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ds-hk.net/thread-202006-1-1.html

 

主角很悲劇~結局也交代的不是很清楚

不過前面還算不錯

裡面還有個很邪惡的角色~算是小三??

攻挺渣渣~雖然後面有變啦!!!但是做的還不夠好

 

 

1、001 ... 


  路長歌在電腦上敲下最後幾個字之後拔下了電源。這幾天改稿子改得頭疼,累的有些精神不濟。這樣一個九十分鐘劇本寫了三個多月,才完成一遍初稿,再想修稿的時候更是舉步維艱。路長歌覺得,整個劇本的結構就像是堅實的長城壁壘,是半點也砍不動。
  可能是第一次接觸武俠片,有些東西琢磨起來太費心神了。
  路長歌想找點東西喝,走出書房的時候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隨即眼前花白一片,前方的路也看不清,他只好扶住牆壁一點點慢慢蹲下去。
  「路哥!」一直等在客廳的耗子竄了過來把人扶住,向沙發那邊慢慢挪過去。
  「沒事,血壓有點低,剛才起得急了——給我倒杯水喝。」路長歌靠在軟軟的沙發墊子上解釋道,兩隻手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耗子扶住路長歌的腰,在他的背後又墊上一個軟綿綿的靠枕。路長歌把自己那副黑框眼鏡摘下來,歪在沙發上休息。
  耗子看著那張俊秀,蒼白的臉,搖了搖頭,隨後轉步到廚房的冰箱那兒給路長歌倒了一杯葡萄糖。
  耗子和路長歌認識大半年了,有時候他都替路長歌的身體狀況感到著急。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沒有惡習的大男人,會把自己搞的這麼虛弱。難不成,文化人都是這麼熬心血的?看見路長歌,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說「身體是本錢」。
  
  耗子把杯子遞給路長歌,勸道,「路哥,你還是上去補一覺吧,要是成總知道你還不睡覺……估計就不高興了。」想起成總交待自己的話,耗子摸摸後腦,一臉的為難。
  路長歌擺擺手,「我就是這樣的——他也知道。有時候我一整晚都不睡的。倒是你……」路長歌指了指牆上的掛鐘,「後半夜三點,你來做什麼?」
  耗子看路長歌喝完水,接過杯子放在小茶几上。
  「我來拿場景表。路哥你一寫稿子就不開手機不上網,我聯繫不上你,可是這個東西明天就要用了。風雲那邊在催呢。」一說起這個,耗子就急了。
  新片開拍在即,合作方等著看詳細的策劃案,可是現在耗子連最基本的場景表都拿不出來。路長歌這邊又遲遲不交終稿,耗子又不敢催著這位爺。劉盈雖然是導演,可現在事事看著成總的臉色,也不敢插手劇本的事兒。耗子本不想來這一趟的,結果到了今天風雲那邊臨時說要看策劃,耗子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路長歌想了想,「去書房幫我把電腦拿過來,我現在拷給你吧。」
  耗子一聽有戲,兩隻眼睛冒出喜滋滋的光芒來,「路哥,戲改得還順?」
  路長歌搖搖頭,「還是不敢交終稿,不過我知道你們會用到場景表,就先做出來了。先拷給你就是了,場景這個東西,變動不大。」
  耗子耗子連忙應是,閃進書房把路長歌的筆記本端了出來。兩個人要做的事兒一點都不複雜,文件半分鐘之後就交接完畢。
  耗子本來是急著交差的,可是看見路長歌這麼沒精神還是忍不住多留一會兒,哄著他上樓休息。
  「路哥可別逞強了,」耗子笑得有些狗腿,「我看你的樣子,像是熬了好些日子了,還是趁著今天補一補精神。後天……哦不,明天公司裡還有演員初選。有幾個內定的演員來試鏡,成總和劉導一再叮囑你去看一眼。」
  
  「這麼快……」路長歌皺了下眉頭,「都是哪兒的人?」
  演員的質量對一部電影來說太重要了。深知這一點的路長歌自然關心演員的來歷。
  耗子見路長歌果然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眨了下眼皮,說了一句——
  「有兩個是風雲影視送來的。」
  路長歌沒接話。
  眼下這部戲是小投資,能讓家大業大的風雲影視盯上,無非是那邊看好了前一陣子送過去的劇情。但是這並不完全是一個好消息,如果成祥有意和風雲影視合作,就意味著那邊送來的兩個演員就算不照單全收,至少也要用一個。如果是好戲骨倒罷了,怕就怕送來兩個愣頭青,戲路不對還仗著風雲影視在組裡耍大牌。
  有時候,一部戲,就壞在那麼一個兩個演員上面。
  耗子見路長歌挺在意演員試鏡的,自己也不用再勸他睡覺他也一定會乖乖地上樓去養精蓄銳。於是一身輕鬆地走了。
  
  風雲影視,路長歌用手指舒展一下眉毛,看來明天確實要走一趟了。
  路長歌沒有馬上休息,他又重新梳理一遍劇情,上網處理一下郵件,到了中午才去睡覺。
  
  路長歌醒過來的時候剛好是早上六點多一些,他一覺睡了接近二十個小時,連日來耗出去的精神頭兒彷彿一下子全回來了,這讓他有從床上一躍而起的衝動。
  路長歌掀開被子,伸了個懶腰,想也不想地嚎出一句話來——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路長歌覺得自己這句話甩得頗有幾分風骨,他得意地扭了扭脖子和腰,卻聽見一個聲音在樓下悠遠地傳來,「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路長歌一個激靈,三兩步跳到樓梯扶手那邊向下看,只見成祥立在樓下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路長歌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瞧錯,頓時只感覺跑出體外暢遊的三魂六魄又乖乖回到自己體內。
  「誰給你的鑰匙……」
  「耗子,早上給我送場景表時我和他要的。」
  路長歌有些不習慣。鑰匙放在耗子那兒是為了有什麼事兒能讓耗子跑一跑,放在成祥那裡就有些,呃,那個啥了。
  「我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就過來看看。」成祥大搖大擺地往沙發上一坐,朝路長歌招了招手,「長歌,過來接駕。」
  路長歌翻了個白眼,看他不像是要催稿的樣子,也沒什麼要擔心的了。路長歌脫了睡衣一路往樓下浴室走,白嫩嫩的皮膚大大方方地露出來,成祥看見後挑了挑銳利的眉目。
  片刻,路長歌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穿著不知從哪兒摸來的紅格子襯衫和水洗牛仔褲,臉上摘了那副黑框眼鏡,戴了隱形。整個人看起來帥氣陽光,就像還在唸書的學生一樣。
  成祥從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放到茶几上,「以後別亂髮家裡的鑰匙,怪不舒服的。」
  路長歌應了一聲,跟著成祥出了家門。
  
  成祥一早過來是想看看路長歌身體怎麼樣,到底能不能過來試鏡。既然他人還好,那就帶著出去吃個早點,然後直接去公司得了。
  兩個人吃完早餐到公司才八點都不到,可是要試鏡的會議室卻已經到了很多人,有些鬧哄哄的了。
  成祥的祥悅影音是一家剛剛起步的小公司,現在要拍的古裝戲《天下第一刀》也是整個公司正在傾力準備的項目,如果做得好,對祥悅而言能起到夯實基礎的作用。而這部戲若是借上風雲影視的東風,兩邊合作的話,必然前景美好。
  所以今天的演員初選,對祥悅而言,是一件大事。
  成祥把路長歌帶到會議室,裡面正在搭台的幾個人都立刻停下了手邊的活兒圍了過來打招呼。
  「成總,編路。」
  成祥笑著揮揮手,讓他們繼續去佈置舞台,自己則帶著路長歌坐在舞台對面已經擺好的一排椅子上。
  說是舞台,其實就是把會議室的桌子擺到一邊兒,另一邊弄成個空地。再按照劇本,隨便找點東西做成佈景,讓演員湊合著演一演。這已經好多了,祥悅下面幾個小項目試鏡的時候,演員都是「無實物」——一切道具佈景都沒有,全靠演員自己想像。
  
  舞台剛搭好,劉盈就推門進來了,後邊兒跟著耗子。耗子懷裡抱著厚厚的演員資料,放到成祥和路長歌面前的桌子上。劉盈繞了一圈,也坐在桌子後面,成祥身邊。
  製片人,導演,編劇都在了,試鏡可以開始了。
  會議室的門開開合合,各路神仙粉墨登場。有從網上看見招募廣告來碰運氣的小演員,也有耗子從幾所藝術院校裡挖來的學生妹,還有一些「熟人」推薦來的人。
  這個「熟人」裡面就包括風雲影視。
  路長歌由於心裡有點疙瘩,所以特別留意那兩個演員。結果,兩個演員試完戲,在座各位就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成祥和路長歌交換了一下視線,再看劉盈,他已經哭笑不得了。
  劉盈翻了翻劇本,小心翼翼地問對面那位長得清麗動人的年輕女子,「你,是風雲影視的演員?」
  女演員點點頭,眼裡閃過一絲高傲。
  路長歌信了,從這份兒自信上來看,確實是風雲的人不假。
  劉盈還不死心,繼續追問,「簽了幾年了?」
  「這是第三年。」
  路長歌心念一動,簽約三年,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看樣子也沒經受過正經的專業培訓。風雲還真是拿這個姑娘當雞肋。
  想到這一點,路長歌有點氣不過了。顯然是風雲把《天下第一刀》同樣當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劇本雖然出色,可是終歸是小投資,對風雲來說難成氣候。可是就這麼放棄這部戲,又怕它靠著新穎的創意意外躥紅。作為業內的龍頭企業,風雲這麼做,讓路長歌有種遇上流氓的感覺。
  
  劉盈翻動著演員資料,「你叫董秀是吧,倒是參演過很多戲,」可惜都是小角色,台詞都超不過十句的,劉盈說半句咽半句。
  董秀沒聽出他話裡的遺憾,倒是說了些謙虛的話,因為心不誠,所以聽起來有些做作。
  路長歌聽見「董秀」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覺得耳熟,仔細再想想,就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愫來。
  路長歌越過成祥,拿過劉盈正在翻動的資料,貼著藝術照的演員資料上赫然兩個大字「董秀」,逝去的記憶瞬間復活,路長歌的表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董秀?」
  對面亭亭玉立的女演員再次點點頭,一張桃花面白裡透紅,掛著幾分自信和高傲,看起來底氣十足。
  「你知道寧友川吧。」路長歌的表情有點僵硬,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每次一提到寧友川,他就會失去理智……
  對面的董秀有點驚訝,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會問自己關於寧友川的事……寧友川可是風雲旗下數一數二的當家導演,人是風流倜儻,事業是如日中天,又是編導演合一,堪稱是業內首屈一指的大腕兒……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和寧友川熟識呢,還是想通過自己認識一下寧友川。
  不瞭解對方的動機,這個問題就不太好回答,董秀只好笑著給了一個保守的答覆。
  「一起工作過。」只是笑得很曖昧,這個姿態說得上是可進可退了。
  誰知路長歌點點頭,有點咄咄逼人,「那,私下裡呢?」
  董秀愣了,這什麼意思……她想起自己剛出道那會兒,確實是和寧友川有過一段緋聞的。不過那段小花邊兒似乎不影響自己接這部戲吧。或者,對方想通過自己的緋聞對電影進行炒作,預熱?董秀不知道怎麼回答,惴惴不安地看著路長歌。
  成祥在一邊咳了一聲,「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等我們聯繫。」
  董秀見製片人叫自己離開,只好姿態優雅地說了兩句希望有機會合作的話就走了。
  
  初選結束,成祥把會議室裡其他人清出去,問詢路長歌和劉盈的意見。
  劉盈搖搖頭,「我是肯定不會用這兩個人拍戲的。雖然是個搞笑為主的商業片,可這部戲內裡的思想也不是一般外貌協會就能搞定的。不信你問問長歌的意思,他自己的本子,捨不捨得給這撥人糟蹋。」
  成祥看著路長歌,等他的回答。
  令兩個人意外的是,路長歌吹了吹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
  「風雲肯定是知道他旗下每個演員有幾斤幾兩重的,《天下第一刀》對風雲來說,只是一道小菜,用董秀這方小作料配小菜,風雲自然理直氣壯。如果我們不用他們的演員,他們就會覺得我們沒有誠意,雙方合作就會有點困難。」
  「你的意思是?」成祥接了一句。
  「那就不要合作吧。」
  「嗯?」成祥有些意外,他是一個商人,有時候不能像長歌那樣用文人的思維去想問題。但他也知道,路長歌想問題並不簡單,所以他還想聽聽路長歌的意見。
  「我是說,不用他們的資金——我非常相信你的融資能力,沒有風雲,我們也不會落魄到不能開機的程度。」路長歌見成祥露出一個想繼續聽下去的表情,他索性就把昨天一天想著的事兒都說了出來,「我們可以有保留地與風雲合作。我以前也和風雲打過交道,他們關於電影的運作模式我都瞭解一些,他們的宣傳能力是十分過硬的。如果能由我們負責拍攝、製作,由風雲影視負責宣傳,那這部片子上院線是肯定不成問題的。」
  成祥笑了笑,顯然路長歌這個答覆讓他太滿意了,他接著路長歌的話說道,「恐怕不止如此吧,風雲沒拿錢,拍攝期間就不會有人指手畫腳,我們會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劉盈也點點頭,「那這個董秀怎麼辦?」
  路長歌哼了一聲,「隨便給個花瓶角色就行了。」
  劉盈非常贊同路長歌的說法,高興地拿著演員資料就要走,「我回去再研究研究,長歌你還是好好磨磨劇本,我們八月份就要開機,現在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成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發一言。路長歌等劉盈出去了,才和成祥說話。
  「你有什麼想問我呢。」
  成祥勉強笑了一下,「你為什麼格外留意那個董秀,不止因為她是風雲的人吧?」
  
  路長歌愣住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那個董秀能引起他的注意,的確是由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原因。
  董秀是寧友川兩年前的出軌對象,是路長歌和寧友川分手的直接誘因。
  成祥看著路長歌擰在一起的兩根眉毛,若有所思地點燃了一根煙。
  「好像,這個董秀和寧友川有過那麼一段。」
  路長歌的眉毛擰 
1、001 ... 


  得更緊了,成祥有點瞭然於心,隨即不悅起來,「好了,你該回去修稿子了。」
  成祥把煙按熄在煙缸裡,起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坑啦~
歡迎蹲坑,日月會努力填坑的。目前來看這個傢伙的坑品還是蠻好的。
所以鞠躬等支持啦~

PS:劉盈是個男的,不要再誤解了!









2

2、002 ... 


  董秀一踏出祥悅的大門,就開始在手機裡翻寧友川的電話。她現在只想搞清楚寧友川認不認識那個編劇。如果兩個人不熟,很有可能是那個年輕編劇想通過自己的引薦結識寧友川,那這也是自己今後在劇組裡立住腳的一個契機。
  雖然以自己的實力在電影裡勝任重要角色還是不成問題的,但是如果能和主創關係親近一點,將來自己在劇組裡也有後盾。就算路長歌現在暫時沒這個想法,可如果她能為他提供這個便利,相信他也不會拒絕。
  說到底,有哪個年輕編劇不想和寧大導演拉上關係,使自己的劇本受到青睞的?這和那些小演員一個個扒著機會想貼上去的道理是一樣的。
  正想著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寧友川對著穿衣鏡試自己的襯衫合身不合身,他下午約了一個看好的女明星一起喝茶。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因為手機屏幕上面是一連串陌生的數字。
  「寧導!」對方一副甜甜的嗓子,黏黏膩膩的,寧友川一愣。
  「請問您是……」寧友川禮貌地詢問,語氣中五分猶豫五分推拒。
  「您猜猜。」對方是俏皮的聲音,嬌嗲地撒嬌。
  寧友川哪敢猜,這種電話猜誰都不對。更何況他身份特殊,也只有那麼一個兩個三個人有資格和他開這種玩笑……
  再說,這種低級的玩笑,是男人最厭煩的。
  寧友川當即嚴厲地回絕,嗓音低沉,「請不要開這種玩笑,不知您找我有什麼事。」
  畢竟能知道他電話號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身份,寧友川也不好太過分。但是聽著那個聲音,他的確有些厭惡。
  對方果然被他強硬的態度弄得愣住了,過了一會兒那邊才拿出一副正常的腔調說道,「寧導,我是董秀。」
  董秀?寧友川在自己的腦海裡思索了一圈,風雲影視的藝人,好像有那麼一陣兒他還挺欣賞這個美麗的女演員的。只不過後來她和其他女人一樣不顧臉面地硬貼上來,明明想靠緋聞搏出位還總是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讓寧友川十分的厭煩。
  「哦,我想起來了,你好。」既然對上號,寧友川就沒有了牴觸情緒。畢竟這個董秀和他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現在打電話過來,估計也是有事要找他。
  果然,對方緩緩地說出打電話的意圖來。
  「今天我去參加了祥悅影音的試鏡,《天下第一刀》這部電影您知道吧?」
  寧友川當然知道《天下第一刀》,前不久還有人給他看了這部電影的故事大綱。因為風雲看上了這部戲的劇本,有意要和對方那個小公司合作,所以風雲的老總特意囑咐他多留意一下最近的檔期和院線。
  看樣子,風雲還挺看好這部戲的。
  「我知道《天下第一刀》這部戲。怎麼了?」寧友川不禁留意起來。
  「我想問問您,您認不認識《天下第一刀》的編劇,一個叫路長歌的,看起來二十幾歲,很年輕。」
  寧友川聞言驚訝起來。
  那天看大綱的時候寧友川沒注意旁邊編劇的名字,當時只感歎整個劇本的結構精妙和創意的精良,就連一些細節都在搞笑之餘很打動人。由於商業方面的考慮,雖然劇本需要暫時保密,但寧友川一看見大綱就大致瞭解了劇本的質量一定不低,這個編劇的寫作功力也絕對不俗。尤其大綱上面字裡行間透露著的輕快詼諧,讓人非常愉悅。
  如果說,編劇是路長歌,那這就不奇怪了。
  這個路長歌是最近兩年業內很火的新晉編劇。他的劇本不僅結構新穎,台詞簡練精彩,筆下的人物也非常飽滿。而且這位編劇年紀輕輕,就問鼎了國內最高編劇榮譽「青年編劇學院獎」。學院獎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只有才華或只有權勢都難以打動學院獎的評委會。看得出這位編劇不僅下筆功力一流,連人脈和背景都不可小覷。
  寧友川前不久還想找個機會和這位編劇見個面,結識一下,聊一聊電影,只是一直沒時間,也就慢慢擱置下了。現在董秀問起這個路長歌,寧友川又重新想起了這個人。
  既然《天下第一刀》是他的作品,而風雲又有意與對面那個公司合作,那不妨就藉著這個機會見見這個路長歌吧。
  想到這裡,寧友川不由得認真起來,「我不認識他。路長歌怎麼了?」
  「哦,沒事,只是問問,今天試鏡的時候,路編劇問起您,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通話就中斷了。
  
  寧友川試好襯衫,對著鏡子自我欣賞了一番,覺得自己真是名副其實的成功人士,美了一陣子之後就去赴約了。
  寧友川開門,取車,招搖過市,生活中的一切都那麼美好……
  驀然,彷彿一道閃電擊中了他的大腦。
  路長歌?他確實不認識這麼一個人。
  可他想起另外一個人來,那是一個名叫李長歌,被自己叫了四年「嫦娥」的人。
  一個和自己同居了四年,知道自己的一切劣根和短處,以為會一輩子和自己過下去,最後卻終於分手的人。
  一個一心以成為職業編劇為理想,想要功成名就,卻默默地為自己做了四年槍手,放棄劇本署名的人……
  寧友川突然想見見董秀。
  
  下午的時候路長歌回到自己的雙層小公寓。這套房子是半年前買的,正好趕上經濟危機,房價下跌。這套房是在B市最好的地段一幢住宅樓的頂層,買的時候附送一間寬敞的閣樓。雖然只有小小的幾十平米,但是完全合乎了路長歌的心思。樓下是功能齊全的生活空間,廚衛書房還有客廳餐廳一應俱全,樓上則是由小閣樓改裝而成的臥室,配上路長歌選的遮光窗布,昏昏暗暗非常溫馨。
  以前念大學的時候,路長歌對房子根本沒概念。甚至聽同學們說起房子的時候,路長歌還覺得他們太世俗。房子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那些人把房子看得太重,彷彿沒有房子就沒法生存。可是在B市這種房價最高的城市,買一處屬於自己的空間是多麼困難。做人為什麼不灑脫一點呢?何況還是個大男人。
  總之,房子的問題在路長歌心中完全不是問題。
  可是當他和寧友川分手之後,房子就成了問題。
  以前吃寧友川的,住寧友川的,用的也是寧友川的。自己完全就是被養著的那一個,從來沒缺過什麼,寧友川就算再不是個東西,也沒虧著過自己,甚至零用錢也是大把大把地放在路長歌的錢包裡。可是一分手路長歌就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最大的痛苦不是沒有錢,而是沒有家。
  路長歌是單身母親帶大的,後來他媽媽嫁人,他媽媽的那個家不是路長歌的家。
  一開始路長歌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每個月交幾千塊的房租,那也不是他的家。
  他始終保留著一種濃厚的漂流感。但是這種漂流感,一點也不詩意。他可以保有一個文人的浪漫,但是不能靠著這種浪漫生存。沒有房子,他就是覺得人生空空的,到處都不是他的歸宿。
  這讓路長歌更加確信了他的觀點:寧友川就是嫌棄他貧窮微末。
  寧友川是誰?業內數一數二的大腕兒,他有著金錢、名譽、地位。
  路長歌又是誰?一個平平凡凡的大學生,他有的只是滿懷的夢想而已。有夢想的人再可愛,再像天使,遇上寧友川這樣的也折翼了。
  他以前一直以為寧友川什麼都有了,就不會嫌棄自己什麼都沒有。可實際上呢,有一天路長歌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正是兩個人之間懸殊的差距,讓寧友川從來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寧友川從來沒擔心過自己會主動離開他,而路長歌卻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所以路長歌拚命地賺錢,拚命地寫劇本,就算把自己熬垮了也在所不惜。在和寧友川分手的這兩年裡,他把自己的文筆、文思給練出來了,卻把身體給熬壞了。他敢說,他是業內最高產的編劇,他速度快,質量高,一旦投入進一個項目,就會忘乎所以。
  所以很快,他在業內就有了口碑。再後來他得了獎,片約更是數不勝數。
  就連路長歌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得這麼辛苦,彷彿一忙起來就什麼都有了。金錢,名譽,地位,還有被尊重。
  更重要的是,慢慢的,他就把寧友川給忘了。心就不像前兩年剛剛分手時那麼痛了。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就連痛也是痛在恍惚中。
  
  路長歌收回自己的思緒,他接到了成祥的電話。
  「我們晚上要去機場,乾爹乾娘回來了,」成祥說。
  路長歌有點驚訝。
  「旅行結束了?太早了吧?這還不到一個星期呢……」
  「乾爹生意上的事,需要他回來處理。他老人家不放心乾娘一個人,就都回來了。」
  路長歌哼了一聲,有些不滿。
  「別這樣,」成祥聽懂了他的負面情緒,「他是你媽媽的丈夫。」
  「好了好了,別囑咐我了,你說很多次了。」路長歌有些不耐煩,他記得以前成祥沒這麼囉嗦的,一句話說一千遍還要再說。
  「那你準備一下,」成祥有些無奈,「我們晚上早點出發,還要買花束。」
  路長歌應了句,掛掉了電話。
  
  成祥是路先生的義子,也是路先生的左右手。所以當路先生把成祥安排在自己身邊時,路長歌有些許的不滿,他覺得成祥是在控制自己,路先生這樣做有些僭越了,畢竟他不是他親爹。
  可是時間一長,漸漸的,路長歌發現成祥並不是在監督自己。他只是一個旁觀者,時不時地對自己指點一下,教會他做事的方法和原則,讓他從一個純粹的文人變成一個能夠遊走社會的人。
  讓他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裡,從天真,成長為理智。
  所以路長歌自然而然接受了成祥這個引領者的角色。甚至在事業上,路長歌也不反感成祥的介入。
  剛好成祥在路先生的授意下,在半年前成立了祥悅影音。那個時候也是路長歌剛得獎的時候,成祥得到路先生的指示要關照路長歌,於是索性邀路長歌為祥悅立一個項目,舉公司上下之力去運作。
  於是這才有了《天下第一刀》。
  
  路長歌看看時間,離出發去機場的時間還早,他還可以吃個晚飯,再看看劇本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於是就在小廚房給自己煮了碗麵。可是沒等端著麵條的路長歌把電腦打開,他另一部戲的負責人就打電話過來,急得火上房梁一樣。
  那是路長歌幾個月前寫的一部網絡劇,稿費給的很多,而且寫起來比電影電視劇相對容易些。二十集劇本加在一起,總共六萬多字,可是稿費卻有四五萬那麼多。所以路長歌對這部戲很用心,質量上很下功夫,光在整體的佈局和構思上面,就費了一個月的心血。
  路長歌叼著筷子一邊吃麵一邊聽那個負責人在電話裡哭訴。
  問題其實很簡單,只是不太好解決。演男二號的演員在拍戲的時候意外受傷,不能參與下面的拍攝,可是如果讓男二號這個角色突然死亡,在劇情上又漏洞百出。整個劇組停在這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騎虎難下。
  路長歌想了想,嚼著麵條問了聲,「我們合同半年前就結了,尾款你們也已經付了。」
  那邊一連聲的嗯嗯嗯,「我們也是不情之請。」
  路長歌把麵條嚥下去,「那我不妨先小人後君子了。」
  那邊怎麼敢說什麼呢,他知道路長歌肯定是要提條件的,「是是是,您請說。」
  「畢竟這是我半年前就做完的項目,而且你們開拍前就結了尾款,也就是說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是,是。」
  「所以,現在再改戲的話,就不能算修稿,而應該是創作。」
  對方沒太聽懂,「您能給解釋一下嗎?」
  路長歌把碗和麵條放在一邊,伸手從旁邊書架上面拿下一疊包裝好的打印文件,那正是這部戲的全部劇本正文。是路長歌備案用的。路長歌翻到出問題的地方,正好在第十一集上下。
  路長歌盤算了一下,說,「我從明天開始給你們補十集劇本,這十集劇本要按照前面的稿費結算。」按照修改算,資方是不用支付稿費的,但是路長歌現在寫劇本是因為對方出了問題,所以不應該按照「修改」來結算。
  那邊的負責人簡直如蒙大赦,路長歌肯幫這個忙,是他們目前最好的出路。
  「別說是重新結算稿費,您只要把戲給我改順溜了,您叫我磕頭都成!錢還是個問題了?」
  路長歌聽見這話,笑了。其實錢很是問題,只是如果路長歌不出手,整部戲停在那兒,他們損失的就不是幾集稿費了。
  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何況修稿還有稿費拿,路長歌何樂而不為呢。
  「我今晚還有事。你們明天叫個人過來重新簽合同——沒有合同我不辦事。」
  「應該的應該的,編路這是在成全我。」對方把話說得很客氣。
  「那好,大後天之前我會交稿,」路長歌看了一眼桌歷,用筆圈了一個日期,「7月10日,晚上我把劇本發送到你郵箱上。」
  那邊沉默了半分鐘,半晌問道,「兩天十集劇本,編路您……」
  路長歌知道他在懷疑什麼,索性和他說了實話,「你們現在拍的那二十集是我五天寫完的。」
  那邊又沉默了半分鐘,那個負責人的聲音感覺都快虛脫了,「我這邊是真得不著急,您可以一天一集,我們可以邊寫邊拍……」
  「你們不急我急。我這邊還有其他的戲要改,」路長歌不耐煩的性子又上來了,「我能保證質量。」
  「好……明天我叫人過去簽合同。」
  路長歌彷彿聽見了電話那邊磨牙的聲音。他不理睬那些,喝完碗裡的湯,掛掉了電話。劇本這東西,寫起來簡單,難的是思考。已經是思考過的東西了,還怕寫不出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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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003 ... 


  路夫人看見路長歌接機的時候開心的差一點從地上蹦起來,恨不得剛出了閘口就開始招手。她身後依然是那個讓路長歌尷尬的男人,從法律上來講,路長歌要叫他爸爸,可是從情理上來講,這麼些年,路長歌一直覺得他是個陌生人。
  「兒子!」路夫人快步上前,眼前的一切跡象表明,她是一個快樂的小老太太。
  為這,一切都值了。
  「老媽!」路長歌遞上成祥準備的捧花,然後是一個熱情的擁抱。
  未等母子情重續,一個渾厚的嗓音就在路長歌頭頂響起。
  「長歌,陪你媽媽上車。我隨後就到。」
  路長歌「哦」了一聲,並不想和那人多打招呼。這個人的存在無時無刻不提醒他,他懷裡的這個小老太太不再是多年前與自己相依為命的李媽媽,而是一個光彩照人的路夫人。
  她的依靠,不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而是一個腳踏黑白兩道,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成祥慇勤地引著路夫人進了停車場,令路長歌不悅的是,路夫人身後立刻跟上兩個保鏢。
  路夫人眉飛色舞地和路長歌講著歐洲之旅的所見所聞,絲毫沒有察覺到兒子的頹喪。
  
  既然長輩雲遊歸來,路長歌自然不能一味住在自己的小公寓裡,就連成祥也要每天按時到路家去和路先生報備工作方面的事。
  第二天早上八點,路長歌簽完前一天說好的合同就收拾東西去了路家。
  路家在B市東部有一座獨立的花園別墅。路長歌每次來這邊,心裡都不舒服——這房子現在在他母親名下。
  路長歌拚死拚活奮鬥一輩子,都不可能比那個男人給她更多。
  或許別人會慶幸,母親晚年有了保障,就連自己也有了強大的靠山。但是路長歌只覺得頭疼,尤其是一想起那男人的事業。
  
  路夫人親自開的門,看見路長歌就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來。
  女人到了五十歲這個年紀,就算不出皺紋,頭髮也會花白。但是路夫人就好似得到了上天的眷顧,既保留了青春,又得到了愛情。
  錯了,是先得到了愛情,而後復得了青春。
  無論路長歌對路先生有多排斥,他始終不能否認路先生帶給自己母親的幸福和快樂。他不會在外面有包|養的小明星,也不會每日喝得醉醺醺再回家,更不會對母親惡語相向。他甚至在面對自己母親的時候,會小心翼翼收起身上慣於凌駕他人的氣勢,並且說話也放慢語速,飽含深情。
  所以,路長歌才會慢慢接受他。甚至遂了母親的心願,更改了自己的姓氏,成為這個男人名義上的兒子。
  
  「快來,兒子,你爸爸叫人買了新鮮水果,我都沒見過,你過來吃吃看!」一路迎著路長歌把他帶到一層大廳的沙發那兒坐下。
  路先生正拿著報紙看的專注,路長歌便不打擾他,也就沒打招呼。
  這是他和路先生的默契。路夫人總是要路長歌叫路先生「爸爸」,路先生也知道他為難,便每次假裝不知,跳過這尷尬的問好的過程。過一會兒再開口說話,兩個人的接觸就會自然很多。
  時間長了,路夫人的興致淡了,也就不追究了。
  路夫人從茶几過盤上拿起一個長相奇怪的東西給路長歌看,有點獻寶的意思。路長歌很配合地現出好奇的神色等著路夫人教給他吃。
  路夫人開心地把那個圓形物體用刀子剖開,裡面露出很多顏色鮮艷的果肉來。屋子裡頓時瀰散開一股沁人的香氣。
  「沒見過吧?媽媽也是第一次吃,你爸爸說,這個是熱帶的。」
  路長歌勉強自己露出一個微笑,每次聽到「你爸爸」這個詞,路長歌就會覺得不自在。他從記事起,就被叫成「野孩子」,他沒有父親,就連李也是隨媽媽的姓氏。
  路長歌啃了一口果肉,酸酸甜甜,並且有熱帶水果特有的味道。他悄悄掃了一眼對面看報紙的路先生。
  「你先去廚房看看午飯吃什麼,我有話要和長歌說。」路先生突然收起報紙,對路夫人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我不能聽嗎?」路夫人俏皮地眨眨眼睛。
  「不能聽。」路先生依舊目光溫柔。
  路夫人把剩下幾個水果都用刀子剖開放在果盤裡,然後起身離開。
  路先生示意路長歌和他去一趟書房。
  
  書房裡一邊是佈置得古色古香的書櫃,一邊是歐式復古的長沙發,中間是一張很厚實的老闆台。
  觀察是一個編劇的基本功,每次到了一個讓他不適應的環境,路長歌就忍不住觀察。
  桌上沒有電腦,書櫃上也沒有太多的書。房間裡鋪著厚厚的地毯,走來走去的話會很舒服。路長歌知道這間書房更多的作用是用來思考和談話,給路先生運籌帷幄。
  路先生坐在老闆台後面,給了路長歌一個手勢叫他坐在對面一邊的沙發上。路長歌搖搖頭,他覺得自己站著就好。
  彷彿只要站著,就能證明自己與眼前這個強勢的男人是平等的,彷彿只要站著就能提醒他,路長歌不想與他談話太久。
  路先生發出一聲微微的歎氣,隨後又恢復了以往的強勢。
  「我聽說,你最近又在寫電影?」路先生沒有擺出一副領導者的姿態,他的語氣有一點和藹,有一點故意想找話題的意思。
  這讓路長歌不忍和他說那些場面話,只答了一聲「是」。
  「剛好成祥那孩子的影視公司剛剛成立,你們也好趁著這個合作機再熟悉一下。」
  「成祥大哥他做事很穩妥,我能學到很多。」這話是由心而發。
  路先生半晌沒有說話,他看著眼前客客氣氣的路長歌,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有時我想,你如果是我親生的該多好,這幅脾氣,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
  「不敢,我覺得成祥大哥行事才更加……」
  「你不要誇讚他,」路先生打斷了路長歌,「這聽起來很客氣。我更希望你們能夠像兄弟一樣相處。而他能擔起做大哥的責任,我和你媽媽不在B市的時候,替我們照顧你。」
  兩個人變得沉默,路長歌不知道該說什麼,路先生不知道下面的話該不該說。
  「您照顧我媽媽,我已經很感謝。」過了半天,路長歌恭敬地說道。
  路先生覺得自己和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距離一下子又遠了好多。
  「你走吧,」路先生做了個手勢准許路長歌離開。只是在路長歌開門出去之前他又補充一句,「你知道我沒有孩子,很多時候,我做起事來有些力不從心,我已經老了。」
  路長歌在門前愣了一會兒。
  
  這棟花園別墅裡,有為路長歌專門準備的房間。傢俱和擺設都是路夫人親自佈置。
  由於合同在身,路長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寫了兩天一夜的劇本。在合同規定期限來臨之前,路長歌完成了手裡的任務。
  對方拿到劇本欣喜若狂,看到內容後又不禁讚歎路長歌的才思敏捷。路長歌只通過修改前面幾集的一些細節,就變化了整部戲的走向,那個受傷的男二號可以再也不用出現在屏幕上。而劇組需要做的只是補拍幾場戲而已。
  路長歌關掉查看接收稿費的銀行卡餘額,這一筆進賬又讓他開心許多。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越來越財迷了。他越來越覺得,有錢真是一件好事情,況且賺錢也是靠能力的,他能賺說明他有能力。
  
  關掉電腦後,路長歌眼前又是一陣暈眩。有時候做編劇,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賣命。
  路夫人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他只好百般解釋自己只是缺睡眠,血壓低所致。
  就連路先生也問他,要不要休息一陣子。
  「你這麼寫下去,是不是全年都沒有假期?」路先生問。
  路長歌笑著說還不想給自己放假。
  「你看起來,倒是比我要忙,我再忙也要抽出時間陪你媽媽遊山玩水。」路先生打趣道。
  路長歌只笑著不說話。
  有時候,他甚至想如果和寧友川在一起的那四年,不是做槍手,是不是會更加接近自己的夢想。可惜的是,無論他現在多麼努力,都無法挽回之前的四年時光。
  不止是事業,還有感情。
  他倒是希望能快點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他會像路先生對自己媽媽一樣,對那個人好。只是,這又談何容易呢?
  
  風雲影視。
  寧友川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發呆。他有點不明白自己這幾天為什麼會心神不寧。那天董秀的一個電話讓自己想起了太多事情。他甚至找人弄來了《天下第一刀》試鏡時發給演員的劇本片段。
  那張薄薄的紙上只有一場戲,但那單薄的一場戲卻讓寧友川失神了很久。
  「|第三十八場|日|外|樹林
  胡小刀看著前面的美女背影,衝了上去。
  胡小刀:(緊張)小姐,請問這塊磚頭是你掉的嗎?
  之間胡小刀手上拿著一塊不知從哪裡摸來的磚頭。
  美女:你搭訕的水平還真差。」
  
  時光彷彿倒流回六年前,他和嫦娥初識。
  他從路邊花壇撿了一塊磚頭,跑到嫦娥面前遞過去,「同學,這塊磚頭是你掉的嗎。」
  為的,就是看看那個清秀少年的反應。
  一個大導演,跑到C大裡挖角色,沒想到挖到的不是一個演員,卻是一個編劇。
  然後,嫦娥當時驚愕,憤怒,還有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就那麼深深印刻在寧友川的心裡。寧友川心想,這個小男生不錯。
  
  路長歌。
  寧友川摩挲著署在「天下第一刀」幾個字右下角的編劇名字。他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連基本生存能力都沒有,也沒有背景和人脈,只知道埋頭寫字的書獃子,竟然會成為一個新晉青年編劇躋身在影視行業排名前列。
  如果路長歌就是李長歌,那的確很可笑。看來,自己當年看走了眼……
  寧友川突然對這個「路長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特別想知道李長歌怎麼就變成了路長歌。不僅名字變了,連身份也脫胎換骨。
  
  因為有生意要照顧,路氏夫婦在B市僅停留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走了。
  路長歌去送他們的時候,從路先生的眼神裡看到了欲言又止的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路先生總想找機會對自己說點什麼,而自己也千方百計想逃避他要說的那些話。路長歌覺得,這個家庭現在的狀況已經達到了一個平衡。這個平衡,沒有必要被打破。
  成祥看兩位長輩進了候機大廳,便拉著路長歌要離開。
  兩個人上了車開始討論關於《天下第一刀》開機的問題。
  「拍攝場地選在了C市,那邊風景不錯還有很多古鎮,可以拍古裝片。公司已經派人去談了。」成祥打開車窗然後點燃了一根香煙。
  「設備方面呢?資金方面呢?」路長歌很關心這個問題,風雲影視肯拿錢那自然沒問題,只是現在風雲影視只負責宣傳方面,那錢的問題就必須提上日程。
  「錢不是問題。」成祥露出一個很有把握的表情,「這些都不用你去操心。你只要把劇本修改好,和劉盈把戲研究透徹。」
  路長歌又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來,「主任呢?」
  「C市那邊有我們的合作夥伴,主任就用那邊的人了——畢竟要在C市建組,主任還是找本地人比較好。」
  這麼看來,建組也不成問題了。
  「對了,」成祥補充道,「我今天剛剛接到風雲那邊的消息,他們可能要派一個人過來做藝術顧問。」
  路長歌露出一個見鬼的表情,「什麼玩意……藝術顧問?這是一般人能幹的嗎?」
  一般藝術顧問這個職務,都只是掛名,掛一個非常有名氣的藝術家或者名人來做。可成祥剛剛說的,是「派一個藝術顧問」,也就是說這個名人要進組。
  路長歌突然打了個寒顫,「他們派誰來……不會是……」
  「寧友川。」成祥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路長歌突然覺得胃疼。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急,一會兒再捉蟲。喜歡的大人們要收藏哦~還有不許霸王哦~
明天應該也會是兩更。中午十二點和晚上七點。









4

4、004 ... 


  做為寧友川的助理,向陽這幾天很頭疼。
  風雲調寧友川為《天下第一刀》做藝術顧問,這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他一邊要調整寧友川的檔期,一邊又要說服寧友川盡量不要去駐組。
  但是寧友川又不是一個聽勸的,他那份隨性也不是向陽能約束的,所以向陽的工作量突然毫無理由地多了起來。
  首先,他要搞清楚《天下第一刀》的劇組情形。
  製片人成祥,祥悅影音的老總,公司成立得很突然,不知道身後是什麼背景。導演劉盈,二線導演,屬於那種作品能叫出名字但本人不太被知道的類型。副導演郝治,祥悅的人都叫他耗子,看樣子是成祥一首提拔的,以前並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個人。編劇路長歌……
  向陽愣住了,他一向是心思細密的。這個路長歌讓敏感的他想起一個人來。
  向陽甩甩頭,不想把那個人放在心上,眼下,輔助寧友川做好手頭上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哪裡有那麼多的精神用來胡思亂想呢?
  可是他整個下午,都無法揮散心頭上的焦慮。他總是不自覺的把文件上面的「路長歌」和從前那個「李長歌」聯想到一起。
  
  路長歌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總覺得自己被什麼人念叨了一下午似的。
  他正在修改《天下第一刀》的劇本,下星期要召開主創見面會,還要準備開機儀式,外加建組之類的瑣事。如果他再拖延進度不交終稿,恐怕就要激起眾怒了。
  雖然很捨不得,但是路長歌還是把劇本打印出來,翻了最後一遍。
  他突然想起自己打印劇本的這個習慣,還是和寧友川在一起的時候養成的。無論寫什麼,到最後確定終稿的時候都要自己打印一份,用精美的包裝完整地保存起來備案。
  其實在寫劇本這方面,路長歌一點都不恨寧友川。編劇這個行業裡,有幾個人不是從槍手做起的,你不做槍手,哪裡就有那麼多的機會留給你呢。
  更何況寧友川資源豐富,手裡都是大投資,成片審批的條件也低一些,寫劇本時又有很多高水平的智囊團可以參謀,路長歌在那幾年裡跟著寧友川也算見了很多世面,把一部電影的製作流程從初期創意到後期製作都瞭解得很透徹,得到了很多的鍛煉。
  所以離開寧友川以後,他搞起創作才能這麼手到擒來。
  
  路長歌不禁想起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路長歌是在大學校園裡認識的寧友川。
  寧友川為新片子挖演員,在C大校園裡亂晃。那一天剛好路長歌頂著一張清新俊秀的臉出現在他面前,寧友川臨時起意拿著一塊兒磚頭就上前跟他搭訕。
  寧友川說,「同學,這塊磚頭是你掉的嗎。」
  雖然當時被嚇了一跳,甚至覺得對方是不是有病,但後來路長歌覺得,他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句話了。
  
  那時候路長歌的外表非常帥氣陽光,光是一張臉就招惹了到處找演員的寧友川。接下來幾天更是讓這位大導演死纏爛打,請他做自己電影裡的演員。也是在這個死皮賴臉的過程中,寧友川發現原來長得那麼好看的路長歌竟然不是C大表演系的,而是編劇系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意外的發現,寧友川和路長歌的互動更加頻繁了。寧友川最開始是不懷好意的,他把自己的劇本創意拿給路長歌看,用以試探路長歌的頭腦。效果令人驚異——路長歌知道了寧友川的身份後,為了得到他的認可,第二天就寫完了整個創意的大綱。
  
  寧友川很驚訝,沒想到這個相貌出眾的年輕人心思也同樣出眾。所以他找路長歌在C大外面的一家咖啡廳裡徹夜長談,談人生,談理想,後來開始談愛情……談著談著就談到寧友川家裡去了。
  從第二天開始,路長歌就沒再離開過寧友川的家。他對寧友川是迷戀的,他欣賞寧友川精湛的鏡頭語言,敬佩他對藝術的深沉熱愛,在點影創作理念方面更是與他志同道合。彷彿一瞬間,路長歌就找到了一個知音。而且這個知音還是他的偶像,他心中的神。
  路長歌就在這種崇拜中,漸漸迷失了自己。
  很長一段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愛上寧友川什麼。他明明知道寧友川花心,在外面不斷有緋聞傳出,可是他依然為他找借口,覺得他是身份和地位使之然。他默默忍受了很久,直到董秀那件事發生,兩個人分手。
  
  後來路長歌想,如果自己對寧友川沒有那麼深沉的崇拜,也許自己就不會愛得那麼深。在那份感情中,路長歌期待的太多,所以才那樣毫無保留地付出。
  而寧友川又那樣盛氣凌人,他高高在上,他給自己一切物質條件和精神享受,而他對自己索取的,僅僅是一具身體,還有這具身體裡的思想。至於感情,路長歌覺得,寧友川並不需要。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寧友川無數次地給路長歌規劃兩個人的未來,那個美好的未來一度讓路長歌失去了理智,一次次聽從他的擺佈。可是時間久了,路長歌終於弄明白一件事:那只是寧友川的未來,不是路長歌的未來。
  路長歌挺感謝董秀的,要不是她的存在,路長歌永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和寧友川的不平等始終是橫在兩個人之間的尖銳矛盾。
  
  路長歌收回自己的思緒,有些事情,不能多想。一想,就會牽連著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都痛徹心扉。
  
  公寓門傳來被鑰匙擰開的聲音,耗子夾著一堆的資料走了進來,手裡還拎著幾個外賣飯盒,臉上掛著狗腿的笑。
  「路哥,成總交待我給你送飯,他說前幾天來看見你吃方便麵。」
  路長歌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忙把飯盒接過來擺在茶几上,然後招呼耗子坐下一起吃。
  「不了,」耗子推辭,「我就給你送這些資料,這裡邊有很多場景圖片,都是到時候拍戲能用上的。尤其這幾張,」耗子果真從那對資料裡拿出幾張圖片,「是劉導說無論如何都要用上的。讓你看看戲裡哪個場景能搬過去。」
  路長歌掰開一副筷子,一邊吃東西一邊翻照片。
  耗子撓撓後腦欲言又止。
  「有事?」路長歌問。
  「啊……就是……我聽人說路哥你也能演戲,想問問你要不要串個角兒。」
  路長歌笑了,「我就想演胡小刀。」
  胡小刀是《天下第一刀》的男一號。
  耗子笑了笑,「那到時候我給你排進去你可不許賴啊。」
  這倒是無所謂,路長歌繼續吃飯。演戲串個角兒什麼的都是小意思,他對自己的演技還是有點信心的。不說別的,編劇的戲路和專業演員,導演的戲路都不一樣,更加側重劇本內在的本真。光是這一點,路長歌就覺得自己比別人強很多。
  「還有啊,」耗子又想起一件事來,「劉導讓我問問你,劇本裡哪些個龍套比較重要,有些演員咱們要從B市帶到C市去。那邊的演員都是說川普,怕到時候沒有合用的人。」
  路長歌也覺得挺有道理,於是掰著手指頭給耗子說演員。
  耗子見自己要做的幾件事兒都有了著落也不多說別的,囑咐路長歌修完稿子注意休息就走了。路長歌想了想自己這兩天還真沒什麼要做的事兒了,頓時有點空虛。
  也巧,他剛一空虛,就有事兒找上門了。
  
  寧友川的助理,向陽,打電話給他。
  向陽是按照寧友川的吩咐,給《天下第一刀》的編劇路長歌打電話,說想單獨見一面。
  這個說法很微妙。是藝術顧問寧友川想見編劇路長歌。
  路長歌右眼皮開始一陣狂跳。他曾經幻想很多次和寧友川的再見面,什麼街頭巧遇之類的都想遍了。唯獨沒想過,寧友川會以合作夥伴的身份見他。
  路長歌莫名的就有點激動,他將第一次以獨立編劇的身份和寧友川見面。他很想知道當寧友川看見那個路長歌,就是自己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副驚訝的表情。
  他會難以置信吧。
  路長歌想了想,就不由自主地在衣櫃裡找出一套正式場合穿的西裝來。
  
  寧友川坐在一個偏僻的位置,他特意找了一個死角,能夠對著門口又不被發現。所以當路長歌走進這間咖啡廳,四處張望的時候,寧友川能看見路長歌,而路長歌看不見寧友川。
  寧友川看著那個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的年輕人,雖然兩年過去他卻還一如昨日的清秀好看,可是舉手投足卻又透著一點點成熟。不像那個時候,完全是一副學生的做派。
  寧友川端著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水慢慢流進胃裡。
  一路尋找過來的路長歌最終與寧友川四目相對,兩個人隔著一間咖啡屋的距離互相對望。
  路長歌走了過去,在寧友川對面坐下。
  「你知道是我了,對不對。」路長歌一到這家咖啡屋就知道了。這家咖啡屋,就是他們初識,談人生談理想談了一夜最後變成談戀愛的地方。
  寧友川把見面地點定在這裡,路長歌就察覺到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也沒想到會是你。」寧友川看著路長歌,露出一個讚賞的表情來。
  兩人相對無言很久,寧友川再一次打破沉默。
  「你長大了。」
  這話說得讓人不服氣,路長歌能明白寧友川話裡的意思,他是說自己成熟了,或者成功了。但這話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路長歌無論再怎麼成熟,在寧友川面前都是小孩子,路長歌無論再怎麼發展,在寧友川面前都是新人白丁。
  「你又在和我論資歷。」路長歌不輕不重地說了句,面帶笑意。
  寧友川看著眼前這個人,長得面若桃花,說話舉重若輕。舉手投足透著穩重與成熟,不像之前那個有點驕傲有點任性的人。日後若是成名成家,受萬人敬仰,也稱得上是風華絕代。
  「你知道我怎麼認出你的嗎?」寧友川打了個響指,叫來服務生,「要一杯摩卡。」
  路長歌攔住要離開的服務生,「不要摩卡,要西瓜汁,謝謝。」
  語氣彬彬有禮,有成功人士的氣度。
  服務生微笑著離開,寧友川有點尷尬。
  「麻煩你幫我點單。」路長歌說,「可是我的胃壞掉了,不能喝咖啡。」
  寧友川有點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路長歌是一個很健康的人。至少他沒有忌口的東西。
  「你知道我是怎麼認出你的嗎。」寧友川重提這個被打斷的話題。
  路長歌搖搖頭,兩年,自從分手,他搬出寧友川的家,切斷與寧友川的一切聯繫,他彷彿就脫離了當初那個關係網和朋友圈子。他也不知道寧友川是怎麼知道「路長歌」這個人就是當年的李長歌。
  「我拿到了《天下第一刀》的劇本片段。」寧友川解釋道。
  之所以是劇本片段,是因為劇本需要保密的關係,演員試鏡的時候拿到的都是薄薄的一張紙,上面只有要試鏡的一場戲。
  恰好那一天挑中的一場戲,寫的就是當年路長歌和寧友川結識時的段子。
  路長歌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他坐不住了,想起身離開。
  「嫦娥……」路長歌的手被寧友川按住在桌子上。
  「嫦娥別走。」
  嫦娥,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寧友川在電腦上打字,每次輸入李長歌都會寫成李嫦娥,久而久之,誤稱就變成了愛稱。嫦娥變成只有寧友川一個人能叫的名字。
  路長歌有兩年沒聽見別人叫他嫦娥,他半天沒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
  路長歌重新坐下,看寧友川鬆開自己的手。
  「你還是在乎我。」
  在昏暗的燈光下,路長歌恍恍惚惚聽見這樣一句話。
  
  「沒有……我沒有!」路長歌從睡夢中驚醒。他不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麼,但是他恐懼。
  他甚至不敢入睡,他害怕漫長的黑夜,將自己籠入無邊的黑暗。
  他忘記自己有幾天沒安穩地睡過了,也忘記自己從什麼時候起有了失眠的毛病。
  有時候是整晚都睡不著,一直在床上想事情,思緒飄得很遠很遠。
  有時候,是睡著了卻在半夜無緣無故地驚醒,而後大腦清明再也無法重拾睏意。
  路長歌無力地躺在床上,他看著黑夜中自己身處的環境,這是自己的家不對嗎。這是自己辛辛苦苦靠著寫字賺來的家,雖然不大,但是小而溫馨,再也不會有人把自己從家裡趕出去不是嗎。
  那他到底在怕什麼。
  路長歌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滿腦子都在想當晚見面時寧友川的最後一句話。
  「嫦娥,回到我身邊來。我們一起,做全中國最好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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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5、005 ... 


  「我們一起,做全中國最好的電影。」
  好像在很多年前,寧友川就是用這句話引|誘了李長歌。多年以後,寧友川又故技重施,可惜正如他所說,李長歌已經長大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被你圈禁的嫦娥,我是路長歌。
  
  路長歌扭開檯燈,鬧表上是碩大的時間數字,停在五點二十這一刻。
  路長歌的身體這兩年迅速變壞,其中睡眠是最主要的問題。路夫人知道以後曾經想過很多辦法,甚至求人問過許多助眠的偏方,卻都沒有什麼功效。
  路長歌也知道,自己睡不著,一方面緣由寫作,還有一方面緣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每當夜深人靜,他就禁不住要胡思亂想。
  有時是想自己將來能做到哪一步,究竟能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讓人刮目相看;有時又是想起過去那些委屈,想以後怎麼討還過來。總歸一句話,前一天讓寧友川說中了,路長歌還是在乎他。
  六七月份的B市開始漸漸熱得像蒸籠,城市的熱島效應讓人們像悶在鍋裡的清蒸魚,甚至到了夜晚也難以體驗到涼爽。每天最清爽的時刻,反倒是凌晨。
  一天一夜的熱度慢慢散盡,太陽也沒有重生,馬路上沒有車馬的喧囂,甚至沒有行人。空氣不再混雜著濁氣,嘈雜的聲音也歸於無跡。
  路長歌拿著一罐啤酒,站在小陽台向外望。新鮮的空氣灌進了屋子,路長歌有一種獲救的錯覺。
  
  天光大亮,整個城市恢復喧鬧和繁華。向陽用鑰匙擰開寧友川的家門,把早餐和熨燙好的西裝拿了進去。早餐放在微波爐裡再熱一圈,西裝平放在沙發上等寧友川出門前穿上。
  寧友川的家有將近兩百個平方,從一邊望不到另一邊。
  向陽早就熟悉了這裡的格局,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找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他走到寧友川臥室門前輕輕敲了敲,「寧導,您今天有會議必須出席。」
  房間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寧友川渾厚有磁性的嗓音輕聲回應,「知道了。」
  向陽立在門前拿出手機,靜靜等了十分鐘,之後他擰開門把手進了臥室。
  寧友川躺在床上,臥室裡歐式風的床幔和窗簾顯得深沉又華麗。向陽走到窗前把窗簾挑開,陽光照射進來,寧友川的眼睛瞇了起來。
  「寧導,今天的會議,是和《天下第一刀》的主創見面。」
  寧友川睜開雙眼,「幾點了?」
  「九點的會議,現在八點。」
  寧友川翻開薄薄的被子,踩著地毯赤足走出臥室。
  浴室裡響起嘩嘩的水聲,向陽望著窗外,嘴角擰成一個憂鬱的弧度。
  
  餐廳。寧友川吃著向陽送來的早餐,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向陽,你跟了我多久了?」
  「七年。」
  比路長歌還要早,這句話差一點脫口而出。
  寧友川停下筷子,「前幾天陳總和我說,人事部給出幾個空缺,你要不要動一動。」
  陳總是風雲影視的老總,他和寧友川私下裡的關係都很好。像這種調職的機會,寧友川不知道給出幾次了。向陽心裡泛起一陣苦澀,卻不說破。
  「寧導,別的……我怕做不來。」
  「什麼做不來,」寧友川停頓了一下,「明天去人事部看看,有什麼工作你動動吧。你再跟我做下去,就埋沒了。我看,讓你做個主任挺合適的。」
  主任是製片主任,以風雲影視的實力,旗下接手的影片都是大投資。製片主任這個職位是劇組裡的肥差,如果人精明,會「做賬」,一部戲至少可以拿到一百萬那麼多的利潤。
  做賬,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記賬。做賬的意思是在賬目上動手腳,表面上看不出問題,實際上有很大一部分資金冠上正常的名目可以隨意動用。
  向陽跟了寧友川這麼久,做賬是一件極簡單的事。寧友川給了向陽這樣一個機會,對一名助理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出路。許多人也許一輩子也等不來這樣一個契機。
  「寧導,我……」可是向陽心裡卻是說不出的苦澀。他只覺得,寧友川是在把他推出去,新的工作崗位和機會,只是一個借口而已。彷彿他就像是膩了很多情人那樣,最終也膩了自己。
  「不要推辭了,我和陳總已經說過,你跟我的這些年很懂規矩,也知進退,做事本分。他也很賞識你。以後你在風雲影視,也算是……」
  寧友川停住,向陽那個憂傷的表情讓他一瞬間不忍。
  「寧導,再讓我跟您一部戲吧。您下一部戲殺青,我就調職。」向陽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也讓我……再學學。」
  就是那一瞬間的不忍,寧友川說了聲,「好。」
  
  《天下第一刀》的主創見面會定在了風雲影視的會議三廳,某種程度上更加說明了風雲影視對這部戲的重視。成祥劉盈等人聽到這個安排的時候也是一臉驚訝。
  但是大家又隨即釋然,不說別的,他們對這次的劇本是很有信心的。對方能這樣表達自己的誠意,也是暗示會努力促成雙發的合作,這一點祥悅的人心知肚明就好。
  風雲影視的會議三廳是個不大的地方,但是在這裡舉行的會議多半都是風雲策劃半年以上的重點項目。像《天下第一刀》這種與其他企業合作的項目,在這裡舉行主創見面會,這在風雲還是第一次。
  主持會議的,是風雲影視的人,是雙方達成協議之後,選出的《天下第一刀》的監製,一個叫張鈺的年輕女孩。
  張鈺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個子不高,身材很好,畫著淡妝給人一種很職業的感覺。張鈺吸煙,開會的時候也點著一根煙用兩根手指夾著,加上盤在腦後的髮髻給人一種風塵感。這種風塵感和年齡很不相符,給人一種故作成熟的感覺。
  雖然是這樣,在座的人卻都不敢看輕這個角色,監製,不是隨便每個人都能勝任的。她若是有這個能力,那自然是好的;她若是沒有這個能力,作為與風雲影視達成協議的製片人成祥,就會很頭疼,在座所有人就都會很頭疼。
  「好,我們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張鈺用一種精明強悍的眼神把在座各位打量一遍,「這位是製片人,祥悅影音的老總,成祥先生。」
  成祥點點頭。
  「這部戲的導演,劉盈先生,劉盈先生也有過很多優秀作品,像……」
  「不值一提,」劉盈打斷張鈺,朝寧友川看了一眼。有寧友川在座,張鈺這樣介紹他,會讓他有一種班門弄斧的感覺。
  「《天下第一刀》的編劇,路長歌。」張鈺說完這句話,首先停了下來,她再次打量了路長歌一眼。這個眼神讓路長歌很不舒服。
  張鈺對路長歌並沒有做過多的介紹,因為下面一位,將是《天下第一刀》劇組裡的重量級人物。
  「我們從法國請來的攝像師,ARON(阿隆)。」
  阿隆是個中國人,年輕時去法國留學,學習電影攝像。眾所周知,法國是電影發源地,更是電影人的求學天堂。不論阿隆技藝如何,單單是「從法國請來」這幾個字,就給他添了很大的份量。
  劉盈附耳路長歌,輕聲說了幾個字,「昨天我們見過了,技術很好。」
  劉盈的意思是,這個阿隆拍攝技法不錯。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但是路長歌卻沒有喜悅。在劇組裡經常發生攝像與導演意見不合的事情,從法國回來的攝像師與劉盈沒有過接觸,兩個人的藝術理念怕是大多會相左,另外……路長歌不願意多想,到時候叫劉盈他們留意就行了。
  路長歌不禁再次看看這個阿隆,人很高大,頭髮很長染成棕黃,目光灼灼,果真很有法國留學人的風采。
  「副導演,郝治。」郝治,就是耗子,他依舊一副對眾人很討好的模樣,客客氣氣地和大家打招呼。
  「錄音師,耿鑫。」耿鑫是錄音組的組長,是個很潮的年輕人,一副碩大的耳機掛在脖子上。路長歌看了不禁想笑,這個行為無非是想給自己的職業標明一個符號罷了,看起來有點高調,又有點做作,怕是剛剛入行不久的新人。
  「美工,周陵。」周陵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年人,大家對他倒是沒有太大的好奇心。張鈺很快介紹最後一位。
  「藝術顧問,寧友川先生,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我們風雲之所以請寧友川先生擔任《天下第一刀》的藝術顧問,也是對這部戲抱著很高的期望。」
  令路長歌意外的,小小的會議室響起一陣掌聲。
  攝影師阿隆右手抵住額頭,對寧友川做了個致敬的姿勢,「我在法國看過你的片子,很好。」
  寧友川露出一個紳士的微笑,隨即把目光重新放在路長歌的身上。
  路長歌覺得這場見面會開始變得無聊起來。
  
  只是沒想到的是,在整場見面會上與路長歌交流最多的,竟然是最不起眼的美工組周陵。周陵不斷地向路長歌問起每個角色的人物性格,甚至拿出了自己事先做好的人物形象給路長歌看。
  路長歌很欣賞這種敬業的態度,言辭上十分溫和。
  會議進行到一半,主創互相熟悉,張鈺開始分發完整劇本。
  寧友川拿到那疊厚實的打印文件,心裡五味雜陳。他無法不把注意力集中在「編劇:路長歌」這幾個字上面。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能看見這幾個字。
  他知道路長歌有才華,但沒有人脈和機會,他從來不覺得路長歌會成功。所以路長歌在他的面前始終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學生,要靠自己哄著,自己養著。高興的時候誇獎他幾句,不高興的時候……
  寧友川翻開劇本。這是他第一次看完整的《天下第一刀》。
  年輕的學武奇才胡小刀拜師多年,卻突然發覺那個一直說要教授自己武功的師傅只是在利用自己,不斷吸收胡小刀的功力來提升自己的武學水準。胡小刀發現真相之後更是被冠上叛徒的罵名逐出師門,被名門正派所不齒。
  幾番際遇之後,胡小刀放棄繼續修煉曾經學過的武功路數,開始專研暗器,最終成為威震武林的飛刀客。
  多年後,天下第一刀決戰自己曾經的師傅……
  
  連寧友川自己都不曾察覺,他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
  這個故事,充滿了怨念啊。
  他拿起手機,按照剛剛發下來的劇組人員聯繫表上面路長歌的電話號碼,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路長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拿起電話,小小的屏幕上出現一串無比熟悉的號碼。即便兩年不曾見到,也會倒背如流。
  「嫦娥,還說你不在乎我。」
  路長歌皺了下眉頭。
  平時不覺得,自從寧友川出現之後,路長歌也察覺,這個故事……倒是很像他和寧友川之間的那點事兒。路長歌有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但是越不想這麼想,路長歌就越控制不住自己這麼類比。自己就是被利用被出賣的胡小刀……寧友川就是曾經胡小刀那個沒人性倒霉催又下作的師傅。
  手機又響了,路長歌看著桌子對面不動聲色的寧友川,忍著煩躁和惱火打開手機再次查看。
  「請參照創作心理學,潛意識,前意識和無意識……」
  路長歌不由自主的,在腦海裡想像寧友川說出這句話時那種調侃的語氣。自己在他面前,就從來沒在言語上佔上風過!
  啪!路長歌的手機被按在桌子上,整個會議三廳一片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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