   
  “我睡不著……”沈嘉睿飛快的伸出手,拉住蘇栩的衣擺,“叔叔……”他弱弱的說,“我睡不著,你能不能……” 
   
  蘇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欲言又止之後的涵義,忍不住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說:“這麼大了,睡覺還要人陪。”說完,卻躺了下來,把沈嘉睿抱在懷裡,“睡吧,太晚了,明天就起不來了。” 
   
  沈嘉睿安靜的靠在蘇栩的懷裡,深深的吸了一口,那人身上有著一股好聞的味道,好像泡在水裡的清新的花瓣的氣息。頭頂上的呼吸聲很快的變的平穩下來,他小心翼翼的支起身體,看著蘇栩陷入睡眠後的平靜的面容,悄悄的伸出手,戳了戳他的面頰,見對方沒有反應,又摸了摸他的鼻子和下巴,才又重新躺下來,安心的入睡。 
   
  這不過又是一次試探罷了,沈嘉睿只是想知道,現在的這個蘇栩能夠為自己做到哪一步。現在的蘇栩對母親有些敬而遠之,唯恐避之不及的感覺,對自己卻顯得十分憐惜和喜愛。或許對方只是喜歡小孩子罷了,但是沈嘉睿不在乎,只要對方喜歡自己就好。
   
  因為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歷,沈嘉睿實際上是個十分渴望愛的孩子。何沅靜雖然愛他,但是恐怕追根溯源,更愛的是沈嘉睿的父親沈承宣,和她自己而已,平日裡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不是關注沈嘉睿成長和感受。況且何沅靜是個弱女子,她不僅保護不了沈嘉睿,反而更多的時候是需要沈嘉睿來安慰她。年幼的沈嘉睿從小就沒有感受到過能夠給人安全感的愛,因而對此也格外的執著。
   
  這也是原書中,沈嘉睿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又要求她們都像他母親一樣違背原則的奉獻付出的原因。畢竟無論是十二歲以前,還是在“蘇栩”的虐待中艱難求生的十二歲以後,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給蘇栩微末溫暖和保護的人,只有他的母親何沅靜,這也導致他成年以後對愛有了一個錯誤的理解,只知道不斷的搜集女人,把她們變成自己母親的樣子來愛自己,藉以填補內心的空虛和無助。
   
  而現在,橫空出現了一個新的蘇栩。這個人對待自己和母親對待自己的方式完全不同,這是一種強大的堅定的讓人感到安全和可靠的感情,讓沈嘉睿有了新的渴望和追求,即使這並不是只給予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感情。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來日方長,以後他總有辦法讓蘇栩只喜歡自己一個人。

第 5 章
  第二天清晨,蘇栩的大腦還沉浸在夢境中,眼前是夢境裡的花圃,裡面的鮮花飛快的生長綻放隨即又被收割,一次又一次,很快就堆滿了工作室,只等著被提取香味的精華,緊跟著,這一片寧靜美好的夢境中就響起一個尖銳刺耳的女性的尖叫聲。
   
  鮮花豐收的畫面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蘇栩猛地睜開眼睛,心臟砰砰的幾乎要掙脫出胸膛,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要犯心臟病了一樣的痛苦。 
   
  聲音的來源是何沅靜,她一隻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扶著門框,驚恐的看著床上的兩個人。
   
  “媽,出什麼事了?”一個帶著濃重的睡意的稚嫩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側響起。蘇栩茫然的轉頭看著躺在自己身側,緊緊的靠著自己孩子,半天才想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麼。
   
  “對不起……”何沅靜的表情看起來就要哭出來了,“對不起,我忘了……我還以為你要傷害嘉睿……” 
   
  大姐!你老花眼了嗎?!我這個樣子像是在傷害你兒子嗎?蘇栩在心中怒吼道。
   
  早晨被嚇醒實在不是什麼讓人感到舒服的事情,蘇栩忍住額角暴起的青筋,努力的勸服臉上的肌肉協調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免得再一次刺激到何沅靜脆弱的神經:“沒關係,反正我也要起來了……” 
   
  何沅靜有些無措的抓著自己的領口,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早飯快做好了,你們……”話沒說完,便急匆匆的逃回了廚房。 
   
  蘇栩捂著胸口深呼吸,剛才受到的驚嚇讓他現在都覺得很難受。
   
  沈嘉睿坐在床上看著蘇栩,試探著伸出手放在蘇栩按著胸口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怯怯的說:“叔叔,我給你揉揉吧。” 
   
  僅僅用了三天時間沈嘉睿就總結了出來,只要自己裝可憐,現在的這個充滿了善意的蘇栩就會想辦法哄自己開心,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提出什麼要求,那麼他幾乎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果然,蘇栩抬頭看了看床頭櫃上的小鬧鐘,見時間還充裕,便摸了摸沈嘉睿的頭笑著說:“好啊。” 
   
  ——適當的接受對方的幫助有助於提高對方對自己的好感,蘇栩才不承認自己又被沈嘉睿乖乖的樣子萌到了╮(╯_╰)╭ 
   
  沈嘉睿軟軟的笑了笑,開始用力的按揉蘇栩胸口的檀中穴。他看起來瘦瘦小小營養不良的樣子,手勁兒卻非常的大,一下手蘇栩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看來叔叔這裡的經脈不通暢。”沈嘉睿稍稍收了點力氣,但是還是揉得蘇栩疼得哆嗦了一下,“平時可以多揉揉這個地方,別讓這裡吹了風,就算是夏天也要注意。”。
   
  雖然很疼,但是再多揉幾次,蘇栩便明顯的感覺到一種舒暢的感覺隨著疼痛的減緩一點一點的從沈嘉睿的手心下蔓延開來。雖然很想在多享受一會兒,不過蘇栩可沒有忘記現在這個為他服務的是個才十二歲的孩子,便拉住他的手,坐起來說:“嘉睿知道得真多,叔叔覺得舒服多了,謝謝嘉睿。”
   
  “不客氣,應該的。”沈嘉睿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面頰紅紅的樣子讓蘇栩忍不住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接著又掩飾一樣的呵呵一笑,道“早安吻,早安吻”一邊說一邊打算站起來去穿衣服。
   
  沈嘉睿反手拉住蘇栩的手,在床上跪坐起來,抱著蘇栩的脖子,也在他的臉上一左一右的各印下一個吻,道:“早安吻。” 
   
  蘇栩被這孩子直白的示好感動的心都要化了,在他看來,所有的孩子都擁有一種上天賜予的獨特的能力,他們的脆弱無辜和純淨,能夠輕而易舉的獲得任何人的心,讓他們得到別人的愛和保護。而沈嘉睿明顯是這方面的翹楚。他只是那樣微微瑟縮的看著自己,就能讓他為他做任何事,而當他用他那兩雙細小的胳膊摟住自己的脖子,濕濕軟軟的嘴唇碰觸到自己的冒著胡茬的臉的時候,蘇栩覺得這孩子不管提出什麼要求,拒絕似乎都是一件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罪行。
   
  很明顯,雖然蘇栩知道沈嘉睿是一個情商和智商都極高的天才,二十個他都鬥不過原文中沈嘉睿將來會成長為的那個商界霸主,但是當他看著眼前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書中那個蒼白抽象的形象消失的無影無蹤。可憐蘇栩上輩子一腔父愛無處投放,現在便全部都傾注到身世坎坷惹人憐愛的沈嘉睿身上了。 
   
  吃過早飯,一家三口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何沅靜在附近的餐館當服務員,走路就可以到,蘇栩和沈嘉睿卻都需要騎自行車。蘇栩工作的超市離沈嘉睿的小學很近,兩人剛好順路。 
   
  以前沈嘉睿上學早,“蘇栩”又是個好吃懶做的人,上班是能晚到就晚到,總是卡在超市開門營業的前一分鐘到,因此兩人雖然順路,但是從來沒有一起走過。現在,蘇栩雖然並不打算繼續在超市做收銀員,不過在他找到合適的新工作前,現在的工作還是要認真完成,因而出門的時間大大的提前,正好能夠和沈嘉睿一同出門。前三天,沈嘉睿還沒有還不是很放心蘇栩,每次都趕在蘇栩前面出門,蘇栩也沒有想過要和他一起走,而今天,兩人經過“同床共枕”的一夜,親密度直線上升,於是蘇栩順理成章和沈嘉睿一同上了路,美其名曰送孩子上學。
   
  沈嘉睿從開始上學起,除了小學一年級新生入學需要家長帶著孩子報名,他就沒有享受過被人接送的待遇,才七歲就開始自己上下學。六年下來,沒有被人販子拐賣,沒有在路口出過車禍,簡直是太過幸運的一件事。現在雖然他已經不需要大人接送了,但是看著身邊這個把自己護在裡面的男人,沈嘉睿抿緊了嘴唇,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
   
  ——原來上學被家長接送是這樣一種感覺。 
   
  蘇栩這邊也覺得新奇的很。原來的世界裡,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和住在一個城市,雖然他有侄子侄女,卻也從來沒有機會幫自己的兄弟姐妹接送過孩子上下學,每次從學校門口路過的時候,看著校門口擠得道路交通堵塞的家長,再看著放學鈴聲響起後,一群群軟綿綿的小傢伙們從學校裡湧出來,奔向自己的父母,蘇栩都覺得扼腕非常,恨不得把自己掰直了,找個女人生一堆小孩子去。
   
  兩人一路上交流不多,但是氣氛非常的溫馨,等到了校門口,蘇栩叫住正打算進校門的沈嘉睿,把車停在一邊,走過去,學著別的家長的樣子整了整沈嘉睿原本也不需要整理的校服領子,又摸了摸他軟軟的頭髮,微笑著憋了半天,才道:“好好上課……”。
   
  沈嘉睿望著蘇栩的眼睛,鄭重的點點頭:“我會好好學習的。”。
   
  蘇栩又捏了捏他的面頰,卻只捏到一層皮,這個年齡的孩子的臉都是肉嘟嘟的,可想沈嘉睿有多瘦。他不由得心中一酸,又捏捏他的鼻子,說:“以後叔叔多給嘉睿買肉吃,把嘉睿養的胖胖的好不好。” 
   
  沈嘉睿眨了眨眼睛,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立刻泛起一片水霧:“叔叔您也要多吃肉。”
   
  蘇栩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小奶貓肉嘟嘟毛茸茸的小爪子抱住了一樣,連忙蹲下來伸手把沈嘉睿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臉說:“乖乖上課,叔叔中午接你出來吃飯。”。
   
  蘇栩直到看著沈嘉睿鎖好車,走進了教學樓才騎上車離開。沈嘉睿則站在樓道裡,透過窗戶望著蘇栩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路口,才收起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的上了樓來到自己的教室。
   
  沈嘉睿剛一坐下,坐在他前面的女孩子立刻轉過身來,一雙圓眼睜得大大的,好奇的問道:“嘉睿,剛剛送你來上學的人是誰啊?” 
   
  如果蘇栩在這兒的話,一定能夠想起來這個女孩子是誰。在書中,現在這個可愛的梳著高高的雙馬尾的女孩子,就是沈嘉睿後宮中的第一個女人。這個女孩子叫趙曉萱,和沈嘉睿從小就是同學,又剛好一直都在一個班,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一直暗戀沈嘉睿,十六歲那年,在又一次看到沈嘉睿帶著一身傷痕上學的時候,滿心愛憐的她趁著午休的時候,拉著沈嘉睿來到學校一處僻靜的樹林為他上藥,而這藥上到一半就變了味兒,順其自然的發生了一萬字不可描寫的情節。
   
  聽到趙曉萱問起蘇栩,沈嘉睿臉上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點,解釋道:“那是……那是我爸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個詞。 
   
  “你爸爸?你說什麼時候……啊!”趙曉萱疑惑的看著他,突然間睜大了眼睛,驚呼了一聲,隨即壓低聲音說道,“那不是你媽媽新嫁的那個老打你的叔叔嗎?你怎麼還叫他爸爸?這種只會家庭暴力的敗類,哪裡配當你的爸爸!” 
   
  沈嘉睿立刻皺起眉頭,厲聲呵斥道:“閉嘴!”。
   
  趙曉萱被他嚇了一跳,花瓣一樣的小嘴吃驚的張著,愣愣的看著的沈嘉睿。
   
  沈嘉睿控制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耐心的說道:“爸爸他不是那個打我的人,他對我很好,非常好。我不想聽到你說他不好的話,你以後不要再有這樣不尊重他的話了。”。
   
  趙曉萱癟了癟嘴,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她抓著沈嘉睿的桌子,擰著頭看著他,等著他來安慰自己,可沈嘉睿只是低頭整理著自己的書桌,最後她憤怒的將沈嘉睿的桌子一推,帶著哭聲說:“不喜歡聽我說這樣的話,你直說就好嘛,凶人家幹什麼!討厭死了!”說完就轉身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哭了起來。趙曉萱的同桌連忙湊過安慰她,順便回頭惡狠狠的白了沈嘉睿一眼。
   
  若是以前,沈嘉睿根本不會把趙曉萱惹哭。雖然他長得很漂亮,但是為人冷漠,性格陰沉,又遠比同齡人要成熟,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疏離的氣息,因此一個朋友也沒有,從小到大,只有一個趙曉萱一直黏著他,非要和他做朋友。 
   
  這個姑娘雖然蠢了點,但是確實一直都在關心自己,她每天在他耳邊嘁嘁喳喳說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女生的小心事,雖然聒噪,但確實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從他母親身上也感受過的那種微末的愛。儘管只有一點,但是對於沈嘉睿來說,就像一個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即使是一滴水,也是又寶貴又珍惜的。 
   
  但是現在,他已經找到了一汪水量充沛的泉眼,讓他可以盡情的大口大口的喝水,那麼之前的那一滴水,當初再珍貴,現在也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他是個冷心冷性的人,雖然知恩圖報,但也不過是不想欠人東西而已,至於心裡的恩人有多少分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於是沈嘉睿沒有像往常一樣關注趙曉萱的狀態,費盡心思去想等會兒下了早自習怎麼不動聲色的哄她開心,而是自顧自的把一本英文原文小說夾在英語課本裡,裝著晨讀的樣子,開始看起小說來。
   
  儘管趙曉萱早自習的時候很是哭了一通,可一下課,就立刻把剛才的事情拋在腦後,又轉過身來和沈嘉睿說話。沈嘉睿放下書,眼睛望著窗外,耳朵裡聽著女孩子清脆的說話聲,心裡卻在想著蘇栩承諾的午飯。 
   
  課代表走過來收作業,沈嘉睿瞥了她一眼,沉默的把作業本遞給她,而課代表就像看到鬼一樣,迅速的把作業本從他手裡抽出來,轉身抱著作業急不可耐的逃離了教室。

等她交了作業回來,正好碰到要去廁所的趙曉萱,她前前後後小心的觀察了一下,沒有看到沈嘉睿的身影,便連忙拉著趙曉萱的手一起走,湊到她耳旁小聲抱怨道:“沈嘉睿也太恐怖,每天都陰著一張臉,就跟大家都對不起他一樣,真嚇人。” 
   
  “沒有啊,他只是不愛笑罷了。”趙曉萱搖晃著長長的馬尾辮說,“再說了,每次你都做出那麼害怕的樣子,不管誰被人這麼對待,都不會開心吧。”。
   
  “也就你啦,才敢跟他說話。”課代表翻了個白眼,“我看他也是因為你是班裡最漂亮的女生才對你態度這麼好的。” 
   
  “哪有啦!討厭!”趙曉萱紅著臉去呵她的咯吱窩。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課代表突然想起什麼,拉著趙曉萱走到一邊,小聲問道:“那個什麼……曉萱,聽說沈嘉睿沒有爸爸,她媽媽沒有結婚就把他生下來,他是個私生子,是不是真的?”
   
  聽到這樣的問題,趙曉萱立刻板起臉來:“別人家的事我怎麼知道?再說沈嘉睿是有爸爸的,他爸爸今天還來送他上學了。你別瞎說話,早自習的時候我就不小心說了他爸爸一句壞話,他就凶我,跟我翻臉了。” 
   
  “你幹嘛說他爸爸壞話?”課代表見縫插針,非要掏出點八卦秘聞來。
   
  “你管我!”趙曉萱甩開她的手,躲進廁所的隔間裡。
   
  女生這邊發生了什麼沈嘉睿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懶得理會。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個性格陽光受歡迎的人,不過他不在乎這些愚蠢的整天就知道傻笑瘋鬧的小孩子喜不喜歡自己,他只要能讓蘇栩一直都喜歡自己就好。 
   
  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了,等到中午放學鈴聲一響,沈嘉睿立刻沖出了教室。學校大門口擠滿了來接孩子回家的家長,自行車鈴聲、汽車鳴笛聲、家長叫孩子的聲音、小孩子的哭聲還有打鬧聲連成一片,聽得他愈發的煩躁,不過等了還不到一分鐘,他就已經開始懷疑蘇栩是不是只是逗他玩兒,表情也越來越陰沉。 
   
  “嘉睿!”一個清亮的聲音穿過一片混亂的噪音。沈嘉睿猛地將頭轉向聲音的來源處,立刻就看到了蘇栩推著自行車的身影,而對方在看到他發現自己後,立刻朝著他大力的揮了揮手臂,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沈嘉睿抿著嘴唇,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才走了兩步便忍不住跑了起來。
   
  蘇栩連忙把車立住,一把將奔過來的沈嘉睿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這個動作差點讓他扭了腰,沈嘉睿確實不重,但是奈何蘇栩這具身體的健康狀況太過糟糕,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只是抱著一個輕飄飄的孩子就覺得有點吃力了。
   
  沈嘉睿也被蘇栩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是被抱起來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迅速的抱住蘇栩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裡。 
   
  “上午有沒有乖乖上課?”蘇栩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乾巴巴的問了這麼一句爛大街的話,但是沈嘉睿還是非常配合的回答道:“有乖乖上課,就是老師講的課太簡單,聽著沒意思的很。”
   
  剛說完這句話,沈嘉睿就看到趙曉萱的身影,小姑娘拉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的手,站在他們身後,正好奇的看著他。 
   
  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麼心理,沈嘉睿突然抱著蘇栩的頭,用力的親了他的臉一下,大聲的說道:“爸爸,去哪裡吃飯,我餓了。” 
   
  蘇栩被便宜兒子的一聲“爸爸”和主動獻吻萌的暈頭轉向,也用力的親了親他的臉頰:“爸爸這就帶你去吃飯!” 
   
  趙曉萱看著蘇栩把沈嘉睿放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杠上,推著車離開了人群,喃喃道:“原來他爸爸對他好是真的啊……” 
   
  “萱萱,怎麼了?看什麼呢?”男人晃了晃女兒的手,問道。
   
  趙曉萱收回視線,抬頭望著自己的父親,撅著嘴巴把今天早晨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最後又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也沒說他媽媽又重新嫁人了啊,我還以為還是原來那個打人的壞爸爸呢。結果他就凶我,太討厭了!” 
   
  “討厭就跟他絕交好了。”趙爸爸笑著說。 
   
  “我又沒說要和他絕交!”趙曉萱立刻解釋道,“他只是這件事討厭而已,別的事還是很好的!他可聰明了,我看到他今天又新拿了一本英語小說,書名我都看不懂……”。
   
  男人聽著自己的女兒說著男孩兒的事情,抬起頭望著蘇栩消失的方向,低聲的笑了笑:“有意思……” 
   
  “什麼有意思?爸爸,你又不認真聽我說話!”。
   
  “認真聽著呢!你接著說。”男人連忙哄道。


第 6 章

  蘇栩工作的超市位於一家百貨大樓的地下一層,是全縣城裡最大的一家超市。整個地下一層除了超市,另一半則被開發為美食城,其中有一家火鍋店,是超市經理的親戚開的,所以如果超市的員工來這裡吃飯都會打五折。蘇栩就是帶沈嘉睿來這裡吃飯。
   
  此時正是飯點,蘇栩拉著沈嘉睿在一旁等了幾分鐘才在吧臺上等到兩個位置。小孩子腸胃脆弱,最好不要吃太刺激的事物,蘇栩就給沈嘉睿點了一個清湯火鍋,自己則只要了一鍋清水,一點調味料都不放,點了幾個蔬菜後又為沈嘉睿要了兩盤肥牛,等沈嘉睿的清湯火鍋煮開了之後,就把兩盤子肉全都倒進他的鍋裡,囑咐他一定要全都吃完。 
   
  作為一名調香師,蘇栩需要盡可能的飲食清淡,避免刺激自己的感覺器官,同時還要戒煙戒酒,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自己嗅覺的靈敏性,同時讓自己的體味清淡,以免影響自己的嗅覺。因此他從上一世起就是一個堅定的素食主義者,吃飯也從來都不放調味料。
   
  蘇栩對口腹之欲並不執著,並不覺得這樣生活有什麼痛苦的地方,倒是他父母兄弟來看望他的時候,見他每天就只啃蘋果生菜,都覺得他是在自殘,蘇栩的母親更是擔心他營養不良將來身體出毛病,蘇栩只好把他每天的食譜讓專業的營養師進行評估,把結果給母親看,證明他吃的東西雖然在一般人看來難以入口,但是卻營養均衡,是非常健康的食譜,這才讓母親打消了疑慮。
   
  但是沈嘉睿不知道蘇栩只要一鍋清水煮蔬菜只是因為他身為調香師的飲食習慣,還以為蘇栩是捨不得花錢,於是等鍋裡的肉煮好後,他立刻把自己鍋裡的肉撈了一大半放在蘇栩的碗裡,道:“爸爸先吃。” 
   
  蘇栩感動的簡直要淚流滿面了。他上一世去弟弟家吃飯,弟媳婦做了一盤子糖醋雞翅,端上桌以後,小侄子立刻把那盤雞翅放在自己的面前,像護食的狗崽子,誰都不許碰這個盤子裡的雞翅。蘇栩看了直皺眉,要知道小侄子都十歲了,已經是知道是非對錯的年紀,還表現的如此自私。而更讓他吃驚的是,弟弟弟媳一點都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覺得自己的孩子是稚子之心,童真罷了。
   
  而沈嘉睿從小缺食少穿,蘇栩來到這裡三天,除了昨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一盤炒雞蛋外,就沒在桌子上見到過葷菜,書中也有過描寫,何沅靜到處打零工養活沈嘉睿,只能保證基本的溫飽而已。
   
  然而就是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下的沈嘉睿,卻知道難得吃一次的肉食分給蘇栩,一點猶豫都沒有。蘇栩又怎麼可能不感動呢。 
   
  “謝謝嘉睿。”蘇栩夾起一小塊兒肥牛,放在嘴裡意思了一下,便把剩下的肥牛又都倒回了沈嘉睿的碗裡,“嘉睿這樣想著爸爸,爸爸很高興呢,不過爸爸以後要找一份新的工作,為了新工作,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吃肉。” 
   
  沈嘉睿皺起了眉毛,幾秒鐘之後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說:“爸爸……爸爸您要出家?”
   
  蘇栩差點把嘴裡的食物嗆到氣管裡,驚天動地的咳嗽了半天。沈嘉睿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伸出小手放在蘇栩的後背上不輕不重的拍著。 
   
  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蘇栩抽出一張紙巾擦去眼角流出的淚水,笑著說:“怎麼想到那種地方去了,爸爸怎麼可能去出家,出家了誰來照顧嘉睿?”。
   
  沈嘉睿知道自己錯的離譜,面頰微微泛著紅色,看得蘇栩爪子癢癢,伸出魔掌把沈嘉睿整張臉都揉的通紅才甘休,說道:“我沒什麼學歷,找不到什麼好工作,但是超市收銀員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咱們家現在就過得緊巴巴的,而你也越來越大,以後需要用錢的地方也會越來越多,我總得為咱們家將來考慮。所以我打算換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沈嘉睿追問道。 
   
  蘇栩想了想,還是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藉口,又想到書中對於沈嘉睿心智早熟和高智商的描寫,自己將來要做什麼工作,不可能一直天衣無縫的瞞著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同吃同住的沈嘉睿,便實話實說道:“我打算做一名調香師。” 
   
  “調香師?”沈嘉睿有些吃驚的看著他,“是調製香水的那個調香師嗎?爸爸您學過調香?”
   
  “對。”蘇栩點了點頭,伸筷子把沈嘉睿鍋裡的肉都撈出來放在他的碗裡,催促道,“快點吃肉,再不吃就煮碎了。你吃著,聽我說就好。” 
   
  “這其實也是自學的。”蘇栩夾起幾片白菜放在清水鍋裡的煮著,一邊慢慢的開口,一邊想辦法怎麼把自己如何學會調香這件事糊弄過去。 
   
  “其實,呃,我覺得我可能有點這方面的天賦吧,以前看過基本這樣的書……嗯……也試著自己調製過一些香水,我沒有學歷,也沒有別的專業特長,朝著這個方向發展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國內的調香師缺口極大,供不應求,我如果能自己調點香水放在格子鋪裡賣,或者去一些小一點的日化企業工作,想來也比當超市收銀員要強一些……實在不行,還是能繼續當收銀員的嘛。”說到最後,蘇栩哈哈一下,調侃了自己一句,打算把這個問題就此揭過。
   
  沈嘉睿卻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輕聲問道:“爸爸……以前的蘇叔叔,會讓您出來學習調香嗎?” 
   
  ……一萬匹草泥馬在蘇栩的腦子裡嘎嘎笑著呼嘯而過……。
   
  “呃……”蘇栩卡了一下,乾笑著說,“有時候也是允許,當沒有別人的時候……他就不反對我出來透透氣……來吃肉吃肉,再不吃就涼了,你們下午幾點上課,咱們趕緊吃飯,吃完飯我還能帶你去更衣室的睡個午覺。” 
   
  沈嘉睿順著蘇栩的意思放下了這個問題,專心吃飯,心裡對於蘇栩提出的人格分裂的理論愈發的懷疑,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蘇栩對自己沒有防備,那就由自己一點一點地揭穿他的謊言吧。
   
  在超市員工更衣室的長椅上躺了半個小時後,蘇栩把沈嘉睿送回學校。站在在校門口,蘇栩捏了捏沈嘉睿的耳垂,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嘉睿,爸爸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罷了……你怎麼想到要叫我爸爸了?” 
   
  沈嘉睿立刻睜大了眼睛,忐忑的望著蘇栩的眼睛:“叔叔,您不喜歡我這樣稱呼您嗎?”
   
  蘇栩立刻否認道:“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你早晨還叫我叔叔,中午就改了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他關切的彎下腰,望著沈嘉睿的臉輕聲問道。
   
  沈嘉睿迅速的在心中計較了一番,立刻紅了眼圈,咬住下嘴唇,最後聲音細如蚊喃道:“同學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蘇栩臉色一沉,怒火騰地就冒了上來,對於眼前這孩子的憐惜也越來越深,不由得緊緊將他抱在懷裡,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才望著沈嘉睿的眼睛鄭重的說:“我跟你一起進去,找你們班主任談談!班級裡的孩子都說出這種混帳話了還不知道教育,他們還配當老師嗎?”
   
  蘇栩的反應讓沈嘉睿非常滿意,不過蘇栩有這份心就好,他並不想讓沈嘉睿惹上麻煩,要知道,私下裡議論自己身世的學生可不止一兩個,甚至連老師都會在辦公室裡背著學生說長道短,發表一點關於“女大學生越來越不知道廉恥”和“沒爸的孩子就是沒教養”之類的觀點。蘇栩真要去追究,也不過是平白給別人增添談資而已。 
   
  再說沈嘉睿並非常人,從來沒有把這些放在過心上。他向來知道自己與眾不同,將來必將如同鯤鵬一般翱翔千里,而周圍這些只對八卦緋聞感興趣的俗人,就如同麻雀,只能在灌木叢裡撲騰。既然如此,他也就懶得計較他們的冒犯,只當他們是惱人的蒼蠅,不值一哂。
   
  為了打消蘇栩打算去學校找老師算帳的念頭,沈嘉睿隱晦的把學校師生全都熱衷於議論別人私事的情況告訴了他。 
   
  聽完沈嘉睿的解釋,蘇栩沉默了半晌,最後長長的歎了口氣,再一次把沈嘉睿摟在懷裡,親了親他的額頭說:“以後爸爸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沈嘉睿安安心心的享受著蘇栩感情充沛的擁抱,直到上課前十分鐘的預備鈴聲響起,才依依不捨的走進了學校大門。 
   
  教室裡,趙曉萱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沈嘉睿坐下了,就轉過身來道:“嘉睿,我上午放學的時候看到你爸爸了,你爸爸對你真好,對不起,我早上不該說他壞話。但是你也有錯,你沒有告訴我你媽媽又結婚了。” 
   
  沈嘉睿頓了一下,說:“沒有重新結婚。” 
   
  “什麼?”趙曉萱不解的看著他。 
   
  但是沈嘉睿已經不想回答她了,只是把課本掏出來放在桌子上,又把上午沒看完的英文小說拿出來翻到上午看到的部分,夾在課本裡繼續閱讀。雖然不指望騙過老師,不過做事留一線,好歹給老師一點面子。 
   
  任課老師走進教室的時候,見他頭也不抬,旁若無人的幹與課堂無關的事情,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卻什麼也沒有說。沈嘉睿身世不好,卻是全校都公認的天才,從來不聽課,但是每次考試都能考滿分,就是性格太不招人喜歡了一點。成績好的孩子老師向來是願意給予特權的,再說就算管了他也不會聽,學校又不能開除他,畢竟校長還指著他在升學考試的時候考一個全縣第一給學校長長臉呢。
   
  且說蘇栩這邊。超市收銀員的工作量極大,而且枯燥乏味,忙了一天,他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就更別提抽出時間去空間看看了。不過雖然在超市的收銀臺上浪費了一整個白天,可蘇栩還是忙裡偷閒的對未來做了些思考和規劃,在最終下班的時候終於形成了初步的計畫。

下次從此樓開始更新


第7章

    百貨大樓地下層除了超市和美食城,還有幾家針對低檔消費客戶小門店,其中有一家叫“咩咩羊”的格子鋪,店內裝修得溫馨可愛,非常討女孩子喜歡,所賣的商品也是物美價廉,因而生意格外的好。旁邊的幾家店鋪已經幾經易手,而這家格子鋪卻越開越大,甚至計畫將旁邊的那家即將倒閉的服裝店也租下來,將店面擴大一倍,除了格子再賣一些服裝。

    蘇栩想利用自己調香的能力改善一下家中的環境,但是現在在他沒有任何工作經驗也沒有任何有說服力的學歷的情況下,如果直接去應聘調香師,絕對會被人直接拒之門外。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改善生活和未來的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做,而他決定邁出的第一步便與這家格子鋪有關:他打算仿製一些大牌香水,在格子鋪租一個位置售賣。

    格子鋪裡租一個格子並不貴,蘇栩中午趁著沈嘉睿休息的時候去店裡詢問了一下格子的價位,而一個較為顯眼的格子,一個月也不過就三百塊錢而已,只是要先交三個月的租金,還要上交所獲毛利潤的百分之三。

    蘇栩在心中計較了一番,雖然蘇家現在處於貧困階段的,但是九百塊錢的租金還是出得起的。況且他現在有空間傍身,最主要的香水對於他來說就是無本生意,而品牌香水的空瓶子,以五十毫升的為例,在網上也就一二十塊錢,幾乎是賣多少就能掙多少。

    至於仿製大牌香水,對於上輩子是個資深調香師的蘇栩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當然,調配的一模一樣是絕對不可能的,要知道一份香水配方中的成分可能高達幾千種,即使知道成分,在其應用的比例上如果出現一絲一毫的誤差,也會導致不同的結果,仿製的香水,即使仿製的再相似,有經驗的調香師一聞就能聞出其中的差別。

    但是對於顧客來說,蘇栩仿製的香水能夠達到的相似度已經足以讓他們察覺不到任何的差別。況且他用的都是純天然的植物香料,而非用品質低劣成本不過幾塊錢的化學香精勾兌出來的有害香水。後者氣味單一,沒有天然香水多層次的氣味,保留的時間也十分的短暫,不過兩三個小時就會揮發乾淨,而且聞久了,還會有一種頭暈的感覺。蘇栩的香水雖然是仿製,但是香水該有的前味中味和後味齊全,性質穩定,保留時間能夠超過二十四個小時,還會隨著溫度的變化而發生變化,成本也不比大牌正品香水低,完全可以和正品相媲美。

    不過在格子鋪買大牌香水仿品,即使原料用得再高檔,說到底還是騙人的勾當,是剽竊和抄襲他人的勞動成果。蘇栩上輩子作為品牌香水公司的調香師,對於仿製和假冒偽劣也是十分的痛恨,哪裡會想到自己現在竟然會做當初自己最鄙夷的事情。

    只是蘇栩作為一個連高中文憑都沒有的半文盲,一點證明自己能力的憑據都沒有,出頭的機會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可是就算蘇栩自己能忍得了現在的苦日子,耐得下心靜待機遇,他也不忍心讓沈嘉睿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跟著他一起吃苦。蘇栩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這不過只是權宜之計,說不定很快就能遇到機遇,重操舊業,再也不用幹這種勾當。

    蘇栩晚上要一直要等到九點半才能下班。超市營業時間是從早晨八點到晚上九點半,員工排班分成三個時段,各四個半小時,每人每天至少要出勤兩個時段才能支付基本工資,中間沒有組長的允許,幾乎不允許有休息。蘇栩中午請假接送沈嘉睿過來吃飯,前後要耽誤了兩個多小時,上午的工作也是早退,只能答應一直幹到九點半才在經理那裡請到假。

    而且過幾天等完成了入門指標,蘇栩就要開始著手製作香水仿品,這些工作都要在空間中完成,不過他一進空間,身體就昏睡過去,除非從空間出來,根本叫不醒,而他現在不是在超市上班,就是在家裡,根本沒有完整的時間讓他工作,所以蘇栩打算現在多加點班,把基本出勤時間的攢夠,好騰出完整的幾天請假休息,找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安心的在空間裡調製香水。

    沈嘉睿在學校又看了一個下午的小說,等到五點半放學之後,一改以前磨磨蹭蹭直到學校大門要關了才離開的風格,抓起書包直接就沖了出去,把還在拖堂留作業的老師氣得半死。

    何沅靜在小餐廳當服務員,而沈嘉睿放學的時候正是用餐高峰期,她要一直工作到八點多才能回家,因此沈嘉睿放學以後去哪兒都沒有人管。以往沈嘉睿要麼在學校拖到最後一刻,要麼去學校附近的那所大學借書,不過今天他打算去找蘇栩。

    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不少上班族會在這個時候順路在超市買點東西,因而也是超市最忙的時候,著實讓蘇栩手忙腳亂了一番。他剛穿過來沒幾天,收銀機倒是學一學就會用了,但是找錢的業務尚不純熟,動作比起其他的收銀員要慢幾拍,引得排在他台前的顧客煩躁不已,時不時的就冒出幾句催促和抱怨。

    蘇栩正被這些催促和抱怨攻擊得頭暈腦脹,忽然間就聽到一聲響亮的“爸爸”,他驚愕的順著聲音的來源望過去,就看到沈嘉睿背著書包站在收銀台的出口處對著他笑。

    蘇栩正想開口問他怎麼會過來,正等著結帳的顧客立刻催到:“等會兒再聊天行不行?先把帳給我結了啊,等半天了都!”

    蘇栩忙連聲道歉,沈嘉睿見狀便道:“爸爸你先忙,我去你們的更衣室坐一會兒。”

    好不容易看到組長巡視了過來,蘇栩忙舉手示意他要去上廁所,趁著這個機會沖到更衣室去找沈嘉睿,一進門就看到沈嘉睿坐在角落裡看書,整個人顯得越發的嬌小,看得人直心疼。

    “嘉睿,放學了怎麼不回家啊?”蘇栩快步走過去坐在沈嘉睿的身邊,將他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著。

    沈嘉睿抱著他的脖子,軟綿綿的說:“媽媽還在上班,八點以後才會回家,我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裡。”

    蘇栩又問道:“吃晚飯了嗎?”

    沈嘉睿搖搖頭,道:“我不餓,等爸爸下班了一起吃。”

    蘇栩親親他的額頭,說:“爸爸下班還早著呢。”又從褲兜裡掏出十幾塊錢塞到他的手裡說,“去買個蓋飯吃,別餓壞了讓爸爸心疼。不許省錢,到時候要把小票拿過來給我看。”

    沈嘉睿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又問:“爸爸餓壞了怎麼辦?”

    蘇栩心中一陣熨帖,抱著沈嘉睿狠狠的親了好幾口,才說:“爸爸餓不壞,而且過段時間就不做這個工作了,現在餓幾次也沒關係。”

    知道有兒子帶等著自己下班,蘇栩再回到收銀台的時候,就覺得自己頭腦清醒,仿佛打了興奮劑一樣,動作快了不少,心情也好了很多。組長站在旁邊看了幾眼,覺得他的工作狀態不錯,也就不再打算把蘇栩兒子隨意進出員工更衣室的事情拿出來說事兒了。

    過了二十分鐘,沈嘉睿吃完了飯,他沒有回更衣室,而是鑽進收銀台,站在蘇栩的身邊,手裡拿著一盒壽司,趁著蘇栩給上一個顧客結完賬,下一個顧客正在把東西從推車裡往收銀臺上放的時候,拿起一個壽司塞進蘇栩的嘴裡。

    收銀台這種地方畢竟是個敏感的地方,瓜田李下,不能隨便讓非員工進來,免得惹麻煩,蘇栩還來不及讓沈嘉睿出去,就發現嘴巴裡被塞進了什麼東西。

    現在這位顧客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見一個精緻漂亮的小男孩兒踮著腳給收銀員喂東西吃,不由得會心一笑,道:“這是你弟弟吧,怎麼這麼乖啊,還知道體貼大人工作辛苦,來不及吃晚飯。”

    “謝謝阿姨誇獎,這是我應該做的。”沈嘉睿又把一個壽司塞到蘇栩的嘴裡,甜甜的微笑著,道:“阿姨,他不是我哥哥,是我爸爸。”

    蘇栩這張臉長得嫩,在中年女子看來最多不過二十歲,而沈嘉睿怎麼也有十歲了,哪裡想得到是父子,便驚訝的說:“騙人的吧,小朋友,你多大啦?”

    沈嘉睿繼續天真無邪的微笑著說:“阿姨,我十二歲啦,我爸爸已經三十五啦。不過好多人都說我爸爸看起來不像三十多歲的,都以為他是我哥哥,上次還有人問爸爸是不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

    中年女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逗了沈嘉睿幾句,等蘇栩找了錢,便提著袋子走了,沈嘉睿乖乖的喊了一句“阿姨再見”,轉身又塞了一個壽司在蘇栩的嘴裡。

    蘇栩心下感動,他手裡拿過錢不乾淨,只能用手背蹭了蹭沈嘉睿的小臉,加快速度把壽司吃完,讓沈嘉睿趕在組長巡視過來之前離開。

    沈嘉睿堅持要等到蘇栩下班一起回家,蘇栩拗不過他,再說現在已經是晚上,天都全黑了,蘇栩也不放心沈嘉睿自己一個人上路,只能讓他給何沅靜打個電話報備一下。而等到蘇栩和沈嘉睿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趁著蘇栩洗漱的時候,何沅靜把沈嘉睿叫到臥室,偷偷問他蘇栩今天對他怎麼樣。

    “爸爸對我很好,中午帶我去吃火鍋,給我點了兩盤肥牛,自己一口沒吃,全都讓我吃了。”沈嘉睿簡單總結道。

    然而何沅靜沒有聽到沈嘉睿所說的內容,她的注意力全都被“爸爸”這個稱呼吸引了。

    “你怎麼……你怎麼叫他爸爸?”何沅靜聲音顫抖的問道,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是不是……是不是他逼你……”

    沈嘉睿皺起眉頭:“他對我很好,我想叫他爸爸。”

    “不許用這個詞稱呼他!”何沅靜壓著嗓子喊道,面頰氣的通紅,滿眼是淚,“你爸爸是……是……你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最出色的男人,那樣的人才配做你的爸爸!蘇栩這種人……”

    “他怎麼了?”沈嘉睿冷冷的望著何沅靜,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丹鳳眼,讓何沅靜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在沈家的大宅,沈承宣也是用這樣的目光,和這樣的語氣,語氣冰冷的甩給她一張支票,讓她把孩子做掉。何沅靜哆嗦了一下,後退了一步,膝蓋撞在床上,她踉蹌著坐了下來。

    “您嘴裡那個世界上最優秀最出色的男人不過是在玩弄您罷了。一個玩弄您的人,怎麼可能配做我爸爸。”沈嘉睿平靜的說,“從今天起,我的爸爸只有蘇栩一個人。媽媽您就死心吧,那個人不會回來找您的,就算找了,我也不會認他的。”

    說完,不管還坐在床上淚流滿面,嘴裡喃喃著“不可能,宣哥他是愛我的……”的何沅靜,沈嘉睿離開了臥室,一出門就看到洗漱完畢的蘇栩正從衛生間裡出來,臉上濕漉漉的,額角上的頭髮也沾了水,粘在一起貼在臉上。蘇栩看到沈嘉睿便催促道:“快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沈嘉睿撲過去抱住他的腰,軟聲道:“爸爸今天也和我一起睡好不好,明天咱們可以一起起來去上班。”

    沈嘉睿都這樣撒嬌了,蘇栩自然更不可能拒絕,兩人順理成章的再一次同床共枕,此後,蘇栩便再也沒有機會自己一個人睡覺了。

    而十幾年以後,當一次大汗淋漓的運動結束之後,被沈嘉睿抱在懷裡的蘇栩才猛地想起這一天,不由得憤憤的掐住繼子的脖子,惡狠狠的說:“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盤算好了!”

    已成為商界新貴的沈嘉睿笑而不語,只是又一次把繼父壓在身下,用行動回答這個問題。

第8章

    為了早日看到空間裡那本《調香大師》中的香水配方,也為了早日擺脫每新開發一塊土地新播種一種植物就要趴在地上把一萬顆種子一顆一顆種進去的巨大勞動力,蘇栩每天晚上都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進入空間種花,再把收穫的鮮花提煉精油。在這兩個過程之間的間歇時間裡,蘇栩把整個空間都探索了一遍,驚喜的發現花圃有著不小的重複性,他原本以為每種花只有一塊土地,每一次播種每種植物他都只能收穫一萬株,而在發現重複種類的花圃之後,他立刻把這些土地全部都種滿,收穫量立刻翻了好幾倍,完成入門指標指日可待,雖然代價是背痛腰酸。

    除此之外,蘇栩還在工作室的架子上發現了幾個不透明的玻璃盒子,他嘗試著打開盒蓋,卻發現盒蓋牢牢的粘在盒身上,根本打不開。

    “讓我看看。”不管蘇栩幹什麼都跟在他身後的埃德湊過來聞了聞,用被長長的毛髮覆蓋著的爪子摸了摸盒子,最後下了結論,“看來只有完成入門指標以後才能打開。”緊跟著他又感歎了一句,“上面的人對你真好,給了你這麼多大禮包。”

    蘇栩冷哼了一聲:“真要對我好就快點把我送回去吧。”

    然而,當蘇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沈嘉睿的身影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男孩兒坐在他的腿上,抱著他的脖子認真的說著“爸爸餓壞了怎麼辦”的樣子,一瞬間就讓他想要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的念頭動搖了起來。

    埃德雖然在被指派上引導和照顧蘇栩的任務後,一直都沒有出過空間,更不可能見過作為這個世界的核心之一的沈嘉睿,但是這幾天蘇栩在空間裡為入門指標做準備的時候,經常和他聊天,其中所有的話題,幾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圍繞著沈嘉睿,這讓他對沈嘉睿有了不少的瞭解。況且埃德又不是真的狗,作為一隻高智商的動物,自然能夠聽出蘇栩對於沈嘉睿的感情。

    “別這樣,親愛的阿栩~”埃德靈巧的跳到工作臺上,高高的抬起下巴,咧開嘴角,路出一口白森森的尖銳的牙齒,斜著眼睛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栩,“你走了,你親愛的嘉睿小朋友可怎麼辦?你又不能帶他走,難道你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一個人面對生活的巨浪與風暴?”

    蘇栩皺起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就像你說的,他是這個世界的核心,那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風浪是他必須經歷的,他所需要經歷的風浪,也不是我能幫他遮擋的,我就是想遮擋也這擋不住。他命中註定將會成為這個世界最閃耀的存在,這和我會不會在他身邊沒有關係。你們把我弄過來,本來也就是為了保證他能順利的活到成年而已,等我離開了,你們也會安排新的保護者,這與我離開並不衝突……”

    埃德聽蘇栩顛三倒四的說著這些話,不知道是在反駁他,還是在說服他自己,重重的打了個噴嚏,故意長長地歎了口氣,陰陽怪調道:“可憐的嘉睿小朋友,還以為親愛的爸爸能夠一直陪著他。”

    說完,埃德輕巧的跳下桌子,一路小跑到門口,伸長鼻子聞了聞,道:“第二十二到二十四號花圃的鈴蘭還有第二十七到第三十一號花圃的白玫瑰馬上就要成熟了,你準備一下吧。”

    蘇栩看著埃德像一團銀色煙霧一樣慢慢的飄遠了,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氣,肩膀一塌,伸手按住了眼睛。相處不過一個星期,他已經捨不得沈嘉睿了。回去意味著永別,而留在這裡……

    留在這裡有什麼不好呢?蘇栩突然疑惑了。雖然那個世界有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但是他從小就和他們分離,和這些親人們的關係一直比較疏遠,感情並不深厚,平時也很少會牽掛對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蘇栩舉目無親,對於未來又恐慌又茫然,才異常的思念親人,而到了現在,不過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他已經穩住了心神,對於未來也有了初步的規劃,在這個世界初步的站穩了腳跟,而對於家人的思念竟然已經漸漸的淡化了。在他心裡,相處不過幾天的沈嘉睿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可以和他所有的親人們相提並論,甚至說不定還更重一點。

    那麼,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有什麼意義?他為什麼還要執著於這個問題?

    蘇栩揉著眉心,心中一片茫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工作室裡想起了代表鮮花完全綻放可以收穫的清脆鈴聲,他只能放下這個問題,走到放置鈴蘭和白玫瑰的幾個大竹筐前,還沒走過去,剛才還空空如已的大竹筐就填滿了兩種鮮花,他扛起其中一筐白玫瑰,將它們全部都倒進蒸餾器中。

    為了儘快完成入門指標,蘇栩每天都得到淩晨才能入睡。然而雖然從現實世界來看,蘇栩只是犧牲了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但是他實際上除了白天要在超市的收銀台前站十幾個小時,半夜還要再幹十個小時的活,而最後只能睡五六個小時。這二十多個小時的工作量投射到他在現實世界的身體上,便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不過幾天時間,蘇栩的臉色就蒼白得發青,雙眼深陷,就像一個剛從墓地裡爬出來幾百年沒喝過血的吸血鬼,憔悴虛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了。連組長都懷疑他是不是生了什麼大病,婉轉的提醒他不要這麼拼命的幹活。

    好在這具身體才二十二歲,雖然缺乏睡眠還做著高強度的工作,蘇栩勉強還是能扛得住。況且也就辛苦這幾天罷了,堅持堅持也就過去了。

    他自己無所謂,卻讓沈嘉睿心疼不已。沈嘉睿智商再遠遠高於常人,也想不到蘇栩身上有個完全不符合科學的空間,更想不到他每天一沾枕頭就死死的昏睡過去不是因為太累,而是因為進入了空間。不過他知道,蘇栩現在如此辛苦,全是為了能夠讓自己過得更好。

    沈嘉睿渴望權利和金錢,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但是只有這一次,當他看到蘇栩疲倦到極點的臉龐的時候,那種本能變成了一種幾乎讓他狂躁的執念,而對比現在的弱小和無能,這種執念已經讓他感到羞恥的痛苦了。

    不過這一切驚濤駭浪一般的心理變化完全被沈嘉睿牢牢的藏在心中,面對蘇栩的時候,他依舊是那個柔軟的、怯懦的、渴望關愛的、抱著父親撒嬌的乖巧的小男孩兒,蘇栩自然發現不了任何的異常。

    一個星期以後,調製入門指標所需的香水“夏夜”的所有原料都準備齊全了,蘇栩當天晚上下班的時候向經理請了三天假,準備先回家好好睡一覺,再出門找一家賓館開間房,在沒有人打擾的環境下安心的在空間中把“夏夜”調配出來,完成入門指標之後,正式開始品牌香水的仿製工作。

    趁著這幾天中午短暫的午餐時間,蘇栩已經和格子鋪的老闆談好了價格,除了三個月九百塊錢的租金,他還主動把利潤的分配調高到百分之六,請那位舌燦蓮花的店主多多關照自己的生意。蘇栩在格子鋪寄賣的是大牌香水的“歐美代購版”,雖然價格比樓上百貨大廈專櫃所賣的正品便宜很多,但價格也是幾百塊錢一瓶,比起某些沒有牌子的十幾元一支的化學香精稀釋版的香水自然是貴了不少。為了提高自身的競爭實力,需要店主主動向顧客介紹,勸說顧客相信這就是正品,特別要利用蘇栩調製的仿品所具有的完整的前味中味和後味與其他的化學香精調製的仿冒品進行區別。這樣一番計較,店主為了蘇栩的格子所做的工作要遠遠高於其他格子,利潤的分配比自然也要高。

    香水的主要原料是香料和酒精,而其中香料只占15%到25%。因而酒精的品質對於香水的品質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一般來說,普通香水會採用糧食發酵釀制的酒精,而高檔香水則要用葡萄發酵釀制的酒精。然而這些酒精並不能直接用於調製香水,還要10%的氫氧化鈉,加熱回流數小時之後進行分餾精製,其中氣味最純正的部分才能用於最終香水的調製。

    蘇栩一開始以為還要自己種葡萄釀酒,好在最後在埃德的幫助下在工作臺上發現了一大瓶酒精,蘇栩聞了聞,確實是用葡萄發酵釀制的經過精製的酒精,更神奇的是,這瓶酒精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完全解決了蘇栩關於酒精的困擾,

    除此之外,蘇栩還在工作臺的一些小瓶子裡發現了秘魯香脂、吐魯香脂、安息香樹脂、賴百當浸膏、鳶尾浸膏和香英蘭豆,這些都需要按照0.05%到0.1%的分量加入到酒精中進行陳化,最後形成的液體才是可以用作調製香水的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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