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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生

  ‘逆脈神功’有陰陽兩冊,分別需‘純陽逆脈之體’和‘純陰逆脈之體’的人修煉,待到神功大成,兩人雙修還可獲得通天之能。又有人言:除去雙修之法,若其中一脈練功者以另一脈練功者為爐鼎,吸取對方的功力,獲得的威勢比雙修更甚,可翻雲覆雨,撼天動地,並與日月同壽。
  
  兩冊‘逆脈神功’現世,立即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無數江湖好手命喪於這場殘酷的爭奪,最終以‘逆脈神功’的再次失蹤而落下帷幕。
  
  然而,誰也沒料到的是,‘逆脈神功’並沒有失蹤,而是落到了地宮魔頭蕭霖的手裡。修煉神功需純陰陽逆脈之體。蕭霖乃純陽之體,卻不是逆脈(經脈逆轉倒生長)。
  
  修煉這種神功本來就是將自身體內的陽氣或陰氣極端放大,再轉化為內力。然而,正所謂陽極則陰,陰極則陽,一旦陰陽兩氣達到極限就會反向轉化,剛修煉出來的內力消失於無形算是輕的,更嚴重的還會導致瘋魔、爆體、性別轉變等後果。在這個時候,只有逆轉生長的經脈才可將‘陽極轉陰’或‘陰極轉陽’的兩氣壓制下去,化為生生不息的內力。
  
  所以,即便擁有純陰陽之體,沒有逆脈,修煉這種神功也是空談。然而,蕭霖本人天賦卓絕,聰明絕頂,在苦研十年後終於找到了解決逆脈的方法,那便是以女人的身體為爐鼎,吸取陰氣來克制體內暴漲的陽氣,使之不能達到極限並反向轉化。
  
  有了可行的修煉方法,蕭霖窮盡地宮的勢力,終於又找到了一個擁有純陰之體的男嬰,將他收為義子,奉為地宮少主,悉心教導神功。又替小少主和自己大肆劫掠武功高強的男女用作修煉爐鼎,只待兩人神功大成,便要奪取小少主的功力,修為神人。
  
  卻不想,小少主本人亦是聰慧絕倫,雖然從小被幽禁地宮,只知習武,不諳世事,然而純潔的心靈和眼睛卻最能洞悉人心,早已發覺了蕭霖的狼子野心,在最後一刻用金針刺穴大法使自己功力暴漲,與蕭霖傾力一搏,最終同歸於盡。
  
  偌大的地宮在兩人的爭鬥中被夷為平地,而傳說中的‘逆脈神功’也隨之被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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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某頂級娛樂會所的套房裡,一名身材高大健碩,長相英武不凡的男子正厭惡的睨視纏繞在自己身上不停磨蹭的少年,大力擒住對方瘦弱的雙肩,冷聲喝斥道,“龔黎昕,你醒醒!看清楚了,我是宋浩然,不是林文博!”
  
  面對眼前被迷藥控制了心神的少年,他感覺非常惱火,想狠狠打醒對方,卻又遲遲不忍動手。一則,對方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二則,對方的父親不但是自己的上司,還是自己的恩人。若不是受好友林文博所托,他壓根不會來管這檔子爛事。
  
  弟弟愛上姐夫,並向自己下藥試圖獻身。這種事對一直待在軍中的宋浩然而言簡直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現在的小孩子究竟是怎麼想的?他不解的忖道。
  
  與此同時,被他鉗制的少年正慢慢合上雙眼,瞳孔也逐漸擴散,但這種情況只持續了片刻,少年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來,迷離的雙眼再次睜開。
  
  這是哪裡?我沒死嗎?與蕭霖同歸於盡的地宮少主看著面前鉗制住自己的俊挺男人,恍恍惚惚的想到。
  
  然而,不待他繼續探究,身上傳來的一陣陣燥熱便混淆了他稍微恢復清明的頭腦。反射性的,他嚶嚀一聲,而後偏頭,用臉頰磨蹭男人置於自己肩上的大手。
  
  這種躁動的感覺他非常熟悉,以往他不肯與那些爐鼎交•合時,蕭霖便會給他下這種讓人渾身發熱的藥。下了藥,被那些爐鼎進入時,他就不會感覺到疼痛了,反而十分舒服。
  
  少年用水汽氤氳的迷離貓瞳渴求的看著自己,玉白的臉頰不斷磨蹭自己的手背,觸感又嫩又滑,美好到極致。宋浩然被蹭的手背一陣陣發燙,竟然有些慌亂起來。
  
  只一瞬的功夫,即便陷入混沌依然陰沉的少年突然就變得純澈卻又妖嬈起來,被他那雙濕漉漉,霧濛濛的貓瞳凝視著,即便鐵石心腸的人都得架不住心軟。
  
  宋浩然不是鐵石心腸,心跳驟然間有些急促,手背的燥熱正一點點蔓延到臂膀,繼而是全身。
  
  他心下一緊,立刻壓制身體的異樣,擒住少年的下顎,將他的小腦袋扳正,厲聲警告道,“龔黎昕,你給我聽著,為了你好,我得把你綁起來,等藥效過了再帶你回去。你這幅鬼樣子若讓龔叔見了,他非得被你氣死不可!”
  
  說完,他一手制住少年,一手去解脖子上的領帶和腰間的皮帶,打算把少年的手腳捆綁起來。少年吃下的是會所提供給客人盡興的催•情•藥,對身體沒什麼大害,只忍過藥效發作的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聽見男人的警告,小少主明瞭男人無意與自己交•合。他一生被禁錮在地宮,只知道修煉武功,心性極為簡單純淨,深知被人強迫失去自由的苦楚,沒人教導,心裡卻模模糊糊領悟了何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男人不願意,他絕不會去勉強對方。至於綁起來,大可不必。他被下了無數次藥,亦被拒絕了無數次,天長日久也學會了自我紓解的辦法。
  
  想到這裡,他雪白的貝齒緊緊咬住下唇,用疼痛換來片刻的清明,伸手推拒男人擒住自己下顎的大手,低聲央求道,“不要把我綁起來,我自己可以解決。”
  
  少年的嗓音非常清脆,因中了藥,渾身無力,故而又帶了幾分軟糯,此刻聽在宋浩然耳裡竟是說不出的悅耳動聽,平日冷硬的心防都為之柔軟。鬼使神差的,宋浩然依言放開了對少年的鉗制。
  
  每次被下藥卻又被嫌棄,小少主都會頗覺尷尬,他低聲對男人道了句“對不起”,而後快速離開男人的懷抱,遠遠躲到床腳,褪下身上怪異的長褲和內裡的一件小布頭,握住自己粉紅嬌嫩的昂揚,緩緩擼動起來。
  
  少年中了藥,卻沒有不知廉恥的糾纏上來,反而努力控制住心神,面帶羞澀和尷尬,躲在角落裡自己紓解。宋浩然有些怔楞,眼前的孩子反應如此簡單直接,一雙眸子清澈靈慧,完全不像林文博說的那樣,會做出這種魯莽偏激的舉動。這裡面可能還有誤會!
  
  然而,宋浩然已經無法再深想下去了。少年白皙修長的雙腿,泛著潮紅的精緻小臉,高高低低的軟糯嚶嚀正一點點奪取他的心魂,佔據他的眼耳,令他著迷。他從來不知道,這個陰沉寡言的孩子還有這樣動人的一面。
  
  在軍隊裡,甚少接觸女人,大家有需求的時候都是靠五指姑娘解決。宋浩然看人打飛機不是一次兩次,早已習以為常,也從沒有過什麼特別的感覺。然而,面對眼前的少年,他竟覺得呼吸困難,口乾舌燥,綿軟的下•體霎時堅硬如鐵,將西裝褲撐起一個高高的帳篷。
  
  大概是龔黎昕長得太漂亮了,看著像極了女人我才會有這種錯覺!宋浩然艱難的移開視線,慢慢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交疊起雙腿,掩住下身挺立的巨物,咽下一口唾沫後忖道。
  
  龔黎昕完全繼承了他母親的美貌,尖尖的小臉,大大的貓瞳,高挺的俏鼻,粉嫩的薄唇,白皙如玉的肌膚,一頭墨發光亮順滑,長相極為陰柔精緻。若是個女生就好,定是萬千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但他偏偏投了男胎,因此自小就沒少受同齡人欺負排斥,心性變得脆弱敏感,再大些則更加沉默寡言,整日低著頭,含著胸,看上去陰森森的,很不討喜。
  
  但今天的龔黎昕卻絲毫沒了往日陰沉的模樣,一雙圓溜溜的貓瞳雖然氤氳著水汽,卻顯得極為清亮,仿佛表面沾染的塵埃被沖刷的一乾二淨,露出內裡掩藏的灼灼光華來。
  
  想到那雙溢滿渴求的迷離雙眸,宋浩然心頭微動,忍不住再次朝床腳的少年看去。與此同時,少年發出一聲誘人至極的嚶嚀,身體一顫,終於釋放了出來。
  
  宋浩然視線黏在少年沾滿白•濁的纖長手指和粉嫩精緻的陽•物上,久久收不回來,剛平息的下半身再次火熱堅•挺。
  
  “該死!”,感覺到身體的變化,宋浩然懊惱的低咒一聲,僵坐在沙發裡,面色黑沉,交疊的雙腿夾的更緊,不敢動作,就怕少年看出他的異樣。
  
  少年長相不俗,身體更是修長白皙,比例完美,就連男人本該長的醜陋猙獰的那處都十分小巧可愛。此時他下•身不著一物,露出光溜溜的長腿,上身的白襯衫半敞著,胸前粉嫩的兩點若隱若現,一張俏臉染著情動過後的紅暈和饜足,畫面怎麼看怎麼撩人。
  
  不是我變態,這種雌雄莫辯的美態,換了誰來都得被誘惑!宋浩然黑著臉,自我安慰的忖道。
  
  床腳的小少主剛從情潮中掙扎出來就聽見了男人的低咒,見他面色陰鬱,小少主這才恍然意識到,在外界,人們厭惡男男交•合,更不喜看見別人自瀆,是他孟浪了。
  
  小少主手足無措的坐在床腳,曲起長腿掩住裸•露的下半身,表情十分尷尬,並悄悄將沾滿污濁的右手背在身後,流光溢彩的雙瞳暗淡下來。
  
  察覺到他無措的小動作,宋浩然眼底滑過一抹心疼,心內又頗覺好笑,連忙緩和下臉色,指著浴室柔聲開口,“你先進去清理一下吧,弄好了我送你回家。”
  
  小少主乖巧的點頭,極快的閃進浴室,一張小臉飛滿了朝霞,連耳尖都嫣紅欲滴。醒來的很多事都非常詭異,然而在這等尷尬萬分的情況下,他實在無暇去深想,只能遵從男人的指示行動。
  
  看見少年可愛的反應,宋浩然輕笑一聲,忖道:原來這孩子不是太過陰沉,而是太過內向害羞了嗎?看他那慌亂的小模樣,今天的事很可能有隱情。等會兒還得好好和他談談,畢竟,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愛上自己的姐夫都不是好事!


☆、2 窘境

  小少主急急忙忙躲進那人所說的‘洗手間’,反手將門關上,轉頭看見裡面瓷白晶瑩、富麗堂皇的裝飾,頗有種誤入仙境的感覺。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地宮了。
  
  對被禁錮了十六年的小少主而言,只要能離了那暗無天日,陰冷潮濕的囚牢,不管身在何處都有如天堂。
  
  他赤著腳,慢慢走到盥洗台前,摸著手底下細膩光滑的瓷盆,微微笑了,一雙圓溜溜的貓瞳彎成了月牙狀。
  
  待他抬頭,面向盥洗台前鑲嵌的水銀鏡,看見裡面倒映的龔黎昕的身影,大驚之下立刻退後數步,做出防禦的姿態,並反射性的運轉內力,準備隨時反擊。這人扮相怪異,頭髮半長不短,能無聲無息出現在距離自己咫尺之遙的視窗,定是武功高強之輩。
  
  然而,不運轉內力還好,這一運轉,小少主才驚覺,他丹田裡的內力竟幾近枯竭,能調動起來的只有一絲半縷,莫說反擊,就連自保都難。
  
  心下大駭,小少主面上卻半點不露,只緊緊盯視著面前少年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出破綻,替自己搏個一線生機。好不容易出了地宮,能夠感受到那些爐鼎們所說得春日暖陽,和風煦煦,能夠嗅到花之芬芳,木之馥鬱,他一定要活著!好好活著!
  
  對面突然出現的少年也退後數步,擺出與他一模一樣的姿勢,緊緊盯著他沒有動作。兩人僵持了一陣,小少主見對方眼裡沒有殺氣,也沒有主動攻擊,稍微卸下防禦,拱手道,“在下沒有惡意,也不會追問閣下的來意,更不會行阻撓之事,所以閣下大可不必與在下糾纏。”
  
  他一說話,一拱手,對面戒備中的少年竟也同時說話拱手,動作與他別無二致。小少主看在眼裡,微微皺起了眉頭。對面窗櫺後的少年也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小少主本就聰穎絕倫,看見對面人的反應,心裡立刻浮現某種猜測。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異,慢慢地,一步一步朝少年走去。對面的少年也逐漸向他靠近。小少主伸手,那少年也伸手,兩人的掌心相貼卻沒有傳來人體溫熱綿軟的觸感,反而平滑冰涼一片。
  
  原來,眼前不是一個洞開的視窗,卻是一面影像極為清晰的鏡子!也就是說,這名忽然出現的陌生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小少主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仿佛觸發了某種機關,本來潛伏在龔黎昕腦袋裡的記憶如山洪般向小少主襲來。他抱頭,痛苦的呻吟一聲,慌亂中腳步踉蹌的朝一旁倒去,伸手抓扶間碰到了蓮蓬頭的開關,冰涼的自來水兜頭澆淋在他身上,瞬間濕透了衣衫。
  
  小少主頹然的跌落進浴缸,身體佝僂著,蜷曲起長腿,頭深深埋入雙膝之間,等待劇烈的痛感消退。他一邊忍耐著頭痛,一邊消化著龔黎昕龐大的記憶,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地宮少主,而是附體在了別人的身上,這種情況正是志怪話本裡所說的‘借屍還魂’。
  
  然而,借屍還魂還不是最令他意外的,更令他感到震驚的是,在運轉內力時,他發現這位名叫龔黎昕的少年與他一樣也是純陰之體,不但是純陰之體,還擁有萬年才出一個的逆轉經脈。怪不得這少年長相如此陰柔精緻,若用這幅身體修煉‘陰逆神功’,他就再也無需吸收那些爐鼎的元陽,修煉速度也會是以往的數倍!
  
  想到這一截,龔黎昕的記憶已經被小少主完全吸收,頭痛欲裂的感覺也逐漸消退。小少主啟唇,低低笑出聲來,欣喜的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蕭霖修煉逆脈神功的爐鼎了,這個世界也沒了什麼內家絕學,江湖爭鬥,他無需再苦練武功掙扎求存。
  
  “呵~如此甚好!”小少主,不,應該是龔黎昕低聲感歎道,心裡說不出是迷茫多一點還是安心多一點,只能埋頭,緊緊抱著雙膝,平復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
  
  “龔黎昕,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見少年進去許久還沒出來,宋浩然走到門邊叫喚多次都沒有得到回應,心裡擔憂莫名,只得推門進來查看。發現小小的少年連衣服都沒脫,蜷縮在浴缸的角落裡,任水流沖刷澆淋,樣子說不出的可憐,他心裡一緊,連忙上前詢問。
  
  “宋……大哥?我沒事。”微微抬頭,看向面前長相英挺的男人,龔黎昕遲疑的開口,同時在腦海裡搜索關於他的記憶。
  
  這人是龔黎昕父親龔遠航的下屬,名叫宋浩然,來自京都軍界大佬的宋家,因父親辭世,被新任家主,也就是他的二叔排斥,遠遠發配到了C國邊境。
  
  宋浩然的父親對龔遠航有提攜之恩,兩人是生死之交。龔遠航怕宋浩然被他二叔迫害,不惜冒著得罪宋家的危險將他接到身邊,並著力栽培。如今,宋浩然只二十六歲,卻憑著自己的努力和龔遠航的支援坐到了少將的高位,亦是龔遠航內定的繼承自己A省軍區首長的不二人選。
  
  這人與龔家關係極為親密,雖然時常待在軍隊,在龔家卻擁有自己的房間,沒有任務的時候必回龔家小住。龔遠航儼然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
  
  原來的龔黎昕對奪走自己父愛的宋浩然極其厭惡,一年到頭幾乎不與宋浩然說話。龔遠航作為軍區首長,在家也是一派軍隊作風,對自己柔弱敏感的小兒子十分嚴厲,龔黎昕對他敬畏有餘,親近不足。而龔黎昕的姐姐龔香怡雖然活潑善良,對他關愛有加,卻大了他九歲,代溝嚴重,且姐弟倆分別是龔遠航先後兩任妻子所生,雖說是同父異母,到底在血緣上隔了一層,並不容易親密。又加上龔黎昕十歲那年母親病逝,自此更加養成了沉默寡言,偏激執拗的性子。
  
  在龔家,龔黎昕就是個透明的存在,不喜親近別人,也拒絕別人的親近,像現在這樣軟軟糯糯,乖乖巧巧的叫一聲‘宋大哥’,對宋浩然而言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少年輕薄的白襯衫早已濕透,隱隱顯出底下的肉色,胸前兩點紅櫻被冷水刺激的站立起來,粉嫩嫩,顫巍巍的,撩人的緊。一雙大而圓的貓瞳被水浸潤的清亮無比,長而卷翹的睫毛沾著幾顆水珠,欲落不落的樣子特別引人憐愛。再加上他發出的,如小獸迷失在叢林的軟糯呼喚聲,這場景,美好的令人眩暈。
  
  宋浩然眸色微暗,簡直不敢拿正眼去看浴缸中像個水之妖精般的少年,只得撇開視線,在原地躊躇。
  
  蓮蓬頭一直大開著,冰冷的水持續沖刷著少年的脊背,激起無數晶瑩的飛沫,飄落到宋浩然卷起袖子的手臂上,令他感覺微涼。
  
  “該死,藥效剛過就洗冷水澡,你是想生病嗎?”宋浩然眉頭一皺,這才發現少年的臉色極為蒼白,顯然被凍得不輕,口裡邊嚴厲的詰問邊關了水龍頭,扯過浴架上的大毛巾,將少年包裹住,打橫抱出洗手間,輕輕放到床上。
  
  至於方才心頭的那點悸動,宋浩然自然而然便忽略過去了。少年長相雌雄莫辯,面對這等旖旎風景,任誰來也會被打動,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理所當然的忖道。
  
  “謝謝宋大哥。”男人的口氣雖然嚴厲,但是話語裡的關心龔黎昕還是聽得出來的。這一世有家人,有朋友,有人關心愛護自己,這感覺比頭一次吃到桂花糕還甜,龔黎昕乖巧的道謝,一雙大眼微微一彎,表情說不出的可愛。
  
  宋浩然心頭再次萌動了一下,不知不覺軟下語氣,喟歎道,“不用謝,今後別這麼折騰自己了。”
  
  他邊說邊拎起浴巾的一角,替少年擦拭還滴著水的頭髮,瞥見他浴巾下露出的濕襯衫,再次歎氣道,“你自己擦頭髮,我出去給你買件換洗的衣服,一會兒就回來。不要隨便亂跑,聽見了嗎?”
  
  “聽見了。謝謝宋大哥。”龔黎昕乖巧的點頭應諾。
  
  蕭霖雖然收養了他,給予他少主之位,對他卻並不是很好,平常動則打罵,且下手極重。久而久之,為了保護自己,他早已學會了順從。不同的是,對蕭霖的順從是被迫,對這人的順從卻是心甘情願。這人是真心關愛自己,善於感受別人情緒的龔黎昕毫不懷疑這一點。
  
  原來,只要主動和少年交流溝通,少年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陰沉。平日我們匆匆來去,各自忙碌,對少年的關心太少,根本不瞭解他才會產生誤解。這幅簡單純淨,乖巧可愛的樣子才是他的真面目吧?若不是今天陷入無助,想要瞭解真正的他還挺不容易!
  
  宋浩然心裡暗忖,對於自己在軍中鍛煉出的毒辣眼光和精准的判斷力很有自信。他可以肯定,龔黎昕現在的樣子絕不是裝的,而是他的本性,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是偽裝不了的。
  
  被大浴巾包裹的少年盤坐在床上,僅露出濕漉漉的腦袋,仰著小臉,滿眼依賴的看著自己。這幅模樣在宋浩然眼裡怎麼看怎麼順眼,心也軟的一塌糊塗,忍不住俯身,捏捏少年嫩白的臉頰,安慰道,“乖!等著宋大哥,宋大哥馬上就回來。”
  
  其實,掀開陰沉的保護色,龔黎昕還是非常可愛的!有這麼一個弟弟感覺不賴!走出房門,宋浩然嘴角一勾,愉悅的忖道。


☆、3 現世

  雖然居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宋浩然卻是頭一回與龔黎昕接觸,對他的品味、尺碼,都不瞭解,挑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最後只得買了一件均碼的純黑色T恤回去。
  
  急急忙忙趕到房間,見龔黎昕還和自己出去時那樣,乖乖的盤膝坐在床上,一雙大眼睛殷切的盯著門口,顯然正在等他,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清澈的眸子霎時散發出驚喜的光彩。
  
  “宋大哥,你回來啦!”龔黎昕悄悄鬆開掌心被拽得變形的毛巾,心頭的慌亂在見到宋浩然的那刻消失於無形。
  
  靜靜坐在房間裡等待,孤寂和彷徨爭先恐後湧上龔黎昕的心頭,令他有些茫然失措。腦海中的記憶非常清晰,因此他知道這個世界完全迥異于自己原來的世界,人類就算不修煉武功也擁有了通天徹地的神通,各行各業奇才輩出。也因此,在這個世界生存,比混跡江湖艱難無數倍。沒有人引導,沒有人陪伴,他不知該如何邁出新生命的第一步。
  
  幸好宋大哥沒有丟下我!龔黎昕暗地松了口氣,對宋浩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雛鳥情節。當然,他的直覺和記憶也告訴他,這個男人是值得信任的。
  
  看見少年眼裡毫不掩飾的安心和依賴,宋浩然心頭微熱,嘴角不知不覺便掛上了一抹溫柔的笑意,從紙袋裡拿出T恤親自幫他套上。見他笨拙的穿著內褲,宋浩然偏頭,極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看少年白生生,滑溜溜的長腿。
  
  在少年好不容易套上內褲,卻穿反了邊的時候,宋浩然深吸口氣,僵著臉上前幫他重新穿過。剛被下了藥,又沖了好一陣冷水,有些迷糊和脫力是難免的。他自發給少年生疏的動作找好了理由。
  
  雖然擁有原主的記憶,但實際運用起來還是有些不太順手。龔黎昕正暗自焦心該怎麼正確穿戴這片小布頭,見宋大哥主動上前幫忙,不禁松了口氣,像個木偶般非常乖順的任他擺弄自己,精緻的小臉上漾著微微笑意。宋大哥真是個好大哥!他忖道。
  
  有這樣好的家人和朋友,小少主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也因此決定要替龔黎昕和自己好好活下去。有了龔黎昕的記憶,他便多了許多保障,這裡的人雖然不像他原來那個時空那樣,會把借屍還魂的人燒死,可是記憶告訴他,若他身份洩露,這裡的人還有更恐怖的方法對付他,比如開膛破肚之類的。
  
  想到這裡,小少主咬唇,打了個寒顫。
  
  “冷嗎?把我外套穿上,咱們走吧。”快速替少年套好長褲,察覺到他的動作,宋浩然拿起搭在沙發扶手邊的西裝外套替他披上。
  
  宋浩然身材高大挺拔,常年在軍中訓練,肌肉十分虯結,身高足有189公分。他的外套被瘦瘦小小,僅有一米七出頭的龔黎昕披上,衣擺瞬間便拖到了小腿肚上,令龔黎昕像足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再配上他那無辜的臉蛋,圓滾滾的貓瞳,可愛中透著點喜感,令宋浩然看著十分順眼。
  
  “走!回家了!”握住龔黎昕拉扯衣擺的小手,宋浩然語氣親昵中透著愉悅,完全沒了往日的疏離。
  
  “嗯。”寬大的外套穿著十分溫暖,其上還沾染了些宋大哥獨有的香味,十分清新,龔黎昕心底最後一點慌亂都被周身的暖意打散,眉眼一彎,乖巧的亦步亦趨跟上。
  
  會所走廊裝飾的十分奢華,處處彰顯著尊貴大氣,地板由鑲嵌著各色水晶的透明鋼化玻璃鋪設,其下安裝著地燈,地燈一開,將水晶映照的流光溢彩,五光十色。
  
  龔黎昕小心的,一腳一腳踏過這些閃亮的地磚,儘量收斂自己的眼神和面部神經,不要對眼前這所比瑤池仙境還要富麗堂皇的宮殿露出太過震驚的表情。畢竟,雖然他以往沒有見過,但原來的龔黎昕身為A省軍界一把手的獨子,這種場面卻是見得多了,不應該感到驚奇。
  
  待穿過閃耀著夢幻光彩的走廊,龔黎昕還來不及舒口氣又被宋浩然拉進了電梯。小小的金屬盒子竟然還會自動關門,盒子裡一下裝了不少人,空間十分逼仄。龔黎昕本就覺得有些不適,待電梯啟動,他身子猛地往下一沉,竟有種墜落深淵的感覺。
  
  這是電梯!能自動上下樓,沒有危險!雖然第一時間在記憶裡找出了關於這金屬盒子的記憶,龔黎昕依然有些不安,挪步朝身邊的宋大哥偎去,兩隻手也緊緊抱住了宋大哥的臂膀。
  
  宋浩然垂頭朝少年看去,正對上他溢滿驚慌的清澈眼眸,心中不由忖道:果然還是個孩子,做事全憑一股子衝動,如今衝動過去了,終於知道不安和害怕了。
  
  誤解了龔黎昕不安的緣由,宋浩然對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更多了幾分寬容和釋然。這孩子知錯就好,還有挽救的可能。
  
  想罷,他伸手揉揉龔黎昕烏黑順滑的髮絲,低聲安慰道,“不要怕,今天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會告訴龔叔,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能再犯。”
  
  “嗯,我不會了。”雖然不清楚宋大哥說的是什麼,但小少主依然乖巧的應諾。聽宋大哥的話,這是應該的!
  
  “乖!”龔黎昕只有十六歲,剛讀高一,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宋浩然實在不忍過多苛責,況且,他的眼神那樣真誠,沒有沾染絲毫雜質和虛偽,只一眼,宋浩然就相信了他的保證,頓覺無比舒心。
  
  有一個這樣乖巧可愛的弟弟,感覺好像越來越好了。他瞥一眼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少年,微笑暗忖。
  
  兩人出了電梯,向停車場走去。
  
  看見外面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五彩斑斕,絢麗奪目的霓虹燈飾,縱貫東西,嫁接南北的公路和立交橋,來往穿梭,熙熙攘攘的車流,龔黎昕微微瞪大眼,第一次顯露出了內心的震撼。
  
  他斂下眼瞼,深吸口氣,雖然入鼻的空氣十分嗆人,帶著股難聞的焦糊味,他內裡依然欣喜異常。他第一次直觀的認識到,自己真的重生了。哪怕這個世界的空氣比原來難聞一千倍,一萬倍,他也覺得歡喜,因為,這是自由的空氣。
  
  直至宋浩然找到自己的路虎攬勝,拉開車門,讓他坐進副駕駛位,又替他扣好安全帶,龔黎昕才回過神來,表情略帶著茫然,朝身邊的宋大哥看去。
  
  宋浩然沒有立刻啟動汽車,而是轉身面向龔黎昕,表情嚴肅,明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斟酌了一番用詞,他試探性的開口,“黎昕,你是真的喜歡你林大哥嗎?”
  
  他並不歧視同性戀,若龔黎昕愛上的是別的男人,他肯定不會去管,但他愛上的是林文博,龔香怡的未婚夫,自己的好友。
  
  好友對龔香怡的感情有多麼深厚他十分清楚,根本容不得旁人插足,更何況還是個男人?少年對他的愛註定得不到回應,不但得不到回應,再繼續糾纏下去還會釀成悲劇。為了龔叔,為了好友,為了這對姐弟往後不反目成仇,他不得不管。
  
  但要他一開口就嚴厲警告少年,讓他馬上放棄這段感情,在沒發現少年真性情的時候他還做得到。但現在,對上少年懵懵懂懂的小臉,他卻只有心軟和無力。想了半天,也只有循循善誘,步步引導了。因此,才有了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問。
  
  林大哥?龔黎昕眨了眨眼睛,立刻開始搜索關於林大哥的記憶,半晌後,他笑著點頭,肯定的答道,“嗯。喜歡呀!”
  
  少年眼裡閃動著歡愉的色彩,對林文博的喜愛之情無遮無掩,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臉上。面對這樣簡單直接,毫不作偽的少年,面對他這份難得的純真感情,宋浩然有許多話待要出口,卻都卡在了喉頭。
  
  他不忍在少年清澈的大眼睛裡看見陰霾,更不忍打碎他面上的歡愉。心裡千回百轉,宋浩然歎氣,鬼使神差的問了句,“為什麼?為什麼會喜歡你林大哥?”
  
  龔黎昕偏頭,認真回憶了片刻,而後肯定的開口,“因為我有一次被人欺負,是林大哥路過救了我,還給我上藥。林大哥是好人,所以我喜歡他。”
  
  搜尋過原來龔黎昕的記憶後,小少主挑了件印象最清晰的事來說。當然,他對龔黎昕的記憶只是看過而已,並不能繼承原主的感情,所以他以為龔黎昕對林大哥的喜歡就像他上一世對伺候自己的小桃姐那樣的喜歡。兩個人都是他身邊親近的人,又對他好,喜歡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宋浩然本以為自己會聽見一番感人肺腑,聲淚俱下的表白,卻不想這孩子簡單一句話就帶過了,而且看他那無辜的表情,壓根不像是為情所困,彌足深陷的樣子。
  
  再細想他回話時的遣詞用句,宋浩然隱隱意識到,這孩子恐怕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他對林文博哪裡是愛情?分明是孩子對英雄的崇拜和仰慕!
  
  想到這一截,宋浩然心頭大松,低低笑了起來,俯身湊近龔黎昕,溫聲道,“你並不喜歡林大哥,你對他只是崇拜!你還小,分不清喜歡和崇拜的區別,等你再大點就明白了。你林大哥就要和你姐姐結婚了,你如果再纏著林大哥,你爸爸會傷心,你姐姐也會傷心,龔家就散了。你想看著龔家因為你而散掉嗎?”
  
  好不容易有個家,龔黎昕當然不想它散掉。雖然弄不清喜歡和崇拜到底哪裡不同,但是他卻聽明白了‘再纏著林大哥’那句,因而乖巧的點頭,糯糯的答應下來,態度十分誠懇。林大哥就要和姐姐結婚了,不能打攪新人親熱這種簡單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乖!”宋浩然欣慰的拍拍龔黎昕的腦袋,誇讚道。看著眼前乖巧至極的孩子,再想到今天他幹的事,宋浩然更加堅信這背後絕對有人教唆,甚至是誘騙。
  
  黎昕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他邊心裡暗忖,邊緩聲開口,“黎昕,今天你怎麼會來這裡,還吃了K丸?”
  
  K丸大概就是讓我渾身發熱的藥的名字吧?龔黎昕邊猜度邊努力回想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始末,徐徐開口說道,“唔~是方曄帶我來的,他說吃了K丸會……會很舒服。”
  
  即便拼命回憶,小少主依然發不准那個‘high’字,只得換了另一種說法。那方曄誘騙他吞下K丸時的表情和蕭霖誘騙他吃下春•藥的表情一模一樣。蕭霖總是說:“吃吧,吃下這顆藥你就舒服了。”
  
  所以,那個‘high’肯定就是舒服的意思了。小少主心下暗忖。
  
  果然有人教唆!宋浩然黑著臉,摸摸小孩的發頂,沉聲警告道,“那方曄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以後不要和他玩了。如果他再來找你,你就帶他來見我,我親自跟他談!”最後一句話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兒。
  
  緩了緩臉色,他接續介面,替好友解釋道,“本來你林大哥也想照顧你的,但是中途接到電話,說你姐姐在家突然暈倒了,他急著回去查看情況才托了我過來。”
  
  “嗯。我知道方曄不是好東西!以後不會和他玩了。”逼我吃那種藥的人和蕭霖一樣都不是好東西!龔黎昕點頭,對宋大哥的言論十分認同,而後扯著他衣袖催促道,“既然姐姐病了,我們就快點回去看看吧。”
  
  沒想到少年竟然這麼好溝通,乖巧懂事的摸樣簡直偎貼進了人心裡。宋浩然啟唇微笑,讚賞性的拍拍他的腦袋,發動汽車朝龔家駛去。


☆、4 姐姐

  宋浩然和龔黎昕回到龔家,見客廳沒人便直接上龔香怡房間探望,卻見龔香怡坐在床邊,埋首在龔遠航懷裡放聲大哭,哭聲十分淒苦,顯然傷心到了極致。
  
  龔遠航摟著女兒,頗有些手足無措,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下午女兒還好好的,因血糖過低導致了昏迷,醒來後就成這樣了,什麼也不說,見到他的第一眼就開始嚎啕大哭,仿佛有訴不盡的委屈。
  
  不停拍撫著女兒的脊背,他朝對面滿臉擔憂的儒雅男子看去,眼含詢問,同時猜測到:莫不是文博做了什麼對不起女兒的事吧?
  
  林文博皺眉,朝龔遠航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更沒有給香怡委屈受。
  
  “怎麼了這是?”宋浩然攬著龔黎昕的肩膀進門,沉聲問道。龔黎昕微微瞪大眼,朝抱在一起的父女兩看去,心中有些緊張,更多的卻是歡喜。這兩人就是他的父親和姐姐了,是他的親人。
  
  “父親好,林大哥好。”常年面對喜怒不定的蕭霖大魔頭,小少主的禮數自是一等一的周全,壓下心中的緊張,主動開口打招呼,而後上前兩步走到床邊,語帶關心的問道,“姐姐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龔遠航為兒子難得的親近怔了怔,反應過來後尚來不及高興,瞥見痛哭中的女兒又長歎了口氣。
  
  林文博詫異的看了乖巧懂事的小少主一眼,又朝好友瞥去。若他沒有看錯,好友是攬著龔黎昕肩膀進來的,他們什麼時候這麼親昵了?要知道,好友對龔黎昕向來看不上眼,態度一直是冷冰冰的。
  
  聽見龔黎昕的聲音,痛哭了快一個小時的龔香怡竟然止住了眼淚,猛然抬頭朝他看去,啞聲問道,“龔黎昕?”
  
  “是我。姐姐怎麼了?”邊回應,龔黎昕邊後退兩步,心中升起防衛。雖然龔香怡眼睛紅腫,淚水模糊了妝容,使她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她眸子裡一閃而逝的冷光依然被目力敏銳的小少主捕捉到了。
  
  那冷光含著怨恨!小少主咬唇,默默想到,同時在腦海裡搜尋關於姐弟倆相處時的記憶,分析這股恨意的由來。記憶裡,龔香怡對龔黎昕一直是關愛有加的,即便龔黎昕不領她的情,她也從來沒有計較過,只拿他當個不懂事的孩子,十分寬容忍讓,談何仇恨?
  
  雖然記憶是這樣顯示,但小少主更相信自己的洞察力,龔香怡恨他,這一點毋庸置疑!
  
  自己的判斷沒錯,那便是龔黎昕的記憶出了錯。聽那些爐鼎們說過,在外界,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其實是最難相處的,表面看著融洽,內裡卻諸多明爭暗鬥。龔家姐弟倆的關係應該也是那樣吧?如此,以後對這位姐姐還是遠著點好,不要惹她心煩。
  
  小少主通情達理的想到,繼而又退後兩步,緊緊挨著宋大哥站好。
  
  少年防備的表情和動作雖然不明顯,卻也不隱晦,龔香怡怔楞了一瞬,立刻斂下眼瞼,藏起眸子裡閃爍的恨意,開口解釋,“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那噩夢太真實了,醒來後我有些弄不清狀況。”
  
  “你這孩子!多大個人了竟然還會被噩夢嚇哭!”龔父雖然不相信女兒的說辭,但見女兒眉眼間透著疲憊,也不忍心繼續追問,故作好笑的拍拍女兒的頭,戲謔道。
  
  林文博盯著龔香怡低垂的發頂,正想開口說話,卻被龔香怡啞聲阻斷,“你們都出去吧,我真的沒事,就是被嚇著了,一個人呆會兒就好。”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林文博咽下滿肚子的疑問,柔聲開口,而後朝龔父看去。
  
  龔父微微點頭,率先起身,揮手示意眾人隨他離開。
  
  房門被帶上,龔香怡頹然的倒在床上,死命擁住身下的被褥,表情複雜難言。她竟然又回來了!回到了末世開始前的一年!
  
  回想過去,末世所經歷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如一個暗無邊際的夢魘,令她倍感絕望。父親病逝;弟弟為橫刀奪愛,將她送到敵人手裡玩弄;好不容易掙脫魔掌,和文博拼死打下一方淨土,並捐出了自己空間裡的所有存糧供基地發展,文博卻又對她越來越冷漠。
  
  是因為自己沒有物資,失去利用價值了嗎?是因為自己只有空間,沒有戰鬥能力嗎?忙碌,忙碌,忙碌,兩人在一起最後的時間,林文博總是忙碌!正因為溝通越來越少,心中越來越不安,她才會胡思亂想,罔顧基地人的勸阻走出安全區歷練,也因此被喪屍群圍攻,最終害死了自己,更害死了忠心追隨她的人。
  
  想到這裡,龔香怡腦袋一陣劇痛,仿佛要炸開般。她忍耐了片刻,見疼痛越來越嚴重幾欲令自己瀕臨奔潰,連忙下意識的運轉異能,從空間取出一瓶精神藥劑服下。
  
  異能者若使用力量過度或力量不穩定時,都會出現渾身無力,頭腦抽痛的症狀。在末世,很多異能者都直接或間接的死於這個弱點。
  
  不知哪個天才突發奇想,從念力系喪屍的晶核中提取了某種成分,製成了這種藥劑,可迅速補充能量,消解症狀。因為製作工序複雜,原材料稀少,藥效實用,有了它,等於多了一條命,因而這種藥劑十分珍貴。即便身為一方霸主,林文博和宋浩然也只得了幾瓶,並全都給了龔香怡。
  
  待疼痛完全消散,龔香怡盯著手裡憑空出現的藥瓶,臉上浮現震驚的表情,繼而立刻調轉精神力查看空間狀態。片刻後,她睜眼,垂頭低笑起來。沒想到,隨身空間竟然跟著她一起回到了過去,且還是最鼎盛時的狀態,足有兩個鳥巢體育館那麼大!
  
  離末世爆發還有一年,期間可以備足所需物資,又有了龐大的隨身空間在手,龔香怡精神振奮,瞬間將心底的絕望和彷徨驅散。這一世,她一定要把握機會,重頭來過,改寫所有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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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香怡的心態和脾性正因為這次重生髮生著巨大的轉變,而龔家的其他人卻一無所知。龔父回書房繼續批改檔,龔黎昕循著記憶回到自己的房間,宋浩然則送林文博出門。
  
  龔黎昕的房間就在龔香怡隔壁,很容易找。房間裡的裝飾非常簡單,僅黑白灰三色,十分符合原來龔黎昕的性格。鋪著黑色床單的大床旁邊是一排書架,其上擺滿了書籍,大床對面放著電腦桌,桌上的筆記本還開著,待機畫面正不停轉換。
  
  龔黎昕小心翼翼的湊近筆記本,認真欣賞著上面的屏保,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書架吸引了過去,只因為書架上擺滿了武功秘笈,各門各派,正道邪道,內功外功,一應俱全。
  
  這些武功秘笈都是龔黎昕從網上或書店裡買來的,這個認知令小少主愕然。他十分不解,既然在這個世界,武功秘笈唾手可得,卻為何沒有一個內家高手?甚至連稍微會些拳腳功夫的人都寥寥可數?
  
  很快,他就從龔黎昕的記憶裡找到了答案。原來,在這個世界,關於經脈的知識理論已經完全失傳了,雖然人們知道何謂奇經八脈,卻不知道該如何運轉奇經八脈。奇經八脈的運轉方法又稱心法,是修煉內力的基礎,沒有這個基礎,修煉內家絕學就好比修築空中樓閣,完全是妄想。
  
  龔黎昕從小受同齡的孩子欺負,心中極其渴望力量,某天看完周星馳的《功夫》後有如醒醐灌頂,瘋狂的癡迷上了武功,也學著周星馳那樣,買了很多本武功秘笈回來修煉。
  
  他的舉動充滿了孩子式的幻想。孩子對自己的幻想總有種狂熱的執著,雖然沒有修煉出效果,他依然數年如一日的堅持了下來,每天睡覺前都要雷打不動的盤膝運氣一會兒。
  
  卻不想,龔黎昕的身體竟是最具練武天賦的純陰逆脈之體,即便他胡亂修煉一通,天長日久下來也積累了少許內力。這些內力存放在丹田裡,龔黎昕不懂得運用,但也因此令他身體健康,耐打耐摔。如今小少主來了,竟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弄清楚狀況,小少主的心情十分平淡。他現在擁有這一排排足以令江湖人士瘋狂的武功秘笈有什麼用?不說他原本修煉的陰逆神功就是最頂級的內功心法,就說如今他已換了身體,換了時空,生命不再受到蕭霖的威脅,變強的心也沒有當初在地宮時那麼迫切了。
  
  不過有武功防身總是好的,小少主並不打算放棄修煉,只打算稍微減慢些速度,穩紮穩打。思維一直繞著武功絕學打轉,他恍然憶起這個時空也有一本和逆脈神功十分相似的秘笈,叫《葵花寶典》。
  
  蔥白的指尖在一本本秘笈間滑過,小少主抽出《葵花寶典》快速流覽,看完後忍不住為記憶中的東方不敗教主歎息。
  
  這本秘笈分明也是為純陰逆脈之體的人量身打造的,只是心法不如逆脈神功那樣高深。想來,東方不敗教主的身體既不是純陰也不是逆脈,所以才要自宮。
  
  為了獲得力量竟然不惜自殘,東方不敗教主的心性真是十分堅韌!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竟那樣屈辱的死去,著實可惜了!翻看著記憶裡教主的悲慘結局,小少主捧著《葵花寶典》暗自搖頭。


☆、5 適應

  林文博馬上就要和龔香怡結婚了,算是龔遠航的半子,出入龔家十分隨意,大可不必讓宋浩然相送。好友如此客氣肯定是有話要說,林文博走到停車場後並沒有上車離開,而是斜倚在自己的賓利車旁,點上一支香煙等著好友開口。
  
  多年交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宋浩然笑笑,也掏出一根香煙點燃,深吸一口後開門見山道,“香怡怎麼了?哭的那麼傷心?是不是知道黎昕喜歡你的事了?”
  
  黎昕?好友和龔黎昕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林文博挑眉,詫異的瞥了宋浩然一眼,而後搖頭道,“她不可能知道這事。下午沒暈倒之前還很正常,醒來後就這樣了。之前一直呆在家裡,沒有和外人接觸過,也沒接過任何電話。她說是做了噩夢,如今也只有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話是這麼說,林文博自己也不相信龔香怡會被區區噩夢嚇哭。
  
  不是知道了黎昕的事就好。宋浩然頷首,放下心來,一雙銳利的鷹目緊緊瞅住林文博,嚴肅的開口,“我覺得,你應該和黎昕好好談談,把你兩之間的事徹底解決。”
  
  林文博聞言露出厭惡的神色,猛吸一口煙沉聲說道,“你以為我沒找他談過?沒用的,他根本聽不進去!”
  
  “哦?”宋浩然悠悠吐出一團煙霧,睨向好友,語氣有些不悅的質問道,“你是用什麼態度去跟他談的?像現在這樣厭惡?還是不耐?或者是不以為然?黎昕是個好孩子,並不如你想的那麼不堪,你如果態度誠摯些,他一定會聽!”
  
  若沒有今天的事,宋浩然也沒想到龔黎昕陰沉的保護殼下竟藏著那樣簡單的性子。聽說有的孩子會故意使壞,為的是引起大人的注意和關愛。想想龔叔和香怡整天不著家的情形,宋浩然覺得自己猜到點子上了,對龔黎昕不禁又多了幾分憐愛,想著自己以前對他的冷漠和無視,心中更感愧疚。
  
  孩子誤入歧途,最應該負責任的往往是大人。
  
  聽見好友的言論,林文博挑眉,語帶好奇,“說起來你好像很瞭解他的樣子?怎麼?你以前不是很看不上他嗎?”
  
  “你都說了那是以前!”宋浩然皺眉,指尖微彈將多餘的煙灰撣掉,想到龔黎昕那雙溢滿不安的清亮眼眸,語氣不知不覺變的柔軟,“今天我才知道,他原來也很懂事,很乖巧。看來,人在最無助的時候才會露出本性,這話是真的。”
  
  話落,他頓了頓,正眼朝林文博看去,表情嚴肅至極,“我已經和他談過了,他對你並不是那種喜歡,說欽慕或崇拜更貼切,只是程度有點深,他自己判斷不出來而已。畢竟我只是個局外人,說的話沒有你的分量重,你最好自己親口給他一個答案,斷了他的念想,不要耽誤了他也耽誤了你和香怡。”
  
  好友的態度十分慎重,林文博收起滿臉的不以為然,垂頭沉吟片刻後喟歎道,“你說的有道理,我會找時間和他談的。謝了!”話落,他撚滅煙頭,拍拍好友的肩膀後開車離去。
  
  宋浩然目送他的賓利消失在轉角才返身回屋,上到二樓,看見龔黎昕的房間還亮著燈,忽然很想去看他一眼。
  
  小少主已經研究完了龔黎昕的筆記本、武功秘笈和衣櫃,憑著記憶撿了一套睡覺用的褻衣褻褲換上,正仰頭盯著屋頂的水晶燈研究。
  
  這裡的人真是富庶,一盞燈竟然鑲了這麼多顆夜明珠,怪不得將房間照的如此亮堂。不知道日出後的天空是不是也這般亮。小少主微笑忖道。
  
  “總盯著燈看眼睛會花的。”宋浩然斜倚在半掩的門口,溫聲說道。
  
  “宋大哥!”聽見宋浩然的聲音,小少主立馬回神,眉眼彎彎的朝他看去。眼睛果然花掉了,除了一片五彩斑斕,什麼都看不見,他擰起秀氣的眉頭,伸手揉搓。
  
  這孩子!看著少年稚氣的舉動,宋浩然搖頭失笑,踱步走到他床前,拉開他揉搓眼瞼的手,告誡道,“不要隨意搓眼睛,會感染。”
  
  “嗯,我知道了。”地宮常年陰冷昏暗,小少主自然不知道久視光明會對眼睛造成傷害,聽見宋浩然的警告連忙應諾,並默默記在心裡。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宋浩然發覺自己很喜歡和卸下偽裝的龔黎昕相處。這樣的龔黎昕,身上有種靜謐悠遠的氣質,令他感覺格外舒心。
  
  “唔,我馬上就睡。”從龔黎昕的記憶裡知道,他每天大清早還要去‘私塾’上學,小少主連忙開口應諾,返身,將隨意扔在床頭的《葵花寶典》放回書架上去。
  
  宋浩然半途截住《葵花寶典》,看見書名後詫異的揚眉,語帶戲謔的開口,“大晚上還研究這種書,黎昕你想自宮?”
  
  “東方不敗教主才要自宮,我若修煉的話是無須自宮的!”小少主擺手,正兒八經的解釋,兩道秀氣的眉毛嚴肅的擰起。
  
  “嗤~”宋浩然差點被龔黎昕認真嚴肅的小模樣逗的打跌,強忍了片刻終是笑出聲來。這孩子,要不要這麼嚴肅的開這種玩笑?好像他真能練成《葵花寶典》似地。
  
  “嗯,你不用自宮也能練成神功。好了,快睡吧,明早還要上學。”哪個男人小時候沒癡迷過武功?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宋浩然邊笑邊拍拍小孩柔軟的發頂,發現自己因軍事訓練而習慣緊繃的心情在這一刻徹底放鬆下來。
  
  “好,我睡了。”龔黎昕乖巧的點頭,扯過柔軟如雲絮的被褥,將自己裹好,腦袋貼住絲滑的枕巾時微眯起雙瞳,用臉頰輕輕蹭了蹭,表情動作十分享受。
  
  宋浩然微笑注視著他,看見他可愛的小動作,內心萌動了一下,指尖戀戀不捨的從他柔軟順滑的墨發中撫過。待他閉上雙眼,呼吸平順了才站起身來關燈關門。
  
  璀璨的水晶燈被熄滅了,黑暗霎時將房間裡的一切吞噬,小少主感覺到眼瞼外的世界一片暗沉,連忙睜眼叫道,“不要!”
  
  正準備離去的宋浩然聽見他急促的叫聲立刻轉身回來,語帶關切的詢問,“怎麼了?”
  
  “宋大哥,我想開著燈睡。”小少主低聲道,語氣裡隱隱帶著點兒恐懼和祈求。被黑暗浸沒,他心底湧上陣陣不安,生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個夢,夢醒了,他依然身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宮裡。
  
  “好!”宋浩然微怔,回神後立刻幫他開燈,踱步到床邊坐下,俯視他蒼白中還殘留著一絲驚懼的小臉,柔聲詢問,“你怕黑?”
  
  怕黑?怎麼會?自己是在地宮長大的,早就對黑暗習以為常,只是忽然間得到了光明和自由,所以對它們特別依戀,有些患得患失罷了。小少主默默思忖,卻不能將自己的想法表露,只得搖頭,低聲否認道,“不怕。”
  
  少年的眼眸清澈見底,其中明明白白表露出內心的恐懼,但面上卻偏偏要端著一副男子漢的模樣硬撐,卻不知那雙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早把他給出賣了。這幅樣子既令宋浩然失笑,又令宋浩然心疼。
  
  只有嚴重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才會習慣開著燈睡,黎昕小小年紀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們是不是太不負責了,才致使他變成這樣?
  
  宋浩然陷入深刻的反省當中,伸手摩挲他蒼白的臉頰,安慰道,“好,不關燈,你睡吧,宋大哥等你睡著再走。”
  
  “謝謝宋大哥!”小少主語露歡喜,感激的朝宋浩然笑笑,放心的閉上了眼睛。有最親近的人陪伴,所有隱憂都一一淡去,他很快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宋浩然看著他呼吸逐漸平順,睡顏寧靜而美好,一時有些怔然,待到回神,輕輕歎息一聲後才躡手躡腳的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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